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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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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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展羿沉思道:“暮雪宫东面可有安插人手?”

“有。但东面无甚漏子,我让苏澈带了十数弟子守着,谨防萧家的漏网之鱼。”一顿,又说,“你若不放心,我也可把西面苏净的人手交给姚先生。”

“不必了,毕竟苏净更熟悉暮雪宫的布局。”江展羿道,“安和,到时你去东面,以防万一。”

姚玄点头:“好。”

苏净道:“姚先生,到时若人手不够,只管遣人来告诉我。”

“……苏公子放心。”

这一年前来品茶会的除了蜀中人,还有许多江南门派。早以前,江南武林是由江南和中原两部分组成的,但因这些年来,流云庄势力太过强大,中原便并为江南武林的一部分。

江湖众人,为流云庄马首是瞻——这个道理放诸四海皆准。故此一些本是来找茬的武林人在品茶会上看到了穆三小姐以后,便默默认可了苏简重建的暮雪宫。

一天茶会下来,穆情已是累极。好在……这是她在暮雪宫的最后一天了。

翌日晨光如水,穆情收拾了行囊,只与唐绯一人道了别。听闻她要走,唐绯很是吃惊。

“不多留一阵子吗?我还说叫你一块儿去平安城呢!”

“会有机会的。”穆情笑道,从袖囊里取出一物,“薄礼一份聊表心意,望阿绯姑娘收下。”

摊开的掌心上是一个榴花香囊,烟色作底,榴花火红。

“你绣的?”唐绯很吃惊。

“穆情技拙。”

“哪里技拙了,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就绣不出来!”

“阿绯姑娘喜欢就好。”

穆情又与唐绯闲谈了一会儿,卯时过半,便离开暮雪宫。

出了暮雪宫,需沿着山道徒步而行,到了山下往东走五里,便是平安城。

穆情走路,脚步声极轻。春日清晨,一声鸟鸣树间,整个山道像是更静了几分。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要走了?”

穆情回过身,苏简一身青衫立在不远处,春光恰好,令他看上去就像浸在泉中的玉。

“嗯,要走了。”

“……我送你。”

苏简走上前去,接过她的行囊。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话。到了山腰拐角处,穆情忽道:“对了,你跟阿绯姑娘的婚约信物,可是那枚五瓣的绯色桃花玉?”

“怎么?”

“那桃花玉我像是看谁佩戴过。”

“我跟阿绯的婚约,是我们娘亲订的。那桃花玉,也是她的娘亲给我的。”

“嗯。”穆情顿住脚步,微蹙着眉:“我总有种担心的感觉,但说不上来原因。那桃花玉真正的主人,你还是去查清得好。”

苏简心头百味陈杂。

这些日子,穆情半点未曾提及那桩事,甚至没有苛责过他。但她明显跟从前不一样了,虽然是淡泊如常,娴静如常,可仿佛越走越远了。

苏简只觉空茫无着,却不知这种感觉是否就叫后悔。

山下小镇转眼就到,穆情接过自己的行囊:“就送到这里吧。”

语毕,她转过身,再没看他一眼。

“对不起。”看着穆情的背影,苏简忽然道,“那天,是我冲动了……”

但那天的所作所为,岂是对不起三个字可以抹去的?

穆情摇了摇头,朝远处的离离春草看去:“有因必有果,是我种的因,所以自食其果。”

苏简听了这话,心口蓦然一阵刺痛,他抬头哑声唤了句:“穆情……”

可穆情没有再停留片刻。

隔日夜,暮雪宫筵开几十席,热闹非凡。

席间,江展羿借故离席,沿长廊一直走到西面的望江楼。望江楼位于高处,起名望江,只因在楼上可以远眺长江水。

春夜深静,江展羿余光四下扫过,手掌在栏杆上一撑,便跃下望江楼。

数十个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江展羿吓了一跳,即刻拔刀相向。

果不出所料,这些人使得都是萧家武艺,短刀手,夺魂钩,在暗夜激起一阵尖锐的兵器碰撞之声。

然而,江展羿却越打越狐疑——疑点有二:其一,倘若这些黑衣人是被萧均精心安插在此的,打斗起来怎会如无头苍蝇,毫无章法?其二,岭南萧家断然不是泛泛之辈,何以这些人只会使一些萧家的基本功夫?

想到此,江展羿打了个手势,示意苏净出现。下一刻,他凌空翻身,折了黑衣人领头的手,一把揭开他的蒙面布。

“怎么回事?!”眼前的人竟不是萧均。

苏净动作一顿,忽而大叫道:“小心他吞毒自尽!”

然话音刚落,那黑衣人已然瘫死在地了。

江展羿四顾望去,只觉万分担忧。

若萧均的目标不是自己,不是苏简,那么又是谁呢?在江南时,那几道视线明明就是跟着自己的,后来回了云过山庄,庄中弟子也……不对!

江展羿的思绪一转,浑身顿时僵冷起来。

也许、也许萧均的目标真的不是自己,因为那时候,他的身边总是跟着另一个人——狐狸仙……

“不好!!”江展羿蓦然大吼一声,往唐绯住的深雪斋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暮雪宫的正殿外,有弟子忽然来报。

“少宫主,不好了,深雪斋失火了——”

第33章

深雪斋失火了。

苏简一听这话,顿时愣住。方才在筵席上,唐绯说自己累了,要回深雪斋歇息,他出于谨慎派了两个弟子陪着她,可是……

方至此时,昔日的片段才逐步在苏简脑海里拼凑完整:叱咤天下的杏花令,来历蹊跷的绯色桃花玉,这种种线索无一不在说明唐绯与江南流云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念头忽然在苏简脑中炸开——原来自己竟弄错了萧家重现江湖的真正原因!

“苏少宫主如此情急,不知所为何事?”

回廊尽头,绕出一个修长身影,苏简定睛一看,此人竟是一年前与自己比过武的七煞门阮辰。

“倘若少宫主不嫌弃,不妨指教我们师兄弟一二。”

阮辰周围,顷刻又出现七人,这七人摆出七绝阵,拦住苏简的去路。

“让开!”

苏简手中寒芒一闪,双刃毕现。

“少宫主应该知道,以暮雪七式对付我七绝阵,纵然能胜,也会耗费些许时辰。”阮辰说着,一笑,“而阮某的目的,不过是想耽搁苏宫主片刻。”

“你——七煞门与萧家合作?!”

“有何不可?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七煞门和萧家,跟穆小公子算是不共戴天,如今只要他女儿一人的性命,也算慈悲为怀了。”

“阿绯她真的是——”

“看来苏少宫主已经猜到了。不错,唐绯便是穆小公子的亲生骨肉,抑或者,我们应当称呼她为……穆绯?”

暗夜的天穹看不到一颗星子,云层翻卷,日月无光。

苏简目不转睛地看着七绝阵,慢声道:“苏茗,张亦,攻阵北,苏决,毁阵眼!”

楼里楼外都起了火,火舌子一浪高过一浪。滚滚浓烟扑来,呛得人眼泪直流。

唐绯立在楼中,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均。她手里的银色软剑还滴着血,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

“小丫头功夫不错。”萧均勾唇,露出一枚森冷的笑。

唐绯的心里却慌乱极了。

她方才回到深雪斋,装上了萧均一行人。这些人不知何故,死活想要自己的命,唐绯迫不得已,只好出了杀招。

她从没杀过人,这会儿浑身沾满了鲜血,不是不怕的。

“为什么……”唐绯茫然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哭腔:“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萧均扫视一眼地上的尸体:“果然是穆珏的种,动起手来心狠手辣!”

“我不认识什么穆珏!”唐绯亦惶恐地看着那些尸体,“我、我杀他们,是因为我想活命,因为刚刚在筵席上,我听人说——”

“穆姑娘,你那些琐碎的理由,我好像没必要知道吧?”

唐绯浑身一震。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字,生,或者——死!”

眼见萧均挥鞭打来,唐绯咬牙将软剑凌空一抽,剑身如银蛇,竟比萧均的九节鞭更灵活三分。谁知就在此刻,萧均忽然甩开鞭子,闪身跃至唐绯身后,点了她的穴道。

“丫头功夫虽不错,就是人太嫩了点。”萧均揶揄道。周围都是火光,他捡起地上的长鞭,慢慢朝唐绯走近。

忽然间,一截屋梁经不住烈火灼烧,砸在萧均和唐绯之间。

唐绯被困在一处死角,萧均过不去。

“罢了,老天爷要多留你片刻,我也不能逆了他的意思。”

与此同时的梅园尽头,江展羿持刀而立,不断喘息。

周围皆是拼杀之声,眼前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却仍气定神闲地说着话。

“老夫听闻,江公子原是萧家族人,亲缘嫡系血浓于水,何故要帮着外人来对付萧家?”

此人是七煞门的掌门阮振。先时,若非阮振在江展羿对付萧家三大高手时突然偷袭,江展羿怕是早就赶到了深雪斋。

萧家的三大高手横尸于地。

江展羿纵刀一挥:“萧家中人,不配跟我提亲缘二字!”

“江公子切莫妄动肝火。”阮振看着江展羿煞白的唇色,印堂隐隐透出的黑泽,“方才强使内力,毒素攻心,公子此刻莫不是已经毒发?”

对方的沉默不语令阮振肯定了心中猜想,笑起来:“其实凭江公子的武功,胜过阮某乃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公子若再妄动一次内力,说不定断送的便是自己的命。”

五脏时而如堕冰窖,时而又如烈火焚烧,这便是冥泉毒发的感受么?

江展羿吃力地握紧手中的青龙刀,饶是眼前景象早已模糊,他也清晰地记得三九寒冬时,唐绯为他跪在唐门前的身影。

江展羿一直说自己只是个粗汉子,但他心底清明堪比贤者,一直晓得什么该放弃,什么该珍惜,什么该以命相搏。

暗沉的黑夜里,忽有一纵刀光如水,惊散月色,惊破春光。

唐绯昏沉之际,似乎看到有人劈刀斩火而来,为自己解开穴道。

这身影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声“狐狸仙”也再熟悉不过了。

她睁开迷蒙的眼,委屈地叫了声:“猴子。”滚烫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下。

江展羿把唐绯揽入怀里,轻声道:“别害怕,我在。”又问:“能走吗?”

唐绯一身都是伤,她方才不觉得疼,可此刻看到江展羿,伤口却蓦地疼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说:“猴子,我疼……”

“没事,我背你。”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许是因为火光带起的热浪太过滚烫,唐绯趴在江展羿背上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他周身早已寒冷如冰,更没有意识到他向来稳健的步伐如今走得蹒跚跌撞。

她错误地以为,只要他宽厚温暖的肩膀还在,自己就可以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于是唐绯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

“猴子,方才有人要害我,我第一次……杀了人。”

“嗯。”

“可是我没法子,我是一定得活着的。刚刚在筵席上,我听人说从前的穆盟主也有腿疾,是被一个叫医老怪的神医治好的。我想陪你去找医老怪,求他为你解毒。”

“……好。”

“猴子,刚才我真地非常非常害怕,你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吗?”

“怎么撑的?”

“那个时候我在想,你的毒还没解,我怎么能被别人害死呢?只要你在这个世上活一天,我便会陪着你过一天……”

火势吞卷了楼梯。此刻的深雪斋,就如凌空的阁楼,随时有可能塌陷。

而江展羿,已无力再施展轻功纵下楼阁。

唐绯又在他背上昏沉沉地睡过去,江展羿顿住脚,看着忽然出现的萧均,竭力握紧手中的青龙刀。

萧均看着眼前这张酷似萧楚的面容,叹了一声,“把背上的人留下,你走吧。”

冥泉至毒攻心,连呼吸都艰难。这一刻,江展羿想了许多。他想,还好唐绯是穆珏的骨肉,以后狐狸仙有流云庄庇护,他即便不在了,也可安心。可转而又想,狐狸仙生性好动,若她哪日溜出门玩,被萧均的人马发现了怎么办?

“江展羿——”

这个时候,苏简终于赶了过来,一身青衫浴血,是竭力拼杀过一场。

他正要纵身上楼,忽然看见江展羿朝他摇了摇头。

“苏简,接着。”

一道绯色的身影从高楼上落下,江展羿横刀拦在萧均面前。

而就在这一刻,深雪斋再也经不住烈火的焚烧,轰然塌陷……

唐绯做了一个梦。梦境很简单——

暮春的一个午后,她和江展羿坐在云过山庄前的大树下,她说着话,他就安静地听。后来她道:“猴子,我们该走了,还要去江南找医老怪给你治腿呢。”然而,江展羿听了这话,却站起身来。他揉了揉她的发,轻声说:“狐狸仙,我不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

唐绯缓缓睁开眼,眼角莫名有一片泪渍。

屋外天光晦暗,早春的清晨,寂静如死灰。

“阿绯,你醒了?”屋内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唐绯别过头去,苏简布满血丝的双眼,大抵是因一夜未睡。

她努力撑着坐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房屋,心里忽然就害怕起来。

“苏简,猴子呢?”

“……”

“猴子……人呢?”

“江少侠他……”

“别、别说!”忽然间,唐绯惊慌地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摸下床榻,朝昨夜深雪斋的方向跌撞跑去。

其实那时她并非全无察觉。当江展羿把她抛下楼时,凛冽的风声曾让她睁开眼,看见那一抹置身于高阁火海中的身影,看见楼阁屋梁轰然塌陷……

天方亮,火不过刚刚熄灭。深雪斋残骸遍地,一片狼藉。有人从废墟中拖出几具已烧成焦炭的尸体,早已不辨面容。

唐绯蹒跚跑来,见到姚玄,话堵在喉咙,问不出口。

“阿绯姑娘,”姚玄面色灰败,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庄主他……”

唐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忽而折返身爬到废墟之上。

苏简到来的时候,便看见唐绯一人立在废墟边上,徒手挖着昨夜残留的碎砖烂瓦,手指被扎破,渗出血来。

“阿绯,江少侠他已经——”

“不会的!”唐绯回过身来,“猴子他不会扔下我的!他是这世上唯一不会扔下我的人!”

“阿绯姑娘。”姚玄握紧拳头,“从前庄主如何对待阿绯姑娘,我安和,还有云过山庄,便会如何对阿绯姑娘……”

“不可能!”唐绯忽而惊叫,她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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