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轻悠心不在焉地跟母亲坐在临水的小凉亭里,享受屠云的殷情招待,不仅瓜果美食时时不断,怕她无聊还请了唱小曲儿和耍杂技的,给她解闷。
但想要见上本尊一面,简直难登天。
越等,轻悠越是心焦火燎。
期间,三娘有些泄气,说这和谈八成是没希望了,不赶紧回应天府养胎更安心。
轻悠知道母亲那是心疼自己,就算心里担心姜恺之,也还是向着自己女儿。
恰时,一个警卫员在门廊后晃了一晃,十郎动了,轻悠察觉到人,便跟母亲慌称了一句,离开了。
警卫员一见她,神色凝重,说,“不好了,东晁帝军在吴河镇大败姜少言将军。他们的大元帅光德亲王亲自率五万大军,逼近应天府一百公里处驻扎。开出极不平等的条约,要求国民政府若要停战,就必须加倍赔偿他们的损失,把沪城割让给东晁,成为他们东晁的正式属地!”
轻悠心头重重一沉,却小心没有在脸上透露出来。
只问,“你们查到恺之哥哥的所在了么?”
目前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若再见不着好好的人,她只有破釜沉舟了。
警卫十分自责地垂眼,摇了摇头,“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大帅府,还是没能找到三少。”
轻悠一叹,安慰说,“既然东晁打了大胜仗,想必这里的某些人应该会非常高兴,也许警戒就会松懈几分,或者你们再多多注意下我师兄的动静说不定会有发现。若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
警卫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轻悠的许诺,不以为然。
轻悠自然早就感觉出姜啸霖派出的这些警卫,与那些在她家门外站岗的警卫员,大不相同,他们身上透露出的气质,足有以一挡十的实力。
之前她也听陆维新透露过,这四个警卫出自姜家的秘密组织青龙组,这是个相当特别的地下组织,有点类似于专门为织田亚夫服务的伊贺派忍者,其侦察刺探敌情以及单兵作战能力,都是超一流的。
对她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不怎么待见,有些傲气,也可以理解。
之后,轻悠和陆维新碰头。
陆维新很自责,“哎,这都怪我当初急于求成,才会铸下此祸。这几日,看屠云对你情深义重,呵护备至,就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小白龙他们传回的情报,也充分显示他跟他父亲的不同,聪明,大度,灵机应变,冶军有方,御下有术,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当年要是早知此,我便也该推他做大帅。而不是挑唆他两个哥哥互相残杀”
轻悠想安慰陆维新,陆维新却很固执,难于接受。
她只能转移话题,“今晚我去见师兄,要是师兄还是不让我见恺之哥哥的话,我就让他好看锻仙!”
陆维新要劝,轻悠又不允了。
两人对视,不由苦笑。
这晚,轻悠强行出院落,说要见屠云,吓得整个大帅府临大敌。
“轩辕小姐,大帅真的还没回来,小的怎么敢骗您,求您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一直负责招待他们的副官,苦哈着脸,边退边劝。
“让开,我说了,今晚要是见不到师兄,我就不睡觉了。到时候明天有了黑眼圈儿,让师兄见到,我就告你们的罪。”
轻悠故意蛮横无理,迈开步子朝屠云的主屋冲去。
很不巧,屠云偶时会在出去办公时,一大早地跑来找她一起吃早餐,带上不少粤式小点心,就像以前他们一起在广州武馆学武一样,边争边吃,不亦乐乎。
之前,她是舍不得他一人要操这么大片地界的心,一大早的就找他谈些不愉快的事儿,一直掖着。
哪知道这家伙就仗着她的好心,耍起了太极拳,这一回,无论何,她也不再退让了。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您就别来了。要给大帅知道了,咱的脑袋绝对不保。您行行好还不成么?”
“不成,快让开,冲撞到本小姐,你们一个个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儿。”
刹时,气氛更为火爆。
当轻悠绕过三个院子,步步逼近目的地时,除了一直护着她的十郎和紧张哆嗦的三娘,并家中保镖两名,警卫两名外,周围绕了数十名手持枪杆子的士兵。
这些兵都是从她离开自己院子,一咱上像吸铁似的粘上来的,前后里外三层,围成了个密密实实的铁筒状。
眼看着大帅的院子就要到了,那人快要急哭了,一头跪下给轻悠作揖。
“我的小姑奶奶,求求您了,真的不能再向前了,大帅他要知道了,非蹦了我们不可啊!”
“哼,师兄明明就在,你还敢骗我他不在,就算他要蹦了你,也是你慌报军情,活该!”
轻悠从来没这么横过,心里却是又急又忧。
就差一步进大门时,大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冲出一个横眉冷眼死人脸的中校来,冲着轻悠就吼,“什么人?竟然在此喧哗。轩辕小姐,大帅已经歇下了,现在不适见客,请回!要是你非一意孤行,就别怪我等对你不敬!”
死人脸中校一声喝令,士兵竟然冲上前抓轻悠身边的人,想要借机要胁之。
轻悠急中生智,气得大吼,“放肆,你们谁敢碰我,我肚子里怀着两个月的宝宝,要是伤了孩子,我看师兄是先请冶谁的罪,崩了谁的脑袋!”
宝宝?
孩子!
这几个字眼儿刹时赫住了士兵们的动作,就连刚才急着阻止的副官也吓了一跳,立马就挡住了那个死人脸中校。
话说屠云不知是不是也近朱者赤了,和轩辕锦业、织田亚夫成一流的人,年青力盛,至今竟然也未婚配。
自打屠云坐上少帅位,嫂嫂们也没少为他张罗,甚至还有春心萌动者要毛遂自荐鹤舞月明。轻悠刚来那几日,还碰到女人上门挑衅,弄得她有些啼笑皆非。但就这一出,她也断定出屠云身边没有公开的关系亲蜜的女人,除了自己。
她语焉不详,加上屠云平日对她呵护倍至,在属下面前极给她面子,从不为难,这就给众人传达了一个暧昧不明的信息,很多人都以为她跟屠云关系非同一般。
这一下蹦达出个孩子,就更不得了。
一声吼出,再没人敢拦她。
轻悠一人冲进了院子里,其他人还是被迫留下了。
她大叫“屠云”,在院子里乱走乱绕,想借机寻出些蛛丝蚂迹来,见了房间就推,还故意往较为偏僻的侧院里绕。
死人脸中校想要阻止,她立即一挺肚子,吓得众人直往后退。
不想这一绕就绕了一刻钟,不仅没找着屠云的人,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让她心下郁愤不矣。
唉,真对不起,小小宝儿,妈妈借了你的名声,你可千万别生气哦,也别告诉你爸爸,不然让他知道,一定会抽妈咪屁屁的。
唉,恺之哥哥,你到底在哪儿啊!
“呀――”
“夫人!”
一个恍神儿,没注意脚下,轻悠的身子就要朝石阶下倒去,吓得周人一片疾呼,这脱口而出的称呼竟然都变了。
一个早就悄悄跟着人群的人,及时冲上前扶住了女人。
狠狠掐了把女人惊骇到苍白的小脸,“丫头,有你这样做妈妈的吗?揣着个小家伙四处乱闯,要摔坏了我的未来干儿子,不用你男人出面,我先帮他教训教训你。”
“噢,师兄,痛啦!”另一边脸也被掐了。
“现在知道痛了,刚才是谁没头没脑,在人家家里乱痛乱翻的。找到你想找的人了么?”
“咳,找到了。不就在眼前嘛!”
“真的?”
屠云似笑非笑的俊容上,一双眼眸锐利精亮,让人无所遁形。
轻悠瘪瘪嘴,甩开扶持的手,说有话私聊。
屠云方摆摆手,遣走了所有人。
此时院中点起了白灯,将一丛丛新绽的海棠,照得格外艳丽耀人。只是轻悠敏感地发现,廊檐下的那些灯笼还是举丧时的那些,没有换下。此对比,瞧着让人心里怪别扭的。
屠云似乎发现她的目光所及,沉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把这白灯笼挂着呢?轻悠,我只是想随时提醒自己,家仇未报,不可懈怠!”
轻悠叹息,“师兄,怨怨相报,何时了?”
屠云收拢眉心,“我放不下父兄仇,我也顾不了那么远,那么大!我以为,你该懂我的。”
轻悠被投来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更多无奈。
“师兄,我觉得那不是你真正的本意。”
“你的意思是说,你来替姜啸霖做说客,就是你的本意了?你宁愿背叛自己的丈夫,跟敌人为伍,就是你的本意了?”
轻悠一下被过于尖锐的话搏到,张口失言,无力地坐下蛇蝎庶女。
气氛在这一刻僵冷下去,久久无声。
半晌,轻悠才又问,“那,能不能让我看看恺之哥哥。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是无辜的,做出那些决定的是姜伯父和他大哥,不是他。师兄”
“不行。姜恺之出身在姜家,那就是他的错。”
“师兄,你怎么越来越蛮不讲理了。”
“轻悠,你来是找我叙旧师兄妹旧情的话,我就讲。但若是国家大事战争生死,听师兄一句劝,这些都与你们无关,回你相公身边去吧!果你想,我可以立即送你去找织田亚夫,相信他已经等不及跟自己的妻儿团聚了。”
不管轻悠怎么劝,屠云始终都不松口。
最终,只能败兴而归。
令轻悠想不到的是,这一事让母亲真的生气了,说她不顾孩子安危就任性妄为。
后来三娘还跑去找屠云,说要带轻悠走,让屠云帮忙。
轻悠知道后,责怪母亲冲动坏事儿,不顾全大局。
母女两一言不和,竟然吵了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双双都堵气不低头。
最后,三娘竟然忍无可忍,收拾包袱要离开,不想她这冲出大门时就跟屠云撞个正着,顿时老泪纵横,坐地哭叙女儿不孝,不疼老人心云云。
于是副将才将这母女二人近来争吵的缘由说了出来,基于爱屋及乌之心,屠云即碰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接回三娘,要给两人说和。没想到,女人见面吵得更凶,为怕自己的干儿子真出什么事儿,又怕三娘想不通真被女儿气跑掉,这某人的丈母娘也不能怠慢的不是,结果他不得不将三娘接到自己院落。
而为了让老夫人放松心情,屠云养的几只狗狗成了三娘的玩伴儿。
夜深人静时
“乖乖,嗅嗅,告诉我,这衣服的主人,现在可在这院子里?”
这夜,轻悠因为跟母亲吵架,辗转反辙一夜,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隔日,天还没亮她就冲去了屠云的院落,便听到院子里狗声大吠,急忙冲了进去。
待她找到母亲时,三娘竟然被两个士兵押着。
屠云竟然也在,俊脸上有明显的凝重,和不敢置信。
轻悠冲上前就挥开那两个兵,护着母亲,哪里还有点吵架的样子。
三娘朝女儿笑笑,对屠云说,“少帅,请原谅老生斗胆,家仇和国恨,虽然不可兼具。但为了后世子孙,当从大局着想,方能问心无愧。”
屠云别开了脸。
“娘?”
轻悠有些不明白,怎么母亲突然跟屠云说这些。
三娘指着角落里的一扇铁门,看模样似乎是刚被扒拉开的地方,说,“恺之就在那下面,你去看看吧!他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原来,三娘故意跟女儿吵架是假,只是为了放松屠云对她的戒心。而她本是出身苗寨的公主,自幼习得些药草懂得御使犬类,才利用屠云养的狗找到了人帝妃传之孝贤皇后。
轻悠惊讶,要上前,又被士兵挡了。
“师兄,恺之哥哥是无辜的。果你要报仇,就该找姜啸霖。”
屠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士兵让了开。
轻悠终于找到了姜恺之,但跟母亲所说,姜恺之的情况不仅不乐观,而是相当糟糕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伤口流脓,血水里泛着臭味。
唯一稍好点儿的只有那张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轻悠可以肯定,这大概是敌人为了怕照片拍出来,对方不相信这是真人,才故意手下留情,没有破了姜恺之的相。
这情形,真心说起来,比起自家哥哥的情况,更糟糕了不止几倍。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师兄,你,你就算再恨姜家,也不用这么,这么”轻悠酸了鼻子,抬起的手都不知该为躺在床上的人先止血,还是先喂水,“好歹,这四年,你们也有过交集,也不是一点儿”
屠云背转过身,没人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三娘止住了女儿激动的苛责,示意轻悠看旁边的仪器,药品,还有一直在旁边处理伤口的医生和护士。
稍后,屠云才说,“我接到他时,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身上有弹片伤,应该是跟我的人交火时受的。后来的,大概是被人抓后,被折磨来的。其实,这些都是皮外伤,他没伤到骨头。主要是”
突然,姜恺之浑身抽搐起来,仪器“哔哔哔”地叫个不停,护士立即拿准备针药,医生一边给人汲氧一边在耳边安抚。
轻悠立即接过汲氧罩,说“我来”,就俯在姜恺之耳边,呼唤他的名字,安抚他,抽搐的情况明显转好。
等到众人忙出一身冷汗来,屠云才接道,“你看到了。他之所以这个样子,其实是中了病毒,我听送他来的人说,那是一种由东晁的秘密研究所研制出来的一种神经性毒素。我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
轻悠慢慢地理出了头绪,“师兄,你,是为了保护恺之哥哥,怕他被你军中的反姜势力伤害,才故意将他藏在这里的?对不对?”
屠云坐在一边,没有回答,但轻悠已经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主动道了歉。
屠云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说,“瞧你刚才激动的样子,要是让亚夫看到,非醋得轰了我的大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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