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寻常自然的一句话,却有种奇异的力量,让轻悠放下了戒心。
“亚夫,我在。”
他默了一下,挥开了身边所有的人,才说,“宝宝,你想我了?”
她能想像,他说这话时,上翘着唇角,俊美得令人窒息。
“亚夫,我,想你。”
“再等一到两周,我就回泸城。”
这该是个多么棒的消息,那时候招标会已经完成,不管成败与否,他的归来对她都是一个最大的鼓舞,只要想到他,她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她以前觉得,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可现在,她却开始害怕
织田亚夫说了一会儿,轻悠却没回应,他喂了几声,早已经心知肚明。
“宝宝,你相信我么?”
“亚夫,我我听说,我看到报纸”
突然,她不知道该问什么,因为问题本身就代表了她的怀疑,动摇,和不信任。
可是她害怕,她控制不了自己哆嗦的声音。
“宝宝,果我说那个五岁的孩子,只是意外,被有心人故意为之,你相信我么?”
“亚夫,你说的我就信。”
“宝宝,你的声音在发抖。”
“亚夫,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我是一军最高统率,不可能事事亲为。我下令要对违返新教育制度的乱党进行清理,他们列上来的名单只有名字,并不会有年龄。负责抓捕的人是当地的民兵自卫队,自卫队长官里即有东晁人,也有亚国人,即有东晁的士兵,也有亚国的士兵。他们属于三级以下的部分,不属于我直接管辖。”
三级以下的代表,轻悠不需要解释也明白那大概代表着什么意思。
上级的命令并没有错,但层层下达到基层时,就会出现大偏差。
也就是说,那些被杀者的情况,在上传时被人故意模糊,从而造成了巨大的舆论影响。
他是最高元帅,不可能事事亲为,这自然是说得过去的。
“你,没有到现场审察一下么?他们这样毁坏你的名誉,多不好。”
他轻笑一声,却暴出一串咳嗽声来,她本来想再多问几句,这一听就着急了,把问的话都丢到了九宵云外去。
忙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休息。
织田亚夫听着话筒里急切的声音,眉间的褶痕终于松解了几分,喝下一口冰冷的水压住胸腔下沸腾的躁意。
再开口时,声音沙哑的厉害,“没事儿,只是入春后感冒了。”
所以,才没有到现场审察吧!
轻悠立即为深爱的人找到了最佳借口,在心里妥妥地安放好,要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意外。
她相信,他能将一个国家的商贸出口和自己的跨国公司管理得那么井井有条,应该不会对治下的属民烂杀无辜,那么残忍无情的。
意外,那一定都是意外。
“宝宝,你的樱花糕真好吃。”
“那我等你回来,做给你吃啊!”
“好。”
“亚夫,我和娘也想用拉链做空军服,可是大家都不同意,非说拉链不顶事儿,要害人出洋相。可是我不相信”
终于,电话那端的小女人又开始絮絮叨叨,恢复了正常。
他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抚着额头,耐心倾听,偶时给予一些建议和鼓励,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快愉悦,他可以想像她现在定是小脸绯红,眼神迷蒙。
“轻悠,我想你了”
低哑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一下窜进她耳朵里,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骚痒,让她情不自禁地柔软了声音。
“亚夫,我,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招标会已经完了,我一定会拿到标的,我我陪你。”
他轻笑出声,“好,等我来接你。”
她立即说,还想吃那晚的沙滩烤肉。
他笑着应允。
她依依不舍,可电话机已经热得发烫了。
他轻轻唤着她的小名,就像那无数次的枕畔低语,和无数次的激情吟哦。
“亚夫,我相信你,我爱你。”
“轻悠,等我。”
“嗯。”
电话挂下,轻悠抚着砰跳不矣的心,长长地吁了口气,捧着脸儿久久不动,脑海里还反反复复地播放着男人的承诺和蜜语。
最后,只留下一个想念:还有半个月,亚夫就要回来了。
而她,就要真正地嫁人为妻了。
朝夕相处,他的一切,她都可以亲见亲闻,就不用听那些可恶的人胡说八道,歪曲事实,挑拨离间。
她真是笨,怎么会相信像林雪忆那种小人的话,嗯,她应该自我反省,下回见了亚夫,还要跟他说声对不起。
轻悠心情愉快地离开了自卫队办公厅,一边跟十郎分享着女儿家的快乐,一边又提议说要到泸城附近的服装原料厂找找拉链。
刚好,十郎给家里的借口,也是为了服装原料。
锦业看着妹妹欢欣的笑脸,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那根针,也这么被悄悄钉下了。
一行三人转了大半天,也没有多少收获,悻悻然准备打道回府。
锦业却突然提议到百乐门碰碰运气,那里的洋玩艺儿多,资讯也发达,或许能找到门路。
轻悠有些犹豫,那里是黑龙组的地盘,之前在清扫令的影响下也关门好些天。
锦业笑说她想太多,并透露说,现在黑龙组的当家人已经是向北皇,向老爷子已经交出组织魁首之位。并暗示,若非清扫令的帮忙,向北皇还拿不到黑龙令正名。所以,他们暂时不用担心会因某人受到波及。
轻悠不想败给林家,加上之前受了林雪忆的挑唆,心里更是不甘,一咬牙就决定跟哥哥去百乐门。
再到百乐门,大门外的霓虹灯换了全新的,门口的少爷小姐依然不少,仿佛更盛以往,车来人往,熙熙攘攘,仿佛并不见先前那段白色恐怖的阴影,欣欣向荣得让穷人们望之兴叹。
不管乱世有多么糟糕,似乎倒霉受难的永远是下层百姓,对于上流社会的那些人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歌照唱,舞照跳,美酒接着喝,美人继续抱,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轩辕轻悠,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这么久连一个信儿都不捎,完全把人家忘了。”
竟然一下就碰到了许久不见的瑟琳娜。
“什么不给你捎信儿,之前我有送新年礼物给你,可你的管家说你已经提前搭船回英国过新年去了。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三个月,明明就是你不理我才对。”
瑟琳娜吞口口水,立即转移话题问轻悠的来意。
轻悠当然不会错过利用瑟琳娜这个时尚宠儿的门路,要其帮忙找“拉链”。
哪知道瑟琳娜一听,就捂嘴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呢,原来你是来找这种无钩式纽扣的呀!”
瑟琳娜一背转过身,轻悠就看到性感的长裙背后竟然是一条长长的拉链,将背部密合得非常好,她伸手就去拉,竟然扣得十分稳当,用了点劲儿就将拉链拉开了。
“哎哎,你这丫头,当众脱女人衣服,你想干嘛!”
瑟琳娜夸张地笑了起来,惹得周围的人都朝她们的包厢看过来,但只能看到公爵夫人美丽的笑脸,和长长的裸露在空气中的漂亮优雅的脖子。
轻悠来来回回拉了好多次,眼中精光大盛。
急问瑟琳娜这拉链在哪里买得到,她要大量订制。
瑟琳娜说,“我的衣服都是在英国的皇家御用手工制衣店里订制的,我可不知道那玩艺儿在哪里能买到哦!不过,我告诉你,现在还没有几个大胆的淑女敢像我一样,穿这种带拉链的衣裙,他们都怕出洋、相,哈哈哈!”
轻悠翻了个白眼,对于瑟琳娜喜欢学亚国流行词汇来嘲笑自己人的癖号,很是无语。
可发现了好原料,却找不到可以买的地方,这能不叫人发急嘛!
轻悠急得火烧眉毛,强迫瑟琳娜一定要帮忙,即时就免费为她设计一套衣饰赠送给她。
瑟琳娜一听有免费的好康,也知道轻悠家是亚国有名的手工织造坊,立即殷情地帮忙打探消息,可惜,仍没能找到同她身上一样的质量过硬的拉链产品。
时下亚国仅有的拉链提供商都是从国外进口,但产品都不过关,容易裂口或者拉不上,远没有公爵夫人的东西好。
眼见回家的时间临近,轻悠忧心忡忡。
瑟琳娜突然问,“轻悠,你没去过东晁的租界吧?”
轻悠回答,“去过了,早上我,才和他打过电话呢!”
瑟琳娜奇怪,“那你没找过东晁的原料店吗?整个亚洲,目前只有东晁在纺织业的水准能赶上我们英国和法国,比起某些国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轻悠知道,可是她当时直觉性地避开了这条路。
而今,似乎被逼上了梁山。
因为在织田亚夫寄来的那么多空军服里,东晁的空军服上,也是有拉链的。
锦业叫轻悠离开时,轻悠仍在考虑。
锦业发动汽车,叫她们在车上睡一晚,醒来后就到家了,轻悠仍在犹豫。
眼看着泸城慢慢退离身后时,轻悠看着左右闪过的店铺,轻悠矛盾着。
在即将使出关卡时,她突然大叫转头,说出了瑟琳娜的建议,表示要去东晁的服务原料店看看,坚持第二天再走。
锦业叹气,又将车开了回去。
隔日,他们刚吃了饭准备出门时,南云卫派来的人告诉他们,已经为他们找到了较好的拉链提供商,店铺就在东晁租界,问他们是否有兴趣前去视察。
轻悠心下微微一怔,立即点头。
锦业看着妹妹那一瞬间的犹豫,心下莫名地一沉。
随后,一切都很顺利。
就连谈来的价格,也跟他们之前在几家亚国的原料商那里差不多,而且质量和瑟琳娜身上的几乎出一辙。店主说,其实亚国当地的拉链品种,都是从东晁传过去的。
当带着一箱的试用品回应天府时,轻悠微微出神。
想着一个在千百年前,以及百年之后,许多人都想过,都矛盾过,都纠结过的疑问。
在英法战争时,英国的银行家还在为法国皇家贷款购买武器和粮饷。
当然,这样的行为曾经引起舆论的批斗。
但历史上,也常常有很多类似的事发生。
眼下,为了斗赢林家,为了生产出更完美的飞行服,让亚国的飞行员们能获得更多的安全保障,面对国内落后匮乏的物资窘境,那是用敌国人生产的原料,还是不用呢?
一边说,为了气节,咱就不用,咱就不信打不赢那小鬼子。
一边说,难道为了个小小的气节,就要拿更多人的性命来填这样的漏眼儿么?
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这一刻,轻悠仿佛又回到了港城时的困境,杨家夫妇的工厂里养着成百上千的亚国工人,若是因为杨先生是东晁人就让工厂倒闭破产,就真的是保护本国企业的最好办法了?
排外,有时候也是保守封闭的另一个代名词。
保守封闭的后果,是落后。
落后,必然挨打!
回家后,轻悠意外地受到了家人们殷情的问候,和诚心的道歉。
“小七,对不起,姐姐太冲动了,没弄明白原因就跟你发脾气,你别生气啊,来,多吃个鸡大腿,才有劲儿加班干活啊!”
“小七,我有朋友穿的就是最新式的拉链裙子,效果很好,说要是我家做这种裙子,一定跟咱们订。而且,说金属拉链做在皮靴上,特别漂亮有档次。”
除了女人们积极地往轻悠碗里堆小山似的食物,男人们则以更实际的行动表示歉意。
“大哥,你,你穿成这样,这是何必呀?”
宝仁竟然穿着三号布料的工作装,衣兜不少,表示为了做妹妹所说的“普通人都能穿得上的衣服”,打算给厂里的人订制统一工作服,算做工厂福利。
轻悠笑道,“工人穿可行,但你平日也要见客户的呀!”
“没关系,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开始售卖这种衣服,我也算是为厂里打个活广告了。怎么,难道哥哥穿这样很难看,你瞧你三姐穿着就不错啊!”
轻悠很感动,事后才知道是父亲了解了真相,但并没有告诉家人,只给众人做了一次思想工作,大家便想通了。想通之后,又各自寻法儿打探了一番,结果所得消息比起他们以前所知的要好得多。
众人方知自己又落后迂腐了,也更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家在外奔波,家里人要是再不给予支持,真的会很辛苦。
轻悠重重地抱了抱所有人,说,“爹娘,大哥三姐五姐六姐,还有小八小九,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最后几日,天锦坊的设计车间里都通宵达旦地亮着灯。连同黄叔和洪大娘等人都紧张地陪伴着轩辕家的众人,等待着飞行服的样品。而黄叔的存在,正是为了保证飞行服样品的保密性。
当成品挂上模特架时,众人又一次发出惊奇的呼声。
“这,竟然是连体式的呀?这,这样子”
锦纭最后那几个字立即被锦绣捂住了,但不用说,众人都心知肚明。
轻悠无所谓地笑笑,“姐,不好看,是吧?”
众女垂头。
因为做习惯了漂亮衣服,做这种实用性强的专业服饰,女人们总也摆脱不了眼球效应,下意识地就对衣服产生了怀疑,以及对竞标的结果开始不敢抱希望了。
轻悠和母亲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说,“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其实,我和娘之前也犹豫了很久。最终,我们还是决定,比起漂亮好看,飞行员的安全和性命才是我们设计这套飞行服的第一目标。”
男人们立即表示,支持到底。
女人们勉强笑着,鼓掌说好。
三娘扣紧女儿的手,轻声说了句“加油”,与丈夫的目光相遇时,自信一笑。
竞标样品展示这一天,姜恺之一早便到了轩辕家,看起来也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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