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忽然一声轻微的扣窗声传入耳内,惊得她浑身一抖,惊惧地看着婉儿。
“太平?怎么啦?”上官婉儿还在嫌她夸大,并没有听见那个声响,见她如此,不免大感奇怪。
宋玉瞪大了双目,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听错,那确实是敲窗户的声音,是谁?是谢瑶环在提醒她们吗?一股无声无息的恐惧浮了上来,后背惊出了一声冷汗。
良久,外头却一丝动静也无。
可宋玉偏偏感到恐惧,感觉得到那人是故意没有再敲出声音,但那人一定还在,还在外头等着,她甚至觉得那人是在等着自己出去。
宋玉不敢出去,却又不得不出去,那万一要是老妈可怎办?不出去,她等不了就会进来。如此一想,宋玉低头看了眼茫然莫名的婉儿,内心恐惧更甚往昔。
今夜老妈心情不好,去了大殿,本传话是不回来的。
可她要是突然回来了呢?若给她晓得了自己跟婉儿有了这等事,婉儿她……
宋玉骇然色变,连想都不敢再往下面去想,忙将婉儿放平,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正常的柔声安抚道:“婉儿,你躺着别动。”
上官婉儿莫名其妙,却见她忽然爬了起来,又见她手足无措的差点儿滚下床榻去,不禁伸手想拉她,“太平……”
“别,别,你,你,你躺着。”宋玉这才发现自己对武则天实是畏惧极了,她很快做出判断,她必须出去,且不能让婉儿一起出去。宋玉胡乱/摸索着衣裳穿上,内心里祈祷着外头是谢瑶环。
“太平,你……”上官婉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要舍下自己,害怕的流下了眼泪。
可惜宋玉心绪已乱,根本无所察觉,嘴上只道让她留下,几乎是连爬带滚的开了殿门冲了出去。
119。第 119 章()
宋玉惊慌失措的冲出寝殿门,下意识的环首四顾,门外长廊了无声息,只有墙脚一排宫灯明灭。但她直觉的感到长廊尽头的正殿有人,不由暗自惊悚,闭了殿门,一边系着带子一边朝正殿跑去。
方一转入正殿,宋玉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但见殿内宫灯昏黄,暗影里面伫立了一个挺拔的人影,宛如泰山压顶,令宋玉不禁骇然而跪。
“娘……”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内心恐惧万分。
完了,完了,这要怎么办?
良久,鸦雀无声,满殿落针可闻。武则天亦不知在想着什么,最终一拂袖子,自她身边步出殿外。
宋玉骇然色变,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唤道:“娘亲!”她怕婉儿听到,又不敢叫得大声,面对武则天,完全手足无措。
武则天止住脚步,却并未回头,满身凌厉的肃杀之气,让宋玉惊惧的哭了起来。
“公主,快走吧。”一旁的赵德顺忙去扶她,低声提醒着。
宋玉牙关打着冷颤,犹如坠入了九层寒冰般,直觉毛骨悚然。她不知老妈会如何处置婉儿,不敢松手,惶惶不安的支吾道:“娘,娘,她……”
武则天终是闷哼一声,抬脚扯掉她的手,迈出了大殿。
宋玉直觉毛骨悚然,竟是爬了过去,想要去拽她的裙摆,却被赵德顺止住了她,赵德顺心知她的脾气,担忧的暗暗跺脚道:“哎哟,我的公主诶,你快别说了,赶紧走啊。”
赵德顺见她吓得仿佛失了魂,干脆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起来,拉扯着她出了大殿,转目使眼色给侯在外头的几个年长的宫人。
宋玉乍见那几个宫人入了殿,危惧地拉住赵德顺道:“干,干,干什么?”由于惧怕,她竟不敢去阻拦老妈的人。
“公主放心,一会儿谢尚仪就过来了。”赵德顺深知她惧怕的原因,忙出声安抚,却也不便说得明了。
“那,那,那我娘她……”虽明知被武则天知道了,可宋玉还是矛盾的希望她不知道。
“公主,说句不当听得,您呐,就当这只是一时兴起便是,公主可会意呀?”赵德顺伺候武则天几十年,最是明白武则天的心思,这没有当堂揭穿,自是不想将此事为外间得知,当然也得要这掌上明珠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是。
宋玉闻言,脚下打了个踉跄,被赵德顺急忙扶稳。她焉能听不懂其中深意,什么叫做一时兴起,这是逼着自己要将婉儿当成皇家公主闺房里头的玩物么?如此一想,宋玉脸上不禁酝起了一圈黑雾,极不甘心又很不服气。
“公主诶,您可知道,就在两个时辰前,这圣上去东宫,可瞧着了不好看的一幕。”赵德顺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心思一转便即猜到这傲气的公主在想什么,扶着她往后殿步去,边凑近了悄声说道:“这东宫有个户奴叫做赵道生的,想必公主也见过。圣上听闻今夜晚宴闹得很不是,本想去瞧瞧太子,可偏巧撞见了不该见得,那您说这太子是要说喜欢那户奴呢,还是只是玩玩儿的呢?”
宋玉见他竟然拿赵道生跟上官婉儿比,怒道:“那怎么一样!”
“是是是,在您这儿那自是不同,可在外人眼里……”赵德顺赶忙赔笑,却又欲言又止,直拿眼色眨着,故意拖慢了道:“这圣上是怪太子失德好呢,还是怪天后教子无方好呢?”
“你——!”宋玉横眉怒指,偏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公主,听老奴一言,在这节骨眼上,可别惹天后生气了。”赵德顺喟叹的说着,当知武则天今日是被气到了不行,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后殿去寻武则天。
殿内武则天斜倚在塌里,蹙着眉头揉着眉心,似乎很是倦怠的模样。这连续在李贤那里出的两桩事本就叫她心寒,没想到夜半回来却闻得自己女儿竟不听警告,偏要去染指婉儿,不由大感心塞。
这还好是自己撞见了,要是被下面爱嚼舌根的宫人们撞见,明日就可有得说了。怎么自己养的儿子女儿都是这副德行,真真叫人可恨。
“娘。”宋玉不敢惹她逆鳞,规规矩矩的在下首处跪了下去。
武则天没有搭理她,宋玉直跪得腿膝发酸,又不敢起来,不敢开腔,只能是候着。又不知婉儿此刻怎样了,心中忧惧更甚,憋屈得落下了泪来,偏偏还得强行憋着。
“赵德顺。”隔了良久功夫,武则天开口唤来赵德顺,始终未曾理会跪在下面的宝贝女儿。
“带婉儿去尚仪局检视。”赵德胜应了一声,却没有走,犹豫着低声道:“天后,那若是……?”他不便往下说去,点到即止。
武则天似乎思索了良久,忽然直起上身指着宋玉厉声道:“看看你做下的好事!”
早听要送婉儿去尚仪局,宋玉便猜到了是送去做什么的,突然被武则天这般暴怒的指着鼻子骂,顿时心胆巨寒,慌忙爬到她脚下叩头道:“娘,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有碰她,没有碰她,她还是完璧。”
宋玉不知此刻自己是否该庆幸自己没有要了上官婉儿,心里即感委屈又觉揪心,不管不顾的拼命叩着头,恳求着武则天。
咚咚响声贯彻殿内,一下下直敲进武则天心里去。见她如此惊惧害怕,武则天不免感到痛心疾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时竟找不到骂她的话,竟然气得连拍塌边扶手。
“天后,仔细伤身。”赵德顺还是头一次见到她且气且急成这般模样,慌忙上前去轻拍其背。
武则天揉了揉眉心,挥挥手道:“伤身?我是伤心!”随即虚点着宋玉,咬着牙道:“你看看她,枉我平日那么宠她,竟给我添乱!你,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天后,公主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公主年纪尚轻,这好多事儿都还不甚了然呢。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公主一向孝顺,这可不叫她心中愧疚么?”赵德顺抚顺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心意低语宽慰着,眼角连使眼色给下首的宋玉。
宋玉知她是疼爱自己的,才会这般忧心忡忡,又得了赵德顺的提点,忙起身奔了上前在武则天跟前拜下叩首,“娘,孩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孩儿只是一时没能控制得住,孩儿有分寸的,没有过火,您别生气。”
武则天摇着头看着她,痛心拔脑地喟叹道:“分寸?你是不敢!”
“娘——!”宋玉赫然抬头,听她似乎看破,吓得不敢多言半句。
“既然你明知道婉儿的身子你要不得,你还沾惹她?我告诉你,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有多少人会觊觎婉儿,你是要保护她,还是想毁了她!”武则天越说越气,连拍着塌沿道:“你一个待嫁的公主,行此等有辱皇室德行之事,要叫朝臣如何看你?如何看我?如何看我们皇家?这些后果,你可曾想过半点?”
“娘,孩儿知道错了,孩儿错了!可是娘啊,我喜欢婉儿,我不想婉儿伤心,不想她难过,我没有打算要了她,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就像她待我一样。我不想见她偷偷给我绣嫁衣时心里面在哭,不想见她面对我时她对我强装笑颜。娘!我错了,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我不后悔,不后悔!”
宋玉伤心欲绝的抱住武则天的双腿放声恸哭,一想到婉儿在尚服局替自己绣嫁衣的日日夜夜,不禁悲从中来。
婉儿,是她一直的渴望,是她活了两世唯一的可以活下去的执念。
她就是不能毁了她,所以才没有突破底线,可她跟她缠/绵,确是为了自己那点渴望。她不想逃避,她承认今夜的事是她没能忍住那满腔的爱恋,但她不后悔自己今夜做过的一切。
武则天愁容难解的看了她半晌,那愈趋成熟妩媚的脸庞此刻一脸的煞白,满面都是惊惧害怕,偏偏还咬着牙关说出这番刚毅不改的话。武则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斥责她,还是该替她感到心痛。
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上官婉儿她怎会看不出来,她动动小指头,她都能一眼就看穿她在转什么心思。没要了婉儿,那还不是早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打着她那点小算盘?这孩子从来就是如此,明知哪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偏偏总是要跟它对着干,甚至还乐此不疲。
武则天目色一紧,吐了口气道:“赵德顺。”
“奴婢在。”
“去,吩咐谢瑶环替婉儿检视。”
这意思便是不会送上官婉儿去尚仪局,而是将此事作为内殿私密来处理。说实在的,赵德顺也担心她当真送了上官婉儿去尚仪局,此番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忙点头领命。
“等等,谢瑶环照看公主不周,罚去教坊司,赏一百藤。”
“娘?”宋玉吃了一惊,抹了把鼻涕一把泪,伸手摁在她的膝头,眼神恳求她不要责罚谢瑶环。
“额,天后,一百藤会不会太重了些,这百个下去,谢尚仪可就有月余都无法走路哩。”赵德顺也有点吃惊,辣过水的藤条打在小腿的嫩肉上,寻常人都受不住三十下。
武则天气恨地指了指一脸祈求望着自己的宋玉,“你犯了错,受罚的就是你下面的人。此等言行恶劣之事,谢瑶环死百次都不足惜!别怪娘无情,这一百下就是做给人看的,赵德顺,拿波斯进贡的虎骨膏带过去。”
120。第 120 章()
宋玉的突然离去,令上官婉儿极是伤心,却又不明白她何故会抛下自己。原本思虑了许久,才咬牙决定了要照书上所写,想要太平,想太平要了自己,前一刻的温存,后一刻凉薄,如此大的反差,叫她无所适从。
是真的很喜欢太平,比喜欢还要多一些,还要深许多,上官婉儿既委屈又伤心,想出去找宋玉问个清楚,一边哭着一边穿了衣裳,可方一启门,便叫她骇然色变。
但见外头伫立着四个年长的嬷嬷,空洞麻木的眼睛看也没看她一眼,然而那股凌然之气,把上官婉儿惊得退了回来。
混乱的思绪刹那间清醒,上官婉儿已觉不妙,今夜之事定是被天后察觉了。一想到太平,后背不由惊悚,双膝一软,便就那么跪了下去。
外头守着的两个嬷嬷并没有理会她,竟是将殿门重重关了起来。
屋中漆黑一片,空气里还残留着太平的余味,上官婉儿却已泣不成声。
她错了,她害了太平,明明偷听到过天后对太平的警告,她还是没能控制得了心里面对太平的喜欢。若是天后责罚,若是太平因自己而失去了天后的宠爱,那自己真是罪不可恕。
上官婉儿压抑着哭声,又难过又自责,心仿佛被狠狠揪着一般,只有跪伏在地,窝着身子,似乎才能让那痛缓解一些。
不知道太平现在怎样了,天后会如何处置她,会不会像对太子一样,也对她寒了心?太平,太平……上官婉儿反反复复的念着日思夜想的名字,悔恨不已。
“吱呀”一声轻微响动,殿门启开,似是进来了人。
上官婉儿惶恐的抬起了头,泪水遮住了眼睛,抹了抹,才大约看清了些,“瑶环?”一见此人,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激动的,还没等谢瑶环开口,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抱住了她哭道:“瑶环,瑶环!”
谢瑶环眼底掠过哀痛,跪下来反搂住她,轻轻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嘴上虽这般安慰着,谢瑶环心里难免感叹,在得到消息赶过来时又被赵德顺给拦下,天后旨意是要检视上官婉儿是否失了身子,往小了去说,这叫例行公事,往大了去说,只要天后不顾爱女情面,大有可能会置办上官婉儿。
谢瑶环自知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得不遵循旨意办事,更何况一早团儿来请自己,她就知道天后的意思是要她处理此事,不想此事外泄出去。眼下见婉儿如此伤心,又哪里能是一句“没事了”就能安抚得了的?
“婉儿,别哭了,我陪你回去吧。”谢瑶环说着就要搀她起来,却被上官婉儿一把扯住袖子,听她紧张万分的问道:“瑶环,太,太平呢?”
谢瑶环暗叹口气,重又抱了抱她,以袖拭着她满面的泪水,柔声说道:“没事的,天后最爱就是太平,不会那她怎样的,倒是婉儿你,哎!”谢瑶环说着长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婉儿,太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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