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小梁氏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夫君还是那个夫君,只会一心向着自己和孩子们,他不可能变的!之所以不来见自己也不通消息,只是因为那个死倔冯老头太可恶了!
将冯进带回自己的宅院,命仆妇们小心抬进里屋,小梁氏又给冯进的几个随从每人塞了个厚实红包,将他们安置在下人房住下,再叫厨房备酒菜好好款待,自己则进屋去温柔小意服侍冯进,酒醉中的冯进晕晕乎乎,早不记得冯老太爷的话,只当和小梁氏还是旧日情形,搂着小梁氏同床共枕做了一夜恩爱夫妻。
久别胜新婚,小梁氏欢喜无比,使尽浑身解数纠缠取悦,把个冯进弄得是爽极了,结果身子也疲倦不堪,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肯醒,小梁氏自以为抓回了夫郎从此一家子再不分开,心情大好,吩咐婢仆不许喧哗吵闹,若是吵醒老爷一律打板子!
便是一双儿女也教他们要轻手轻脚地,冯进在里屋睡觉,母子三人守在外间,高高兴兴喝茶吃点心,悄声说笑,倒也其乐融融。
冯进的随从几次要禀报事情,都被小梁氏的贴身婢女驳回,没法子只得悄悄离开,赶紧地跑回了东山村。
巳时末,冯老爷子和冯梁氏、冯枣花及她丈夫铁头,赶着两乘马车,领着五六个小厮气势汹汹赶到,踢开小梁氏的宅门,冯老爷子指使着小厮们见什么砸什么,惊得小梁氏跑出来,冯梁氏和冯枣花发挥泼妇本领,上前揪住小梁氏边打边骂。冯老爷子和铁头则领着人闯进屋,直接将冯进从床上提溜起来。
冯进还迷糊着,被冯老爷子甩了两巴掌,口沫四溅大骂:“睡!我让你睡!你自个儿说的:县太爷今日在县城聚香酒楼摆宴与你共进午膳!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你还能赶得及吗?你倒是有能耐,连县太爷的约定都不做数了!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嗯?这个败家婆娘是你的克星,你命里早该有的功名官运,全让她给坏掉了!好不容易我们冯家有了点富贵,你的前程就在眼前,你妹妹很快就要有一桩好姻缘……你竟还敢来沾染她?你、你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外头老梁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下了狠手对着小梁氏又掐又打。娘家侄女又如何?耽误了冯进。得罪了县太爷,那就是耽误了自家亲闺女!上次县官夫人来东山村拜访罗老夫人和保定侯夫人时,顺便走到冯家打了个转,见着柳花儿。听说是侯夫人的小姑姑。当场就应承给柳花儿指一门好亲事。要嫁到官家去的!
若因为冯进今天失约得罪了县太爷,影响到柳花儿的亲事,便是要了小梁氏的命都是轻的!
屋子里。铁头把个铜漏壶摆到冯进眼前让他看个真切,冯进脑子慢慢清醒过来,顿时惊怒交加,大吼“梁氏误我”,一边手忙脚乱套穿衣裳,冯老爷子让小厮替他扎了头发,就着架子上铜盆里的水胡乱洗把脸,扣上顶帽子,一伙人簇拥着跑出门,直接推上一辆马车,原先在家里准备好的行李都已经放车上,两个小厮跟着爬上去,车夫鞭子一甩,马车急急往前,拐个弯儿便不见了影子。
院子里被打的小梁氏兀自痛呼连声,冯玉文和冯玉娇则被人抓去反锁在一间小屋里,哭哑了嗓音也没人理会,邻居们围在门前,听见老梁氏和冯枣花骂得真切,说是被休弃的妇人勾引富家老爷,谁还肯上前替小梁氏说话?光看热闹不算,还个个鄙夷吐口水,小梁氏在这方石镇上算是名声尽毁。
临走,铁头和冯枣花夫妻俩在冯梁氏暗示下,毫不含糊地将小梁氏的宅院里外搜刮一遍,连看上眼的几样家具都给搬走,反正他们的家也不远只在镇西头,紧走几步就到。
亏得小梁氏生性小心警惕,重要的财物都收藏得好好的,钥匙从不随便乱放,这才避免银票房契等物被抢走,饶是如此,那床头柜里的十几两碎银子、梳妆台首饰盒里价值一二百两银子的各样金银首饰、衣柜里的衣裳和没动用过的布匹料子、床上的缎面被子甚至米缸里的所有米面,全都被搬空了!
小梁氏本就不是个心胸大方的,无端端被打了一场不算,还折损这么多钱财,顿时气得直接厥了过去,等缓过来冯家人也走光了。
小梁氏心底把冯家人恨之入骨,一边还担心冯进那边,那****也听明白了,知道冯进第二天就要赶路去县城的,有县太爷为他接风呢,多大的面子,偏偏自己事先不了解,差点给误事了!
忙又打点了些东西,第二天走去找张太太,张举人和冯进是同窗好友,他们常通信,好的坏的消息,张举人自然是最先知道的。
张太太倒是好说话得很,一边忙着安排老太太寿诞,一边笑着安慰小梁氏,说道:“我们家老爷也是为冯老爷担心,昨儿个就跟着派人去信相询,才刚收到冯老爷的回信,你就来了!放心吧没事儿,县太爷最是有器量,冯老爷昨天午时赶不到,便将接风宴改在晚上,还摆进县衙去了,听说席上作陪的全是县城里有权有势的体面人!你家老爷啊,生得个好闺女这辈子什么都不愁了,日后前程大着呢!”
小梁氏听说冯进那边无事便松了口气,思忖着等他在县学安顿好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过去与他团聚,离东山村冯家远点,一家子仍像从前那样和和乐乐过日子,正好!
放轻松下来便有闲心论说别的,小梁氏因笑问到几日后张老太太的寿诞准备得如何,都有哪些贵客到来?
张太太苦笑:“咱们这一带最大的贵客是谁?还不就是你家大姑奶奶!她确实是个精明有福气的,当初死活要跟我的瑞儿退亲,我疼她惜她十几年,是真的舍不得,可她非要退不可,我还为此大病一场,担心她日后难寻得好亲事,哪承想啊,她眨眼就成了侯夫人!果真是好命不用早起,任她怎样都有一份富贵等在那!俗话说同杆连枝,你也生有一双儿女,跟你们大姑奶奶是亲亲的骨肉手足,可千万别生疏了,要让他们时时见面相亲沾些福气才是。你瞧瞧如今东山村冯家,发起来了吧?全靠你们大姑奶奶呢!”
小梁氏哪有不心动的,只是想到锦绣的冷然决绝,不免叹气:“嫂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因着我们老爷兼祧两房,我肚子争气生了儿郎,多得老爷关顾,她们大房就瞧着我不顺眼,早前就弄出好些个不愉快,哪敢再往她跟前凑啊?”
张太太瞧了瞧她:“以前大房的田氏是正妻,你二房也是正妻,你自然不能掉了份儿。可现如今不同,田氏已经走了,不管大房二房,你要愿意便全是你占着,还跟她们较个什么劲儿?任谁是你,都只会放低身段巴结好那三个姑娘,再把老爷抓紧些,这样,还怕日后你两个儿女不得好?要知道现在冯老太爷想给你老爷续娶的是大房媳妇儿,那三个姑娘一个嫁了,两个也已经不小,自然不会乐意去喊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做母亲,可她们毕竟是小辈,不好出面说什么,你若是能拦着这事,她们少不得对你另眼相看!”
小梁氏本就不可能任由冯进另娶,再一琢磨张太太的话,果真有那么点意思,便笑道:
“还是嫂嫂看得明白,也比我多懂些道理,今儿可得多谢嫂嫂提点了!等老太太寿辰那日,我老爷总会回来,我们夫妻带了孩儿过来给老寿星磕个头沾沾寿喜,那时再让他们兄妹走去和大姐儿见一见说说话……只是,我们大姑奶奶一定会来的吧?”
“我们老爷亲自送到她手上的请帖,她当面看过了,能不来么?”
“那就好,那就好!”
小梁氏又坐了一会,便告辞回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梁氏前脚离开,西间布帘后便走出个中年妇人,一身蓝色净面细布衣裙,手上端着个装满红包的笸箩,张太太扭过头去瞧一眼,笑着道:“原来姐姐在里头。”
张家姑太太把那些红包递给张太太看:“这都是打赏给跑腿儿的,每封十钱,先封二百来个留着,应是够了。”
张太太接过去用手拨弄一下,点了点头:“就先这些吧,姐姐且歇着。如今我们家不同以前,老爷中了举,不几日就得进京参加明春会试,看在老爷面子上,这次来给老太太做寿的贵客必定不少,富裕人家的随从奴婢,哪里看得上这几个赏钱?所以,还得再另外拿红绳做些钱串,三十、五十、一百的,各做百来份吧!”
“这样,光赏钱就得使不少银子!”
“那有啥?等以后老爷和瑞儿出了仕,咱们往来的便都是富贵人家,少不得要随人家的规矩办事!”
“倒也是!”
张家姑太太在一旁坐下,问道:“方才走的那个是冯老爷兼祧的二房吧?不是说冯家将她休弃了么?咱们家与冯家亲近,弟妹何苦还与她往来,论说得那样细致,再让冯家人知道可不好!”
张太太冷笑:“冯进倒是没舍得休弃她,只分了些产业让她在镇上安住,估计是看在一双儿女份上罢。这小梁氏就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在那中间搅和,让冯进家宅不得安宁。最好还能拖得他不能上进,再给冯锦绣姐儿几个添添堵……咱们看热闹也能解个闷儿!”
张家姑太太无语,心知她弟妹还在介意锦绣拒了瑞儿求娶那一桩。
“都已经过去的事,瑞儿如今考得秀才,妻妾和睦儿子乖巧,就很好了!各人有各人的缘份运气,强求不来的,也不用去多想了!”
“话是这般说,”张太太语气不甘:“可想想她才两岁咱们就把她定下了,乡下丫头能够配上镇上人家。那时因为这个她们母女得了多么大的体面啊?后来冯进兼祧得了年轻美貌的小梁氏。就不管顾田氏,那老梁氏把母女几个磋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年到头好衣裳都没有两件,都是我省下自己的衣裳给她娘儿几个穿用。收成好的年岁。大节里还给锦绣做身新衣裳……我这么掏心掏肺待她们母女。结果那丫头说退亲就退亲,我被他们的亲事闹得生病,她竟不肯答应冲喜。弄得我们家好一阵子惶惶乱乱,你说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小时候若没有我家接济,三不五时借给田氏几个钱,将些衣裳送她们,母女几个能不能捱过来还不知道呢,如今一个两个好日子过起来了,瞧着我们就不当回事!都说将心比心,我这换来的啊,是驴肝肺!”
张家姑太太沉默半晌,说道:“锦绣那孩子自小就挺能干的,常带些山里蘑菇野味过来给咱们尝尝新鲜,人也勤快,来了就洗衣打水样样都做,如今老太太还记得她扫院子最干净,云儿也将她当亲姐姐……以前的事就不管了,没结成亲家不要紧,只千万别成冤家!说来冯老爷和我阿弟十几二十年的情谊,能一直这般好可不容易!锦绣和瑞儿就算不做夫妻也还是世兄世妹,亲戚们时常走动起来,日后锦绣能给瑞儿的好处怕是不少呢!”
“姐姐这话说得极是。”
张太太抬头朝着张家姑太太笑笑,这话题便不再继续下去。
东山村田宅,锦绣也听到宝良禀报冯家人和小梁氏在方石镇上闹的那一出,说及冯进因留宿小梁氏那里而耽误了去县城的时辰,不由得撇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渣秀才,如果非要出仕也就适合那些个清闲职位,正经事他是做不来的!
听着宝良把冯家大小事情以及各人情形都说了个遍,连方石镇上小梁氏母子日常行径都没落下,锦绣不由得奇怪:
“你也是每天呆在这宅院里,冯家的事怎么了解得这样清楚?倒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
宝良嘿嘿笑:“回少夫人:您知道世子夫人如今也住在镇上,她身边有国公府隐卫,咱们侯爷留下的暗卫时不时就得留意一下那边情形……其实自上次侯爷警告之后,那边便再不敢轻举妄动。侍卫们没别的可忙,闲着无聊顺便就探一探冯家人情况,有事也能随时禀报少夫人知道……”
锦绣翻了个白眼,果然闲得太无聊了,冯家人什么事与自己何干?完全是狗拿耗子。
不过张家跟小梁氏过往甚密这件,倒是给了她个由头,将田氏的嘱咐置之脑后,理直气壮地决定不去张家给张老太太贺寿,反正她又不是原来的冯锦绣,张家老太太的疼爱给的是小时候的冯锦绣,她可不背负这个人情债,寿辰那天给送两份厚礼过去就行了!
三天后即是张老太太寿辰,果然宾客盈门,高朋满座,冯进也从县城回来贺寿,张立洲事先和张瑞文说好,让他做准备,到时携妻子随同父母一起迎接保定侯夫人,只要侯夫人亲自登了张家的门,给老太太拜寿,就说明两边确实再无嫌隙,此后两边情份有增无减,人们瞧在眼里,只会更加高看张家。
张瑞文年轻傲气,多少有些不情愿,但父命难违,只好端着架子老实等着。
谁知锦绣只派管事的送了两份厚礼过来,她人却是影子都不见!
张立洲大失所望,张太太不免有些惴惴,张家姑太太站在堂屋接收到那两份价值不菲的重礼,心底唯余一声喟叹。
小梁氏领着一双儿女过来吃寿宴,她倒是没有因为锦绣不出现而受到影响,只管教儿子去男席那边寻找父亲。让父亲别喝太多酒,吃完了酒宴就一起回家!
冯进本就因那天误了时辰失了县太爷的约而恼上小梁氏,此时寿宴之上与人高谈阔论,哪容得小儿总在身后聒噪让同窗们看笑话,当场就对冯玉文沉下脸,那冯玉文好歹也进学堂读书了的,哪里会看不懂父亲脸色,赶紧退出来,就不敢再冒然去打扰父亲。
他在外头与别的小孩玩了一会,再进去瞧看时已不见了父亲!
原来冯进因上次的贪杯误事心生警惕。多喝得几杯感觉头晕就赶紧寻借口离席。让随从扶着坐上马车直接回县城去了——明天他还得当值,可不能因为多喝再误了事!
小梁氏得知冯进竟不与她会面就回了县城,不由大为失落,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蓦然袭上心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更是令小梁氏不安直至绝望!
甫入十一月。天气便十分寒冷,尚未降下第一场雪,但每天清晨。河水湖池表面都会结起一层薄冰。
这期间锦绣往来几趟县城,以逛街或采买生活用品为由,看见赚钱的机会就忍不住手痒痒想做点什么,却苦恼于身边侍卫紧跟不放,不能乱动。
一次意外地在码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