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盛鸿。连俞太后都被牢牢压制,不得动弹。临江王府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便会重蹈昔日淮南王府之祸。
临江王怒骂之下,口中的唾沫飞到了临江王妃的脸上。
临江王满心烦躁,顾不上安抚哭哭啼啼的临江王妃,叫来管事,将今日府中发生的事仔细问了一遍。
管事战战兢兢地一一作答。
临江王越听越觉心凉。
朝中文臣之首,当属内阁诸阁臣。六部尚书,亦是朝堂重臣。这个刑部佟尚书,是出了名的谄媚迎上。当年建安帝在世时,要出手整治宁王,佟尚书没少从中出力。
此次刑部忽然派人登门,便是一个明显的讯号。
临江王不敢再耽搁,立刻动身进宫,亲自向天子请罪。
……
一个时辰后。
移清殿内。
个头不高头顶微秃的佟尚书一脸愤怒,拱手说道:“……皇上,刑部受理廖管事父子丧命一案。查到廖管事素日和临江王府里的人来往密切。所以便想着去临江王府查上一查,看看能否查到有用的线索。”
“万万没料到,赵郎中和一众捕快,竟遭王府侍卫殴打。可怜的赵郎中,连牙齿都被打落了两颗。”
“赵郎中受此羞辱,老臣亦觉面上无光。老臣无能,只能请皇上主持公道。”
佟尚书一边说一边潸然泪下,演技感人。
几位阁老和一众尚书侍郎,皆应召入宫。佟尚书这一番血泪控诉,众臣顿时纷纷出言附和。
“临江王行事嚣张跋扈,纵容侍卫殴打朝廷命官,此等恶劣行径,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绝不可轻饶。”
“颜阁老言之有理。老臣也以为,此事定然彻查到底。”
“临江王府不敢让刑部搜查,不惜动手殴打一众捕快,其中必有些蹊跷。请皇上下令严查到底……”
墙倒众人推……
至于墙会不会倒,这等问题就无需多问了。大家都推一推,想不倒也不行!
此时正是下午,日头明晃晃的,颇有些刺目。
移清殿内摆了数个冰盆,身着龙袍的盛鸿,也未觉燥热。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此时也彻底沉了下来,目中闪过怒意:“佟尚书稍安勿躁,此事朕绝不会袖手不管。”
盛鸿一张口,佟尚书心头这口气顿时松了下来。面上露出感激动容之色,拱手躬身:“老臣多谢皇上。”
就在此时,魏公公前来禀报:“启禀皇上,临江王进宫觐见,此时就在移清殿外。不知皇上是否要见临江王?”
盛鸿目中泛起冷芒:“让他进来。”
临江王身形肥大,抵得上普通男子两个身形。平日出入乘坐的轿子,得八个轿夫才能抬得动。
今日焦急之下,临江王骑马进了宫。进了宫门后,一路疾行。此时汗流浃背,脸上的汗珠从颤巍巍的下巴处滴落,衣襟上也有了一团团汗湿。
这等模样出现在天子面前,已算失仪了。
临江王进了移清殿便跪下请罪:“老妻犯了糊涂,竟下令让侍卫拦着赵郎中和一众捕快。都是老臣治家无方,请皇上责罚!”
佟尚书愤怒地看向临江王:“临江王轻飘飘的托词,就想将此事一带而过吗?”
“赵郎中就这么白白挨了打不成?还有十余个捕快,人人都受了伤。一路狼狈不堪地搀扶着回了刑部,京城百姓们都看到了。百官们也都看在眼底。”
“此例一开,我们刑部以后还要如何当差办案?还如何登门搜查?哪一家府上都学临江王府,这京城岂不是都乱了套?”
这个老匹夫!
临江王心中怒骂一声,口中自要辩解:“佟尚书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今日之事,确实是临江王府的不是。所以,本王进宫来请罪。赵郎中和一众捕快受了伤,本王一定亲自携厚礼登门赔礼。”
说完,又一脸自责地再次请罪:“请皇上重罚!”
盛鸿冷冷地扫了临江王一眼:“确实该重罚!”
临江王:“……”
临江王反应极快,立刻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老臣犯下大错,不管皇上如何责罚,老臣都无怨言。”
反正就是打了一个赵郎中,总不能要他一个堂堂亲王,为这点小事偿命。
……
盛鸿确实不能令临江王为此事偿命,呵斥了几句后,便下旨,将临江王关进了宗人府。
汾阳郡王亲自领人前来。
临江王此时已觉察到了不妙,却无法抗旨。无可奈何地随着汾阳郡王去了宗人府。
临江王被关的隔日,刑部再次派人去了临江王府搜查。这一回,临江王妃消停老实了。任由刑部捕快进府搜查。
这一搜,果然搜出了证据。
捕快们在一个管事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封手书。手书是临江王亲自所写,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几句话,让管事“处置”廖管事父子。
这个管事被带到了刑部,用刑逼问之下,很快老实招供。自己确实奉了临江王之命,暗中派遣两个暗卫暗杀廖管事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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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7章 墙倒(二)()
人证物证俱全,刑部很快结案。
大朝会上,佟尚书慷慨激昂地上了奏折:“……人证物证确凿,谋害廖管事父子的幕后主谋,正是临江王。恳请皇上下旨,严惩临江王!”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却未一口应下,俊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半晌才道:“临江王是大齐亲王,执掌神卫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何处置,朕还需考虑斟酌。”
散朝后,天子去了福临宫,满面为难地对俞太后说起了临江王谋害廖管事父子的命案:“……满朝文武都在等着儿臣下旨严惩临江王。儿臣一时难以决断。”
俞太后在福临宫里养病,消息倒是颇为灵通。再者,这几日来,临江王妃已经进宫哭诉了两回,她想不知道也不行。
廖管事父子是芷兰的父亲和兄长,俞太后因芷兰之死,迁怒于廖家父子。暗中指使临江王动手,要了这对父子的性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实,盛鸿也不揭穿,和俞太后虚与委蛇。
俞太后怒火攻心,冷笑连连,一张口便是诛心之言:“皇上早就想冲临江王动手了吧!皇上想要证据,什么人证物证找不出来?”
刑部的佟尚书,就是个谄媚逢迎的马屁精!天子稍微透露出点意思,立刻就像苍蝇一般盯上了临江王府。想炮制点证据,易如反掌!
盛鸿听到这等刺耳的话,也不动怒,略有些无奈地说道:“母后误会了。刑部办案,自有章程,岂会随意诬陷临江王?”
俞太后既愤怒又焦急。如今她被困宫中,俞家顾家都指望不上,如果临江王出了事,她就再无可用之人了。
俞太后隐忍着怒气,放缓声音道:“盛鸿!论辈分,临江王是你的长辈。便是有些过错,你也该网开一面。”
盛鸿温声应道:“母后还在病中,应该静心养病。儿臣本不该拿这些事让母后烦心忧虑。”
“母后好生歇着吧!儿臣明日再来探望母后!”
说完,起身拱手告退。
俞太后眼睁睁地看着盛鸿离去,怒火攻心,却又无可奈何。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芷兰!”
喊完之后才想起,芷兰已经自尽死了。
芷兰对她最是忠心,立誓要一辈子伺候她。却不守信诺,自尽寻死。这等背叛,无疑于在她的胸口刺了一剑。
她奈何不得已经下了黄泉的芷兰,索性让芷兰的父兄一同下黄泉。让他们一家人在地下相聚。
她没有做错!错的人是芷兰!是忤逆不孝野心勃勃的帝后!
俞太后面色发青,呼吸紊乱,胸膛剧烈起伏。过了片刻,才改口唤了玉乔。
可惜,玉乔也没来。
前来伺候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太后娘娘,玉乔的病症还没好,不能前来伺候。以免病气过给了太后娘娘……”
“滚!都给哀家滚!”俞太后的脸孔因高涨的怒火扭曲狰狞。
宫女以袖掩面,狼狈地退了出去。待出了寝室,才放下掩面的袖子,面上没有惊惧慌乱,只有逃过了一劫的庆幸。
……
隔日,林御史上奏折,奏请天子严惩临江王。
天子将奏折留中不发。
又过一日,礼部谢尚书上了奏折,弹劾临江王“无德无行”“凌虐成性”。随同奏折一起附上的,是临江王的种种恶迹。
再过一日,宗人府宗正汾阳郡王上了奏折,弹劾临江王“豢养私兵”“意欲谋反”,且拿出了有力的证据,将私兵所驻的居所呈至圣前。
天子勃然大怒,命御林军亲自前去捉拿临江王私兵。那一伙私兵加起来约有千人,不肯束手就擒,奋起动手抵抗。如此,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谋逆之罪,是诛九族的死罪,罪无可赦。
当日鲁王闽王宁王尚且未能逃过一死,更何况是临江王?
首辅陆阁老,联合几位阁老一起上了奏折,奏请天子处死临江王。
天子终于不再心慈手软,下了圣旨。
汾阳郡王领了旨意后,亲自去了宗人府天牢,端了一壶毒酒前去:“王叔,今日侄儿亲自送你一程。”
被关了数日的临江王,瘦了一大圈,面色晦暗。看着面前的毒酒,临江王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当日淮南王兄一死,淮南王府便彻底败落。现在,轮到我了。”
这等时候,说什么话都没用。汾阳郡王也未费口舌,更未出言讥讽。
和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临江王端起毒酒,手微微发颤,很快又稳住了。
生在天家,享尽世间富贵。失势之际,也基本没什么好下场。从他投靠俞太后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该有万劫不复的心理准备。
临江王闭上眼,喝了毒酒。毒性猛烈,转眼就发作了。临江王口中溢出黑血,重重倒了下去。
汾阳郡王等了片刻,蹲下身子,以手探临江王鼻息。
死得不能再死了!
“来人,将临江王的尸首抬出去。”
……
临江王被赐了毒酒,临江王妃那儿,则是三尺白绫。
临江王的儿子们,多已成年,各自娶妻生子。此次被临江王连累,一同被处死。只剩下妇孺幼儿,被发配千里,流放边关。
盛鸿自登基后,手段颇为温和。
鲁王闽王宁王不得不死,却未牵连妻儿,一众王妃和郡王郡主们,依旧锦衣玉食,甚至住进宫中。天子对俞家打压分化,对顾家采怀柔手段……
朝中众臣一一看在眼底,不免对新帝少了一份敬畏之心。
临江王府被彻底铲除,数十条性命陨落。终于使众臣看清了天子的铁血凌厉。也使得众官员心中生出应有的敬畏。
俞太后病情陡然加重。
几个儿媳都已习惯了,反正她们都住在宫中,每日伺疾方便的很。
倒是昌平公主,在听闻俞太后病重的情形下,也未进宫伺疾。颇令人诟病。
昌平公主狠下心肠,对俞太后不顾不问,一心操办女儿出嫁之事。六月初,顾舒瑾出嫁,做了赵家长孙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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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章 讨喜()
顾舒瑾是俞太后嫡亲的外孙女,建文帝在世时,封顾舒瑾为端慧郡主。一个慧字,可见建文帝对顾舒瑾的喜爱之情。
顾舒瑾有自己的郡主府。成亲后,便可和新婚夫婿住进郡主府。
不过,顾舒瑾并未这么做,主动张口,要在赵府住上一年,伺候长辈,尽一尽孝心。一年后,再去郡主府。
这一举动,令赵家长辈们心中舒泰,对顾舒瑾十分满意。
成亲三日,顾舒瑾和新婚夫婿赵一鸣进宫请安。
俞太后缠绵病榻,无力起身。新婚小夫妻在床榻数米外跪下,磕头问安:“瑾儿给皇外祖母磕头请安。”
“外孙女婿赵一鸣,见过皇外祖母。”
躺在床榻上的俞太后说了一句:“平身,看赏!”
之后,便再未出言。
小夫妻再次磕头谢恩,然后告退出了福临宫,去椒房殿给帝后请安。
赵一鸣靠近顾舒瑾身侧,低声道:“皇外祖母很不喜欢我。”
再怎么说,这也是第一次见外孙女婿,俞太后却连个正眼都没有。哪怕病得再重,也不至于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吧!
顾舒瑾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因为她的亲事,皇外祖母这是怨恨上了她和娘亲。
她孝顺皇外祖母,可绝不愿因此就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楚家公子也是出色儿郎,可她不愿嫁入将门,成为联姻的棋子。
她和赵一鸣并不是盲婚哑嫁。在定下亲事之前,两人曾见过几面,彼此中意之下,才定下亲事。
“以后我们时常进宫,给皇外祖母请安伺疾。”顾舒瑾轻声张口。
赵一鸣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到椒房殿请安,和福临宫又自不同。
天子今日没去早朝,特意留在了椒房殿,等候外甥女和外甥女婿。谢明曦微笑盈盈,阿萝笑着站在帝后身侧。萧语晗尹潇潇赵长卿也都在,还有霁哥儿等人,一派和睦热闹。
顾舒瑾心里的委屈一扫而空,和新婚夫婿一起行了大礼:“瑾儿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
谢明曦笑着说道:“你们快些起身吧!”
盛鸿也笑道:“这儿没有外人,无需多礼。瑾儿,你还和往日一样,叫七舅舅七舅母便是。”
帝后联手压制俞太后,不过,对昌平公主还算尊敬,也未波及到顾舒瑾的身上。对顾舒瑾还像往日一般亲昵亲近。
顾舒瑾心头一热,脆生生地改口,叫了一声七舅舅七舅母。
赵一鸣也厚着脸皮,跟着一起改了口。
赵一鸣是赵家长房长孙,比小叔叔赵奇只小了几岁。容貌并不如何肖似,性情脾气倒有几分像赵奇。一般胆大脸厚。
盛鸿和赵一鸣寒暄几句,忍不住惦记起了同窗好友来:“……赵奇去蜀地为官,也有四年了。待到明年,便满一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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