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两名女官先是顺着曲折悠长的廊庑往里走,然后再踅转中路直直走向正殿,到了门口站定,自有人往里头去传报,不一会又出来两名女官。领着锦绣走进正殿。
跪在地上给皇后娘娘磕头,锦绣内心无限感慨:见个皇后竟然比见皇帝还难!记得前世上大学和同学到外乡自助游,路上坐车被“卖猪仔”,今天走个路也被卖了三次!
皇后已经四十多岁。久居深宫养尊处优保养得法,加上妆容精细,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边上坐着的淑妃和静妃,年龄也都差不多。
宫里各主位情况。两位嬷嬷给普及过,罗真昨夜又再说了一遍,锦绣都记着呢。
皇后郑氏,也就是南宫照的生母,原是丞相之女,如今老丞相已被恩封为荣国公。郑皇后并非当今原配,当今皇帝尚在潜邸时她只是侧妃,另外一位侧妃李氏,便是现在的贤妃。
贤妃今天却没有在场。
说起来当今皇帝挺念旧的,也算讲点原则。淑妃、静妃亦是他当皇子时就跟着了,登上帝位之后,选美人填充后宫在所难免的,但不论皇帝收纳宠幸了多少新人,始终不曾忽视旧人,新人再怎么得宠,也不能越过旧人的份位!四妃主位只给那几个旧人占着,即使德妃晋了后位空出一个来,这些年也给没补上。
贤妃、德妃、淑妃、静妃,都各生有儿女。太子暴病而亡,元后伤逝,其实论理或排位都应该是贤妃晋后位,而且据说贤妃做皇子侧妃时就很得宠。且生下聪慧至极的二皇子,深受当今喜爱,可惜慧极寿夭,二皇子也在成年之际殒落,不仅贤妃因此病倒,皇帝也许久不见笑颜。
德妃郑氏能够当上皇后。据罗真转述南宫照的意思:并不存在什么阴谋诡计,完全是靠机缘!
锦绣当然不会全信,但也犯不着去瞎想。
郑皇后十分和善,给锦绣赐座,一直面带笑容与她说话,锦绣心里明白,皇后娘娘这是给她做面子呢。
在这宫里,最不会对锦绣表示友善的是淑妃,因为罗真曾经毫不留情地打折了淑妃娘家弟弟的腿,让人家成了瘸子,淑妃不恨他恨谁?锦绣跟罗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被他连累了!
锦绣接收了淑妃几记凌厉目光,心下坦然:这样也挺好,人家要是表面笑得好看,暗地里给你玩阴的,那更得担心了。
静妃就如她的封号一样,很娴静的坐着,并不多话,只偶然配合皇后的笑声,也是微微一笑。
锦绣此时都有些怀疑,刚刚走到宫门外听见的那阵大笑,到底是不是这几位后妃发出的?
又说了一会话,先前领着罗真和锦绣去御书房的莫公公来传话,说是皇上正与几位大臣议事,等事了,要过坤宁宫来用午膳!
皇后点头表示知道了,脸上平平淡淡,眼里一抹光彩却是掩饰不住,锦绣偷瞧一下淑妃和静妃,静妃仍是那副娴静模样,低眉敛眸,淑妃神情上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双手下意识地绞拉着丝帕。
锦绣并不知道当今皇帝的古怪之处,他宠幸后宫们,从不按什么初一十五行事,但他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对他几个旧妻妾一视同仁!就是说,当他去了某个旧人处留宿或用膳,那么就会轮流走一圈才算完,譬如昨天在坤宁宫陪皇后,今天中午他就应该去贤妃宫里,然后明天的时间给淑妃,后天是静妃……
淑妃和静妃一大早来给皇后请安,然后很愉快地笑谈了半天,就是想着皇帝去了贤妃那里,她们三个只好聚一块乐呵乐呵,谁知皇帝竟然还来坤宁宫!
这可是破了规矩——虽然是皇帝破了他自己的规矩,可几个女人都习惯了,突然有变,难免不好受。
因为皇帝要过来用午膳,皇后有得忙了,便教锦绣跪安,命宫女将早准备好的赏赐摆放出来,皇后走下凤座,笑咪咪拉着锦绣的手,一一指给她看:
“昨夜皇帝特意叮嘱,要本宫替他也赏赐几样,这些是本宫亲自替你挑的,你瞧瞧,可还喜欢?”
那一盒盒一匣匣光华灿烂之物,无非就是些翡翠玉如意、宝石、珍珠、金银首饰,以及各种各样绫罗绸缎甚至胭脂水粉都有。
锦绣哪敢说不喜欢,只得又循着规矩跪下谢恩。
淑妃脸色愈发不好看,静妃几乎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后赏赐之后,二妃纵使不乐意,也各给了些东西,谁让她们一大早没事跑来接受人家侯夫人磕头,那不得破点财。
☆、第二百零四章 皇子
罗真在宫门外接到锦绣,看她对着自己笑容灿烂愉悦,便知一切顺利,此时风紧雪大唯恐她受冷,也不多话,直接将她抱起走到路边,塞进停在那里的马车里,嬷嬷婢女们见不用她们服侍,也自上了后头的小马车,罗真正待要上车,从边上走过的几人却停下来,当头两个穿着华贵貂皮大氅的,将风帽略略推了推露出半边脸,其中一人朝着罗真道:
“这不是保定侯么?”
罗真侧头一看,旋即端正姿容,躬身行礼:“臣罗真,参见三殿下、四殿下!”
“呵呵,真是你!前儿听说你回到京城了,只未及得见,怎么,这是才从宫里出来?”
“正是。”罗真答了一句便沉默着。
马车里的锦绣仅一帘之隔,外头动静不可能不知道,听见罗真称呼人家“殿下”,那表示面对的是身份高贵的皇子,可他老哥子这时候居然开启惜字如金模式,都不肯多说几句漂亮场面话,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却听方才那道温润的嗓音轻笑两声,仿佛罗真这个态度很正常:“车里是保定侯夫人吧?今天气候聚然变化,这么大风雪,难为了,莫要冻着才好!”
罗真道:“多谢殿下关心!内子从宫里谢恩出来,才刚上车……罗真这就唤她下来拜见二位殿下!”
“不必了!”那温润声音始终含带笑意,十分友善:“风雪太大,可不能让女眷受罪,本王也得赶紧进宫!”
“如此,多谢殿下体谅!”罗真老实不客气,估计刚才说那句话也不是很诚心。
另一个男声响起,相比刚才的悦耳温润嗓音,这把阴冷倨傲又带点尖锐的声音听着就很不舒服:“保定侯好本事,要么不娶,这一眨眼。就有新夫人了!可喜可驾啊!只是咱们都没喝到喜酒,保定侯不摆上几桌,可太对不住京城里的亲友故交了罢?”
罗真顿了一下,答道:“这个。自然是应该的!”
“哈哈哈!保定侯果然爽快!”
“那就这么说定了,罗真,到时可莫忘记本王!本王也要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是!”
耳听着纷杂的脚步声离去,厚厚的车帘一动。罗真钻了进来。
锦绣将捂得暖暖的小黄铜手炉塞到他手里,帮他将身上沾满雪花的披风解下,搭放在靠门边的黄杨木衣架子上,罗真又将小手炉还给她,自己坐到座位上,然后把她整个儿揽抱进怀里,脸贴脸地摩挲着。
“突然变天,风雪越下越大,我怕原先那架车不够暖,让吉祥赶紧回去换了这架大马车来。座底有两个铜火炉子,能装更多火炭,也能更暖和些!”
“我上来就知道换车了,”锦绣笑道:“很温暖很舒服,谢谢哦!”
罗真轻笑:“夫妻之间,道哪门子谢?”
锦绣便在他唇上啄两下,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是皇子?”
罗真回吻了她,点头:“三皇子贤王,和四皇子仁王。”
“你和他们关系怎样?”
“不怎样。可以说没关系。自小受邀请进宫与皇子玩耍的只有罗方,我能够在大街小巷转悠几下就不错了,十二岁我离开京城赴边关,封侯之前都没回来过。与他们不熟!”
“那个仁王要求你补请喜酒耶。”
“请呗!也应该,我罗真成亲了,这么大件事呢!”
“重点是,贤王和仁王都要来吃喜酒,以后就顺理成章相互往来,扯上关系了哟!”
“不要紧。只要是住在京城,明面上的礼节往来总得有,谁都避免不了!”
他将锦绣搂紧些,咬着她耳朵道:“整个大夏都知道我与南宫照曾经在西北战场并肩作战,我们之间的关系大家心照不宣,皇帝也默认,谁都不傻,刻意接近自然不是为了笼络!”
“这些我都不懂,你自己要小心些。”
“知道,别担忧!”
“刚才我不出去,没亲眼见着两个皇子,长得像南宫照吗?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一个优雅悦耳,温润有礼,另一个感觉有点阴冷傲慢。嗯,我猜那个很好听的声音一定是贤王?”
罗真眯起眼睨着她,冷冷道:“瞎猜什么呢?不过是讲话的声音,还要分好听不好听?”
锦绣:“……”
难道猜错了?温润那个不是贤王,傲慢的不是仁王?自己感觉一直挺准的啊。
罗真看她自顾转着眼珠子瞎琢磨,不甘地把她箍紧在怀里摇晃了两下:“我的声音……不好听吗?”
锦绣头上钗环险被他晃掉,忙伸手扶住,抬眼看他黑着个脸,眼里居然闪现某种名叫忌妒的神色,忍不住哧地笑出来:
“好,好听啊!好听的声音多得很,譬如千万种乐曲,但乐曲听多了也会腻,只有一种声音,一百年都听不够的”
“是什么?”
“亲人的声音,爱人的声音,哪怕像一把破锣,也不会嫌弃的!”
罗真脸色松缓下来,唇角微翘:“只一百年么?我的声音又不是破锣!”
“谁敢说你是破锣?我要跟他拼命!你的声音可是我的最爱!我愿意百年千年万年一直听着,永远听不够!”
罗真满意了,一张脸晴空万里,笑容堪比春花漫烂。
乐了好一会才告诉锦绣:“那个文雅的是三皇子贤王,生母是贤妃;另一个比较傲慢的,是四皇子仁王,淑妃所生;贤王自幼体弱,是所有皇子中个子最单薄的,皇帝为了他的身体所想,准允他在读书之余,再拜一位道长为师,据说是习学些药理医理,以及能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贤王温雅内敛颇有心机,你参比南宫照的性子,反过来想,便知贤王是什么样人。贤王与仁王,一直关系很好。仁王正如你所感知的那样,他性子阴沉,为人倨傲,但他却是把敛财的好手,喜欢做生意,且门路极广,什么样的生意都做。你那个洗衣皂方子,卖给了赤州城富商,那富商背靠的便是四皇子仁王!”
锦绣吸了凉气:“我当时也想过的,咱们小户人家不宜露面,更是要避开达官贵人免生意外,想不到避来避去,还是撞到皇家人手里!幸亏我们不是太贪,只要了三年分红,也幸亏他们没有抓着大牛探问不休,寻根究底,要是他们设个圈套陷阱什么的,引得我再投下咱们家那些沐浴香露及洗发香波的方子,可就没法收拾了!”
锦绣有些后怕地往罗真怀里缩了缩,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讨好地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往脸上亲了一口:“还得庆幸我慧眼识珠,招了个侯爷做女婿,总算有点靠山,不怕人抢了!”
☆、第二百零四章 骄傲的公鸡
第二百零四章骄傲的公鸡
罗真又被她逗得心花怒放,与她额头相抵,满怀宠溺道:“知道厉害了吧?你一个小小村姑,生得如此聪慧、出类拔萃的,若我不赶紧找来守着,不知要招惹出多少事非!”
锦绣不服:“怎么会?我是那种招惹事的人么?”
“你还不招事?大老远跑赤州城赏花灯,看看就行了,挤进去猜什么灯谜?好不容易记得几句诗,全背给人听,你想做什么?看那刘复,都把你当才女了!”
锦绣又气又好笑,红着脸道:“挂灯谜不就让人猜的么?猜灯谜的姑娘又不止我一个!那次要不是遇着你们,什么事就都没有!谁想做劳什子才女?无聊!”
“说谁无聊?”罗真在她臀部轻拍一下:“还有那猴头菇,你干脆利落地拒绝罗方就好了,为什么要答应试着做暖棚种植猴头菇?我不及时出现的话,他再返回来,你岂不是要被他纠缠?”
“我没答应他,就随口说说而已,他要当真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也不会让他纠缠,我不喜欢凤凰男!”
“你说罗方是凤凰?那我是什么?”
“你啊,你是只骄傲的公鸡!”
罗真大怒:“凭什么他是凤凰,我是只公鸡?”
锦绣懒得解释什么叫凤凰男,存心逗他玩,笑道:“公鸡接地气啊,才能与我这个村姑登对啊,不然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罗真:“……”
双臂慢慢收拢,把怀中人抱了个死紧,咬牙道:“好吧,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做什么都成!只是,能不能换一个?我是公鸡,那你岂不是……”
锦绣被搂得差点窒息,奋力挣出来,捶了他一下:“打个比方罢了,你要不要这么认真?我才不是母鸡!我们是人,是万物之灵——人类!懂?”
罗真不自觉地点了个头。同时松口气。笑得眉眼舒展:“懂!我是男人,你是我的女人!”
撇开世家贵公子出身,他堂堂一侯爷。挺拔俊朗英明神武,竟被比喻成公鸡!那个压抑憋屈,真是要命了!好歹又改口,简直跟重活回来了似的!
锦绣顺势问起罗方的婚事:“他之前定了两次婚最后都没能成。那现在又准备跟谁家议亲?”
罗真道:“祖父说过让罗方过继到长房,因而大伯母自来将他视为亲子。但金氏所生三子,她也是最喜罗方,不太肯放他去长房,这些年父亲……三叔父又病卧在床。此事便一直不提。之前他两个未婚妻全是金氏给定下的,第一个算是青梅竹马,七八岁就定亲了。原户部尚书之女,江家四五年前没落。江小姐随家人被发配西北,罗方就是为了寻找江小姐,误了军机,失去与我争帅位的资格!他倒是找回江小姐了,金氏却容不下,只能为侍妾。后来攀上了福郡王府,与郡王府幼女定亲,那位县主却不长命,没多久就因病夭折。现在,据说大伯母要给他说郑府姑娘,郑三老爷在京为四品堂官,应该就是郑府三房的女儿了。”
锦绣看着他道:“国公府的事,你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有安插人在那边,不知道咱们侯府,会不会有他们的人?”
罗真点点头:“自然是有的,不过都被看起来了,大多留在外院做些杂事,内院很干净,你放心!不过从此后若要买奴婢进府,便是你操持,得交待好管事的留意些!”
“嗯,我明白。”
想到下午要回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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