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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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衾寒-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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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正要伸手抓起她的衣领,却被人从旁一把搦住,硬生生停滞半空。

    叶香偶不料有人帮忙,惊了一跳,举目望去,那男子身穿一件深墨吴绫衣衫,上绣梨花香瓣潋线纹,玉貌佳姿,儒雅翩一般。

    是他!

    想到上回在街巷邂逅一幕,叶香偶张着嘴巴,险些惊呼出声。

第7章 '相遇'() 
张长坤大概也没料到半路会冲出个程咬金,反应一怔,侧目瞧去,心内更觉一惊:“你、你是……南城纪家……”

    纪公子勾唇一哂:“今日员外庆寿,宾客填门,张兄因何事而大动肝火?”

    原来淮洲分南北两城,中以淇河分隔,所谓南秀北富,这纪家历代经营茶业生意,也是南城一富。

    张长坤教他紧紧缚住胳膊,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得一抽袖子,才把手收了回来,没好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纪公子啊。”

    纪公子若有所觉,视线转向叶香偶,叶香偶正一脸震惊地盯着他,发现他望过来,朝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

    叶香偶心想遇到救星了,赶紧拉着阿玉躲到他背后。

    张长坤见状,心头更是窝火,“这二人适才冒犯了我,我正待严加惩治,纪公子最好莫要插手。”

    叶香偶闻言辩解:“一开始的确是我们不对,但已经赔礼认错,孰料你故意刁难,不仅要拉我们去别处唱曲,还动手动脚,举止轻薄,这才抗拒不从。”

    纪公子听后,淡淡开口:“一桩小事罢了,张兄何必计较,今日若真闹了上去,只怕不好收场。”

    张长坤一惊,听出他弦外之音,众兄妹里,当属他最败家,好吃懒做,不学无术,读书读不好,赌钱蹴踘却是一样赛一样的行,见着美佳人,更不吝啬手上钱钞,挥霍如土。偏偏张员外是位土财主,却有望子成龙之心,二儿二女中,属这么儿最不可救药,每次得知其在外胡作非为,惹事生非,二话不说,执了木棒就一顿痛打,是以张长坤天不怕地不怕,独怕家中严父。

    今日正逢寿辰,若把那老头子气坏,指不定又被如何打骂,张长坤心念之间,便有些惶惶,同时觑向纪公子,见他神态温逸,一对眼眸却呈现深郁之色,若静潭死水一般,让人窒于其间,不由自主想到关于对方身上的一些流言……

    张长坤思量片刻,只好道:“哼,既然有纪公子替你们说情,此事我便不在计较!”临去前,不忘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叶香偶,方拂袖离去。

    叶香偶站在背后,朝他吐吐舌头,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个鬼脸,再抬眸,发觉纪公子唇角含笑,正痴痴地看着她。

    她脸蛋一红,走上前:“多谢你,这回又帮了我一次……”阿玉也从旁行个礼。

    他却一直看着她:“你怎么这身打扮?”

    叶香偶赶紧做个“嘘”的手势,扭头东张西望,才低声告诉他:“不瞒你说,其实、其实我不是德戏班的人。”

    纪公子微笑:“我知道。”

    咦,他怎么知道的?莫非她看着一点也不像唱戏的?

    “你混在德戏班里,就不怕被人发现吗?”他笑得温文尔雅,宛如天上的云朵一样柔软好看,让叶香偶突然觉得,如果有个人能这么天天冲她笑着,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怕呀,不过我有帮手,而且你瞧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忙手忙脚的,才不会留意到我。”她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问,“你会帮我保密吧?”

    “当然。”两个字,他答得斩钉截铁。

    毫无缘由的,他这么一说,叶香偶就打从心底里选择相信他,问道:“你姓纪吗?”

    他凝着她半晌,垂落眼帘:“嗯……”

    叶香偶心内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会令他感到格外伤心似的。

    “攸宁,纪攸宁……”他玉唇轻启,声音低如呓语一般。

    纪攸宁,君子攸宁。

    叶香偶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深深萦绕着,待记下后,咧嘴一笑:“好名字!”

    纪攸宁转而问:“你呢?”

    叶香偶记得上回他有问过自己的名字,不过这次十分爽快地告诉他:“我叫叶香偶。”

    “叶、香、偶……”他低头,有点神经质似的,念叨了好几遍。

    叶香偶纳罕自己的名字有那么特别么,每次他的反应都怪怪的:“纪公子,你住在南城?”

    他颔首:“嗯。”

    叶香偶瞧他衣冠楚楚,此番背后还跟着一名小厮,显然也是富贵子弟:“那你也是被张员外邀约的宾客啦。”

    “嗯……”纪攸宁望着她,声音有些飘忽而缓慢,“前面太过喧闹……所以……我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那眸底如有灼意般,看得叶香偶脸又微微地红了。

    “对了……”稍后他抬手,去掏袖子。

    叶香偶疑惑他要拿什么,忽闻前方传来一道男音:“咦,那位不是纪公子吗?”

    园内不远处走来几名锦衣华服的男子,适才出声那人玉冠执扇,笑得满面春风,至于其他几人……

    当某道身影映入眼帘时,好比平地惊雷,震得叶香偶大脑“轰隆隆”一响,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喻寒一袭茶白色绣腊梅吴绫长衫,白玉冠、白缎带、白挂佩,白绢履,颜色如雪,肤光若玉,正如那云阙贵仙一般,琳琅美质,神韵非凡,难琢难铸,难修难绘,令得芸芸众生皆成了陪衬。

    “那个人……怎么看着好像裴少主啊……”阿玉表情一阵呆愣,拿胳膊肘悄悄撞下她。

    应该……不止是像吧……

    叶香偶用袖子擦擦眼、再擦了擦眼,最后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是裴喻寒,竟然真的是裴喻寒!

    天!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张府?他今天不是与佳人有约,应该陪秋薄罗在一起吗?

    她心里乱如四零八散的棉花,没个头绪,察觉裴喻寒目光往这厢瞥来,顿时吓出一个颤栗,而裴喻寒果然面色微变,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望见了纪攸宁。

    两面对立,四目相视,纪攸宁一动不动,视线同样落在他身上。

    二人你瞧我,我瞧你,时间似乎都凝固起来……

    好奇怪的气氛啊……

    叶香偶隐隐约约觉出不对劲,莫非他们认识吗?她一直以为裴喻寒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在看见对方的一刹,居然连脸色都变了。

    倒是刚刚发话的姜浩良打破岑寂:“纪公子,可巧你也在这儿,先前裴兄说闷,我们便陪他一起来逛逛园子。”

    纪攸宁这才朝裴喻寒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裴喻寒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叶香偶一直躲在纪攸宁背后,察觉那群人往走廊方向行来,正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拉拉阿玉的袖角,示意开溜。

    “……”纪攸宁听到动静,转首望去,眼中藏着依依不舍。

    且说裴喻寒原本没注意到叶香偶二人,却因纪攸宁脸上意外流露出的表情,顺势往前一望,突然张口:“站住。”

    叶香偶大概平时听裴喻寒发号施令听惯了,是以他的声音一出,就像老鼠听了猫叫,本能地刹住脚步。

    裴喻寒眯了眯眼:“你们二人转过身。”

    怎么办?怎么办?阿玉拿目光扫扫她。

    叶香偶却是满脸绝望地闭着眼,额头冷汗涔涔。

    阿玉最终顶不住压力,率先转了过来。

    “你?”裴喻寒倒是识得阿玉,莫名间,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跟刀子似的扎在旁人身上,“那一个。”

    叶香偶知道“那一个”是指自己,走投无路下,心底默默念了句佛祖保佑,终于转过身。

    裴喻寒见状一愣:“你……”

    叶香偶莞尔一笑:“是我……”

    她看到裴喻寒脸色顿时黑得跟铁锅似的,别提多难看了,估计那一刻,他是想掐死她吧。

    或许真是气到不行了,裴喻寒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神,才启唇问:“你怎么在这里?”

    叶香偶也闹不明白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裴喻寒彻底气结。

    姜浩良站在旁边,一头雾水地问:“裴兄……这位是……”

    裴喻寒冷冷道:“她是我的一位远房表亲。”

    “表……”姜浩良讶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身戏徒装扮的叶香偶,又瞧裴喻寒一副阴恻恻的样子,竟不敢开口再问。

    裴喻寒也不理会众人,径自上前:“你跟我走。”

    叶香偶欲哭无泪,不是说天下很大吗,为何她躲来躲去,就独独躲不过这个人呢,垂头丧气地点了点,甫要跟在他背后,却教他抓住了手。

    叶香偶一怔,但裴喻寒根本不看她,拉着就走,他身量高,步伐快,叶香偶在后面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颠颠着小跑,随后想起来,她还没有跟纪公子道别呢,扭过头,纪攸宁身形挺直而立,虽渐渐离得远了,但眼睛一直盯着她、盯着她……

    她想跟对方挥手道别,可惜裴喻寒越走越快,害得她差点没跌个跟头,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拐过廊角了。

    她搞不懂裴喻寒今天这是怎么了,仿佛背后有妖魔鬼怪在追赶着他们一样,一路上她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间意识到,他还在拉着她的手呢……相处这么久以来,他要不说她要不骂她,极少给她好脸色瞧,更别说近距离的接触了,但此刻,他真的在握着她的手,本以为他为人平时冷冰冰的,手也应该是冷冰冰的吧,可不是,那手掌温暖而宽厚,上面有黏黏的汗水,攥得她很紧很紧,好像当她是会飞的风筝,一不小心就会随风吹走……

    她正凝着彼此的手出神,孰料裴喻寒意外停下来,就像木偶被绳线拉住一样定格原地,然后缓缓扭头,去望自己的手。

    他大概也才意识到,他正在拉着她的手吧,因为他的表情似乎有点狼狈,很快便放开了她。

    “走吧。”他恢复如常,径自朝前走了。

    他不给她讲话的机会,叶香偶只好在后面亦步亦趋,可能她的装扮比较引人注意,裴喻寒吩咐家丁将马车停到角门处,带着她离开张府。

    上了马车,叶香偶本以为他会劈头盖脸地骂自己一通,却听他问:“你的衣服呢?”

    她才想到自己还是戏徒打扮,小小声道:“留在德戏班里了……”

    他冷笑:“你倒真有本事,连德戏班这种地方都能让你浑水摸鱼。”

    叶香偶连忙开口:“你别怪阿玉,是我央求她带我出来玩的,这、这回你怎么罚我都不要紧了,哪怕禁足也好,抄书也好……”最后几个字,说得跟蚊子声似的。

    裴喻寒颦眉:“叶香偶,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叶香偶耷拉下脑袋,乖乖等着他训斥。

    “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你从来都不肯听……”

    那一刻,他的语调有点怪异,似质问又似不是,像在压制着某处欲断的神经,叶香偶听得奇怪,不禁抬起眼睫:“我……”

    他却偏开脸。

第8章 '悒绪'() 
叶香偶尴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墨迹片刻,才又问及:“你今天没有去陪秋薄罗吗?”

    “她?”裴喻寒压着双眉,听得莫名其妙,“我陪她做什么?”

    “她不是说你今天要……”难道是秋薄罗在说谎?叶香偶这才恍然彻悟,不由得懊悔,她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呢!

    在裴喻寒冰冷冷的注视下,她忙改了口:“对了,你、你认识那位纪公子吗?”

    “不认识。”他答得言简意赅。

    原本叶香偶还想多打探一些关于纪公子的事,怎奈被他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

    不认识?可当时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好像早就相识一般,叶香偶觉得他可能只是不想说罢了,故意找个借口搪塞自己,真是小气鬼。

    马车行至德戏班,由小厮向门房说明情况,取回衣裳,又辗转裴府,比及时,天色已近黄昏。

    因裴喻寒一路上不说话,叶香偶闷闷无趣,坐着坐着便觉倦意上涌,脑袋开始左歪右斜,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她又梦到了雪,像无数的小飞蛾在眼前旋舞,将她一点一点包裹起来,她身体渐渐有点冷,伸手想抓住什么,一番胡乱摸索下,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大火炉”,她好开心,很快偎了上去,可是那个“大火炉”居然挪开了,不让她靠近,她就有些生气,干脆像无尾熊扒树一般紧紧抱住,还用脸蛋往上面蹭了蹭,就觉得好温暖,好舒服啊,而那个“大火炉”终于没有再动,任由她紧紧抱着,不清楚过去多久,叶香偶感觉有什么东西慢吞吞地爬过她的眉梢,她的眸角,她的鼻尖……还在她的唇瓣上反复摩挲着……

    叶香偶觉得真讨厌,弄得她脸上痒死了,随手将那东西拨弄开,这才又恢复安静。

    后来她好似躺在摇篮里,晃啊晃啊,于是本能地想换个安稳姿势,不料腿一伸动,居然是悬空的。

    咦,地呢?地呢?

    她又伸了伸,脚底下果然是悬着的,她逐渐醒转,映入眼帘的,是裴喻寒那张白皙如璧的俊庞。

    叶香偶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一睁眼就看见了裴喻寒,或许是他现在的表情比较吓人,所以还是先忽视好了,她扭头望望周围,发现环境熟悉得很,不正是在她的寝室里吗,而且,下面就是她的床耶。

    不过想到自己是悬空状态,叶香偶忽然冒出一身冷汗,仰头看看裴喻寒的脸,又低头看看他的胳膊,蓦如五雷轰顶,原来……她正被他抱在怀里……

    不对啊,先前她不是在马车上吗?怎么会变成他抱着自己了?

    “那个你……我……不是……”她大着舌头,由于惊慌失措,讲话已是语无伦次了。

    裴喻寒面无表情,只是问:“醒了?”

    她一愣,点点头。

    裴喻寒突然收起胳膊,叶香偶便像个大冬瓜,“咚”地一声掉在床上。

    “哎呦……”她伸手揉着小蛮腰,痛得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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