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刀疤男顺着他的手仰天看了看,低头,一脸错愕地瞪着他,“什么鸟?”
若是放在平时,野狼一贯低调,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但眼看就要活活被困死在这个沙漠了,他不得不抓住一切有可能的逃生机会,于是耐着性子解释:
“你看这只鸟,体型如此巨大,每日吃的肯定不少。而我们自从进入亡灵沙漠以来,就很少看到其他的活物,更别说水或者植物了。所以我猜测,它肯定在别处有特别的食物来源。那么,我们只要尾随这只鸟的话——我不保证一定能够走出去——但肯定能弄到些吃的。”
野狼一番解说讲得有理有据,然而刀疤男却连连抬头,左右张顾,最后冷汗涔涔。
让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很简单——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野狼口中所说的那只鸟。
刀疤男和野狼,二者之间,有一个人已经生病,产生了幻觉。
此时正午当头,恰是太阳最毒最辣的时候,汗水从刀疤脸的额头溢出,还来不及掉落在地,就已经半路蒸发。如此高温,沙漠里的景象更是被太阳晒得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刀疤男怀疑野狼已经热晕了头,所以产生了幻觉,看到了并不存在的大鸟。因为同样的情况已经在其他的人身上出现,刀疤男自己就亲手解决了五个。他还记得自己割破那些人喉咙时,对喷涌而出的鲜血产生的无限渴望。是的,他渴得就快发疯了,恨不得扑上去饮血。可是他又绝对不能发疯。因为在这个鬼地方,发疯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
但是,当刀疤男想要戳破野狼生病的事实时,他却犹豫了。
如果,如果产生幻觉的那个人,不是野狼,而是自己,怎么办?
这该死的佣兵团没有一点人性可言,其实看到幻觉并不算什么大病,驮在骆驼背上休息几天,及时补充足够的水和食物,甚至不需要吃药,都能够自动痊愈。
可那个傲慢的贵族少爷——佣兵团的雇主莱昂少爷,却坚持认为骆驼比人更加贵重,他坚持要保存这十多匹白骆驼的精力,以便将来逮到蝎子人后,能够一个不落地全部带出去。所以团队里的人只要生病,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刀疤男忍不住回头,飞速的瞥了一眼处于队伍尾巴的莱昂少爷,他是整个队伍里唯一有坐骑的人。当所有人都受苦受难的同时,他却懒洋洋地躺在白纱轻帐的阴影下,头枕美女大腿,仰头吃着葡萄。有三匹骆驼专门拱其使用,骆驼身上驮着丰富的食物,美酒佳酿,瓜果菜肴。
队伍每天都有人饿死渴死,因中暑晕倒而被丢在沙漠中等死的人也数之不尽,可是,明明百米之外就有能够救命的食物,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扑过去。
为什么?
刀疤男视线前移,落在莱昂少爷身前的十来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骑士的身上,太阳反射着他们腰上的刀剑,寒芒粼粼,让人生畏。同时,放在胸口写着雇佣合约条款的牛皮纸,硬邦邦地提醒着他,反抗贵族的唯一下场,是千里追杀,恶灵诅咒,株连九族,生不如死。
贱民贱民,哪怕是通缉犯,在绝对的特权阶级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刀疤男不由自主地皱眉。
而脑袋深深埋入侍女胸脯中的莱昂少爷,遥遥感应到他视线,慵懒地微微转动下巴的角度,从上往下,饶有兴趣的俯瞰这个胆敢直视他的人——坐在骆驼背上的他即使是斜躺着,也要比所有步行的人高。
刀疤男立刻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他竟在莱昂少爷面前走了神,叫他看去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反感。不由懊恼,连忙弓腰驼背上前,露出一个讨好的讪笑:“给莱昂少爷您请安,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发生,您不必担心。”
美丽的侍女将葡萄送到莱昂嘴边,莱昂却示意她以嘴相哺,侍女羞涩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乖乖听从。
二人当着刀疤男的面,交换了一个*辣的湿吻,看得刀疤男双目发直,口中生津,莱昂这才放过美女,慢吞吞地转了一圈眼睛,将视线落在刀疤男身上,薄薄的嘴唇吐出个字:
“说谎。”
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上,笑得可一点都不善良。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手下便命令整支队伍停下,然后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利落干脆,迅速搭建起一个结实而又不失奢华的帐篷来。
而莱昂由始至终连眼皮都懒得掀开看一下,直到工程结束,他才微微抬起右手,朝刀疤男勾了勾手指。
刀疤男有些犹豫。
莱昂正闷得发慌,哪可能会轻易放过送上门来的乐子,他随手点了一个盔甲骑兵,那人便快速出队,朝刀疤男笔直走去,同时右手放在剑鞘上。那是一个随时应对反抗的威胁姿势,只要刀疤男有任何异动,盔甲骑兵便会拔剑而杀。
刀疤男眼神迅速晃动,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在腰上的刀柄。
莱昂的眼睛噌的亮了起来。
他希望刀疤男反抗,这样自己就能够看精彩的刀剑之搏。虽然这些样貌丑陋的贱民们耍起刀枪来一点都不漂亮,但没完没了的沙漠行走更为无聊,连个小丑都没有。
初次离家的他,舍去皇族的身份,化身为一个男爵,组建了一支雇佣兵。刚进沙漠的头几天或许还充满了新鲜劲儿,可时间一长,习惯了帝都奢靡生活的他就憋得浑身骨头发痒。
身边美人儿虽好,但摸了二十多天早就腻了。而边陲小镇所谓最昂贵的美酒,第一口或许还不错,可被热气腾腾的沙漠一蒸,简直就难以下腹。
而母后为他求来的这些个骑士更是无聊的很,带着他们除了耍耍威风别的啥都干不了,这些面部神经坏死的家伙甚至连个笑话都不会说,无趣至极。
按照莱昂娇生惯养的性子,他早就拿出塞在行李最底下的魔法卷轴,瞬移回都。即使魔法卷轴价值连城,他也绝对不心疼,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只不过,他毕竟心里憋了一口气,要叫那些小瞧他的皇兄们好看,所以他向诸神发誓,除非抓到蝎子人,带回帝都给父皇,否则他绝对不回头。
但是刀疤男让他失望了。他还不想和雇主闹别扭,所以他的手最后还是放开了刀柄。他没有反抗,乖乖地过来了。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没有看到期待的刀光剑影,莱昂甚至都懒得坐起来,依旧舒舒服服地靠在美女软绵绵的胸部,右手支在她的大腿上,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睨着刀疤男。
刀疤男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刚才看到幻觉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西蒙。所以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努力扬起轻松的口气,腆着脸笑着说:“让莱昂少爷您担心了,属下刚才只是看到队里有人偷懒不走,所以训斥了他几句。您放心,在我的看管下,绝对不会有人给您添乱子的。”
“属下?”莱昂轻蔑的笑了起来,“你可没有当我属下的资格。”
“是是是,您教训得对。”刀疤男居然也不生气,软骨头一样的垂头弯腰。
“你刚才看我做什么?”
“我尊敬的莱昂男爵殿下,您的光芒如光明之神让人敬仰,您的英明让我着迷,我刚才是看您的身影看入了神,感谢上天给了这次与您同行的机会。”
“胡说。”莱昂从喉咙深处发出古怪的笑声,“愚蠢的家伙,你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出你眼里的贪婪吗,你知道欺骗贵族会有什么下场吗……”
说到这里,莱昂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刀疤男如他所料地颤抖起来,他才继续说,“不过我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要你找出蝎子人,这些骆驼和食物,甚至服侍我的女人,全部都是你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快点给我去找蝎子人。你们这些整日光吃不干活的懒东西,该死的!”
莱昂陡然激动起来,他猛地一把推开身后的美女,指着刀疤脸怒吼:“收了我的钱却不做事儿!这都第几天了,你们还没有找到蝎子人!蝎子人,蝎子人,蝎子人!我要蝎子人!”
莱昂的笑,与怒,情绪转变得毫无预兆,说变脸就变脸。上一秒,他还软趴趴的抱着女人,下一秒忽然毫无预兆的暴起。那侍女没有料到他突然发作,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而这声音则激怒了暴躁的莱昂,他竟然不耐烦地推了侍女一巴掌,那软弱无倚的美丽女子便从高大的骆驼上摔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好脑袋着地,深深的陷入沙子里,四肢如乌龟般无力地划动。
莱昂毫无怜悯之心,居然看得拍手大笑起来。
而等那女子终于把脑袋从沙坑中□□,露出狼狈不堪而又惊慌失措的脸时,莱昂却又忽然失去兴趣,笑容骤然消失,脸色倏忽沉了下来:“真难看,杀了。”
他在吩咐杀人的时候,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起,表情冷漠得让人误以为他不过是在讨论天气。
那美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头发上的沙子依旧扑朔朔地往下掉,一切发生太快,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铁钳般的手牢牢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丝惨嚎,那女子就这么被盔甲兵杀死了。
“我们刚说到哪里了?”莱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喝了口酒,然后微笑起来,“哦,对了,蝎子人。你们准备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的巢穴啊?我可是把地图都给你们看了的。”
刀疤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盔甲兵习以为常的流利杀人动作,还是重新恢复平静躺下喝酒的莱昂少爷,都让他感到不可置信。
第96章()
【295】
时间倒流,整件事情还要从一个多星期前讲起。
话说那日,我突然噩梦,误以为乔厉鸿托梦临终告别,先是吓得半夜跑去医院,后又误以为乔厉鸿醒了,结果大闹医院,招来一大群医生进行集体会诊。虽然整件事最终让院长给强行镇压下去了,但我也因此和乐瑞相识,并委托他调查乔厉鸿是否真的变成永久性植物人。
与我分别后,乐瑞翻看了乔厉鸿自入院以来的病历记录,发现患者的用药记录似乎有些奇怪,于是向主治医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只可惜,对方欺负他是个还没毕业的小实习生,随便敷衍几句打发了,而且还把相关的资料都锁起来,并禁止他继续接触乔的病例。
不过幸好,乐瑞之前为了方便研究调查,所以提前把相关的资料都偷偷复印了一份。
医院频繁受阻,乐瑞也不气馁,干脆把乔的病例,连带集体会诊那天的脑电图、血常规检测、影像学检查ct、磁共振影像mri等相关资料,一并发回给学校熟悉的导师。
导师有着超过三十年的从医经验,在专业方面有着绝对的权威性。乐瑞都还没说前因后果,他就根据化验检测报告,得出了患者绝对不可能脑死亡的结论。导师说,患者的双侧体感诱发电位并没有消失,体感诱发电位(sep)已趋近正常指标,这说明患者的状况正在逐渐好转。更何况,正如乐瑞当初和我说的那样,要判定一个人已经变成永久性pvs的话,一个月的时间也实在是是太短了。
换而言之,医院误诊了。
乔厉鸿实际已经开始逐渐康复,医生口中的永久性植物人只是故意在危言耸听。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意地“啊哈!”一声,拍掌大叫起来:“我就知道那天不是我的错觉,乔厉鸿果然曾经醒过!”
那夜我困得不行趴在他床边睡着,结果醒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和他挤在同一张床上。当时我就怀疑是不是乔厉鸿把我给抱到他的床上,尤其第二天早上,他还睁开眼睛对我笑,吓得我跑到走廊上大叫,这才引起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我用手肘碰了碰乔厉鸿,问他我说得对不对,他那天是不是曾经醒过。
乔厉鸿睁开眼睛,意义不明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靠!这孙子居然又把那对该死的眼睛给闭上了。
装什么道高僧啊……我嘴巴一瘪,鼻子不爽的哼哼唧唧,把乔厉鸿撂倒一边,让乐瑞继续讲下去。
乐瑞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胥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们要集体说谎,他怀疑那天院长威胁了他们什么,又或者有人收买了医生……但总之,这个问题暂时按下不讨论,因为这也不是他能够解决的问题。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医生最根本的职能——救人。
乐瑞和导师商量过后,制定了一系列唤醒计划。激动的乐瑞当晚差点失眠,第二天早早地就跑到住院大楼,想要实行他的宏图大业,谁料刚到医院就发现了一个相当奇怪的事情。
有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护士,竟然在往乔厉鸿挂的点滴里,注射来历不明的药剂。
刚开始他并没在意,医院的人员流动性也是很大的,偶尔出现一些新面孔也并不出奇。然而,当同样的情况持续三天后,乐瑞终于起了疑心,在对方丢掉针管后,偷偷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然后带到实验室,分析里面残余的药液。
化验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注射液里,居然包含高浓度的氯化。琥。珀。胆。碱、氯唑沙宗、东莨菪碱、硫喷妥钠……等成分,这些都属于中枢神经的抑制剂,如果通过静脉注射,则会随着血液的循环而进入大脑,强制切断神经信号与肌肉之间的连接,从而起到全身麻醉和肌肉松弛的效果。
一旦起疑,便处处可疑。很快,乐瑞又发现了更多破绽。他竟然从乔厉鸿呼吸辅助器的插管里,测出了大量的丙泊酚和氧化亚氮!而这两者都会产生让人长时间昏睡的效果。
种种迹象表明,有人不希望乔厉鸿醒过来,强行让他处于车祸初期的深度昏迷中。
对方的这些手段实在是太低端、太恶劣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还是直接作用于大脑的强抑制剂。时间久了,即使是正常人也会被弄残的,更何况乔厉鸿本来就处于受伤状况中。长时间昏迷下去,搞不好真的会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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