《因为风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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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风就在那里-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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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遥——”骆绎声音虚弱得像丝。

“骆老板——”周遥泪湿的脸贴他,泣不成声。

“别怕啊。”

周遥拼命摇头:“不怕。”

他弯一弯,嘴唇惨白,缓缓抬起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嘴唇上抹了一道,一如在亚丁抹去她嘴唇上的奶渍。

他的手滑落下去,闭上了眼睛。

周遥无声地仰起头,面容剧痛,泪如雨下。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他?

他在流血,他的生命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

已入绝望之境,上天却不给半分怜悯。

竹楼楼梯上突然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可周遥已经没办法在几秒间拖着骆绎逃离。

周遥止了眼泪,一瞬间,眼睛在夜里发出狼一样凶狠的光。

这家的女人下了楼,抱了堆草来羊圈,给羊儿喂食。她一进羊圈,脖子上就架了把刀。

女人举起双手,侧头看见周遥泪湿却狠硬决绝的眼神,又看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轻声问:“你们是跟着警察过来的?”

“或许,我可以救他。你想试一试吗?”

……

竹楼二楼,这是一个相当朴素的房间,一切收拾得整洁而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排遗像:老人,壮年,青年,少年……

黑白色,老的少的排在一起微笑着,渗人得很。

白色蜡烛摆在遗像边默默燃烧,流着烛泪。

“咚”一声脆响,子弹落进盘子,名叫西纳的傣家姑娘给骆绎腹部缝了线,上了药,包上绷带,又给他喂了消炎药。

周遥警惕地跪坐一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手里还握着刀。

“他运气好,寨子里就我一个医生。”西纳轻声说,回头看一身脏污的周遥,问,“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周遥只问:“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明天吧。与其关心这个,你们要怎么逃出这个寨子?”

“警察马上就来。”周遥说。

“来了也没用。”西纳摇摇头,有点悲哀,“寨子里的男人都干这行,把所有的男人都抓走?”

“对,谁犯法就把谁抓走!”周遥答。

西纳愣了愣,旋即一笑:“但愿。其实——寨里的女人不喜欢这样,老实本分地做事情多好,可男人们像疯了一样。我爸爸、丈夫、哥哥都是跟着丹山和燕琳混……混死的。”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正说着,寨子里传来喧嚣,男人们大声呼叫着各家男人的名字,像在集合。

周遥警惕:“要搜每一户人家?”

“我去看看。”西纳起身,周遥立即拎刀而起,西纳说:“我不下楼。”

她到窗边打开竹窗,周遥携刀立在她身后。

西纳朝楼下望:“你们去哪儿?”

“过几天回来。”

“一路顺风。”

她关上窗子。

周遥问:“什么意思?”

西纳却看着躺在席子上的骆绎,道:“他很厉害啊。”

“什么?”

“寨里的男人为避风头,要转移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多亏三年前我帮过的一个卧底。看来,你的这位朋友把燕琳逼上绝路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特警还要半个多小时来吧,半小时已经足够让他们逃出边境。至于女人和孩子,即使不支持他们做的事,也不忍心揭发。所以丹山的窝点才一直找不着啊。”

周遥呆呆看着骆绎,渐渐,眼睛又红了:“他找了丹山很久,这几年一直在找,好多次差点没命。”

“他是警察?”

“不是。”周遥看着骆绎苍白的脸,微微笑了,“他也不是很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只不过想守住他弟弟最珍视的东西,守住他弟弟用生命守护过的东西。”

西纳似懂非懂,也看着骆绎,不禁轻叹,“那他运气太不好了。燕琳刚才想抓他,说明他很重要。可现在,燕琳一定意识到,他来了,警察也很快会来。所以赶紧撤离。”

周遥冷冷勾起一边唇角:“我不会让他们顺利逃跑。”

“可就凭你?”

“对,就凭我。”周遥迅速擦掉眼里的泪水,问,“你家有面粉吗?”

“有——怎么了?”

“给我装几包面粉,小袋子,越多越好。”

西纳不明白,但也照做。

周遥则把垃圾桶里带血的卫生纸全翻了出来。

西纳弄了十几包面粉,周遥往每袋面粉里塞了血纸。

西纳问:“你要干什么?”

周遥迅速道:“我早发现了,邻近边境,路上很多查毒的,车辆必检。缉毒警察看到白色的小包粉末,一定会打开看。燕琳他们在逃亡,会很紧张。只要他们紧张,哪怕车上没毒,缉毒警察也会察觉并怀疑。能拖延就拖延,等陆叙来了联系边警,一定能抓到他们!”

第43章  43

西纳叹:“聪明。”说着就要拿小袋子。

周遥拦下:“我自己去。”

西纳愣住:“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周遥短促一笑:“如果你被发现了呢?”

“这——”

“我被发现,被抓的只我一个。可你被发现,我和他的下落就暴露了,两个人都得没命。”

西纳一时有些难受:“你小心啊。”

周遥不言,她跪坐到骆绎身边,抚摸他冰凉的脸颊,忽然轻声问:“你不是坏人吧?”

西纳怔了怔,体谅却无奈地一笑:“你还不相信我吗?”

“直觉相信。”周遥歪着头,一瞬不眨看着骆绎的脸,有些绝望,“可我害怕万一,我的直觉出错。”

“那你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除了信你,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走投无路了啊。”周遥轻叹,她摸了摸骆绎的嘴唇,很快站起身,头也不回,“我走了。”

……

深夜,寨子里一片忙碌。

男人们奔走相告,召集人群;女人们倚在窗边,愁云惨雾。

小路上挤满一长串面包车。

周遥抱着一堆白面粉,蹲在树丛里挪着脚步行走。人声喧闹,她悄悄靠近那队面包车,趁着众人还没聚拢,偷偷摸上车,把面粉袋塞进车后座的座位底下。

第一辆,第二辆,

如此往复,

周遥顺利把最后一小袋面粉安置好。正要下车,却见人群已汇集,司机朝这边跑来。

周遥大骇,下车已来不及,她慌忙缩去座位后藏身。

这辆车的司机上了车,关上驾驶座门,摸了烟抽起来,没有要下车的迹象。

周遥闷在狭窄的夹缝里,大汗淋漓,暗叫不好。车上没处躲藏,过会儿再上几个人,她立马就暴露。

越拖延危险越大。

周遥四处摸,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根扳手。周遥伸出脑袋,透过座椅缝隙往前看,司机还在抽烟。不远处,男人们开始集合上车了。

周遥手心全是汗,她小心把后窗玻璃拉开,准备扔扳手时,试探着再度微微探头,车内后视镜里,司机转过脸来,她立马缩回去,心跳如擂。

她捂住胸口,又警惕地贴着窗户看一眼,前边登车的人越来越多。她在最后一辆车上,没多少时间了。

周遥不敢耽误,把窗户玻璃再拉开一点,又一次窥探镜子,司机转过头去了。周遥立即拎起扳手,用力扔进树丛。

扳手打在树枝上,猛然响动,哐当掉进地里。

“什么人?”司机喊。

周遥抱着脑袋,屏住呼吸。

树林里没动静。

一秒后,司机推门下车,进树丛查看。

周遥抓紧机会,立即猫着腰溜下车。

前头车已坐满,男人们走向后边的车。巷子里视线一览无余,唯独车身能遮蔽半分,周遥没法往树林里跑,左右无处躲,眼见他们越走越近,她急得团团转,一咬牙干脆钻到车底下。

她才慌忙爬进车底,司机骂骂咧咧从树丛里回来了,催促正往这边走的几个男人:“快点儿!”

周遥在逼仄的车底下,看见五六双脚靠近,接二连三上车。

她喘着气,地上尘土飞起。

前头有人喊:“都上车了吗?”

“上了。”

“上了。”

每辆车的司机都探出头回答。

发动机启动,周遥闭紧眼睛捂住耳朵,头顶一阵轰隆声,热气腾腾;地上,尘土石子跟着蹦跶。

前头的车行驶起来,一辆接一辆,头顶这辆车也启动了。

车子移开后,周遥却不敢乱动,怕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又怕车上的人回头望。

横竖前者概率大,她没了辙,只能趴原地装鸵鸟。直到听到车子拐弯,她才立即滚进树丛。

终于,喧嚣渐消,车队远去。村子缓缓恢复安宁。

周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害怕了,差点儿脚软站不起来。

她缓了不过三秒,就强打起精神往西纳家赶。非得要回到骆绎身边,她才能放心。

燕琳他们带着整个村子的男人撤离了,她和骆绎安全了。再等不到半小时,警察就会赶来,那时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走到半路经过一家竹楼,周遥听见里头隐约翻箱倒柜的声音,夹杂着女人冷冷的低低的命令:“警察赶到之前,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轻点儿!怕隔壁听不到吗?”

燕琳?!

周遥骤然脊背发凉,她没走?!

黑暗中,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突然明白过来:燕琳对了骆绎下了杀心,所以兵分两路。

到时警察以为她逃了,派人去追,却不想她留在这里,只等抓到骆绎后走别的路逃走。

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遥抵死不认。

“每家都搜,羊圈,阁楼,一处角落也别放过。”这是刀三的声音。

周遥在原地怔了一两秒,想着骆绎,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

……

燕琳等人迅速下了楼,准备去搜下一栋。

“等一下!”燕琳突然止住脚步。其余人全停下。

门口的矮荆棘上勾着一缕丝带,彩珠闪闪发光。像是谁匆忙跑过,衣服被刮掉了丝。

燕琳拾起来,渐渐眯起眼睛,那彩珠太过廉价:“不是我们寨子里的。是卖给游客的衣服上的。”

刀三:“据说姓骆的身边跟了个女人——是个傣族——”说到这儿,刀三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冷脸道,“妈的,就是那女的!”

燕琳恼火地瞪向他:“他们俩肯定在一处,还不快去找!”

灌木丛旁,一个手下举着一块撕碎的纱,报告:“燕姐,这儿!”

燕琳大步走过去,众人拨开灌木丛,一看,树枝折断,植被大面积碾压,拖出一段长长的痕迹。

刀三:“姓骆的受了伤,被那女的拖走了。”

燕琳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意:“追!”

十多个人迅速进了丛林,沿着痕迹找。燕琳担心声音太大,惊动前头逃亡的周遥两人,抬手示意众人悄声,放慢速度,切莫走错方向。

走了没一会儿,手下们再次找到被荆棘勾住的细细丝缎。燕琳捻起那丝儿,不禁冷笑,周遥逃跑太匆忙,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穿傣裙只为伪装,却万万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裙子最易被勾丝。

一行人追了近二十分钟,终于瞧见人影。

周遥弓着腰,一边抹眼泪,一边奋力拖着人,在树林里艰难走。

燕琳悄悄给手下们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无声潜伏,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圈中的周遥半点没意识到,她浑身都是汗,还使劲全力拉着绳索,躺在矮灌木丛中的人一寸一寸地被扯动。

深深的夜里,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人体在树枝间一下一下被拖动的声响。

狩猎圈形成,燕琳一挥手掌,一行人冲上去把人围住。

周遥惊慌失措,尖叫着扑上去抱住地上的人。

燕琳阴狠一笑。

弟兄们团团围上,拨开矮灌木去捉受伤的骆绎,却在陡然间,各个都愣住,脸色怪异。

燕琳走过去:“让开。”

大家让开一条路,燕琳就见周遥趴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大山羊。

燕琳惊愕,随即恼羞成怒:“骆绎人呢?!”

……

不久前,竹楼下,

“每家都搜,羊圈,阁楼,一处角落也别放过。”这是刀三的声音。

她在原地呆了一两秒,想着骆绎,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可才跑出一步,就止住。

燕琳他们如果搜到西纳家,一定会发现血迹和酒精消毒水的味道。到时候——

周遥愣愣的,似乎是傻了。她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

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这幅绝境?

周遥恨恨地抿紧嘴巴,眼里浮起一层泪雾,却很快擦掉。

她迅速把衣服上的彩珠和丝缎撕下来,撒一片在竹楼门口,正对着门灯,灯光照耀着,彩珠一闪一闪;她又撒一片在路边的灌木丛。

她溜进羊圈,拉了只羊出来往树林深处逃,羊不肯走。周遥拖着羊,树枝藤蔓拖出被折段压倒的痕迹。

一路走,一路不忘在荆棘上挂上“勾裂”的一缕缕丝缎。

树枝藤蔓劈开又合拢,周遥用尽全力拖着那只不肯被偷的羊,一边拽绳子一边惊恐地抹眼泪。眼看不远处,西纳的竹楼再也看不见了。

她呜呜哭出声,越哭越害怕。

又懊恼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她还得拼命跑,跑二十分钟。

可那羊太执拗,趴地上不动。周遥唯恐速度过慢,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被燕琳抓到。

她使劲拉绳子,如拉船的纤夫,一边骂那只羊不听话,一边仰起头咬紧牙齿不出声,泪水直流。

……

“他人在哪儿?!”燕琳暴吼。

她这辈子从未像这两天般狼狈,被耍被骗被辱,她对他恨之入骨,杀了都不能解气。

而周遥恍若未闻,慢慢松开那只大山羊,她因极度的疲劳而表情呆滞,只剩喘气的份儿了。

燕琳气极反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你往这儿跑,说明骆绎他就藏在竹楼里。我现在就派人去搜!”

周遥垂眸看一眼手表,干枯的嘴角慢慢弯起。她仰头看着燕琳,片刻前空茫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她笑了。

“你笑什么?”燕琳话音刚落,手下惊慌跑来报告,“燕姐,寨子被包围了!特警已经进寨搜索!”

燕琳身子猛地一晃,面颊抽搐,再看周遥,又恨又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带走!”

第44章

特警包围了寨子,七八个小分队在寨里搜索。

西纳把陆叙引到自家阁楼,指着昏迷的骆绎:“这个人是跟你们一起的?”

陆叙见状大惊:“他怎么伤成这样?”

“你放心,子弹擦过腹侧,没有进腹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打到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活活痛晕过去了。”

西纳说,“倒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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