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哈哈笑道:“凭此一言,足见你武功见识不凡,我立志学遍天下剑法,只盼能从其中悟出剑道真谛,却并非是贪多不厌,只是剑道玄奥异常,我也不知这个法子能否行得通。”
他这番话,倒像是将苏惊鹤当作剑道知己,而非对手,他对苏惊鹤的重视,已可想而知。
苏惊鹤道:“连前辈都不能领悟剑道奥妙,晚辈更加没有指望了。”
厉天道:“你也不必轻看自己,现在我倒是极想一试你的剑法。”
苏惊鹤并不推辞,道:“前辈有令,焉敢不从。”
他解下剑鞘交于纳兰芷,动作慢条斯理,毫无惊人之举,然而越是如此,厉天的神情越是凝重,深知此人必有惊人艺技。
苏惊鹤抱拳道:“前辈,得罪了。”
一剑刺去,却是轻飘飘地毫无力道,众人大感惊讶,暗道:“这是什么剑法,纵算刺中人身,岂非也毫无伤害,使出这样的剑法又有何用?”
然而厉天的脸上却露出兴奋的神情,一人空负绝世技艺,却无人欣赏,其寂寞之情何以堪,是以乍逢旗鼓相当的对手,怎能不欣喜若狂?
他已看出,苏惊鹤此招虽是平淡无奇,却是后招无穷,其中竟蕴藏着无数变化,正可谓进可攻,退可以守,简直是高明之极。
虽不能说此招可胜过霸王剑法或天山剑法,但真正的高手,越是平凡无奇的招式,越能显示其功力。
然而令他惊奇的是,他所知的剑法极多,偏偏却瞧不出苏惊鹤所施的剑法。
世间居然有自己所不知的高明剑法,实在是不可思议。
无奈之下,厉天依样画葫芦,也是轻飘飘一剑刺出,此招与苏惊鹤的剑式一模一样,极难看出区别。
众人大感失望,本以为精彩之极的比剑竟成了这种闷死人的局面。
接连几招,厉天与苏惊鹤两人皆是轻描淡写,软弱无力地划来划出,不过仍是一模一样,众人更觉无趣。
傅邪真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指指点点,与纳兰芷谈论场上的变化。
金情暗暗吃惊,心道:“厉天与苏惊鹤的剑法,必是高明之极,只是我等看不懂罢了,傅邪真如此年轻,难道竟能看得懂不成?”
凌小初一双眼睛却只盯在纳兰芷的身上,美人的一颦一笑,无不尽落眼中,场上的变化,倒是根本不去顾及了。
忽见苏惊鹤收剑而立,神情愧然地道:“晚辈输了。”
众人不知其所以然,只得嘴巴张得大大,静听二人说话。
厉天摇了摇头道:“仅以剑法而论,我的确胜了一招半式,不过若以今天的约定而言,却是我输了。”
青鸾叫道:“三叔,你怎会输了?”
厉天苦苦笑道:“苏公子的剑法虚虚实实,无迹可循,我根本就不曾见过,又怎可能用他的剑法,我能取胜,完全是因为我用了本门剑法之故。”
青鸾道:“可是你们的剑招分明是一样的吗?”
厉天道:“剑式虽同,剑意却大相径庭,实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事情,祢是不会懂的。”
他望向苏惊鹤,诚恳地道:“苏公子的剑法极为高明,可恨老夫却一无所知,不知公子能否见告此剑法的名称。”
苏惊鹤脸色一红,道:“其实这套剑法是在下临时创制,并无名称。”
众人不由耸然动容,须知一门剑法的创立,往往经过数代人花费无数心血千锤百练,才可略有形迹,然而苏惊鹤却能自创剑法,其天质之高,简直赫人听闻。
厉天怔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一百年,看来今日之江湖,已是苏公子的天下了。”
他脸上有说不出的萧索之意,缓缓地从桌边站起,众人此时才发觉,他一直是端坐着比剑。
由此看来,苏惊鹤虽侥幸胜了他,却只是限于今日的规定,单以剑法而论,此人比苏惊鹤不知高明多少,其余众人更不必说了。
傅邪真道:“前辈就想这样走了吗?”
厉天微愕道:“莫非小兄弟还想指教?”
傅邪真笑道:“指教不敢,可是既然输了,就该认罚,先前你们取去的切玉刀什么的,也该奉还了吧!”
青鸾道:“此一事也,彼一事也,我们虽是输了,只是答应不取你们身上的东西罢了,并没有说要交出先前取的东西。”
傅邪真道:“前辈也是这个意思吗?”
厉天道:“青鸾,祢若想要好刀,难道三叔没有本事给祢取来吗?”
青鸾虽是凶蛮,对厉天的话却不敢反驳,百般无奈地将切玉刀掷于地上。
青虚子大喜,急忙趋前捡起切玉刀,欢喜无限地纳入怀中。
袁青海叫道:“我中了青冥神掌,难道前辈不给解药就走吗?”
青鸾道:“我若练成了青冥神掌,你哪还能站在这里。”
袁青海大喜,悬在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去。
青鸾送还了物事,却并没有离去,而是望着傅邪真道:“你能不能将衣衫脱了,让我瞧瞧你的后背。”
傅邪真道:“祢说我会肯吗?”
青鸾愤愤地哼了一声,道:“不瞧就不瞧,有什么了不起的。”
傅邪真望了望桌上点着的更香,已只有寸许长了,忽地心中一动,对厉天道:“前辈,晚辈还有些话要说。”
厉天意兴阑珊地道:“小兄弟请说。”
傅邪真笑道:“前辈的剑法令人大开眼界,只是今日在座的都是晚辈,没有资格与前辈真正动手,若是有一位与前辈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可是我们之福了。”
青鸾傲然道:“除了江湖五老,谁有资格与三叔动手,只怕你一辈子也没有这个福分了。”
傅邪真斜眼望了望已快燃尽的更香,笑道:“那可难说了,谁知江湖五老不会在此时出现。”
厉天顺着傅邪真的眼睛一瞧,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果然聪明,只是你怎知香尽后,就会有高手前来?”
傅邪真道:“此次前来洛阳的,有无数白道高手,而此处正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这么长时间仍不见有人前来,岂不令人生疑?由此可见,后面来的人必是被前辈的同伴引开了,前辈点香计时,正是此意。”
厉天连连叹息,道:“令师好有福气,竟有如此出色的两名弟子,弟子已如此,师父已不难想像,他日有缘,我倒想与令师好好亲近亲近。”
忽听屋外有人冷笑道:“苏公子的师父是世外高人,你怎有福气见他,倒是老夫的长剑,你想不见也不行。”
厉天微微一怔,却很快就淡淡地道:“多年不见,秦兄仍是好大的火气,看来秦家嫂子仍是管教无方。”
一名女子的声音叱道:“我们的家务事,倒需要你来管。”
众人听到两人说话,无不大喜过望,金情更是急忙奔到门口,恭声道:“不肖弟子金情,拜见师伯、师婶。”
老者哼了一声,道:“石非的徒儿,老子一概不见,好好的天山剑法,却被他弄得面目全非,想起来都令人生气。”
女子柔声道:“石大哥虽说糊涂,可是他的弟子又有什么错,何况情儿对你一向敬重,你也不必给他太过难堪。”
老者闻言更怒,道:“祢竟替石非求情,难道祢的心中仍放不下他吗?”
女人娇声叱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老者经此一骂,情绪反而大为好转,赔笑道:“红棉,何必当真,祢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喜欢胡说八道的。”
金情站在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神情大为尴尬。
一位灰衣老者龙行虎步地从金情身边走进屋来,满脸傲气,瞧也不瞧金情一眼,而他身边的中年美妇却是轻拍金情的肩头,意示安慰。
众人皆知秦氏夫妇是天山派名宿,在江湖中辈份颇高,有他夫妇前来,必有一场好戏看了。
凌小初等人急忙见礼,老者却是洋洋不理,只是望着厉天冷笑不语。
此时桌上的更香已燃尽,厉天暗道:“秦风、赵红棉既已赶到,白道高手必会陆续前来,看来今天有些麻烦了。”
以他的武功,纵算来了千军万马,也毫不在意,只是青鸾武功低微,却是个大大的拖累。
秦风道:“厉天,废话少说,老夫倒想看看,十八年后,你的剑法又到了什么程度。”
厉天淡淡地道:“比起他人或许不如,不过比起老弟,恐怕要胜过多多。”
秦风大喝一声,挺剑向厉天刺去。
众人见他的剑招正是“金玉满堂”,然而却与金情所施大为不同,与厉天刚才施的招式,倒颇有几份相似。
厉天身形一动,已避开此招,秦风连变数招,厉天皆是轻轻闪过,并不出招。
秦风怒道:“厉天,你为何还不出剑?”
厉天不屑地道:“以你的武功,又怎有资格令我出剑,若是换作石非,老夫倒不敢大意。”
秦风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石非,闻言怒不可遏,狂吼道:“难道老夫不如石非!”
傅邪真道:“秦前辈,这是激将之法,万万不可上当。”
赵红棉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转目看着场上时,却是花容失色。
只见漫天的剑法已消失无踪,厉天手中竹筷挑起,中宫直进,已抵住秦风的咽喉。
以秦风的武功,竟然在数招之内就被厉天所制,众人无不色变,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厉天凭的,只是一根小小的竹筷。
其实二人的武功差距并非如此之大,只是秦风性情暴躁,极易受激,一旦心神难定,剑法难免破绽百出,而厉天何等武功,秦风破绽一出,必被他所趁。
秦风又惊又怒,却丝毫也不敢动弹,他知道竹筷在厉天手中,无异于神兵利器。急怒之中,他的脸色已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赵红棉关心则乱,颤声道:“厉天,愚夫无意冒犯,只是他的脾气向来如此,你也是知道的。”
话音未落,屋外有人断喝道:“师妹,死则死矣,又怎能对魔教妖人软语求情。”
赵红棉循声望去,屋中已多了一名老道,身穿灰色道袍,神色凌厉,目光向众人一扫,众人无不心中一凛,暗道:“此人好犀利的目光。”
金情已拜倒在地,道:“徒儿拜见师父。”
苏惊鹤暗道:“原来此人竟是天山派掌门石非,难怪目光如此锐利。虽说他改造天山剑法并不成功,不过他有如此志向,足见自身武功极高,毕竟改造剑法并非一日之功,或许假以时日,此人真能令天山剑法达到完美之境。”
赵红棉喜道:“师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石非望着赵红棉时,目光转柔,道:“师妹,祢不必担心,为兄定能救下秦师弟。只是我辈白道中人,行事堂堂正正,又岂能向魔教妖人低头。”
秦风见他二人眉来眼去,心中妒火大盛,浑忘了自身处境,大叫道:“石非,我不要你救,老子宁愿死在厉天手中。”
石非嘿嘿冷笑道:“本座救你,并非要你领情,你若真不想活,不妨等本座救下你以后再寻了断不迟。”
众人相视莞尔,却不敢笑出声来,石非师兄妹三人的情孽纠缠天下皆知,师兄弟二人为了赵红棉这位小师妹,早已弄得水火不容,只是想不到二人年纪已如此之高,却仍是斗个不休。
厉天哈哈笑道:“石非,老夫倒想看看,你凭什么能救得了秦风?”
石非望了望青鸾,淡淡地道:“剑皇厉天是何等英雄人物,怎能靠挟持人质活命,我猜你今日之举,不过是为了这个小姑娘。”
厉天心中一惊,道:“那又怎样?”
石非道:“我以天山历代掌门之灵位发誓,绝不会动这小姑娘一根毫毛,你若胜了本座,你与这位小姑娘自可安然离去,若是败了,那可就不要怪本座无情。”
以厉天的武功,若论单打独斗,天下难逢敌手,石非既如此说,足见他对自己信心百倍,深信以自己的武功能胜得了厉天。
厉天受石非一激,胸中豪气陡生,哈哈大笑道:“厉某人纵横天下多年,还从来不曾受人所制,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领留下我们。”
他放下竹筷,秦风却仍是站立不动,口中道:“厉天,刚才老子中了你的激将之计,才不幸被制,老子不服,还想跟你再次比过。”
厉天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们师兄弟齐上,若是厉某人败了,便自废武功。”
秦风向石非瞧了一眼,冷冷地道:“与他联手,污辱了老子的名头。”
石非虽心中有气,却不便发作,只好装作没有听到。
他缓缓取出剑来,道:“厉天,可要小心了。”
说罢,缓缓刺出一剑。
厉天负手而立,神情颇为傲慢,然而他斜眼瞧向石非刺来的剑招,却大感惊讶。
从金情刚才施展的剑法来看,石非对天山剑法的改造并不成功,然而石非这一招却远非金情可比,一改繁复华丽之风,而变得厚实凝重。
厉天暗暗点头,天山剑法若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必可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剑法,石非的天资实在非同小可。
到此地步,他已不敢托大,身形微退,手已按到剑鞘上。
在他的剑将拔未拔之时,本该是石非最好的进攻机会,想不到石非却凝剑不动,任由厉天拔出剑来。
石非此举,无疑表明他对自己的剑法自信十足,众人目中发光,都已感到今日之战必将精彩绝伦。
眨眼间,石非与厉天已交换了数招,两人的剑招都甚为缓慢,是以剑招变幻之时,众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瞧见。
虽说两人的剑法必定都是好的,不过众人很快就疑云丛生,这样的剑法,又怎能伤敌?
傅邪真转向苏惊鹤,也是面露疑问之色。
苏惊鹤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他们并非在较生死,而是比剑法,若是真正对敌,剑招可要快多了。”
傅邪真道:“原来如此。”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恍然。
说话间,石非一声长吟,面泛红光,显得兴奋起来,他多年来一心孤意想改造天山剑法,中途自然大走弯路,是以颇遭天山派前辈非议,秦风更是视他为天山派的罪人。
如今与厉天试剑之下,却发现自己的改造颇为成功,虽说其中仍有不足之处,然这套剑法与先前的天山剑法实不可同日而语,却是不争的事实。
秦风先前还是一脸鄙夷,此时却神情肃然,心中着实暗叹不已。
以石非的人材武功,的确是天山派掌门人的当然之选,若不是他年轻时痴于武功,倦于情事,自己绝不可能有机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