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冰的问题,易濯早就想过,到底有没有问题,他说不清楚。但这样也好,就因为不清楚,所以,他说的话,并不是谎话:“王妃,你想多了。”
“真的只是我想多了吗?”紫凝冰沉敛黯淡的眸子垂了下去,唇边勾起苦涩的笑容,说道:“宣从以前开始,就胸怀大志,他想要的很多,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曾经见过,他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惜人力和重金。虽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卑鄙的勾当,却从来都是势在必得的。我一直跟自己说,一国之君者,终有不同。所以,我从不将这些事情说与他,更不会指责他的不是。可是,如今看来,他想要的,怕不只是一国之君这么简单吧?”询问的目光看向易濯,却也只是短暂的瞬间。
易濯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濯,他势在必得的态度,如今看来,不正是因为得不到,而发了疯吗?”紫凝冰有一个问题丢了出来,却好像,同样不期待答案,继续说道:“是不是生在帝王家的人,都有这样的态度?”
第206章 终生与阴谋为伍()
易濯听了,便道:“怎么会呢?易辰不就没有吗?”
紫凝冰听了,眸子闪过精光,然后,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濯,你也不是吧?”
“我自然不是的。”易濯以为紫凝冰说的只是态度,却忽略了她有一个大前提。
听了这话,紫凝冰轻笑了一声,说道:“易濯,你的名字比辰和宣的,都更有诗意。”
“是吗?”易濯还没反应过来,笑着问了一句,话落,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紫凝冰,“王妃,你怎么会…?”
“你的面具,是量脸订做的,除非一样的脸,否则,不能完美契合。”紫凝冰伸手摸了一下易濯的面具,与之前的那个略有不同,却也是格外的别致。
易濯听了,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当初走的匆忙,忘记拿走桌上的面具,却成了她识破自己身份的提示了。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王妃,你若是男儿身,怕是天下,也会在你的鼓掌之中。”
紫凝冰听了,却摇了摇头,说道:“凝冰若为男儿,绝不想与朝堂政治扯上任何关系。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帝王是干净的。而政治家,从来没有一个人,手上不染着鲜血。我不想自己成为满身罪孽的人。宣他出身皇家,就注定了终生与阴谋为伍,他所有的野心报复,也注定是要由数不清的人命铸就的。这也是我与他,只能是知己,却不可成为夫妻的原因。”话语顿了顿,眸子上还是蒙上了悲伤的面纱,“以前的我,会在王城里等他偶尔的到来,但我从不过问他做过什么,就算偶尔听到他说,我也不怪他,不怨他,更不去指责他。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两个人,给彼此的只是安全和宽慰,而不是一生。可是,当虫蚀毒现,我方才惊觉他的狠辣,也让我打从心底里害怕。我更曾无数遍问过自己,从不指责劝解他的我,将他弃之不顾的我,是不是将他推到极端的罪人?”
……
那之后,便因为兰香在门外的通报而终止了谈话。易濯还记得离开前,紫凝冰眸中那化不开的悲伤。
徐华为罗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罗三体内的蛊虫驱除干净之后,想要跟易濯汇报,却发现易濯呆立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虫出神。害怕出现什么问题,忙道:“少爷,少爷。”结果,连喊了两声,也没见易濯答话,只好有些唐突的上前伸手在易濯的眼前晃了晃。
易濯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这才回过神来,见徐华一脸紧张担忧的模样,还以为是罗三有什么问题,道:“徐华,怎么了?”
见易濯面色如常的回过神,徐华却也不算放心,退后两步,躬身问道:“少爷,属下见少爷刚刚呆立在这里,可是哪里不舒服?”
听徐华这么一说,易濯倒是放下心来,摆了摆手,说道:“我刚刚只是想事情想得出神而已。”话落,看一眼在床上昏睡的罗三,神色间,似还有些许的痛苦,眉头便又皱了起来,问道,“徐华,罗三怎么样了?”
“少爷,蛊毒已经清楚干净了。罗三的命,保住了。”
看徐华的样子,像是尘埃落定了一样。可是,罗三的样子,倒不像是好到哪里去。易濯多少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为什么见他的样子,还是那么痛苦的?”
“额…这是因为…”被问到罗三痛苦的原因,徐华倒是有些结巴了。
易濯眉峰高耸,道:“说。”简单的一个字,却是不容抗拒的魔咒。
徐华扑通跪了下去,说道:“少爷,罗三现在的痛苦,实是属下造成的。请少爷责罚!”
易濯听了,自是明白了。当初让徐华无论用何种方法,都必须要为罗三保命,到他带回解药为止。如此想来,也能解释,为什么刚回来见罗三时,他面色青黑,犹如尸人一般的原因了。易濯沉下眸子,罗三受这等罪,皆是因自己而起,他又该如何呢?
一旁的罗四见易濯面色阴沉,以为易濯要责罚徐华,忙上前也跪了下去,道:“少爷,徐华是为了救三哥,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还请少爷莫要责罚。”
易濯自然不会怪罪谁,罗三的性命保住了,其他的,也就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命令是我下的,徐华你只是执行而已,若是责罚,不是该先罚我吗?”易濯笑了一下,话语倒像是平日的语调。
徐华和罗四互看了一眼,齐声道了一句“是”,这才起身。
“徐华,罗四,这些日子,你们也累坏了。最近的事情,都由王昊去办就好。你们好好休息几日吧。”易濯见他们二人面色倦容颇深,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没有好好的休息,也该休息一下了。反观王昊,倒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该怎么说呢?只有在对家中妻儿的事情上,他才见王昊有所紧张。
正美美的吃着葡萄的王昊听了易濯的吩咐,差点被一粒小葡萄给噎死,将该死的葡萄粒吐了出来,忙起身道:“少爷,这不好吧?”
易濯睨了一眼王昊,问道:“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当然是全部不好了!王昊自然不会直接把这话说出来,而是用了稍微委婉一点的方式说道:“少爷,属下可是跟随少爷日夜兼程的来回于两国之间,路途颠簸疲惫,也是忙的不得了。少爷一句话,倒是把西林现在的烂摊子全部丢给属下处理,是否有些有失公允了?”
易濯听了,挑了挑眉,说道:“有失公允?若是我没记错,王昊,你似乎在墨翰休息了整整两日吧?我在拿到解药的时候,看到你从香满楼出来的。还是说,我眼花看错人了?”
王昊听了楞了一下,不想少爷竟看到他去了香满楼,神色委实有些不自然了。易濯见王昊不语,继续说道:“如今想来,去那里的人,都会比平日更累一点。好像,真是不该给你这么多事情办。”话语顿了顿,见王昊面露些许尴尬,继续说道:“不过,你可比别人多了不知多少的精力,多办点事情也好。省的总往那种地方跑,哪天被嫂子逮到了,可就不好了。”说来也奇怪,王昊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却偏偏是个妻管严。
“属下领命。”王昊听了,只好答应了下来。若是让妻子知道,怕是能吵翻了天。
罗四听了,看一眼不情愿的王昊,对他很不放心,便道:“少爷,属下手里的事情,还是属下亲自去办吧!”
听了这话,王昊冷哼了一声,不待易濯说什么,便先道:“罗四,你以为我想接你那堆烂摊子吗?”白了一眼罗四,继续说道,“你怎么说也没用,少爷定的,你还想反驳不成?”
易濯听了,倒是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王昊,人不错,办事也利落,偏是个嘴巴不饶的主,还是一副臭脾气,跟徐华和罗四他们,素来处不到一块去。但若说他们有什么明争暗斗,倒也只是办事的速度上而已,从来不会出什么阴损的伎俩对付彼此,小争吵倒也无伤大雅。所以,他一直都对他们的关系,听之任之。
“唉,你…”罗四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王昊这番话一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好了,罗三现在身子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徐华跟王昊以前有些恩怨,自然也是不对付的。但他也知道,罗三的事情上,若是没有王昊,只怕如今人也没了。
第207章 眼底残存的侥幸()
“走吧。”易濯扔下两个字,便率先出了房间。屋内剩下的三人,也各自离开了。
易濯一路回了卧房,在床上辗转难眠。闭目想了许多,紫凝冰的话,一字一句还那么的清楚,她是罪人吗?不,易宣小时候的所作所为,就已经透出了狠辣和残忍。他只是比之前,变本加厉了而已。但他变本加厉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紫凝冰吗?易濯睁开眼看着纯白的幔帐,有些事情,一旦沾上了感情,就只会让人失去理智而已。那么,现在的易宣,究竟成了什么样的人了?想到这里,他坐起身,将一旁的银质面具戴上后,又出了府。
孙宁禀报完所有事情后,迟迟没有离开,易宣微皱了下眉头,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孙宁见易宣开口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是…是关于太子妃的事情。”
易宣听了,脸色立刻黑了下去,话语更是生硬了起来:“本宫不想提到那个贱人!”
孙宁是了解易宣脾气的,但是,这次易宣对傅清芙的惩罚,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虽然知道易宣会生气,孙宁还是心一横,说道:“殿下,朝堂里已经有许多流言传开了。这不论是对殿下还是太子妃,都不是件好事。只怕,反******,会趁此机会,对太子不利啊!”
易宣依旧是黑着一张脸,冰冷生硬的话语带着不屑的说道:“这件事情,本就是傅清芙她不知廉耻!又如何是本宫之过?他们又有什么借口对本宫不利?”
“殿下,他们哪里管这些?是非黑白,不就在他们几张嘴上说出来的吗?再者说了,太子妃是出了名的贤淑女子,又有谁会信呢?难道殿下还想要让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不成?这样,怕只会惹怒了太傅大人。到时,我们的处境,恐有危险。”
听了孙宁的话,易宣眉峰高耸,他说的确实在理。权衡利弊,确实不该继续下去,但是,想到傅清芙的所作所为,他的怒火,便无法压抑。
孙宁见易宣高耸眉峰沉敛不语,便道:“殿下,是不是先让守在东厢的侍卫撤走?殿下若是不想见太子妃,方法有许多种,但如今戒备如此森严,更明令禁止太子妃入内,再过些时日,怕是陛下,也会究其缘由了。”
自那晚之后,易宣便下令,禁止傅清芙进东厢,为了确保没人放行,他以加强守卫为由,在东厢周围放了三个小队的御林军,他平日除了上朝和去小院,都会呆在东厢,连用膳,也是在东厢房内用膳。这在外人看来,早就觉得奇怪了。
“吩咐下去吧!”易宣思量了许久,还是同意了孙宁的提议。他讨厌那个女人,处心积虑骗自己喝下******,将她看作冰儿,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分明是对冰儿的玷污。他的冰儿,绝对不是那种会引诱人的女人。冰儿一举手、一抬头之间,尽是诱惑,却更显纯洁。而她傅清芙,一个贱人。
“是。微臣这就让他们撤走。”孙宁听了,心中大喜,恭敬的应声,然后便退了下去,看那样子,倒像是怕易宣又反悔了。
孙宁走后,易宣从一旁的画埕中,随手取了一副画,打开便是紫凝冰在桃花林间起舞的景象,一身紫衣在粉色的桃花中显得极为惹眼。“冰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呢,现在在干嘛呢?”温柔如水的语调,跟刚刚判若两人。只是,这种温柔,却在下一刻荡然无存。
“王妃她大概还在恐惧着你!”一个突兀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这个声音…易宣猛然抬头,银质镂空面具下,那一双狂野不羁的眼眸,只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你怎么进来的?”
“你以为,这东宫有什么难进的吗?”易濯冷哼了一声,倒是口气狂妄了许多。
易宣看着坐在梁上的易濯,他如今,竟有如此功力了。“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想到他刚刚突然说的话,易宣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说的王妃,是指谁?
“什么意思?”易濯重复了一遍,纵身飞落到易宣的跟前,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透着诡谲,说道,“我说,王妃她现在,对你恐惧极了。”
易宣心中陡然,他说的,难道是指…“你口中的王妃,是谁?”紧张的追问,却是显露了自己的在乎和紧张。
“你所在的女人,是谁,我说的,便是谁。”跟易宣说话,易濯倒是越发沉稳和冷然,话语里更有些嘲弄的意思。
易宣身形一震,他说的果然是冰儿。“你胡说!冰儿她怎么会对我产生恐惧?她只会想我、念我。”
“宇良,你做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易濯冷然的语调里,却分明是嘲讽的。是嘲讽他的自欺欺人,还是嘲讽他的自负?
他来了。就是说,他知道,他的手下跟自己的人交过手了。那么,他是来要解药的吗?还是说…易宣越想,心里便越发没底。这世间,能解此毒者,屈指可数。可是,冰儿便是其中之一。若是他去找了冰儿,那么,自己所做的事情,又如何瞒的住?可是,冰儿又岂会莫名的帮他?“你说的本宫不明白。”易宣正色回道。
易濯冷哼了一声,说道:“宇良,你以为,你否认就真的没事了吗?王妃她可听不到你的否认,她只会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而已。”
“住口!”易宣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门口伺候的侍卫长常起听到屋内传来巨响,忙冲了进来,见到易濯,心中暗道不妙,忙抽出腰间佩刀,道:“你是何人?闯入太子殿下书房意欲何为?”
易濯根本不理常起,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懒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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