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有眼睛,看得出来,“船王”老奥纳斯根本就是专门在豪宅里迎接赵燮!
他们宾主尽欢、****宴饮高谈阔论,自然不包括她这个“女佣人”。但很偶然地,她发现赵燮撇开其他人,奥纳斯也摈退身边所有侍从,在豪宅的秘密办公室里会晤,其中,还有一个斯图亚特人参与其中。
他们谈什么,她不知道,当时还以为自己少问少听少管闲事,就能在奥纳斯的豪宅里当个女佣,过上平静长久的日子。
没有想到,他们对她,有更“好”的安排。
赵燮一行人离开塔西没多久,她就被奥纳斯·西尔格德逐出了宅子,随后,她就被人贩子劫走,从扎金索斯取道邻国拉奇顿,水路陆路一同辗转,到达了维南与隆国的边境。
她的话里话外,也在暗示扎金索斯的贩卖人口集团,跟赵燮或是奥纳斯也有关系。
随后,在维南的“鬼市”,她再次见到了赵燮。
这一路辗转,她吃了很多苦,有些是人为的。走到这里,她终于认命了,自己是一个弱女子,根本反抗不了。赵燮要求她留在维南边境,替他监视“鬼市”和蓝花种植场的全部动向,在他不在的时候,扮演他的“代理”跟维南毒…贩维持关系——包括“那种”关系……
“你撒谎!”苏颜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从特设席上站起来叫道,又转向法官:“这个女人连一句完整的维南话都不会说,她根本不可能做什么中间人!”
法官却一脸严肃地看向苏颜,说道:“苏律师,你并非本庭的辩护律师。另外,鉴于这名证人的证言中已经牵涉到你,本庭认为你也不适合继续坐在特设席上参与庭审。我们会向联合国申请重新派审查人员过来。目前请你先行离席。”
两名担任法警职能的军人立即向前一步,站在特殊席位的两侧。苏颜不得不愤而起身暂离法庭。
赵燮的脸色早已从最初的震惊,转向难以置信的愤怒,再转向冷漠与鄙夷,在看到苏颜被迫离席的时候,才又出现了波动。
他在心疼!对苏颜面临的屈辱。
莉莉丝漫无目的地看着旁听席,看见位于旁听席第二排的刘大仁。这位年轻的上尉满面寒霜地坐在那里。
跟赵燮一样,他的脸上没有失望,没有愤恨,只有一种深深的冷漠与鄙夷,仿佛在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女人,出卖自己、满嘴谎话的贱…人!”
他们都一样,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因为她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看得起。他们这种自以为高贵干净的男人,眼睛里看到的,永远都是他们认为同样高贵而干净的女人!美丽的女人!有身份的女人!
但他们知道什么!
这些天然代表正义与力量的高级军官、这些衣冠楚楚的大律师们,他们知道什么?知道一个一无所长的女人,只能出卖自己的痛苦吗?知道被连脸都看不清的冷血杀手用刀划过皮肤的感觉吗?
他们知道跟香夫人那种蛇蝎一般的女人打交道,如何小心翼翼,如何被践踏吗?甚至送到维南,跟那些粗鲁的、好像永远都不洗澡的底层男人们做皮肉交易?
他们不知道!否则他们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雅格城,随便塞进一个皮包公司里打发掉!
赵燮也不应该在“鬼市”知道她的遭遇后,带着他那高贵可爱的女朋友一走了之!他们说会回来帮她?鬼才信!
莉莉丝的心里,回响着“香夫人”在轻泽町的度假山庄里对她说的话:他们都没把你当人看——他们只会把你像条流浪狗一样,扔在路上!
尤其是,如果说苏颜同为女人,曾经至少在嘴上还对她表示过一点点善意,那么,另外一个女人,从来都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仿佛她是一个超级病菌!
在情绪的怂恿下,莉莉丝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话:“还有一个女人,叫许,她今天不在这里。我怀疑她是赵燮和奥纳斯之间的介绍人。”
在整个作证过程中,莉莉丝都避免把刘大仁上尉扯进来。这是香夫人教给她的策略,千叮咛万嘱咐,只需要打击赵燮一个人,这个刘大仁麻烦太多,一定要绕过!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刘大仁的脸色完全变了。
如果说,她攻击赵燮的行为相当于向刘大仁的阵地开炮,那么此刻,她等于扔下了一颗核弹!
刘大仁终于再次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她说的话根本没有半句能够证实,你们还要让她在这里疯言疯语,诬陷多少人?”
法官简直对他“藐视公堂”的行为无语了,正打算开口斥责,刘大仁已经先行一摆手:“这是庭审还是演话剧?不负责任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旁听。我保留向北都申诉的权利!”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赵燮的辩护律师也是一个精明角色,立即抓住机会,说道:“我方请求法庭对这两名证人证言予以调查,如果不能找出确实的佐证,那么单就他们的言辞证据不能定案,我方要求排除!”
法官还在沉吟,律师又说道:“另外,针对控方的证据突袭,我方提出抗议,并要求休庭,准备新的辩护。”
这下,不休庭也不成了。这一出闹剧,总算暂时中止片刻。
莉莉丝的证言,的确不足以单独定案。但是她的背叛,毫无疑问对赵燮这边相当具有打击力。尤其是,在塔西和维南的这两段,总是跟这个女人搅在一起,多半都是安排好的。
现在看来,这个人,早已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撒谎()
莉莉丝这个证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她把维南边境发生的那些事儿,讲得一清二楚,明明是撒谎,但比赵燮和苏颜所说的真实情况还要严丝合缝。
赵燮和苏颜两人探秘云村,很多事情难以说清,这个冒牌“中间人”却都讲得一清二楚,赵燮此番什么时间到桂省,什么时间进云村,怎样到维南验货,怎样安排人手准备“收成”。
就连赵燮血液中难以验明的药剂成分,也成了他常年“验货”的证明。谁也不肯相信,那样高的残余量会是一次注射的结果。
那个维南接头人的谎言则更可怕。
根据他的说法,早在赵燮五年以前,跟当时的女友沈静宜一起去到云村,就已经发现了这条水下通道。这几年间,在他的暗中授意下,云村跟维南的毒品交易断断续续,进行得如火如荼。
如此说来,几年前国内出现第一例类似“蓝血”中毒症状的猝死,确实就在三四年前!
现在,说这后面没有人陷害,赵燮自己都不相信。分明有人织了一张大网,维南、云村、甚至西京军区都牵涉期间。
而这里面包含的、好几年前他和沈静宜两个人才知道的信息,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起苏颜所说的那个“幽灵”。对赵燮来说,也许这个部分,是比目前的困境更让他揪心的迷局。
从军事法院出来已经快十二点,苏颜跟刘大仁一起急急忙忙吃了个饭,饭桌上,简单讨论一下怎么应对控方这种流氓行径,随后就在饭店门口分离开,苏颜回事务所,应付自己的涉案审查,刘大仁则匆匆赶往医院。
他接到通知,袁教授一行已经于今天清晨到达第四医院,经过短暂的休整,陆韬的手术将在下午进行。
赶到医院的时候,距离预定手术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小时。
许宁染正坐在病床边,用一块蘸着温水的小毛巾,为陆韬擦拭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她的动作很轻柔,一点一点擦干净他的额头、脸颊、脖子、胸口,再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擦拭他本来修长、此刻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肿胀的手指。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很安静。刘大仁站在门口看,忽然有点嫉妒躺在那里的陆韬。至少许宁染对待他的小心翼翼,就像是把一生的珍惜与眷恋,都倾注在这短短的一刻陪伴里。
片刻,护士进来,将可以移动的病床推到专门的房间,她们需要为他进行最高无菌标准的术前准备。
许宁染松开他的手指,站起来,在她们将他推走之前,她俯身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目送他出去。整个过程,仿佛一个安静的仪式。不知为什么,这些动作,在许宁染做来,就总有一种哀凉的美丽,好像……这个女人随时都在准备告别什么。
她也看见了刘大仁,转身将小毛巾洗干净,晾晒好,跟着刘大仁走出来。陆韬的父母亲人都在走廊里簇拥着,一直把陆韬送上电梯,又赶紧坐另一部电梯追上楼去。
难怪许宁染不跟过去。能在手术之前给她片刻安静陪伴陆韬的时间,想必已很难得吧。
许宁染走到消防通道里,在楼梯上随便坐下来,想必她也已经很累。刘大仁想了想,把外套脱掉,扯松领带,也陪她坐下来。
“手术会成功的。”
“嗯,”宁染低低地应声:“他是个有福气的人。”
“是呀。”刘大仁应一声,过了两秒,还是有点酸酸地说:“他有你,真是好运气。”
许宁染有点诧异他的回答,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笑了笑,摇摇头。刘大仁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瞪着眼睛看她。
许宁染却忽然岔开了话题,问一句:“你知道薛涛吗?”
刘大仁点点头:“做桃花笺的那个女诗人?”
许宁染笑了:“难得,你个大男人,还记得住这样风雅的小段子。”随后却收敛了神色,说:“薛涛与小她十岁的元稹相爱,不过是共度了三个月的美好时光,就许下‘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的心愿,以为可以长相厮守,朝朝暮暮。
可是,元稹有自己的生活、有雄心、也有顾忌。他不可能穿破时光的障碍,和他人的眼光,跟薛涛长相厮守。他就只陪了她三个月,离开的时候,连跟她当面告别的勇气都没有,写首诗,就默默地走掉了。
他说别后相思隔烟水,但他只是偶尔相思,薛涛却空空地守着回忆,等了十几年。据说元稹也曾好几次想要接她过去一起生活,可是又怎么样呢?忘不了,他也还是放得下,最多写封信来,聊表思念之情。她竟无话可以回他,除了‘微之’两个字,那是他的名字。
最后,劝薛涛放下的,是元稹的朋友白居易。他写信嘲笑薛涛‘预逐刘郎从此迷’,仿佛这场感情就只是薛涛的一厢情愿。对一个以美丽和才华著称的女人,这是多大的羞辱?他还说,春风犹隔武陵溪,元稹选谁也不会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刘大仁有些震惊地看着许宁染,他是何等聪明的男人,怎会不知许宁染这是物伤其类,意有所指。
过了几秒,许宁染淡淡地说:“陆韬他会平平安安的。等他手术成功了,醒过来,我们也就会分开,像两条道上跑的车,不会再有交集。有些人就是这样,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刘大仁沉默而认真地看着她的侧脸,认真地问:“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不想。”许宁染笑着说,却不转过头来看刘大仁的眼睛。
“好。”刘大仁应一声,也不再吭气。
许宁染再一次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其实,薛涛最后也不见得是对元稹念念不忘,可能她就是心凉了,死了,觉得喜欢别人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注定要落空。”
“你别说了,”刘大仁摇摇头:“对你的谬论我不想听。”
“刘大仁,别再等我了,也别关心我。”许宁染直视着他,微微笑着说:“我不值得。”
“好,”刘大仁站起身来,整一整衣服,准备走:“我考虑考虑。”(。)
出奇招()
刘大仁说完那句“考虑考虑”,就往楼梯间外面走。没有给许宁染观察他表情的机会,她也就无从知道他的情绪。
两人刚刚一前一后走到走廊上,就听到有人喊一声“仁哥”。
西京军区的小少爷,慕白。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这次来西京,因为一直缠在赵燮的案子里,跟西北大军区形形色色的军人、法官打交道,慕白这小子不是军队里的编制,刘大仁居然把这号人给忘了。
慕白刚从楼上坐电梯下来,赶紧几步走到面前。田菲儿的表妹田欢欢跟在他后面,因为个子矮矮的,一路小跑,可爱得像个熊宝宝。
她看见许宁染和刘大仁在一起,也不敢乱说话,冲着许宁染眨眨眼,嘴一咧笑一个。
“你怎么在这里?”刘大仁关切道:“家人生病?”
“呃……没有。”慕白有些不好意思,向后瞄田欢欢一眼。
刘大仁和许宁染恍然大悟,这家伙,在许宁染的新书发布会上就大献殷勤,当时还觉得他心血来潮,没想到,还真把田家这姑娘追到手了!这个时候想必是扮演模范好男友的形象,陪田欢欢来探望陆韬呢。
但转念一想,这中间的关系却让人很不舒服。田家人来探望陆韬,自然是因为田菲儿,可是田菲儿算什么身份,这么大摇大摆,提前以陆家的儿媳妇自居?不知道陆韬如果醒不过来,她还嫁不嫁?那天在医生解释病情的时候,她躲在人群后面,分明是畏缩的脸色。
脑子里,不由地又闪过许宁染刚刚说“春风犹隔武陵溪”时,难掩的落寞伤感,刘大仁这心里,就是不大痛快。
于是,跟慕白客套两句,推说马上要回区里开会,就道别了。
慕白跟田欢欢先离开,田欢欢还相当可爱地向着许宁染挥挥手。刘大仁看着他俩走了,小声嘟哝:“这俩人怎么在一起了?”
“不挺好么?”许宁染笑道:“两个都是不错的孩子。”
“别说得你有八十岁一样。”刘大仁瞟她一眼:“那是田菲儿她妹。”
许宁染淡淡地说:“田菲儿是田菲儿,她是她。”
刘大仁看着她那个整天隐忍、若无其事的样子,忽地就来了火气:“行,许宁染,你对谁都是圣母玛利亚一个,所有的狠劲儿你都留给我了吧!”
许宁染冷不防他哪里来的火气,莫名其妙,看他撇完一句转身就“蹬蹬蹬”下楼了,电梯都不坐,两条大长腿,像是恨不得把楼梯板跺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