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唐绯垂下双眸。
“信不信由你,反正八月十七这天,我跟展羿在一块儿。便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是我们一起……”
“胡闹!”
不等唐绯说完,江展羿就出言打断。他皱了眉,低声冷喝道:“你下去,别来添乱!”
然而,斩水堂灭门究竟是谁之过,对于唐绯来说,都不算重要。她心中唯一惧怕的,乃是这三年来,一场生死不知的别离。
于是头一回,唐门阿绯在大事上,没有听江展羿的话。
她走过去,静立在他身边,好一会儿才呢喃出一句话。
“大不了,一起亡命天涯……”唐绯一顿,“反正我们不分开……”
江展羿只觉喉间猛然一塞,顷刻竟没了言语。
因流云庄威震江湖,众人见斩水堂一案竟与穆大小姐有瓜葛,纷纷质疑。
“仲门主,你说穆大小姐和江庄主一同血洗斩水堂,他们做此事,可有甚动机?有甚好处么?!”
这话正中仲千乔下怀。
顷刻之间,他大笑起来,笑声森冷带着嘲讽。
“诸位可还记得岭南萧家?”
此话出,满场皆静。
当年雄霸一方的岭南萧家,对于老一辈的江湖人来说,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二十余年前,萧家的少族长萧楚,曾与其亲妹偷尝禁果,诞下一名男婴。男婴的出世,促成萧族内乱。一行百余人等,几乎全毙命于长江水中。彼时仲某不才,正是跟随在老族长身边的亲随。内乱过后,仲某虽与老族长等人逃回岭南,却也是元气大伤。故此,萧家族内本欲修生养息,却不想竟有小人乘人之危!”
仲千乔说到这里,环目四望,目光渐至凄凉:“那年间的萧族,已然是日薄西山之势。族中人所期望的,不过是安心过活,而族中人所能依凭的,只能是萧家外围的九冥阵……”
不幸的是,这个时候,江湖中却有三个人打着莫名的名号前来闯阵——穆小公子穆珏,狂剑季放,以及回春手,苏蝶衣。
“萧家内乱,本是族中人的家务事,可穆小公子三人,却打着要为萧楚报仇的幌子,血洗岭南萧家,就连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此仇大恨,便是二十载的光阴,亦不能抹去!”
当年的血仇,孰是孰非再难判断。可听了仲千乔一番话,原本阴狠的岭南萧家,竟无端惹人心生同情。
“所以,”江展羿沉默一阵,将青龙刀往肩上一扛,“数年前,萧家才追到江南,杀害回春手蝶衣及其小女苏烟?”
江展羿道:“二十年前的恩怨你们大可以去解决,但不知你们对苏烟下毒手,究竟有什么意思?!”
“呵,江庄主这话,倒像是把自己当作不相干的人了?”
仲千乔挑眉冷笑:“不错,数年以前,萧家人为了报仇,的确杀了苏蝶衣与苏烟。可那之后,青衫宫的苏简,又害死萧家多少人?!”
“那么三年多前,你们何故要在暮雪宫设局,想要害死阿绯?!”
“我承认,当年萧家对穆大小姐起了杀心,的确因为她是穆小公子之女。”仲千乔道,“可是现在,穆大小姐好好站在这里不是么?江庄主若要质问,不如先问问自己,三年多前,你江展羿又杀了萧家多少人,你,萧斐,又有何资格杀害萧家族人?!”
“萧……斐?”江展羿愣住。
“江庄主怕是不知道吧,少族长在你出世之前,便给你起好了名字。如今看来,庄主的武功,果然卓绝斐然,不负少族长的期待。”
此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万万想不到的是,云过山庄的江展羿,便是当年身怀禁血的男婴萧斐。这么一来,萧族的内乱便是由他引发,想要脱开干系,怕是不可能了。
“萧家念在同根生,本欲放过斐少爷一命。可斐少爷你呢?却不想放过萧家吧?”
仲千乔忽地抬高声音:“穆大小姐原名唐绯,本是唐门弟子。可这些日子以来,诸位也看到了。大小姐的武艺不是出自唐门,却与当年狂剑季放的招式如出一辙。季放传授穆大小姐武功,便是教大小姐来血洗我斩水堂的么?!”
江展羿听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难怪赵逊要找唐绯比武了——若能令人瞧见唐绯的武功路数,那么他日诬陷她血洗斩水堂,也好多一个理由。
而东崛门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
江展羿抬头望向义正词严的仲千乔,恍然大悟。
“便是从前萧家恩怨化去不提,单就日前斩水堂灭门一案,江庄主和穆大小姐预备如何解释?!”仲千乔咄咄逼问。
“如何解释?”江展羿展颜笑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摸清对方的心思,事情便一定有解决的法子,“我不打算解释。”
仲千乔愣住。
下一刻,江展羿忽从腰间拔出匕首,割破手指:“我江展羿,今日滴血起誓,愿与云过山庄脱离干系,从此要寻仇报恨,要杀要刮,江湖只管冲我一人而来。”
姚玄闻言,“腾”地站起身:“庄主你——”
可这个时候,唐绯会意,同样也割破了手指:“我唐绯,今日也滴血起誓,愿与云过山庄,流云庄,蜀地唐门脱离干系,从此江湖之大,只身一人。”
语罢,不等仲千乔再要说甚,江展羿握紧唐绯的手,跃下决胜台。
两人一起离开的时候,中途不是没有人阻拦,可都被江展羿一刀凶煞地吓退了去。
而仲千乔不阻不挡,眼里隐隐的笑意,像是目的已得逞。
于是这一年的武林英雄会,备受瞩目的江展羿,因一场往事,一桩血案,无缘于武林盟主的宝座。
至黄昏,唐绯与江展羿游走在苏州城中。
长堤柳岸,霞染云天。
唐绯沉思半刻,不由问说:“猴子,方才仲千乔诬赖你时,你怎么不提冥泉毒的事儿呢?就算你想认栽,也不必处处让着他。”
“当时不知他想作甚,所以才任由他往下说。”江展羿想了想道,“就是不知梓沉和穆惟兄,可能够保住武林盟主之位。”
听到江展羿提及“武林盟主”,唐绯不由失望:“要不是仲千乔来搅局,猴子你也能当武林盟主。”
江展羿失笑:“我参加比武大会,不为当武林盟主,只是想博个名次来抬高云过山庄的声望,日后庄中人外出办事,也方便许多。”
“可是我们现在回不了云过山庄了啊。”唐绯垂头丧气道,“就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了……”
江展羿听了戏言,耳畔忽然回荡起唐绯之前说的话。
大不了一起亡命天涯,反正我们不分开。
“狐狸仙。”
沉默半刻,江展羿忽然唤了一声。
“啊?”
“我们今日成亲吧。”
第54章
姑苏城外小茅屋,万树红枫月满天。
是夜月华初泄,屋内燃红烛,喜字贴墙头。因准备得匆忙,江展羿和唐绯连吉服都没有,对着门外凄清秋夜,算是拜了天地。
夫妻礼成后,唐绯还犹自唠叨:“从前我瞧别人成亲,新郎新娘都穿红衣裳。猴子,我还没看过你穿红衣裳的模样呢。”
这屋舍是姚玄来苏州后,在城外置的落脚地。往后云过山庄的弟子来江南,便可暂居此处。江展羿熟门熟路地找了两个瓷碗,斟上酒水。听了唐绯的话,摸了摸鼻子:“眼下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下回再穿吧。”
唐门阿绯想了片刻,喜滋滋道:“倒也是,不过我这身儿红衣裳有点像吉服,挺喜庆的。”
不知何故,她的知足常乐忽然让他心疼。
江展羿将酒水递给唐绯,沉默半晌说:“等斩水堂的事了结,我再补你一个好些的亲事。”
“补什么呀?”唐绯匆匆喝过所谓的“合卺酒”,转过身去铺床,“反正我们老早就是夫妻了,办礼成亲,都是给别人看的。我倒觉得斩水堂这事儿挺棘手,不如早些去找老三叔,将当年的事问清楚……猴子?”
酒气耳后涌来,腰间环上的健壮手臂,是江展羿从身后拥紧了她。
他的语气讪讪地,声音略带沙哑:“狐狸仙,那个,成亲礼还没完……”
唐门阿绯一愣:“怎么没完,我们——”
话未说完便顿住,身后紧贴着的僵硬让她心领神会。
而这个时候,江展羿的手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探入衣襟之中。轻咬她的耳垂,徐徐热气挠得脖颈发痒:“我忍不住了……”
他确实忍不住了。
自从武林英雄会以来,唐绯便与江展羿分房而睡。可怜江大庄主血气方刚的年纪,竟忍了半月不碰他家狐狸仙。
漆黑的屋里满是低沉粗哑的喘气声。江展羿的动作很急切,扯开唐绯的衣裙,便用力进入她的身体。饶是唐门阿绯竭力咬唇,也忍不住嘤咛一声,疼得皱起眉。
江展羿食髓知味,却忍不住笑了。
他在她耳侧轻声问:“怎么半月不碰,就这么紧了,嗯?”
唐绯脸上微红,又受不住他的横冲直撞。手指用力在江展羿要侧掐了把,喘着气道:“你、你慢些……”
可是他哪里慢得下来?
几近粗鲁地在她身上驰骋,过了许久,才低吼着泻出。江展羿借着月色,看见唐绯潮红的脸庞小而精致,下巴和鼻头都是尖尖的,一双眸子氤氲着水汽。如此姣好的面容,白日看了令他动心,而夜里看了……却让他纵欲。
“弄疼你了?”江展羿揽过唐绯的腰身,让她依偎在怀里。
“还好。”起初是有些疼,后来只剩一阵阵令人兴奋的迷眩。
唐绯抬起手,拨开江展羿额际汗湿的发,手指沿着他的英挺的眉梢滑向耳廓,“猴子,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她像是在自问,“今天在决胜台上,我看到你被仲千乔质问,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得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江展羿安静了半刻,慢慢搂紧了她。
“我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他深吸口气,顿了好久才说,“很……很喜欢你。”
哪怕有点磕巴,有点生涩,但这么多年来,这才算是江大庄主第一次真正的告白。
虽然唐绯一直知道他的心思,这一刻,也由衷地欢喜。
她即刻兴奋道:“猴子,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行不?”
江展羿披衣坐起,顾左右而言他:“我去倒杯水。”
“你说了再去。”唐绯也坐起身,一把拽住他的手,“猴子,我还想听一次,就一次……”
“我,我也很……”即使一直对她有求必应,可气氛消褪,江展羿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了。他回转过头,“不行我说不出,下次再——”
话到一半,便被眼前的美景打断。
清冷月晖遍洒,倾泻在唐绯姣美的身躯。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胸前的柔软如云上,还有他方才纵情的痕迹。
江展羿的心跳都漏了两拍,下腹很快灼烧起来。
他艰难地喝下一杯水,再回到床榻上时,已不可能睡得着了。
唐门阿绯甚是乖觉,看江展羿不愿再告白,便枕着他的胳膊,渐渐睡了过去。
体内的闷火燃了许久也不曾退却,江展羿睁目看着房梁,只盼着能快些天明。忽然间,被衾窸窣一动,一只手探过来,握住他的硕大僵直。
“猴子……”唐绯濡软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往常,一夜都会要个两三次以上,怎么今晚却忍了?”
“我怕……伤了你……”江展羿的声音万分低哑,“毕竟,这么久没碰你了,我万一忍不住……”
“我不怕。”
“……”
唐绯攀上江展羿的肩头,埋首在他耳根轻轻一舔,带着水汽的声音万分惑人:“猴子,其实我喜欢,和你做……这种事。”
像是蛰伏太久的猛兽终于被猎物激发,江展羿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握紧唐绯的腰身就往下腹送去。唐绯连忙避闪,机警躲开。下一刻却被江大庄主回捞入怀,按在身下从后脖子起,沿着脊梁骨往下深吻,一直吻到她全身都战栗起来。
他扳过唐绯,探身上来,唇上盈盈有光的水渍令她从方才一场迷醉中回过神来,脑子嗡得便更乱了。
“你……”看着他眼中灼灼两团火,唐绯犹疑道:“你得寸进尺……”
江展羿笑了,喘息着问:“到底是谁不知节制?”
他坐起身来,将唐绯抱上腰间,又说:“上来。”
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对面而坐,严丝合缝,再亲密不过。一手滑过她的腿,拖住唐绯的□;一手握住她胸前一团柔软。合二为一的瞬间,他又听到她令人沉沦的呻吟,于是撬开齿关,清香满盈,唇舌与身下一样,变得索取无度……
唐绯被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分才睡下。
至午过,她起身,江展羿已然神清气爽地收好行囊。斟了一盏茶递给唐绯,他道:“你要是还累,可以再歇会儿,我们赶在天黑前去渡头就行。”
唐绯看了江展羿一眼,接过茶水默默喝完。
也不知是谁让自己这般疲累。
她腹诽了几句,安静地穿好衣裳。想要下床,腰腿却酸涩难当。
唐绯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猴子,日后咱们还是……节制一点吧。”
江展羿别过脸来,点了下头:“好。”
唐绯又说:“我是说,你……反正别像昨晚那样。若是要一整夜,就应当温柔些。如果温柔不了,就别一整夜了……”
江展羿放下茶盏,站起身:“你是不是走不动了?”他在榻前弯下腰,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你上来,我背你。”
两人这厢是要前往杭州城。
深秋时节,万木凋零,唯有红枫铺了一地,煞是好看。
因江展羿在决胜台上认了斩水堂的血案,江湖人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伤他。所幸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小喽啰,或是单打,或是群攻,都被江展羿一刀挡回去。
得到了渡口,又有十数人打着“寻仇”的幌子想要伤他。
这一回,江展羿还没出手。前方一阵凛风刮过,十数人便随之倒地。
苏简青衫如画,站在渡头浅笑:“看来,我来得还不算迟。”他让开身,后方水上是一艘空船,“适才的船家是东崛门中人,我不慎将他打落入水。如今没了摇橹人,恐怕要江少侠与我轮番划船。”
苏简的来意,江展羿心中明了。
斩水堂的血案是因他而起,他便不可能让他人替罪。苏简为人即便再阴狠,好歹还黑白分明,是个顶天立地不惧死生的男子汉。而此去杭州,江唐二人少不得要遇到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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