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进这桩事里,连自家姑娘的尸体都不敢收回,我瞧着那管家忠心耿耿,府上出了事正好缺人,便让他来府上做事,送了些银两又差人前去帮了忙,接回师乔婷的尸身,到底是我们家出去的女孩,只能买个好的棺材葬了吧。”
孟老太君说着还垂了两滴眼泪,师乔煌与师玉卿忙出声安慰,心中也是一叹,虽然两人对师乔婷并无甚感情,但到底都是父亲的血脉,如今说死就死了,也是让两人心中有些怅然。
孟老太君擦了擦眼泪,索性一气都告诉两人,“那小李氏死了儿子又死了女儿,得知此事已经疯了,大李氏昨夜央求你父亲让她出家为尼,我们家到底是良善人家,你父亲就将后院一座尼姑庵给了她修行。”
孟老太君悠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锦帕,“这说到底人不能做坏事,这些人以前哪个不是腌渍事情做尽,如今一个都没逃过,老天爷一直看着呢。”
孟老太君话虽如此,可死了三个孙子孙女,她一把年纪如何不难过,但这些人个个咎由自取,死的并非无辜,她只怪自己和师道然没有将孩子教育好,若不是太宠儿子,任由他胡来,师道然但凡能听她的话好好养育子女,远妾近妻,如何能出这样的事。
孟老太君想到子孙心底愧疚不已,韶国郡公夫人、师乔煌、师玉卿不住的劝她,她抬起迷糊的泪眼,瞧着这三人,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自己当年费尽心力保住这母子三人的安然,如今他们个个过得体面,也孝顺贴心,总算让她这颗被不孝儿孙击的千仓百孔的心好受了些。
这边是家人叙话家常的温情,而与此同时的宣政殿内,一个玉瓷茶碗被人忽的掷出,划过一道冗长的弧线,咣当一声,滚了几下落在地毯上,紧随着是一个女人的急切又慌乱的尖叫声:
“陛下!”
128 番外()
寿康宫的凝辉园内最高的那处假山上,飞羽亭中传出袅袅笛音,萦绕婉转,悠扬清雅,声声宛如溪水,潺潺流过山涧,又宛若一双素手,轻轻撩拨心弦。
师玉卿披着金丝素锦披风坐在贺靖逸的腿上,腰间被他搂紧,双手捏着一支晶莹温润的玉笛轻触唇边,那悠悠的笛音便是由此而来。
贺靖逸望着他的凤眸里荡尽温柔,漂亮的薄唇始终不落浅笑,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一曲仙音吹罢,绵长的余声还未散尽,师玉卿放下手,微微侧过脸,双眸与贺靖逸深邃的瞳孔相溶,嘴边旋起如春风般柔润的笑容。
而后他下巴微抬,双手一搂,直接在贺靖逸唇上印上一吻,贺靖逸手放在他的浑圆上,不时感受那里美好的触感,很快加深了这个吻。
师玉卿对贺靖逸而言,仿若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随时都能让他挖掘到惊喜,他外表看着虽温润安静,实则内心满是男人的狂放。
人前他表现得体,不愿与贺靖逸太过亲密惹人注意,让旁人只看到他的儒雅,但他私下的主动和时不时表现的狂野只表现给贺靖逸所见,这样的反差让贺靖逸更深的陷进了对师玉卿的爱情之中。
他手扶在师玉卿头后轻抚他的头发,吻了半晌两人才分开,师玉卿平复了下呼吸,靠在他的颈子处,待呼吸渐渐平了,又被他细腻的颈脖处的皮肤勾惹,忍不住抬头又允上了他的脖子。
贺靖逸倒吸一口气,轻笑的嗓音透着隐隐的忍耐,“兰君,你在这样我就要忍不住在这里”
他留下的半句让师玉卿笑道,“这里不行,被人看见怎么办?”
此时的亭中只有两人悠然自得的坐着赏月,贺靖逸连盏琉璃灯都未让人留下,只借如练的月华照明,将人都挥退,命令允东海与陆福守在园外,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这里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人,再说。”贺靖逸薄唇凑到他耳边低语,“又不是没再这里做过。”
师玉卿与他相爱多年,早已习惯了他的亲密,初时还会泛红的耳根,此时全然不起任何变化,依旧笑道,“你还说,上次险些被弘儿发现。”
贺靖逸微微一笑,提起这个儿子也是头疼不已,“弘儿也甚是调皮了,刚学了些功夫整日在宫中闹腾,他也快五岁了,该让他跟着太傅后面学点书去。”
“等他与安儿的五岁生辰过了,就将他们送去博文官随玥儿一道学习。”
师玉卿想起来好笑, “安儿时常陪靖玥读书倒不用担心,就怕弘儿的性子会不习惯。”
贺靖逸想起另一个儿子笑了笑,“安儿像你,日后也是个爱读书的。”
师玉卿想起儿子脸上笑容不断,“听母后说,靖逸小时候很安静也不爱笑,弘儿这调皮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贺靖逸无奈摇了摇头,“还不是父皇惯的。”
这倒是事实,成英宗退位成太上皇之后,每日不做别的就是含饴弄孙,捧着老来得子的贺靖玥和两个孙子贺永弘,贺永安当作掌上明珠一般疼宠。
贺靖玥生沉稳,像个小大人一般,贺永安乖巧懂事的如瓷娃娃一样,只有个贺永弘最是爱闹腾,成英宗将三个儿孙宠到了天上去,只要不出太大的错误便任由他胡闹。
几次三番惹得宫里鸡犬不宁,好在贺永弘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独独怕了自己的父皇贺靖逸,每每最后他出面用一招面含冰霜冷冷的望着他,当场就能将贺永弘给镇住,安稳了些日子。
“殿下!殿下!”
两人顿住谈话站起身,走到亭栏边朝下面望了一眼,只见伺候贺永弘的一群内监在允东海和陆福的带领下,提着琉璃灯急匆匆的在下面经过。
师玉卿与贺靖逸相视一眼,突然闪身至假山后的树丛内,只听一声,“哎呀!”的叫声。
师玉卿便见贺靖逸手上拎着一个穿着黄色锦衣,面容精致可爱的小男孩缓缓走了出来。
师玉卿面露微笑走出庭外,看着被拎着双脚离地,一脸被抓包讪讪表情的小孩,上前道,“弘儿,你这么晚不睡觉,来园中做什么?”
小男孩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的望着师玉卿,四岁的他仍带着浓浓的奶音,“父后,你让父皇放我下来好不好。”
师玉卿捏了捏他的鼻子,“放你下来你又乱跑。”
“不会的。”贺永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转了转,继续装委屈,“我不会乱跑了,父后我会乖乖的。”
师玉卿拿他无法,摸了摸他的头发,贺靖逸将他放回到地面,贺永弘双脚一着地就忙跑到师玉卿身后躲着怕贺靖逸找他麻烦。
师玉卿转身抱起他,柔声道,“还没告诉父后为什么这么晚在这里?”
贺永弘一把搂住师玉卿的脖子,糯糯道,“我睡不着,想跟父后一起睡,但父后不在殿内,我就来找父后了。”
他的奶音还很重,“父后”两个字发音还不是很标准,隐约听起来像“呼厚”。
他说着转头看了眼贺靖逸,见他视线转向自己又忙缩回去,将师玉卿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些。
师玉卿温柔道,“这么晚你一个人乱跑是不对的,以后可不许了。”
贺永弘对着师玉卿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又将小脑袋埋在了他的脖子里蹭个不停。
师玉卿最是拿孩子没办法,见他撒娇便朝贺靖逸道,“靖逸,今晚让弘儿跟我们睡?”
贺靖逸眉尾一抽,瞧着那小子时不时偷看自己的眼神,见自己看着他又缩回去继续跟师玉卿撒娇,顿时觉得手有些痒痒的,很想在他小屁股上拍两下。
师玉卿见贺靖逸不开口,有些犹豫,以前好几次师玉卿陪着孩子睡觉冷落了贺靖逸,都让他颇为不爽,之后便缠着师玉卿加倍要回属于自己的福利。
贺永安从小被贺靖玥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倒不是很纠缠两人,就是贺永弘最爱缠着师玉卿,经常破坏两人的独处时间,让贺靖逸每次都很想将他丢出去,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个叱诧风云的威武帝王,私下里需要整天和孩子吃醋斗气,争取皇后的关注。
师玉卿最受不住孩子撒娇,见他委委屈屈的又糯糯的喊自己:“父后,好不好嘛。”
顿时心软成一片,忙抱着他哄道,“好,好。”
师玉卿答应完又露出那副让贺靖逸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乖顺表情,柔声唤他,“靖逸。”
他这声音一出,贺靖逸就知道今晚自己的福利又被迫取消了,但就好比师玉卿对孩子没有丝毫办法,贺靖逸对待师玉卿也是同样百依百顺,这夫奴的毛病是与日俱增。
他无奈的斜了眼达到目的露出笑容的贺永弘,只得点点头,温柔道,“好,兰君。”
于是今夜,贺靖逸又只能无奈的望着被贺永弘抱着紧紧的师玉卿,自己看得到却吃不到。
他叹了口气,望着师玉卿和贺永弘的熟睡后微微泛红的脸,宠爱的笑了笑,在两人脸颊各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129 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后惊慌的尖叫声并没有阻止盛怒中的成英宗,他一双如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紫衣男子,见他挺直着腰板纹丝不动,看似镇定的脸色却被黑瞳中的黯然所出卖。
“畜生!你母后如此含辛茹苦的养育你成人,你竟妄图杀害与她,你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儿子!”成英宗脸涨的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全都鼓胀了起来,抖着声音站在龙榻前,握住手边另一杯茶碗举高过头顶就要再次朝他砸下。
在他几欲落下手的一霎,皇后哭喊的声音又响起他耳畔,“陛下!”
那唤声刹住了成英宗的冲动,他侧过目光见皇后泪眼如梭不顾一切扑在他身前,伸手要拦住他手上茶碗,顿时被她唤回了理智。
贺靖逸身子微动,生怕成英宗不小心手一挥将皇后推倒在地,忙提高了警惕,要上前扶住皇后,以免她受伤。
好在成英宗到底是常年练武之人,反应极快,手迅速扶住皇后让她坐下,口中不断劝道,“快坐下,玉华你别哭了,小心身子。”
成英宗安抚了她两句,但心中气愤依旧难平,指着贺明峰斥道,“孽子快说!你为何要加害于你母后!”
贺明峰低垂着眼眸,嘴唇微动,一字一句吐出,“因为她杀了我阿娘。”
“你胡说什么!”成英宗拍案而起,怒目圆瞪道,“你阿娘如何是皇后所杀!她分明是被”
成英宗说到此处,顿了顿,一声扼腕的叹息,头微微摇了摇,脸上浮现一阵浓浓的愧疚,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泪水涟涟,啜泣声不止,“陛下莫怪峰儿,峰儿都是受了惠妃的挑唆,他心里比我们更苦。”
原本跪在地毯上宛若一尊石像不发一言的贺明峰,眉宇间因她的话微微轻动,黯然的眸中的是道不尽的神伤。
原来贺明峰从师乔煌那里出来便径直来到成英宗这里,他心下早已做好了决定,要向成英宗坦白自己所做之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执意如此,皇后已为他遮掩,不欲让成英宗知道,让他被罚罪,但是他心底总有团团黑雾迷绕,如何努力,都挥不开捆绑住他的心结。
他想要的或许是成英宗的处罚,来抚平心底躁动的又极力被他掩盖的愧疚,又或许是他一直不愿去掀开的往事,知道他心中那个完美无瑕的阿娘的真实。
皇后瞧见他自然欢喜,但轻易察觉到他的意图,几次三番拦住话头,连一旁的贺靖逸都瞧出了皇后的心思,开口邀他去自己宫里试图阻止他的行动,但下定了决心的贺明峰岂会如此轻易放弃。
他趁着众人不备直接跪倒在成英宗与皇后面前,大声说出自己企图杀害皇后之语,将成英宗震得大失惊色,皇后霎时慌得无话,他又趁此说出自己所他自己所设下的一切阴谋,杀死纯美人嫁祸皇后,欲在密室杀害皇后等事。
而后,便是成英宗怒火炽盛,愤而将茶碗朝他砸去。
“玉华,你说他受了惠妃挑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成英宗轻扶皇后的胳膊,小心扶她坐稳,苏锦忙上前帮皇后顺气,生恐她哭坏了身子。
皇后擦干眼泪,满目慈爱的望向贺明峰,悠悠道,“当年梅儿受了惠妃挑唆处处与我作对,此事陛下可记得?”
成英宗听她提及端昭容也是一叹,原本那般明媚可爱的女子,最后竟变成了那般阴险恶毒,让自己对她失望透顶,但他如今想来,自己与她还不是都一样,没有敌过惠妃的奸滑狡诈。
“我自然记得。”成英宗答道,“她当年多次设计陷害与你,在你的食物里投毒,又设圈套让你跌落荷塘,好在都未成功,你念在姐妹之情处处忍让,在她死后又将峰儿带回宫悉心教导长大,我正是因为知晓这些,才对峰儿如此失望!”
皇后瞧着成英宗涨红的脸伸手抚了抚他的胸前替他顺气, “陛下消消气。”
成英宗被她劝慰的好了些,握住她的手,听她继续道:“当年惠妃藏在暗中处处挑唆梅儿帮她做事,好在梅儿之后终于发现了她的阴谋有所感悟,便与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皇后稍稍安宁了神色,望着贺明峰的一双秀目逐渐恍惚,眉宇间愁绪涌动,似乎陷入了她不愿回忆的过去,菱唇轻启,话语悠悠,“我还记得,梅儿死之前的那天早上,御花园的梅花刚刚开满枝头,煞是好看,梅儿手握一株红梅来长乐宫见我,她说很后悔自己的做作所为,要寄以自己最喜欢的红梅向我道歉。”
皇后蕴满伤心的眼眸一闭,哽咽在喉头,“我哪里会不原谅她,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她身畔站立的贺靖逸关心道:“母后别太伤心,身体为重。”
皇后被他劝住,稍稍好了些,又道,“可怜梅儿回去就毒发身亡,我虽知道是惠妃所做,苦于没有证据只得忍耐,再找机会报仇。”
她话未说尽,成英宗忙惭愧道,“都是为了我,是我无用,收不回江胜手中的兵马,不得不忌惮她的家室,让你们受了委屈。”
皇后忙握住他的手摇摇头,“陛下是天子,事事为了江山社稷,陛下没有错,错的是那惠妃与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