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跟小陈说的,就怕你们县领导觉得不好。”陈长青有意无意看着陈查理,“招待不周嘛,万一投资没成,责任重大。”
“我的课白上了?”李一鸣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还做了笔记了吗?”
陈长青呵呵一笑:“行,交给我了!”
李建国也笑了起来,站在那里看着四周,现在更多人已经围过来叫人了。
“老李!”一个爽朗的声音冒出来,一个有些干瘦的中年人从人堆里渗出来。
李建国愕然扭头,赫然是供销社的钱经理。
“陈处长是哪位?”钱经理目光落在陈长青身上。
陈长青笑呵呵上前伸手:“我榕市计委的陈长青,是陪同建国同志和香江陈先生过来办点事。”
“您好您好,欢迎欢迎啊!我是钱青,是老李单位的,这位就是那个外商?”
钱青目光落在陈查理身上,那眼镜那链子那手表,形象一看就不是野生的,至少挂着几千块在身上。
陈查理在一边低声对着陈利民说道:“我想给一鸣领导的母校捐点东西,你帮我问下他们缺什么,直接捐钱怎么样?。。。。。。”
陈利民又喜又惊,喜的是外商捐钱助学这是大好事,自己跟办这算立了功,惊的是,这一鸣领导到底是什么意思来着,。。。。。。
他忍不住抬头看看这院子,目光又落在那被一堆孩子们围着的李一鸣身上,怎么这样的孩子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呢,陈利民心里有种好别扭的感觉。
“你要捐多少?”李一鸣走过来问道。
陈查理愣了一下,低声开口:“一万行吗?”
陈利民吓了一跳,这个香江人要捐给县里中学一万块,这可不得了。
“别提我的名字,别提你的名字,默捐行吗?”李一鸣反问他。
默。。。默捐?我的名字都不给上?
陈查理张张嘴,很纠结的模样。
陈利民震惊地看着李一鸣,这小孩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这一下可能一万块就飞了,太不合适我得发言!
他刚要开口,李一鸣冷冷扫了他一眼,这目光像冰一样让他的话冻在嘴边。
然后陈利民就看到陈查理在点头:“可以。”
“你带这么多钱了?”李一鸣皱眉问他。
陈查理脸色僵硬:“现在身上带的不够,只有三千多块,可能要下次。。。。。。”
陈利民听到这里一股热血上涌,嘴突然解冻了:“没关系下次也可以!”
“那就别说那么多,量力而为。”李一鸣看看陈查理,又看看陈利民,“你这么激动,要不你帮他补上?”
陈利民又被冻上了,差七千块他哪有这么多钱,卖了他都不够。
“你去捐三千,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各一千,用来买鸡蛋给学生吃,一人一天一个,要求是大人不许吃!”李一鸣看着陈查理。
买鸡蛋,大人不能吃?
陈查理下意识地点着头,脑子里一时有些迷糊,为什么要买鸡蛋,三千块能买多少鸡蛋,内地孩子连鸡蛋都吃不起了吗?
“现在鸡蛋一斤一块二大概能有十个,你这可以买两万五千个,县城这几个学校算两千五百个学生,能吃十天!”李一鸣继续说道。
陈查理愣了一下,他是做生意的,李一鸣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懂了,自己也就是提供了十天的鸡蛋给孩子,一个人只是一个,但这是两千五百个孩子。。。。。。
“只是十天。。。。。。”陈查理嘴轻轻动了两下,看着李一鸣的表情,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被要求默默不能提的捐钱有点不舒服,但突然又好像感觉也挺有意义的,这是积阴德,陈查理暗暗想。
陈利民心中好像有什么怪兽在挣扎,但他看着李一鸣严肃的样子,突然想起之前陈长青的小小告诫,还是闭上嘴观察情况。
“还有,捐钱不能提我名字,也不能提你名字,别去学校参观!同意就让你捐!”
陈查理点点头。
“那你自己把钱给那个县长吧。”李一鸣看看他,转过头叫道,“爸,你跟他们去办事吧,我在家里收拾东西。”
他的话一说完,陈长青当先点点头,李建国也招呼着陈查理过来,先是介绍了一下钱青,然后几个大人上车去招待所。
陈查理坐到副驾驶座上,有些沉默地看着外面。
陈利民看看他,感觉外商这好像有点不高兴,这事他得抓机会汇报。
他扭头凑到陈长青耳边上,低声掩着嘴:“刚才陈先生要捐学校一万块,然后小李问他有没那么多钱,他因为身上钱不够,只能先捐三千,小李又要求他捐的钱只能用来买鸡蛋,还有大人是不能吃。。。。。。我觉得这个做法很不合适。。。。。。”
他刚说完,陈长青就看着他,冷冷开口:“现在开始经过我允许你才能说话!”
他目光一抬,看到陈查理在摘什么东西。
陈查理转过身,手中递过一根金项链:“这里有没有地方可以收这个,我这根项链有三两重,给孩子们买鸡蛋吧!”
陈利民一下愣住,张了几下嘴不知道说什么。
沉稳如陈长青也有些慌乱,刚要张嘴对陈查理说话,马上扭过头看着陈利民:“陈先生这什么意思?”
“他。。。陈先生说。。。他要卖掉这金项链,凑。。。前面那三千块。。。捐给学校,给学生买鸡蛋,领导。。。。。。这。。。行吗?”陈利民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不知道这香江商人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那李一鸣的话有那么重吗?
虽然之前陈查理就想捐一万,但先捐三千回头再捐七千也不是不可以,为啥要紧着人把项链都卖了,这太过分了!
陈长青一阵头大,盯着那项链没说话,陈查理手掂了下,很恳切开口:“没事,我回香江可以再买。”
陈长青皱着眉头:“利民,你跟陈先生说,内地金价比香江低很多。”
听了陈利民的话,陈查理点点头:“我知道,这个本来就是我来之前想以着防万一的,现在要回去了,这就不用带回去了,而且我之前在一鸣领导面前说捐一万,这个说话要算话!”
陈查理说完,很轻松地把链子放到陈利民手里。
陈利民像捏着个烫手玩意似地要交给陈长青。
陈长青接过来,在手里轻轻抓了下,嘴里有点发苦,看着陈查理,琢磨着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说投资时之前把一百万吹成了上千万,现在又。。。。。。
陈长青转头看看车后,远去的院子,那里有个诸事不宜的少年。
陈长青有点无奈对着司机说道:“小张,看看有没有银行。”
…。。。
第238章 交待()
这些人走后,院子并没有恢复往时的安静,沈县这样的穷地方突然来了香江客人,听说这个外商还要在这里开厂,这题材至少值得在嘴边挂一年。
刚才两辆车子停在院口,上头来的领导和外商在大院里头,大家还能保持适当的矜持隔几十米,现在车一走,街上就沸腾了。。。。。。
树下,李一鸣和大黄同时凝神抬头,更多的大爷大妈还有十秒钟到达现场。
“你们自己玩,我有事。”李一鸣丢下句话就上楼了。
他回到房间,站在中间,打量着自己生活多年的家,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闭着眼都知道那里是什么。
李一鸣抬起头,目光落在墙上,那个镜框,父亲母亲搂着自己,笑容凝固在时光里。
楼下传来喧闹声,楼梯也在响。
李一鸣赶紧关上门,去香江,还是有风险的,他现在要抓紧时间把一些事写下来,做一个安全备份。
在和平宾馆遇到敌特时,李一鸣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重要的问题。
他让刘国平拿回课本和箱子,就是为这事做准备,李一鸣走到床边提起自己的大背包放在床上,搬出那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头是这学期的课本还有作业本,李一鸣轻轻翻开,课本里头空白处都写满了字,作业本也写满了。
这里是他整理过分析过的内容。
那些比较精确的事都经过了处理,有些字眼就用谐音代替,写在作文里,数字编在算式中,这谁看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粗粗看去只以为就是普通的作业练习。
还有一些重要的发明创意和人名公司名,都可以直接用在作文里,有用的就写上我很喜欢,坏事就写上我很讨厌,完全就是小学生水平。
这些不够,李一鸣看了看,又弯下腰,从床下拉出另一个大箱子,打开,这里头也是书,自己的小学课本,爸爸的书,妈妈的书。。。。。。
嗵嗵嗵!
有人在敲门。
“建国!”
“老李!”
李一鸣叹了口气,开门:“罗叔叔,我爸不在家。”
“一鸣啊,你爸不在?”几个人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头看。
“嗯,他去县宾馆了,”李一鸣转过身,拿过一个包从里头提出几袋东西递过去,“对了,这是他带给单位同事的,罗叔叔你帮着去发一下吧。”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整理东西。”
“哦,对了,一鸣,你知道这外商是怎么回事吗?听说要买东西出口?”
“嗯,是有这个打算的,他会带点东西走,看看香江那边能不能卖,如果可以,就在这里采购!”
“原来是这样。。。。。。那个。。。。。。”
“叔叔我要赶紧写作业了。”
“你不是退。。。哦,好,好好学习,我先走了!”
李一鸣想了想,回桌前写了张纸条粘在门上。
坐回床头,李一鸣拿起一本棋谱,这是建国同志买的,因为聂卫平棋下得好,有段时间大家都在学围棋,但多数人的水平都很臭。
“这有什么好学的,一坐几小时不如多学怎么养花种树。”李一鸣翻了几页,嘀咕着把棋谱一放。
他要下棋也不是下这种。
人生如棋,一个社会的人可不是这棋子可以模拟的,大国博弈也不是两人对弈那么简单。
在世界这个大棋盘上,不知道只手拿着棋子在上面博弈厮杀,一棋动,全盘动,局势往往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一鸣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改变了不少未来,但究竟哪些改变了,哪些还是原样的?
脑子里的故事还在,他随时可以去再翻阅精读一遍,但故事里头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世界不是静止的,敌人也是有脑子的,不会等着你来改造,而那些作者像是刻舟求剑那傻子似地把世界简化成了rpg游戏。
埋在地下的金子,如果他只是挖出来放在家里不用,那么可能世界不会有太多变化,但他换成了钱,要去投资,世界一定会变。
问题在于,怎么变,怎么变得更好?!
…。。。
“一鸣!”门外又有人叫。
李一鸣抽了抽鼻子,叹了口气去开门。
热腾腾一个大碗递过来,邻居张婶笑着看着他:“他们说你做功课,我就给煮了面,你赶紧吃!”
两个用茶油煎得嫩黄的荷包蛋摆在面上,边上是点点葱花。
“谢谢张婶。”李一鸣把碗接过来摆好,从地上又拿了一个大包:“张婶,这些你帮我们给楼里邻居分一下。”
“这怎么分?”张婶看着里头那些香香的糕点和糖果。
李一鸣拿着筷子吹着热气含糊开口:“嗯,你看多少人家平均分就好了,东西也不多,就是点心意,要不你就分成一些让他们自己拿走。”
张婶有点担心地看看他:“咱们楼里的?不是说单位的已经拿去分了吗?”
“嗯,这一袋主要是吃的就是给咱们楼里的,给单位的里头不一样,那个包里头有烟有茶叶什么的。”
“烟和茶叶?”张婶想了想,“那院里看门老陈你算哪头的?”
“很多人是两头都算,烟和茶主要是给男的大人,这些吃的是给你们和孩子的。”李一鸣把碗一放,很好吃很香,面不是很多但汤很足,吃完了,拿着碗要去洗。
“给我吧!”张婶抢过碗提着包,“肯定给你分得好好的!”
张婶分这些东西大概能分得好,这都是小事,分少了也不可能打起来。
“张婶,你跟大家说下我要做作业,不要来叫我了。”
“嗯。”…。。。
吃了东西肚子暖暖的,李一鸣在房间里站了一会,有些茫然地看着墙,仿佛回到那天下午的山坡上。
风吹过的山野,沙沙的松涛声中,周爷爷慢慢走在身前,淡淡地说着往事,说着他对生死的理解,他不怕死,怕的只是没人继承他们的遗志。
如果我出了意外,谁来继续做这些重要的事?
。。。。。。
李一鸣看着窗外的树梢,回顾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退学后,自己在家里写了两天东西,然后带着一堆纸和父亲上路,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藏宝,在招待所,在和平宾馆,又去了杭城,又到了那山上,回到榕城,回到家,转了一大圈,似乎做了好多事,又好像离自己的目标并没有更接近。。。。。。
一件件事,一个个人,都是历历在目的感觉,他们说的话李一鸣都记得清清楚楚:
爸爸的同事程爱国,社会青年张伍深,省供销招待所的那个付五圆,这个讨厌的何喜业,爸爸的老朋友国平叔,吃着咸菜的老九,深度近视的吴伯伯。。。。。。
意气风发的赵红军,沉稳淡定的陈长青,懒懒的郑吉媛,有点傻气的付元甲。。。。。。电话里头的赵爷爷,市公安局的刘夏来王大力,叛变的熊达,没叛变的熊贰。。。。。。
火车站的王保强那几个铁路公安,那几个小偷和逃犯,机务段的胡玉和,肖彻展,杭城的人就更多,孙洪雷李初展夏书家林益仁郑干事林文书劳四季,还有那个鼻子很灵的张怀德。。。。。。
烈士公墓前,眉毛都白了却还站得很直的周爷爷。。。。。。目前最大的最接近中央首长的就是他了,他当我是个孩子。。。。。。
周爷爷听着自己的那些话时,有一些赞许,也有一些不以为然,那眼神里好像说如果国家要等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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