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了”
两人笑开了,手挽手进了教堂,一起做祷告。
三娘抱着小宝儿,身边依然是经络不绝的小朋友,围着漂亮的小娃娃逗弄个不停。
待到教堂中无人时,谈晓音提起了此行的目的。
“自从我们南北双方第一次合作,成功地抗击疫病袭击,取得令人惊喜的效果后,议会上不少人都支持我提出的南北和平商道。我们主要针对的对象,都是普通平民的需求,以及探亲访友,寻常亲人”
原来,谈晓音便是这个“商道”的发起者,以及计划执行人。她此次代表国民政府出使北平,将与织田亚夫的军政府商谈商道的主要流通货物品种,当然这其中是要除去战略物资和军火武器等等“不和平”物品的。
找轻悠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在公开场合,有时候因为谈判双方的立场和一些陈年旧怨,难免在些小事上也会被吹毛求疵,困难重重。
但是换成了女人吹枕头风,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轻悠心里当然很明白谈晓音的目的,听完这一番解释后,她也没有立即表示要支持或反对,而是详细了解了一些情况,表示出了兴趣。
谈晓音知道轻悠是个明理的女子,也没有藏私,将利弊都分析了一番,让轻悠感觉很通透。
末了,轻悠又问起华南的情况,谈晓音都一一作答。
当提到十郎时,谈晓音说,“少言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的确混得很。他会变得那么种马不羁,其实,也跟他少年时代的一件事有关。呵,事关他的大男人面子我也不便细说,只是现在看他为情所伤的模样,也有些心疼。”
轻悠忆及,若认真算来,十郎也到了即将临盆的时候了。之前来电报说,就在十月,现在已经九月了,也没几天了呢!
和谈晓音道别,约在其会商结束后再见,轻悠带着儿子回了宫,路上都在想要送十郎什么礼物祝贺一下。
那个时候,华南江陵城,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十郎,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也不要人扶,独自撑着腰身,在家族众人的嘲笑又妒嫉的眼神中,走出大门,按惯例,到医院做产检。
不管外人怎么说,这几个月来,她都是这样过的。
门口,照例等着姜少言的人。
不过今天他应该有事儿,没来蹲点。
很好,轻松了。
十郎从小手包里拿了两张纸币,招了辆洋包车去医院。
姜少言的人立即开车,跟上了她。
但是她没有注意,这一次,那开车的司机将帽沿压得极低,把准方向盘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帽沿下的那双眼眸在看到她迟吃力上车的身形时,心疼不矣,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将她抱进怀里。
“陈小姐,您来啦?医生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呢!今天二少打电话来说”
“谢谢了,我自己进去。”
十郎感觉一听到姜少言三个字就不舒服,拒绝了护士的好意迳自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她一走,那小护士歪脸皱眉子地哼上了,“有什么了不起,没结婚就挺个大肚子到处招摇,真不要脸。二少怎么会看上这种给脸不要脸的货色,真是暴敛天物!呸!啊呀——”
哪知她这坏话还没说完,刚转身就被一股怪风给刮倒,摔了个倒仰,大马叉,小内内都让路过的人看到,被嘲笑到“底”。
角落里,十一郎即后悔又心疼。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下决定,来看看她的处境,竟然就被那些表面的华丽给蒙蔽了,以为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小姐,就过得很好,不需要他担心了。
哪知,这才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她竟然要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委屈。
该死!
要不是他自己懦弱自卑,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儿了,挺着那么大个肚子,竟然一个人来产检不提,孩子他爸也不尽心更不细心,真是心疼死他了。
少主说的没错,幸不幸福,要自己选择,而不是看那些虚有其表的世俗规则。
“宝宝情况还不错,不过陈小姐你应该再放开心一些。”
“医生,我知道。”
“呵,陈小姐,知道是一回事儿,可是做又是一回事儿。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做产检这么多次了,都没有好好笑过。”
“我”
“恕我今天多言一句,既然你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做他的妈妈了,那就要学会承受起一个母亲的责任。要知道,小宝宝可是非常敏感的。拿咱们亚国的一句老话说,母子连心。”
十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充满愧疚无奈的心情中,没有注意窗边暗藏的忍术高手。
十一郎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医生这些话,更是后悔不矣,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带十郎离开江陵,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谢谢您,医生,我会注意的,再见。”
十郎离开医院,没有立即上黄包车,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标地走着,脑子里纷纷扰扰的一团乱麻搅不清。
完全没在意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车,估计她早就习惯了。
十一郎看着那张虽然丰腴了不少,漂亮了很多的小脸上,却露出那样落寞孤独的神色,曾经灵气活现的大眼已经再无光芒,心疼不矣,终于忍不住,跳下了车。
“十郎,跟我回去。”
他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在旁边的顽童不小心要撞上来时,挡住了将人拉进了怀里。
十郎咋闻许久未闻的熟悉嗓音,惊得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张午夜梦回时,总是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庞。
“十”
她的话还在喉口,没来得及吐出。
十一郎拉着十郎的手就朝汽车走,一把将她抱起,送上了副驾位,然后火速更神速地将跳上驾驶位,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十一郎,我们要去哪里?”
他朝她一笑。
这一刹那间的潇洒肆意,点亮了他向来刻板严肃的俊秀面容,在她的眼里,就像最耀眼的太阳一样,瞬间烘暖了她寂寞冰冷的身心灵魂,那种浓烈的归宿感,满足感,梦想成真的感动,让她一下湿了眼眶。
她听他说,“北平,跟我回家!”
汽车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车后却冲出来两道焦急的人影。
一人叫着,“糟糕了,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另一人直往路边的电话亭冲,“快通知二少!”
十一郎和十郎的这场“逃亡”,能否成功?
北平
第三封皇帝召令,被扔了火盆中,很快化为一堆灰烬。
火光中,那十六瓣金质菊纹印金光烁烁,让人不禁暗生担忧。
代替十一郎之职的暗卫队长,亦是从东晁跟随织田亚夫而来的老人,对这代表着绝对的皇权的标志比任何人都了解其强大的力量。
可是他也更清楚,自己的亲王主子的毅志,也绝不逊于帝王的权威。
现在十一郎不在,他越瞧这事儿,心里就越不踏实。但让他这一直隐没于后的人,当面进谏,即不符身份,也不符常规。
犹豫之下,他最终还是忍下了,想等十一郎回来后再说。
织田亚夫烧掉信笺后,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即离开办公室,回家。
他低压的眉峰下,眼底亦有矛盾之色隐隐浮浮。
他想,明仁之前即已收到他寄出的照片,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现在又寄这些召回令,不过是在死嗑。
果他妥协,回了东晁,那么以后只会对自己和妻儿更不利。
有时候识实务者为俊杰,但有时候对有些人和事,绝不可妥协,否则那就会一步输,步步输。
正在这时,一个特勤处的人来报告,正是谈晓音在教堂约见轻悠的事。
“夫人和谈晓音在教堂里谈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就离开了。回程途中,还在一家百货商店停了一下,让商店经理送一些婴儿用品到宫中候选”
下属话还未完,便被织田亚夫打断了,退了下去。
看了看天色,他起了身。
进了院门时,远远就听到屋里传来不少童言稚语,吵吵嚷嚷,热闹得不得了。
这小八和小九又借着中秋节的名义,给小宝儿和轻悠送月饼,跑来北平蹭日子了。
小八正攒足了劲儿地吸收各种知识,每次来北平,都要跟他讨教独自在外生活的必备知识。
小九儿已经开始念学堂,不过眼下似乎到了他们学校的暑假,也跟着哥哥跑来玩。本来还有锦绣的儿子小鹏,已经快三岁,也想跟着舅舅姨妈们来玩,无奈实在太小,锦绣也不放心,没成行。
估计这出行名额争夺大战,已经不只上演一次了。
为人父母,多数人都舍不得孩子太早离开自己,到那么远的地方,身为过来人比谁都更清楚,外面的世界虽精彩,但外面的风险和磨难也更多。
“小宝儿,来来,叫舅——舅——”
“八哥不好啦,小宝还那么小,才长了两颗牙牙,要多吃东西才有力气叫人。小宝儿乖乖,来吃姨妈的小面包,可好吃了。”
这一对儿热情的舅舅姨妈每天必做之事,就是逗小侄儿,搞好舅甥关系。
“咿呀——”
小宝儿基本不买帐,不是一拳头砸开小八的脸,就是两拳头挥开小九的美味儿,不爱让任何外人碰,除了妈妈和外婆。
“小宝儿,你真不乖,姨妈的面包好好吃的呀,你偿一点儿嘛!真的好吃,不骗你啦,乖嘛乖嘛,吃一点儿嘛!”
小九年纪小,受不了被拒绝,而且在家里时,她和五姐的小鹏鹏就处得特别好,她也拿出同样逗鹏鹏的方法,来引诱小宝儿。
当小宝儿被不喜欢的“陌生人”折腾烦了,脾气立马上来了,肯定就不耐烦了,双拳乱挥打掉小九儿,还会拿头去撞,撞疼了吧就放嗓子大嗷。
总之,要想强迫他,还不做梦现实!
“咔啊啊啊啊——”
小宝儿对于过于热情的九姨妈,已经忍到了极限,当她再把那团黄黄白白的玩艺儿凑上来时,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大叫着打掉面包团子,还拾起一团砸回了小九儿。
简直把人家小姑娘的面子里子都伤透了,大概是知道做了拒绝人的坏事儿,会被讨厌,嚷嚷完之后,调头就爬在摇摇栏上,对着大门的方向,大哭大叫。
“哎哎,我说小九你早就知道他不爱人碰,不喜欢吃你那些烂玩艺,你还强,这不,又把人弄哭了不是。”
小九儿本就“伤了心”,这还被哥哥念叨,就更伤心了,一捂眼睛也大哭起来,嚷着要回家找妈妈,告御状去,跑出了房。
小八“哎哟”一声,不得去追这惹事儿的小姑奶奶。
于是,织田亚夫才刚到门口,就看两兄妹一前一后跑了,小八还不忘跟他打招呼,叫了声“七哥”。
织田亚夫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叫法,有点儿味儿。
当他一踏进屋,小宝儿的哭声很快弱了下去。
他盯着那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扯了扯唇角,“小东西,你又把九姨妈欺负哭了?”
伸手一指刮过小家伙的眼角儿,半点儿湿意都没有。
瞧瞧,这小鬼有多狡猾,把别人气得哼哧哼哧的,其实他自己连根儿毛都没伤到,整个一超级小腹黑。
一个小粟子落在小宝儿脑门儿,他一屁股坐下摇摇床,仰头瞪着回来的“坏爸爸”,板着漂亮的小脸蛋儿,一副临大敌状。
要说这屋里上上下下一圈儿人,就数坏爸爸最难搞,对他的招数几乎都是油盐不进。
亚夫坐在床边,将摇摇床拉到了面前。
小宝儿突然扭身不理人,拿起自己的磨牙器,开始咬了起来。
不过,等到轻悠安抚完“身心受伤”的小九儿,机会教训了一番替罪羔羊的小八弟回来时,屋里又响起一片嗷叫声。
进屋一看,好家伙,这父子怎么又干起来了。
只见织田亚夫把小宝儿摁在床上,一手拿抹布擦脸上的黄金,一边擦儿子的屁屁,一边斥骂教训,一边不时抽儿子两下。
而在父子两身边,那叫一片狼籍,满地黄金,满室恶臭,不怪乎弄出这满屋子叫骂的阵仗了。
轻悠不禁翻个白眼儿,心说,这两人儿什么时候才能像对正常的父子啊!
这样的情况,直到八月十五中秋夜赏月这晚,才终于发生了一些转变。
轻悠跟织田亚夫报告了见谈晓音叙旧的事儿,但并没提起通商的事,一直在说十郎生孩子的事,以及打探姜少言当年经历了什么事,才造就了后来这么有名的种马史。
当谈晓音离开时,非常高兴地告诉轻悠说,织田亚夫已经跟国民政府达成共识,同意通商往来,将尽快签定和平通商协议。
轻悠很高兴,送好友上飞机时,也顺便把自己准备给十郎的一些小礼物捎带上了。
然而,轻悠却不知谈晓音还是瞒了她一些事儿。
事实上,在十郎前去江陵接十一郎回来的那场机场逃亡时,十郎为了护着十一郎,被姜少言失手击中,意外早产。
在谈晓音出使北平时,姜母知道轻悠一定会问起两人的事,特意悄悄打了招呼,让谈晓音帮瞒着,也是出于一点为人母亲的私心。
十郎生了个大胖小子,虽然距离预产期早了一个多月,但好在母亲身体好,儿子营养也充足。
于是,姜家终于迎来了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长孙,不怪乎姜夫人那么紧张了。
在中秋节当日,十一郎要带十郎回北平了。
当然,十郎带上了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终于被数十年惜字金却对她完全不同的十一郎说服,愿意放下心中的芥蒂,为彼此的幸福再努力一把。
对于这个结果,姜家人当然非常失望。
而挽回的重担自然落在那个罪魁祸首姜少言的头上,第二次到机场,已经跟第一次的围追堵劫完全相反。
看着车窗外直往后跑的景色,出门时强抢着要当司机的男人,只觉得肠子已经快悔烂掉了。
偏偏,他发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