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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应一时半会没等来。
等来的是卫家的厂第二年就扭转亏损，好多人求着又要回去工作。当时也有给黎筱雨她爹出主意的，毕竟邻居多年，对方这点情分也要认。
黎筱雨她爹可能不好意思，闷着头炒菜，再不提复工的事儿。到年底提了两瓶酒，都挤上卫莱家门口了，愣是没把话说出口。只是寒暄时听见卫莱妈抱怨，夫妻工作忙，孩子吃饭成问题……
“不行就搁我家吧，刚好开饭馆呢，卫莱我从小看着长大，管顿饭没问题。”她爹也不知道大方什么呢，自己都过的紧张，还拉一张嘴，卫莱爹妈要给钱，她爹死活不收。
黎筱雨就这么白捡一干姐姐，大热天满肚子坏心眼，准备收拾这个来家里吃白饭的。她爹妈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又不是好欺负的，仗着年纪小，凑一块就抢人家铅笔橡皮，看人文具盒漂亮伸手就夺了，活脱脱一土匪。
“姐姐家里东西多，反正也用不过来，不如就给我吧。”黎筱雨一笑俩酒窝，就仗着这俩小坑生得美，坑人一跟头。
时候一长，爹妈都看出这小丫头心眼多，卫莱爹妈给买的玩具，全能从她床底下巴拉出来，叫她收敛点，她还振振有词，姐姐她爱送，你们管得着？
老黎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人精，可把卫家孩子欺负美了。黎家姥爷越看卫莱越像亲的，黎筱雨这刁钻丫头肯定是捡的。全家进而都疼起那吃白饭的，黎筱雨窝火归窝火，但没了卫莱，谁给她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不就是放学来吃顿饭吗？忍了。
忍到第三年，黎筱雨上高中了，卫家生意彻底红火了，有钱买大房子从此搬离厂区享福去了。黎筱雨欢欣鼓舞终于没人抢肉吃了，她姥爷倒是难过起来，时常闲了就叨叨，啥时候把莱莱接回来，给她做饭吃。
这话黎筱雨特不爱听。凭啥她就叫大狸子，对方就叫莱莱？凭啥一个吃白饭的在她姥爷心里地位那么高？黎筱雨根本了解，她一家老实人见黄鼠狼那种害怕，老实人总归还是跟老实人在一起心里踏实。
黎筱雨高二那年，卫莱医学院都念到大三了，留着一头乌黑顺溜的长发，端庄大方招人喜欢。可能是住的远了，那一年很少来了，只在过年的时候来替爹妈送了点礼物。
当时黎家爹炒一大桌子菜，亲闺女回家似得。黎筱雨对这种差别待遇老大不满意，但看在对方也给她带了礼物的份儿上，也还是忍了。
忍了也没几天，众望所归老卫家的报应，终归是给街坊邻居盼来了。
黎筱雨高三，越来越水灵漂亮，又是要去艺考的，打扮起来添了几分气质。班里几个小子都追着她跑，黎筱雨反正应付的过来，谁也没答应谁也没说死，整得几个小子茶不思饭不想，人不人鬼不鬼，天天在她家餐馆跟前溜达。
张文硕是她同学，论家境顶不错，爹是个军官，追黎筱雨特别狠。什么新就送什么，早上接晚上送，有一回被黎家妈给堵上了。黎妈揪着黎筱雨耳朵就教训，马上都高考了，不好好学习还早恋！
天地可鉴，黎筱雨还没答应呢，怎么就能坐实罪名？黎妈省吃俭用供养她不容易，高考前特别紧张，天天瞅着她不准她乱跑，那些半大小子来一个轰一个。终于是把闺女教训好了。某日街边正跟邻居妇女们聊天，交换这个儿女早恋问题的意见呢，黎妈就听见一个比自己闺女早恋还出格的事儿。
卫厂长家的闺女，年纪不大也恋爱呢，还不找男的，找了个女的，卫厂长气得吐了血，把闺女关在家皮带抽了一顿，打的快断气了。
也不知道人家卫家都搬走几年了，这些人都哪儿来的消息，说的绘声绘色，多数人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都是偷着笑，当笑话讲。一来确实是记恨这家有钱，二来主要是新鲜没见过这种事儿。
黎筱雨她妈一听就着急了，回家又都说给了丈夫和爹。姥爷可能压根也不清楚什么叫同性恋，模模糊糊觉得这事儿不对，但听见卫莱被软禁在家又挺心疼。
第二天，她姥爷提了二瓶酒，坐公交车去了卫家。
黎筱雨记得四月天下大雨，她姥爷打伞领卫莱回来的，打的确实不轻，半张脸肿起来，胳膊脱臼刚接上。她姥爷向跟成年人说话那样，对卫莱道，过来缓几天，回头跟你爸认错，父女俩哪儿有隔夜仇，你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人呢。
黎筱雨在一边看见卫莱神色并不慌张，答的也硬气，我没错。
姥爷耳背，可能也没听见，只招呼女儿女婿做饭，“给莱莱做点好吃的。”
吃白食的就又回来了，黎筱雨气死了，吃饭的时候夹着碟子五花肉，吃的狼吞虎咽，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人。那天她把自己吃撑了，晚上休息，卫莱还占了她的床，她被家里人打发去楼下餐馆凑合。
但黎筱雨最后扳回一城的，还是她妈的念叨。大晚上，黎妈给黎筱雨收拾床铺，神色严肃，语重心长，莱莱虽然可怜，但你可不许学她走邪路，你敢给家里惹事，我打断你的腿。
“谁学她啊，追我的帅哥多得是，要啥没有啊。”黎筱雨根本不担心自己恋爱走邪路的问题。
“也不准你跟男孩早恋。”黎妈是怕了这小刁钻。
撇着嘴黎筱雨一副玩世不恭，黎妈到底软了，退步道：“你考上大学再说，正正经经找一个男朋友，你姥爷也为你高兴。”
“这有什么难啊。”黎筱雨蛮不在乎，她打小学习好，老师疼同学爱，少数不跟她是一小头的女同学，也被她耍心眼孤立了。整个年级她呼风唤雨，除了家境不好，她样样都在人前头，找个合适男友还不是手到擒来，主要是她一心都扑在成就大事儿上，没工夫搭理那些毛头小子。
卫莱在黎家住了几个周，又被卫家接回去了。据说是怕放出来晃荡丢人，三下五除二卫家又把闺女送国外去了。等黎筱雨把这号人都忘记了，电影学院里整日风花雪月，帅哥堆里不亦乐乎的时候，卫莱在她工作后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据说跟家里关系还是不好，孤零零住在外头。某日，卫莱提着两瓶酒来给黎家姥爷贺寿，迎面碰上，黎筱雨眯着眼老半天看着对面挽着头发，看上去瘦的杆儿一样的卫莱，第一反应是：“怎么我家一做点好吃好喝，你长了雷达一样就来凑热闹。”
隔着几米，卫莱还是那样对她笑笑，黎筱雨清楚的看见阳光在她睫毛与发梢跳跃出光圈，“长这么大了啊，大黎子。”
口气特别像看学生回校的中学老师。
“我都24了。”黎筱雨不服气。
卫莱算准了似得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道：“回来给你稍的礼物。”
一打开，漂漂亮亮一块香奈儿的表。
黎筱雨再不说人坏话，转瞬眉一笑俩酒窝道：“卫莱姐，快进屋坐，饭都做好了，就等你呢。”
“鬼丫头。”卫莱穿这件米色的风衣，个子高高，伸手摸她脑顶的头发：“占人便宜不吃亏。”
这话黎筱雨特不爱听，什么叫不吃亏？她从小吃了多少卫莱的亏？不是卫莱她能没个好童年，天天上少年宫练去吗？不是卫莱，她能那么小就天天做奥数吗？不是卫莱，她怎么能落到姥姥不疼爹妈不爱？还不能好好早恋，浪费青春年华？
看在那块表上，黎筱雨也都忍了。
一年后，黎家爹妈和姥爷在医院病房特坦然的聊干闺女的取向问题，顺道又催了黎筱雨赶快从众多追求者中一锤定音选个好男人，黎筱雨喝着汤，她见世面越多心也越来越大，一时半会还真不好选。
“卫莱，你劝劝她，别一天到处乱跑，女孩好好嫁人是正经。”黎妈特担心，倒不是担心她嫁不出，主要是怕她挑花眼选错人。
“别劝我了，你们怎么不劝劝她啊，她都老大不小了，就算是想找个女的，也该去找个了啊。”黎筱雨听不得人家劝。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儿，女医生抿着嘴笑的温文，然后还是那样中学老师看学生似得煞有其事，对黎筱雨道：“我有女朋友啊，没告诉你而已。”
黎筱雨皱着眉头，老半天道：“谁啊？”
老黎家像全知道了一样，黎妈还挺开心的：“特漂亮乖巧一女孩。”
“你们都见了啊！”黎筱雨感叹自己家的开放程度，能比上李银河和王小波了，“我也要看啊。”
卫莱把自己手机递过去，黎筱雨看见照片显示了一个长得鹅蛋脸的美女，她想了半天，怎么有点眼熟。再想想，都要惊呼了。
太造孽了。
第3章 五线女演员（）
这不是那个为了争取一个小角色，天天打电话求自己的孙静彤吗？五线女演员，自由职业者，怎么就和她干姐姐搞上了？
想了想，黎筱雨一下全明白了，指着卫莱道：“怪不得她天天给我打电话，是你把我号码给她的，你们合伙把我坑了。”
卫莱对她笑笑：“算不上坑吧，她不是送了你好多吃的吗？”
“贿赂手段你都教了！”黎筱雨感慨对方卑鄙，她本来还觉得那小姑娘懂事，送的都是她爱吃的。
“她过了戏瘾，挺谢谢你的。”卫莱揭开谜底，“静彤她是我一个病人，她就是喜欢表演，想去尝试演戏。”
“再别给我塞这种无业游民了。”黎筱雨又亏一次，早知道是卫莱熟人，起码送几个lv才够。
“她有职业的。”卫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女友的名片，笑着递给黎筱雨。
上面写的清晰。
阳光集团企宣部副经理，阳光关爱妇女儿童基金会理事，孙静彤。
卫莱想想那丫头身份证上的年纪，是23岁没错。阳光也是本城最大连锁超市没错。“哇塞，她爹是孙苏阳，她职业是富二代！”等黎筱雨从噩梦中清醒，几个lv已经不足以弥补她的创伤，“人在哪儿呢？能喊出来吃饭吗，我手里还有个剧本，她有兴趣吗，带资金进组我让她做女一号，先期投资500万吧。”
“她就一票友。”卫莱一脸维护神色。
黎筱雨捶胸顿足，她怎么就能把忽悠投资的大好机会，生生给错过了呢！
……
关于那个毛遂自荐争取了八场戏的女演员，黎筱雨还是有印象的。筹拍抗战剧的时候，她混到了一点小权力，给小角色选演员，她这副导演还是说了算的。
剧虽然雷了点，但主演名气大牌子响，再雷也能卖上价。为在剧里混个脸，就算是小角色，争取的人也不少。黎筱雨那几天手机都快被人打爆了，那些急于出名的男男女女，只要有一丝机会往上爬，削尖脑袋都要上。
孙静彤的角色是男一号的初恋，出场虽少，但都是和男一号直接对戏。有心眼的小咖就爱捡这种漏，出力少还讨好，当时好几个关系户都有意联系黎筱雨。
瞅了几个女演员都不合适，要么长得不过关，要么年纪太大。
征询公告上说好是初恋了，那些看起来像二婚的确实拿不出手。黎筱雨完不成任务也挺着急，万难之中，孙静彤给她打了电话。黎筱雨没听过这号，开始不搭理，经不住人天天打，漫不经心让来视镜。
对方准时准点赶到，人一出场，显得鲜亮。
检验一个姑娘漂亮的标准，能把那身土八路的旧棉衣穿出美来，太不容易了。黎筱雨眯着眼睛都看出摄影王明利嘴里的哈喇子。
太合适，还能怎么着？而且那叫孙静彤的也是个懂事儿人，试镜后嘴甜绕着黎筱雨喊姐，一会儿从包里取出颗糖，一会儿取出袋肉干，还都是黎筱雨爱吃的牌子，索性最后把背包里的吃的都给了黎筱雨。
忽忽悠悠，这路数一般是黎筱雨求人的时候用的，她就是这么用酒窝和恭维话把导演忽悠晕的。她心里也盘算，这小姑娘唇红齿白会来事儿，万一那天红了呢？黎筱雨对这名不经传的孙静彤心心相惜起来，黎筱雨得人一大包零食，不如就顺水人情，把角色让给她了。
早知道只是富二代玩票，搭理她是谁啊？白浪费一回儿权力行使。黎筱雨撅着嘴狠狠瞪了两眼卫莱，又把这事儿当做是卫莱亏她的。平白无故受了气，黎筱雨喝完妈给盛的汤，听见她姥爷吆喝要喝水。
一拎水壶，空的。
“我给姥爷去打壶水。”黎筱雨提着水壶要出门。
“今儿怎么这么勤快，平时只有你指挥妈的份儿。”黎妈叨叨着，感觉要变天了似得。
姥爷躺在病床上，笑呵呵回护道：“大黎子将来是要得什么卡的大导演，咱家就这一个独苗又出息，好容易回家你伺候伺候闺女也是该。”
“都是你姥爷惯坏了。”黎妈数落。
“我的妈呀，你今天是非来跟我抬杠啊？”黎筱雨苦笑，你说这人精力有限，打小被赶着学跳舞唱歌书法绘画，自然不会洗衣服做饭照顾人。
“我带你去吧，你不知道水房在哪儿。”卫莱起身要陪她一块。
“不用了，你陪我姥爷，他最稀罕你，看见你就开心。”黎筱雨提着壶就出去了。
刚走出没几步，手机落在病房嗡嗡响。
卫莱给她从病房送出来，追着递给她，黎筱雨一看号码，是导演。
这真是恶鬼缠身。
为免节外生枝，她直接给挂了。
挂没几秒，又收一短信，小黎，我给你约了一个制片人，你要是有兴趣就给我回电话。
砝码越加越重，黎筱雨又不傻，这是什么节奏？真要说惜才，可导演连她剧本都没看过，有什么才好惜。
“帮我拎着，我回短信。”黎筱雨把壶撩给卫莱，按着键发过去，太谢谢导演提携，前辈对我真太好了，你约的制片是谁啊？
如无必要，黎筱雨是不打算以身犯险去见什么制片。
手机一震，回复了周迦宁仨字。
黎筱雨眼睛一瞪，害怕是看错，再看一看确实是这仨字。顿时心跳加快，手抖，一激动都差点喊出来，本来满心火准备背着板砖去赴会那大胡子，这下不用了，笑的脸都出褶子。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