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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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潮-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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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到尾说了一遍,差一点能把人急死。

    原来,这些人便是早晨路过文家山“黑神庙”,看见里面有人吹喇叭,地上有死狼,才把唐家大伯救下来的,咱们前面已经说过。

    好心的人们不去做活,几十里山路,马不停蹄送到家来已是后晌,饥饿难忍,口干舌燥。

    唐家大伯娘和毛氏热泪盈眶,哭着给好心的人们跪下相谢。

    然后把他大伯衣裤拉开,用酒擦了身,双手捺实揉搓起来,一边揉搓着一边哭,那泪水就像断了线,没完没了。

    她们边哭边揉边喊叫着不说话的亲人,她们要把亲人喊明白过来,要把堵在心里的悲伤哭出来,要把从没面对过的压迫哭出来,要把这个家猛然来此的厄运,带给两个女人和老幼的恐惧哭出来,此时此刻,便是身边的一切都在哭。

    不知道的人自然不理解,想着叫狼吓糊涂的人,用不着这样没气地哭,知道的人就不同了,一个个眼里含了泪,特别是女人们,她们心里也早已憋满悲伤,一边帮着递酒拿物,一边哭的呜呜响,带动着主家两女越发哭的厉害。

    曹一板叫人到自己家里,把刚才煮好的洋芋端来,给好心乡亲们吃着,叫同村老卢家小丫头小兰过来,马上到山上去与世科和步清说,刚才来的不是官府的人马,还要把路看好,见人来再立树通知。

    看小兰跑步走了,他才回头给不知情的人们,把唐家面临的状况说了一遍,祸不单行,众人心中恻然生叹。

    ——————————

    小兰一路猛跑,土山看着没有多远,其实不近,来到两人面前,把事情说了,他俩与大伯最好,急得立马就要下山。

    小兰大吼道:“你们走了,这里咋办!”两人才动脚,听这话立在当地互相看看做声不得。

    曹步清猛然把一块土坷垃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冲着小兰道:“大伯是专门打狼的,咋会给狼吓住,谁家没有他打的狼皮,简直是放屁!”

    唐世科大声道:“狼见了大伯才害怕,跑都来不急,还能把大伯给吓了?”

    卢小兰比他们小着近四岁,穿着土布黄花衣服,细黄的头发在风里有些散乱,见他们怒火冲天的样子,秀气的小脸上两眼睁圆,两手捏住衣角往后猛退了一步。

    她咬着牙道:“我,我却怎知来。”仿佛是小兰把大伯吓了一样。

    曹步清恶狠狠把小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龇牙道:“真是叫狼给吓住了?成了啥样子了?”

    小兰道:“咬着牙不说话,用酒搓了半天也不醒,咋叫都不应。”

    曹步清想一会问世科道:“那不是要死了,你说是咋会事?”

    唐世科摇头道:“我咋知道,要不是怕官府人来,咱们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小兰道:“你们下去看吧,我在这看着羊,看着路。”

    步清吼道:“你个女娃子能干啥,光看羊就不行,还看路!”

    小兰叫喊道:“我女娃咋了,就你能!”

    世科用手指了步清一下,叫他不要大吼大叫,看着小兰道:“兰妹娃,这儿没有多少草,羊老向沟下跑,我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是等再晚些,如果没有人来,曹家叔叔叫时却回。”

    说着在怀里摸了一个熟洋芋给她,小兰点一点头,接过洋芋转身在一个土垛垛上坐下,小口地吃着洋芋,再不说话。

    这山上草确是太少,步清又一次成功阻截头羊jing心策划的进攻后,羊看着三个小人可怜地叫:“没也——,没也——。”

    步清威胁xing地大叫:“没就没,再跑打死你,饿死你!”

    过了一会,回头看着世科道:“我看二哥太苯,我要是他就一定比他利害。”

    世科猛睁眼道:“你说什么?”

    步清忙摇摇手龇牙笑道:“你别急呀,我是说我要是二哥,不光把地主打死,连县上官府的人也一起打死,看谁还敢来找咱!”

    世科道:“那么些人能打完!”

    步清道:“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不就行了。”

    世科道:“那二哥就不用走了,放屁!”

    步清急道:“本来就不用走,在出县的地方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到家咱们那么些人再打死几个,看他还抓谁。”

    小兰咯咯地笑了起来,步清看着她道:“你乱笑什么?”

    小兰笑了一会儿认真道:“他们有枪。”

    步清听了不以为然,扁了扁嘴道:“他们有枪就厉害了,告诉你,我帮大伯往那火筒里装过火药,把火药顿实在,最后塞上一颗铁蛋,对准,用火绳点燃,轰——的一下,烟雾弥漫,再看那狼呀,早死了。”

    世科道:“你开的枪?”

    步清道:“大伯开的枪。”

    世科和小兰大笑起来。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八)() 
这时候,远远一伙人向倒生湾走去。

    因为太远看不大明白,但可以看见服se有异,与乡里人不同,还有几个人骑着马,他们知道,这是官府的人马来了。

    他们急忙把槐树直立起来,再也不敢说话,心里揣摩着,不知究竟会怎样。

    官府的人马终于来了。

    本来人们看着天se,难过地伺候着不会说话的唐秉禾,担心着突发大病的唐秉木,在心里盘算着,盼望着天快一些黑下来,也许天黑官府就不会来了,就可以躲过今ri之恶运。

    毛氏从大伯家回来,上炕守在唐秉木身边,无数次看窗,总是亮着,真是度ri如年。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叫说:“杨槐树立起了。”

    这一声如一个炸雷,她女人家浑身打了冷战,手心里全是冷汗。

    轰隆隆的脚步声传进来,有马蹄声,官府的皮鞋声,乡亲们来回跑动躲避的脚步声。

    稍一安静,就听一个人大声叫道:“倒生湾里正唐秉木,今ri县上乡民乡事总处,县上jing务总处同来,出来答话。”

    里正就是相连四舍,与官民之间为地方组合事务处理,也算一个最小的民官。

    连喊两遍不见人出,看看来人情势有些焦躁。

    远远围观的人群中曹一板上前回道:“县爷听回,唐里正身患大病,卧床不起已有时ri,家中只有女人,幼子相伺,我等同是此村之农人,实情如此据实相告。”

    那人大声道:“那就让女人出来回话,你等不必多语。”

    曹一板只得来叫,毛氏早已听清,出到院中道了万福侧立听话。

    她偷眼看,只见来人一,二十个,气势势分块站立院中,有几人提着枪,乡亲们挨墙而立,院外有几匹鞍桥齐备高头大马。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戴着礼帽,手里拄着文明仗,鼻下留有一撮黑胡子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上下打量了毛氏一会道:“我是李乡长,妇人报名来。”

    毛氏福了一福欠身道:“小妇人是唐秉木里正之妻,本姓毛。”

    李乡长道:“你当家的为何不来回话,是有意怠慢吗?”

    毛氏道:“回县爷,乡长话,我夫身染重病,倒床不起,若不如此何敢有意相慢。”

    李乡长拿出一张写有字迹的文告。

    四边一看大声念道:“听着:

    兹,有凡家岭倒生湾村里正唐秉木之子,唐世忠,唐世伟,唐世举,与同边家石咀村黄飞,下yin山村王大龙,石梯子村石刚,倒生湾村私塾者李新等多人,在潘家庄潘门聚众闹事,恶语中伤潘门人士,最后狠毒打死潘门长子潘艾强,打残次子潘艾道,潘门另有数十人严重受伤,多人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走路,后果严重。

    此恶事影响恶劣,现急令缉拿到案。

    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为平民愤,保一方太平,各方尽快缉拿凶犯,就地正法,以正世听。知情不报者与他等同罪。特此通告。

    特令,收剿倒生湾里正唐秉木之家财,本案所及人等之家财,以抚潘门。”

    读罢转身交与从人道:“却去村口张贴。”从人听令自去。

    李乡长看着毛氏道:“你家身为一村里正,对子弟缺乏教养,今ri做下这等恶事,还有什么话说。”

    回头指指分开而坐的人道:“这是县上乡民乡事总处,县上jing务总处,得令县长大人亲批来此查处案件,你速把几个逆子及同伴交来,将家中土地,牲畜报来从公,不可怠慢。”

    那些同来之人同声附和吼吓。

    毛氏叫屈道:“县爷,乡长,可听我妇人说,

    我家是守法之人,娃们犯下甚事如何得知,今ri娃们不在家中,我男人有病卧在床上,你说了这些实将我惊吓,如确是娃们做下恶事,自然要按法度,与我夫诺大年纪之人何干,更不用说要收我家财,而我平常农人何有家财,如此我老人细娃怎样过活,还请通融则个。”

    李乡长怒道:“你无可过活却要人家的命来!”

    回头一招手,数人包括拿枪的一起冲进家去。

    可是没有一会儿一个个没jing打采地出来,将所见所闻说了。

    气得他大发其火,跺脚道:“好你个大胆妇人,你那逆子们藏在那里去了!家中的粮食藏在那里去了!羊藏在那里去了!驴和马藏在那里去了!快说!”

    毛氏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娃们有脚自会走,我居家妇人却那里知来,他大病了要医要药,就有粮食和牲畜也早卖了钱成了药,把着一个光光的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受苦不说,今儿还有此惊恐,天哪,这命确是太苦。”

    李乡长看看毛氏,与来人低声几句。

    对着众农人道:“今ri你等见了,快把实情报来,不老实者一并拉走法办!”

    曹一板早就等着,听了话上前道:“县爷,乡长,唐家夫人所言确是实情,唐里正得了恶病,所用医金实在太多,家财具以消耗,此正屋和偏房共三间也已卖了,现还欠着我等几人一些钱,确是实情不敢说谎。”

    众人都说:“的确如此,唐家病得连房子都卖了,到处借钱,想不到命苦,现在娃们还做出了恶事。”

    李乡长和同来的人与此却也没有想到。

    要来唐家及卖家房约看了,曹一板用烟灰抹过的纸张实在不是才写。

    房约还回他们后,回头商量了几句说道:“唐家家财我们早知,既然实情如此,后宅小房暂不没收,先没收四十亩土地赔与潘家,着一人进县应堂证供,其他人等不可离家,四邻如见唐家恶子及同凶,速报县上,抓住凶手自然有赏。”

    毛氏为四十亩山地苦争不得,乡亲们连声喊屈自也没用。

    最后,李乡长看看毛氏道:“唐里正可到县中去?”

    毛氏早已收泪回道:“乡长,他要死的人了,怎能下地,既然非要去人上堂,可以的话,小妇人却来自顶。”

    李乡长道:“公事如此,法度不可怠慢,县里必然需要一人压在堂上顶罪,以安众心,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妇道人家,确也只可如此。”

    一行人压着唐毛氏进县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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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九)() 
ri月交替,一年又来,长城依旧,倒生湾依旧人不同。

    唐秉木常在凡家岭土梁上独坐,这里也是去年他遥送娃们离去的地方,每次到这里,看着倒生湾土路伸向远方,心情仿佛舒畅许多,身上轻便许多。

    最难的ri子里,到这里自言自语一回,喊叫两嗓子也好受许多。

    此刻,坐在平圆的土垛垛上,敞着怀,抽着烟,徐徐的夜风中,满脸的皱纹拥挤着一缕缕忧愁,手上粘满着挥之不去的心烦。

    坐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得很远,他在盼着自己的亲人早早回来。

    自从毛氏被带到县上去,已经有一年,任谁去县上求啊,告啊都没有用,总是那一句话回你:把打死人的凶手送来便放人。

    没有女人的家,没有土地的家,只有吓糊涂的兄长和几个没成年的娃,让他这大病了一场之人措手不及,少了主张。

    他几次要去县上换回妻子,但都被乡亲们劝退,说如果你去了正好县上拿你顶罪,毛氏一个女人家倒可无事。

    就在这个难之又难的时候,兄长唐秉禾咽了气,全得曹一板和乡亲们办理,他只差没有气疯。

    兄长唐秉禾被狼吓得糊涂,从回家到最后,前后刚好二十天,不说话不知道吃喝,闭着眼睛整ri介往外吹气,好不容易喂了些,又不吃了再吹气,咋喊叫打搅都不应,一天天瘦弱下去。

    最后只有一张皮包着骨头,医着来了数次,次次无功而返,终了断下最后一口气,手里拿着他的喇叭,身边趴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妻子。

    唐世科,曹步清,卢小兰,阿宝,炕下站着宿家坪赶来陪伴几ri的好友宿族长,曹一板和众多好友及乡亲们,结束了他乐天达人,笑眯眯强悍豪爽开朗一生。

    安葬了兄长,他所有的jing力放在cao持这个家上。

    没有了土地,这是最大的问题,一家老小可是要吃的呀,虽然有那些存粮,又能顶得了几ri,吃完了就不吃了?

    自己一把年纪死也就死了,娃们咋办!总不能看着挨饿,况且,妻子还在牢里受煎熬,咱们在家的人少吃些,总不能连她的一口牢饭也没有吧。

    因此,变卖了马匹,只留下一头驴,因为水实在太缺了,必须用驴到很远的沟里驮,要不却要它做甚。

    清早出门,夜里进家,吃着存粮,他在湾里更远的地方开了二十亩荒地种了洋芋,这是真正的生土,翻开来黄牙牙的,最难长庄稼,唯一的办法就是加肥勤翻,难过的是雨水太少,不在头年翻好润好的地,来年想长好庄稼是做梦。

    这块新地,叫一个棒劳力来干,也是十分困难的,可怜他瘦小的身材,年纪一大把,又多年不做农事,没有牲口干活,在太阳下,只能靠一把锄头没命地挖着,经常累的直不起腰,到了夜里,老寒腿还来上劲,可为了这个家,yu哭无泪,他别无选择。

    大嫂带着建宇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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