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低的状态,他依然正在面临危机。
幸亏在场的三个主要控场人物,主刀谢克、助手蔡天桥和麻醉师冯大强,无论在经验还是水平上都高于常人,才使得关耀有被救回来的机会。
首先是谢克感受到了患儿的异常,于是便停下了切除人字区颅骨的动作。
也就是在此时,冯大强及时提示了患儿的身体指标。
谢克观察了一下头皮的出血情况,发现出血量其实很少,即使是因为患儿耐受不行而休克,也并不应该血压急降。
此时蔡天桥的反应却并不比他慢,他观察了一下患儿的四肢,最后固定住了患儿的脚踝,习惯性地伸出手,吩咐器械护士:“10号刀。”
器械护士虽然条件反射地想把刀递上,但是在途中却又看向谢克。
蔡天桥作为市一医院脑外科的主任,是这间手术室里大型脑部手术的常客,器械护士对他非常熟悉。
但是,作为一名专业的手术室护士,她也很清楚,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台手术,主刀人是谢克。
所以她在等谢克的肯定。
即使是蔡天桥这样的级别,也不能乱了手术室的规则。无规矩不成方圆。手术中不能有任何纠纷,一切以主刀人的意见为准。
谢克一看蔡天桥手按住的地方,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蔡天桥想要将静脉切开。
因为关耀的血管本来就太过细小,再加上血压突然骤降,导致他的静脉血管更加萎缩和瘦瘪。这就使得他们无法对关耀行静脉穿刺术,如此一来,便只有将静脉切开之后,再将血管与导管结扎相接,从而加大输血量。
如果强行使用输液针去穿刺,不仅可能因为多次地反复穿刺而伤害血管,更可能因此而浪费抢救的时间。
所以如果是谢克的话,他也会选择静脉切开。
一般来说切开的部位都选在四肢的浅表静脉,比如手臂上的贵要静脉和肘正中静脉,以及起于足背静脉弓内侧端的大隐静脉。
而关耀左手上和肘正中连通的贵要静脉,已经在术前就被麻醉师输液控制了,所以蔡天桥选择了他的右脚内踝前方,正是大隐静脉沿小腿内侧上行的地方。
如果是谢克,他也会选在这里。
蔡天桥的选择,都和谢克不谋而合,所以他点点头,示意器械护士按照蔡天桥所说进行手术。
器械护士把刀递给蔡天桥。
蔡天桥并没有因为她一开始的迟疑而不满,相反给了她一个欣赏的眼神。
谢克这里此时不宜再动作,他一边看着蔡天桥做静脉切开,等患儿血压恢复,一边仔细思考着原因。
因为是浅小部切割,所以蔡天桥选择了较小的10号刀片配小号刀柄。
在外科手术中,一般深部切割用小刀片配长刀柄,浅部切割用20号以上的中大号刀片配普通刀柄。而浅小部切割,则是用小刀片配小刀柄。
蔡天桥在关耀的内踝处先消毒皮肤,再用1%普鲁卡因局部麻醉。
然后他用手术刀打了一个和静脉走行方向平行的切口,这个切口很小,只有不足1厘米。
谢克被他的行为吸引住了。
按照一般的方法,应该打一个2厘米左右的切口,然后在皮下组织中找到大隐静脉,并且分离出一段长约2厘米的血管,用血管钳把它挑起,结扎远心端。为了避免误扎和血管并行的隐神经,还应该把静脉周围的组织剥离地相当干净。
然后再斜着剪开将近一半的静脉壁,把硅胶管插入静脉管腔,向里推送大约5厘米,再结扎静脉近心端。
这是教科书上所教的做法,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当然这个做法的弊端,谢克也很清楚,那就是术后此血管会因为结扎而失去正常的功能。虽然还有其他的侧枝血管能够保证血液循环,但是对末梢的血液回流难免会有些影响。
而蔡天桥似乎并不是想这样做,难道他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谢克看看蔡天桥所打的切口,只有半厘米左右。这么小的切口,甚至连静脉血管都无法分离和暴露出来,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正在谢克努力思考的时候,其他人却并没有意外的表现。
很明显,作为和蔡天桥合作过的麻醉师以及护士们,都是熟悉他的做法的,而这同时也说明了,蔡天桥所用的办法,也是相当有效的。
蔡天桥从切口处找到静脉血管,并不将它提出,而是用套管针从静脉前壁直接插’入血管腔内,插够一定深度之后,就拔出针芯,连接吊瓶。
这件看上去并不复杂,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也不简单的事,蔡天桥连切带插到缝合,只用了两三分钟就完成了。
此事的难点在于,从小小的切口找到血管,要在直视下将针插入血管腔,如果没插准,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但它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且非常令人欣赏的,那就是损伤小和没有后遗症。
其实这就是一个静脉切开穿刺的结合改良版手术方法,谢克马上就get了这个技能。
由于不必分离和结扎血管,几乎节约一倍多的时间,就把有效输液通道给快速建立起来了。
在手上和脚上的两个输液端口都在工作的情况下,冯大强终于松了口气,并告诉大家:“血压回来了。”
而此时,谢克除了在学习蔡天桥的手术方法以外,他也基本上找到了关耀血压低的根本原因!
为了确定,谢克让蔡天桥也过来看。从关耀被咬开的矢状缝右边的那条骨沟看去,在硬脑膜之下,有一个小小的血肿。
蔡天桥在谢克的提示下,显然也看到了这个血肿。
然而看这个血肿凝结的情况,显然并不是刚刚因为手术的原因而出血的。
这是一个早就存在的血肿!
因为关耀所患的病症是狭颅症,所以他的脑部结构有可能在头颅颅骨的闭合下被限制生长。而脑部生长的时候,一旦被挤压压迫,就很容易造成出血,光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谢克他们甚至无法确定,这个血肿的来源!
并且更甚的是,关耀的硬脑膜之下,很可能不止一个血肿!而这,才是他血压降低的真正原因。
谢克肯定地对巡回护士说:“将室温调高一到两度,准备移动c臂。”
蔡天桥对此并无异议,事实上,即使他有异议也没用,因为谢克才是主刀人。
将室温调高的目的,是为了照顾婴儿的体温。当然这样做,对手术室内的医生们和护士们来说可能会没那么舒服,不过一切以患者安危为主。
移动c臂是用来做x射线摄影成像的,可以确定血肿的数量和位置。
以各个角度,包括前额在内,拍完ct后,谢克基本上确定了出血的位置和血块的数量。
凝结成块的血肿实在不少,大约有将近十个。而出血位置则在后颅凹处。
出血的原因,正如谢克所预料的那样,是因为脑部生长所限,被挤压而造成的。
令人欣慰的是,很可能正是因为两个星期前,谢克为关耀所做的第一期手术,大幅度地缓解了他脑部尤其是前半部分大脑这一块的压迫,所以现在出血量正在减少并趋向停止。
但是后颅凹的血肿存在,对患儿的生命威胁极大,必须将它们清除掉。
如果是在平时,可能还会考虑脑脊液外引流或者其他比较保守的治疗方法。但现在,头皮都掀开了,甚至颅骨咬除之后,都能透过硬脑膜看到下面的血块了,没理由不顺便把它们给清理掉。
更何况这些血块的存在都已经造成了低血压和心率减缓,谢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它们在关耀的颅内的。
谢克:“我要切开硬脑膜,冲洗硬脑膜下腔隙。如果有活动性出血的话,需要开一个双侧骨窗。”
蔡天桥:“可以,但是时间来得及吗?”
谢克看看他:“患儿情况不太好,随时可能再次有休克的危险,最好是骨沟重建与去除血肿同时进行。”
他这么一说,蔡天桥瞬间就明白了,谢克是打算物尽其用,反正自己已经来做助手了,那就得给他助到底。
谢克没管别人怎么想的,他自顾自地开始下命令:“护士准备好止血海绵,可能要包裹静脉窦。在头下加一个头垫。蔡主任负责用silastic条包裹人字区骨缝,二助负责提拉硬脑膜,我来冲洗。麻醉师过来重新检查固定一下插管。”
谢克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按照他的话展开了行动。
这一次,蔡天桥不是再站在他的身侧当助手,而是站到了谢克的对面。
为了抢时间,他们将同时进行两个不同的手术。
谢克眼中的冷静与自信,让蔡天桥也为之动容!
☆、第63章 问题
那是一双璨亮若星的眼,其中的光芒仿佛是无尽黑暗中的一点灯火,以此为中心吸引了所有的光明和热量。
蔡天桥突然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与那光亮所相对的黑暗,而他本人,则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片阴影。
谢克对他说:“开始吧。”
听到声音,蔡天桥这才打起精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患儿已经被打开头皮和骨瓣的颅骨上。
虽然他遇见过的狭颅症并不多,但是手术这个东西说白了是一通百通的。
人的头颅,以及脑部的结构,大体上都差不多,而他们所做的,只不过是同样的范围里,处理不同的病灶。
从生理上来说,一个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在胚胎时期便已经开始发育,皮质细胞的分化也已开始。胎儿在母体内生长6个月后,大脑上沟回就已经十分明显。所以当他出生之后,脑结构已经相当完整。
但是从解剖学的角度来讲,婴儿的各器官及身长比例,与成人还是相差巨大。尤其他们的颅骨,蔡天桥在接触之下,也发现是极薄的。于是他的手下一缓。
刚才看谢克咬除颅骨的时候,动作十分自然,没想到自己做起来却有点不适。
主要是力度的掌握,需要调整。
此时的谢克,进度却比蔡天桥要快得多。
他已经打开了骨窗。
关耀的颅后窝硬脑膜下血肿,主要来源为小脑表面的血管和注入横窦的静脉破裂所致。索性并不是小脑的挫伤,从ct上来看,脑内也无血肿。但是静脉窦还有微量的持续出血,这也是谢克非要打开硬脑膜的原因,除了清除掉已经形成的血肿,他还要想办法止住活动性的出血。
原本做颅后窝的开颅术,应该是打个与矢状缝平行的竖着的切口。
不过关耀的情况特殊,谢克正在为他重建骨缝,所以他的头皮此时是横向往下翻开的。
这给谢克充分暴露枕骨带来了一些困难。
不过他并未气馁,由于血肿的位置大都集中在他之前所开的两条骨沟的下方,所以他只是以那两条骨沟的最下端为中心,扩大骨窗,暴露出硬脑膜,中间部分则留着骨桥保护横窦。
蔡天桥暗中做了个深呼吸,再次继续他自己这边开骨沟的任务。如果他不能在谢克清除完血肿的同时,也结束自己这边的手术,那就完全没有同时手术的意义,而两个手术相加的时长,也会给患儿带去非常大的压力。
谢克在枕下区的两边各完成了一个小骨窗之后,将硬脑膜切开,为了能清除凝结成块的血肿,他把硬脑膜的切口开得足够大。
硬脑膜切开之后,谢克看了一眼蔡天桥手上的动作,对方正好也掀起了骨片。
谢克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暂停,然后对护士说:“去把他的头稍微抬一下。”
蔡天桥手心向上保持托举姿势,稍微让了让位置。
护士上去把被无菌单包裹的关耀的头稍微往上动了一点点。
谢克:“停。”
护士重新将患儿固定好在现在的位置。
这时就看到已经有好些血块自然从颅后窝流出。谢克数了数,对照刚才拍的ct,还剩下两个顽固的在里面。其中一个,谢克用剥离器配合镊子把它清了出来。另外一个却有点麻烦,因为它紧紧地黏在了血管上。
谢克此时也已经找到了出血点,他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之后,接过护士准备好的明胶海绵敷贴在血管的破裂之处,然后用棉片压住。一般只要几分钟就可把血止住,然后就可将棉片去掉。
蔡天桥切除骨片后,剩余的工作也极易完成,只要将骨缘包住即可。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这个黏在血管上的可恶血块了。
蔡天桥也看到了这个血块,他瞧了一眼谢克,不知谢克是否会要求自己来处理。
其实蔡天桥的心里也是矛盾的,他既希望谢克来请求自己出手,满足他被人需要和尊重的需求层次,又希望谢克能自己解决,毕竟谢克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天才都是孤独的,又都是渴望孤独的。
无论谢克怎么做,显然都会令他有不同种类的失望。不过谢克选的是自己解决。
他拿起细吸引头,打算吸掉这个血肿。
吸除比想象中要困难的多,因为血凝块黏在小血管上,而且黏得很紧,谢克只能一点点,把那个血块越吸越小,直到最后最后一点剥离的时候,血管太脆弱还是破了。不过谢克早有准备,他的吸引器刚离开,另一只手马上就用双极电凝止住血,然后反复冲洗。
终于清理掉所有的血肿之后,谢克把刚才贴的棉片也去掉。然后他让冯大强尝试加大输血量,以达到增压的目的,观察是否已经将各处活动性出血止住。
蔡天桥那边正好也都完成了。
虽然有点波折,但总的来说手术还是顺利的。
谢克放好引流管,硬脑膜减张缝合,然后再逐层缝合头皮。
关颅之后,谢克给关耀又做了个头部ct复查,确定没问题了,才让人把他推到监护病房去。
这次的手术虽然依然很成功,用时也不长,但却是谢克觉得是最累的一次。
一来,蔡天桥的在场除了让他觉得比较放心以外,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压力。蔡天桥和徐教授不同。徐教授是谢克的老师,两人关系很亲密,除了传授技能经验以外,在情感上也可以互相依赖。而蔡天桥却是亦敌亦友,在手术中他们当然是队友,但是谢克并不会因此就完全忘记蔡天桥对他表现出来的过分兴趣和时有时无的推拒。
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