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默不作声,只继续看着对着镜子像是在臭美的女人。
待到房内只剩下他和严嘉,他才走上前靠近她,一动不动看着她开口:“你不是无缘无故跑去河边对不对?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坏人?”
严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仍旧像是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世界中。
齐临继续道:“我知道你是被人催眠了,你不要怕,我会找到办法让你恢复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齐临百思不得其解。
这苗寨并没有什么古怪,村民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苗民。
不过他很想到下飞机后,似乎有人跟踪他和严嘉。
因为在江城时,出了玉玦被神秘人抢走又送回的事情。他当时想的就是跟踪他们的人应该也是冲着辰氐人来的,但他毕竟是打着去考察苗寨民俗的名义,而且进入山中后,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明显完全消失。所以他并没有再放在心上。
可如今严嘉发生这种事,他不得不怀疑寨子里已经潜入了那些神秘人。
齐临有点烦恼地看了看严嘉,一面抱怨她不听自己的话独自跑开,一面又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齐临其实并不在乎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实际上他有关辰氐人所有的研究公开共享都没有关系,可他知道那些人可能需要的并非是公开共享,而是独占。
他还不知道辰氐人到底有什么有利可图的巨大秘密,但按着目前的状况来看,必然是有的。
而令他最不解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伤害严嘉,难道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
他有点烦恼地想着,上前将严嘉抱住。
他动作不重,严嘉也就没挣扎,只是对他的拥抱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开饭时,石璎璎来叫人,齐临拉着严嘉去吃饭。
痴傻状的严嘉,好在还能生活自理,看到饭菜,便老老实实坐下,自己动着筷子吃饭。
只是依旧一言不发。
傅平看了看忧心忡忡的齐临,问道:“齐临,你打算怎么办?”
齐临吐了口气:“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本来计划今天走,出了这种事,你们也跟着没走成。我想了想,还是明天带严嘉回去,到时找医生看看。”
傅平点点头:“也好,早点回去就诊早放心。那我们明天一起走,严嘉现在这个样子,你一个人可能也是照看不好的。”
石璎璎连连点头:“我们一起来的一起走,我会帮你照看严嘉的。”
齐临蹙眉看了眼无知无觉的严嘉,又深深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几人正计划着,村长家中的几个的小孩,忽然从外面蹦蹦跳跳跑进来。几人手中还拿着一支小小的原子笔和一张纸。
那原子笔看起来很精致特别,并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苗寨的东西。
而那几个孩子也似乎觉得十分稀奇,拿着那原子笔,在那张纸上胡乱图画。
“你们哪里来的笔?”村长问。
其中一个小孩子回他:“在外面的路上捡的。”
村长随口问:“是你们几个丢的吗?”
众人除了严嘉,均摇摇头,齐临看了眼严嘉替她回答:“也不严嘉的。”
那几个小孩嘻嘻在纸上画了几笔,又将纸举到傅平面前,指着上面本来就有的几个字母:“还有这张纸,上面写着的这些东西,是不是英语啊?”
傅平淡淡瞟一眼,忽然脸色大变,口中喃喃道:“他们来了?”
他声音很轻,但还是叫齐临听到,他蹙眉问他:“你说谁来了?傅平,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傅平摇摇头,脸色却有点不同寻常的苍白。
石璎璎一头雾水似地看这样两人,疑惑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傅平倒是很快恢复,笑了笑道:“没事。”
齐临也道:“没事。”
这一日在齐临的忧心和狐疑中度过。
傅平那句“他们来了”实在是让他费解。
到底谁来了?难道就是那些挖掘辰氐人秘密的神秘人?
可这与傅平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傅平跟那些人有关?
带着这些疑问,齐临这一天一步都没有离开严嘉,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到了入夜,严嘉径自上床睡觉。齐临自顾在她床边打了个地铺,将石璎璎赶走到另外的客房。
这一夜的齐临,并没有睡。
吊脚楼毫无隔音能力,外面的一点风水草动都能听到。而秋日的村寨十分安静,直到后半夜,一直竖着耳朵的齐临,忽然隐隐听到一丝脚步。
那脚步极其轻,如果不是他的听力绝佳,或许并不能感觉到。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睡得安稳的严嘉,轻手轻脚打开门,果然见院子里有一个身影。
“谁?!”他大叫一声。
67边城幽村()
院子里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旋即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是我。()”
石璎璎的声音很容易让齐临辨识,实际上他也已经从月光下的轮廓,看出那身影是她。
他还未开口,石璎璎已经踮着脚尖;快速走了过来;小声问:“齐临,你怎么起来了?”
黑暗中齐临的神色看不出;但那声音明显是不悦且带着质疑的:“该我问你为什么大半夜的在院子里吧?”
石璎璎倒是挺坦然;只神秘兮兮地靠近他:“我一个人睡有点怕;怎么都睡不着;刚刚好像听到有奇怪的声音;所以就爬了起来看看;你有没有听到?”
齐临狐疑,难道刚刚听到的脚步不是石璎璎的?
他想了想,直矗矗回道:“我就听到你的声音。”
石璎璎讪讪一笑:“那可能是我幻听了。”说完她叹了口气,继续压低声音道,“说实话,严嘉发生这种事,我总觉得心里发憷。落洞这种事情照我的理解,无非就是青春期苗家女孩的心理疾病,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发生在严嘉一外来的姑娘身上。你说其实她是不是中了什么巫蛊之术?就像之前在路上发生的那样?这苗寨不是还有个什么草鬼婆么?”
齐临稍稍打开身后的门,从半开的缝隙中,遥遥看了眼在黑暗中睡得香甜的严嘉,复而又将门小心翼翼关上。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不管是怎么回事,我相信现代医术都可以解决的。”
石璎璎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说完,抬头看了看齐临,“齐临,你是不是也睡不着?要不我们聊聊天吧?”
齐临默不作声,但是蹲下的身子,已经说明了他的意思。
石璎璎也随他在门口蹲下:“你别担心,严嘉现在看起来也不痛苦。”
“我不担心。”说是这样说,齐临却双手抱膝,一副落寞的鬼样子蹲在地上,眼睛望向天空的月亮,别提多忧伤。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管石璎璎说什么,似乎都没有听进去。到了后来,石璎璎也不好继续说话,一来是自讨没趣,二来是怕万一打扰了屋内睡觉的人,只陪他在门口蹲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临的悲伤情绪终于稍稍散开,他舒了口气,朝石璎璎道:“你睡觉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我也进去陪严嘉了。”
石璎璎哦一声,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那我回屋了,你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没精神。”
齐临没有应她,见她转身回屋,自己也退回房间。
床上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似乎睡得极其安稳,只是齐临在走近时,忽然发觉不对。床上根本就不是没动静,完全是一点呼吸的响动都没有。
他快步走上前,掀起被子一看,黑漆漆的床上,哪里还有严嘉的影子。
齐临这回心跳都差点没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深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他拿出手电照了下屋子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刚刚一直在门口,唯一的可能便是屋子的后门。
可他走上前检查一下,那门的木闩依旧是闩好的。如果有人从这里带走严嘉,姑且不论他在门口没听到半点动静,就是这依旧从内闩着的门,也无从解释。
就算齐临曾经的经历,让他见过一些无法用现代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但基本上他还算是一个理智的无神论者,所以在他的理解范围内,这几乎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
但容不得他多想,齐临打开后门,走出去用电筒照了照四周,又看了看地面,仍旧是没有任何动静和痕迹。
齐临在江城见过那些人,直觉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和本事。
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脑子灵光一现,忽然想起隔壁的傅平。
他跑回屋子,敲了敲木墙壁,隔壁果然是没有回应。
他快速跑到外面的门口,准备一脚将那门撬开。
只是抬起脚,忽然想起不应该再惊动村长和其他村民。毕竟如果寨子里来了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人,对宁静的村寨是一种惊扰。事情未明朗之前,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也不好吓到村民。
何况,如果真的有什么坏人,还是他们带来的。
想着,齐临咬住手电,伸手在门缝捣鼓了几下,好在他撬门的技术早已经炉火纯青,这种木门闩,对他来说也不是问题,三下五除二便将门打开。
他飞快跑到床前,那床上果然也没有人。
齐临伸手摸了下被子,基本上没什么温度,说明傅平已经离开有一阵子。
那么,催眠严嘉,此时带走严嘉的人,果真是傅平。
难道他就是那些神秘人?可是他们应该就是要探寻辰氐人的秘密?为什么要伤害严嘉?
难道是严嘉发现了什么秘密?
最重要的是,他将严嘉带去了哪里?
此时村寨还处在一片黑暗中,按着傅平对地形的了解,只要他想离开,一定能轻易做到。
但是齐临潜意识认为他不会离开太远,而且也总觉得他并非那些神秘人的同伙。他整个人看起来太淡然,一把价值连城的青铜匕首可以随随便便挂在小店内的人,不太像是会丧心病狂追寻所谓的辰氐人秘密的神秘人。
他忽然又想起白天在饭桌上,傅平看着小孩子拿着的那纸张,莫名冒出的“他们来了”几个字。他后来悄悄去看了那纸张,上面几个英文字母,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傅平一路来所有的古怪举动,一幕一幕从齐临脑子里跳出来。
他在古城茶楼见到纸张上所画村子的图,出现的一瞬间怔忡。
对苗语和当地民俗的过于熟谙。
在忽然出现瘴气树林,并且流露出的短暂愤怒。
挖墓时表现出的紧张和敬畏,以及对蛇群的跪拜。
……
当严嘉悠悠然转醒时,惊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听使唤,待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是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她转头看了下四周,很快看出她所在的地方,是山坡上莫家的那房子当中。此时的屋子点着一支蜡烛,只是灯光微弱,不足以照亮这件屋子。
而她也很快发觉了在墙边半蹲着,似乎在倒着什么东西的傅平。
严嘉挣扎了□体,叫道:“傅平,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绑着我做什么?”
傅平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瓶子扔掉,轻笑一声道:“你还叫我傅平吗?你应该叫我阿岩,说起来好多年都没人这样叫过我,我现在忽然很想听。”
他表情有点古怪,严嘉只觉得心中发憷,她对醒来之前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当时她跟着他来这里,听到他所说的话,然后不知他对她做了什么,她对后面就没有任何记忆了。他甚至分不清现在距离那时已经过了多久。
不过他有些馄饨的脑袋里,似乎隐隐有齐临他们的画面。
严嘉气急败坏地叫道:“傅平,你放开我!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好好说吗?我们绝对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傅平但笑不语,只是从那神龛前的桌面拿了那截燃烧的蜡烛。
严嘉惊恐地看到慢慢地将蜡烛丢在刚刚的墙边。她这时才闻到,这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松香,想必就是他倒在地上的那些黑色液体。
当她看到蜡烛火点燃地上的松油,火苗慢慢燃起,才蓦地明白傅平要做什么?
就在刚刚,即使她被绑着,也绝对没有想过傅平会伤害她。在她看来,傅平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可现在她不得不又惊又怕,大叫道:“傅平,你放开我!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秘密,我可以保证不说!”
傅平伸手对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在地上坐下来:“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的,我会跟你一起。相信我,其实活在世上没什么好的,因为你在未来的日子,会看到世态炎凉,遇到各种居心叵测的人,遭遇离别和背叛,还有漫长的孤独。这些滋味非常不好受,我不忍心让你有机会遭受。所以严嘉,陪我一起在这个世界消失吧!”
“你疯了啊!”严嘉用力挣扎,但是身上的绳索纹丝不动,她像是一个徒劳的困兽,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在墙角一点一点蔓延。
傅平对她的咒骂毫无所动,只幽幽道:“我生在这个苗寨,从小和苗寨里的人生活,除了会说父母教给的汉话,我和苗民没有任何区别。后来我的父母过世,我以为我会和寨子里的其他年轻人一样,在山中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娶个苗家姑娘,生几个孩子。直到我遇到了她。”
他顿了顿,看向严嘉,继续娓娓道来:“她长得真漂亮,你确实长得很像她。不过在我看来,她和你一点都不一样。那时我跟了邻村的师傅学做木匠,时常走村串寨,有一次在一个寨子里为人搭建房梁时,不小心摔断了腿。当时那寨子里正好有普及卫生知识的知青,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她为我接骨治疗,我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漂亮的姑娘。因为我是这深山苗寨里,汉话说得最好的,几天下来我和她便熟悉了。等我腿伤恢复,她也回了乡镇上的临时公社。虽然从寨子里到公社最快也要走上一天一夜,但我还是每个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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