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泽英杰立即向他行了一个标准军礼,立定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轻悠。”
女人听而不闻,脚步加快了。
男人眉峰一紧,却没有再出声,跟着女人漫无目标似地沿着宫道。
两侧高高的红墙,将匿大的皇宫分割成一个个独立似的院落宫殿。
抬头间,仿佛只有头顶小小一方天地。
轻悠不知道,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妃嫔们,到底何排遣生活的寂寞,和岁月青春流逝的无奈。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也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困局,越陷越深,就要走不出来,而她也舍不得走出来,一个声音又说她必须出来,她却感觉自己根本出不来了。
矛盾,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院落,却见满院子的女人,有洗衣服的,有劈柴正升火做饭的,还有穿着较好坐在庭院里闲聊,或埋头刺绣的。
总之,这里的气氛有些与众不同。
轻悠就像个突然从异世界撞入的入侵者,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元帅夫人,您怎么来这里了?这”
一个刚从屋里出来的女人,衣着算是满院女人里最为华贵的,看到轻悠忙迎了上来,却在见到落在门外几米的黑衣男人,立即变了脸色,停住了脚步。
这女人正是轻悠见过一两次面的贵妃,傀儡皇帝拥有的品阶最高的女人。
她这一叫,轻悠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跑到皇帝的后宫来了,忙尴尬地应承了一句,调头就跑掉了。
“轻悠!”
织田亚夫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大喝着追上小女人。
轻悠一听身后的脚步声,竟然还越跑越快了,一下就钻进了一处茂叶繁盛的花园,在覆了厚厚一层雪的藤萝下钻来钻去。
织田亚夫暗咒一声,挥手阻止了其他人,独自追入。
在一处拐角时,他伸手攥住了女人的手臂,将人用力拖回来。
喝问,“你到底要生气”
她竟然挂上他的脖子,就用力吻了上来,操着生涩又有几分熟练的吻技,咂磨着他的唇舌,急促的呼吸喷上来,微凉的小脸摩擦着。
他微微愣了一下,立即化被动为主动,环上帖来的柔软腰身。
一个用力,她被他压在身后的红漆木柱上,头顶缠绕的藤枝花扑簌簌地落下一片雪花。
一点点冰花落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里,似乎有点甜,带着淡而得曛的酒香,让人禁不住想一偿再偿,留恋不去。
“亚夫”
“小妖精,你想把我逼疯么?”
小人儿不断磨蹭着他的身体,即使两人陪着军装和厚绵袄子,那一下一下挤压着的寸寸曲线,凹凸起伏,熟悉的淡淡馨香,立即勾引起他对她所有的旖旎想法。
“亚夫,我没来北平前,你有没有寂寞难耐,找女人解决”
他盯着她垂下的小脸,从刚才开始似乎就不怎么高兴,原来就为了这个?
“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荣泽英杰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凭男人的直觉,似乎所有靠近女人的异性都不值得信任。
她抬头皱着眉头掐他的脸,“你别逃避人家的问题,你有没有出轨跟英杰没关系。”
他逮过她的小手,“英杰?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眼神危险。
她哼哼一声,扭过头,“我们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才不像某人吃着嘴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心里还不知道掂着”
下巴被捏了起来。
他盯着她酸溜溜儿的表情,心里却很舒畅。
“你还敢问我心里想着谁?!大战在即,你竟敢瞒着我跑来前线,仗着会开车就上阵杀敌,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最想干什么?”
她怯怯地缩了缩脖子。
“你不也没来马上找我,继续指挥你的战斗了嘛!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可帮了你的大忙,我也算是未冕女英雄,你这还要跟我抱回头怨,你不怕被大家的口水淹死!”
女人那蹭鼻子上脸的小样儿,让男人胸口升腾而起的怒火嘎嘣一下打了个折,堵得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终只有用自己的办法,狠狠惩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球儿。
“轩辕轻悠,当时我不仅想抓你回来狠抽你的屁股,就想像现在这样,狠狠”
三个字,撞进耳朵里激出一阵尖叫。
“啊,不要,你这个流氓――”
刹时间,那羞掩低垂的花笼,细雪纷纷而下,溅起层层白雾,梦似幻。
沙沙的花叶摩擦声中,女人的低嘤,男人的沉喝,分分惹人心乱,不休不止,似那扯不清理不清的藤蔓,牵牵绕绕地荡漾了整个小小庭院。
那天,为了安抚女人的小醋坛子,男人十分卖力地表示了自己的清白。
并称他后宫虚空,只她一人伺侯,旦凡招寝,绝不可以任何借口拒绝,否则,就要算旧帐――至少一百个屁股,绝不打折!
“十郎,你说,你们家少主子是不是很流氓,很强盗啊?”
轻悠揉着侧腰,靠在炕头上,一边喝着英式红茶,一边打小报告。
十郎抿唇笑,不敢多说。
“少主子最疼夫人,大概是希望夫人能尽快诞下小嗣子,在少主不在的时候,夫人也好有个依托。”
没料到这无心的一个话题被揭起,轻悠又垮下小脸,抚着肚子叹息。
“我们在一起都七八个月了,那个也不少次了,他很卖力啊,怎么就没消息呢?”
可以肯定,男人应该是没问题的,当年就中过标,女人嘛,应该也没问题,怀过。
可是两人又有个问题,当年一个中过剧毒差点去了,一个流产严重身心受损。
虽然医生们都说他们已经康复,却不再是命运的宠儿。
她会号喜脉。
就在轩辕清华离开前,她特意请教过,还在医院的妇产科小小实践了一下,基本算是出了师。
“难道还是我的问题?”
“夫人,之前清华先生都没说是你的问题,我想这也该是缘份未到吧?”
“十郎,你别安慰我了。什么缘份哪,你们武士道精神宣扬的是天道,难道我想生个小宝宝,是天道不容么?”
“那怎么可能!夫人,您千万别这么想啊!”
十郎一听“天道”二字可吓到了,她从小被当成忍者训练,师门里把“天道”看得和皇帝一样重要、神圣,绝不可轻易亵渎。
“夫人,您这样胡思乱想,反而不好。还不一你已经”
轻悠很清楚自己这会儿还没有什么万一,心下也有些想法,便接纳了十郎的建议,去了东堂雅矢的实验所。
“啊啊啊,救救”
刚一进实验所,就听到一阵可怕的嚎叫,吓得两个女人同时住了脚,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
因为那嚎叫声听起来太过惨烈,仿佛被人扒皮剔骨抽了筋。
轻悠辨着声儿,就朝实验室里走,却被十郎拉住,说也许东堂雅矢正忙着给什么伤员冶病,那场面血腥可怖,还是先等等再说了。
轻悠想想觉得有理儿,可那叫声似乎又传出,像在叫“救命”,她忍不住朝里面望了一眼,看到里面的某个窗口内,有挣扎的人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摁下去,戴着口罩的人手上有长长一管疑似血液的红色液体,一下被扎下去,那医生有点像东堂雅矢。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想倒回进屋里去,就被十郎拉住,突然唤了一声。
“龙村大将。”
轻悠回头,就见一脸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龙村冶也。
黑色披风被风拂开,将男子高大的身形衬得更加伟岸绝伦,他俊朗的面容上染着风霜,肩头和帽沿上,都簇着雪花。
可是,他同所有其他东晁的高极将领大不相同的是,他的军服是黄色的,而不是黑色。
这种巨大的分野,轻悠心下明白缘由,接到他明显一亮的眼眸时,便有些复杂不安。
“轻悠,你怎么来这儿了?哦,是给元帅拿药么?东堂他是不是在做实验不方便?我帮你叫他吧!”
一听到屋里的嘶叫声,龙村冶也眼眸一闪,回头解释,“看来他最近排的大手术不少,这场面不适合你们女孩子在场。不若你们在外稍待,我去帮你拿药,很快就出来。”
轻悠忙摇了摇手,说其实是自己来检察身子,并无要事,改天再来也没关系。
龙村冶也一听,就提出送她们回去。
看着轻悠的目光,显是渴望能单独聊聊。
轻悠本是不愿,又觉得一直回避也不好,没有再拒绝。
两人沿着长长的宫道,周围的护卫警卫都被驱离二十米之外。
“轻悠,你,很看不起我吧?”
许久,龙村冶也才挤出这一句,话中的苦涩无奈,让轻悠绞了绞手。
“龙村大哥,你想多了,其实,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佩服我虽为东晁人却得不到自己君主的认可和嘉奖,连穿的军装都跟自己的战友不一样。看起来是风光无比的什么摄政王,其实在自己国人眼里一文不值,而在亚国人眼里更是**裸的侵略者。呵,真是讽刺!”
“龙村大哥,你别这么说,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
连轻悠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劝说毫无说服力。
说完后,她立即咬着唇不语。
龙村冶也叹息,“不,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值。我后悔了!”
他的脚步突然打住。
她愣愣地僵在原地,却没抬头看他。
他的声音里满是自嘲,“轻悠,我后悔当初在校场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故意把林雪忆认成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和面子,放弃了你。”
她愕然抬头看他,“龙村大哥,不是的,那只是时势所迫,你已经尽力力,你并没有”
“错”字未出,他冲上前握住她的肩头,情难自禁。
那一刻,十郎代表的一方与龙村冶也的警卫员都对上了。
“轻悠,你虽然说着理解的话,可为什么你连我的正眼也不敢看一下?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能接受这样的我,对不对?在你眼里,我只是侵略你的祖国,杀害奴役你同胞的刽子手,对不对?”
“龙村大哥,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轻悠,你知道我有多后悔么?早知此,我宁愿不要名誉和地位,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这辈子只能守着个小布坊”
“不――”
轻悠用力推开了情绪失控的男子,同时也打住了周围想要冲上前解围的人。
“龙村大哥,当初你若不救林雪忆,我也不可能接受你。”
不仅仅因为,那时候她心里还有一个姜恺之。
更因为,林雪忆那时是明摆着喜欢龙村冶也。
那时的她,将林雪忆当做患难好友,怎么可能与好友喜欢的男子纠缠不清。
“为什么?你连光德亲王都愿意,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在他之前就认识你了,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在你来之前,为了搜罗当地亚国官员的漏陋,故意跟一个官员献上的女儿打得火热,一连数日都睡在”
话被冲过来阻拦的十郎打断,十郎拉着轻悠就走,狠狠警告了龙村冶也。
轻悠早放下的不安,又被生生挑起。
因为就在此前的某个下午,她还是织田亚夫勤务兵的身份时,在他们所住的宫殿下,碰到了一个女人。
――夫人,我与元帅已经有夫妻之实。
――夫人,我知道元帅心里只有您,从您出现后,他就再没有招寝过我了。
――夫人,我求求你,看在大家都是亚国人的份上,求你让我见见元帅,我想求他放过我父亲,我父亲他都是身不由己,为时势所迫才不得不顺应大流,贪了些军资。
――夫人,我保证绝不与您争宠,我只求能服伺在您和元帅左右,为奴为婢,以报答元帅和夫人的救命之恩。
周丽侬私下找到轻悠的事,轻悠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也没有第三者在场。
轻悠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周丽侬的话,可心里还是多少不舒服。
就像当初在芙蓉城看到那些从泸城和应天传来的报纸绯闻一样,没有女人喜欢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闹些暧昧不明的消息。
她直觉,或许这也跟男人的公务有关。
要发脾气,就太显得自己小心眼儿,故而那一气之下就换回了女装,不想再当勤务兵了。
那日东堂雅矢故意跑来找织田亚夫喝酒,她心里就憋着股不痛快。
可他毕竟在几个小时后,就回来找她。
两人又玩了一次野仗不说,晚上还被他折腾得够呛,现在身子上还都是印儿。这些天可是夜夜欢畅,好像要把之前欠的债都补齐似的,饥似渴。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都瞧不出男人有出轨的可能啊!
――难道,他其实是做了亏心事儿,才故意对我这么好,好弥补他心理上的亏欠么?
这个想法,轻悠早在之前就听三姐宝月说过。
她的活动范围和环境,一直在他的保护下,或者也可以算是监视下,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是绝对效忠于她,要瞒她什么事,也是易反掌的。
除了龙村冶也,似乎再没有谁也直言他的过失。
她虽知道他魅力无穷,引无数女子恻目宵想,但鉴于他从来不会对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有任何温柔的表现,她真没将周丽侬当一回事儿。
除了当年的百合子,可百合子已经死了。
他身边连秘书都是男人。
越是对他百分百放心,当真正遇到这种“小三事件”时,她一下就没了主意。
“轻悠,你不吃了?”
这晚,女人的食欲不振,精神委顿。
织田亚夫特意提前完成工作回来相陪,看女人的模样,有些担忧。
轻悠早早上了床,背对着男人侧躺着,沉沉的叹息,听得织田亚夫开始疑惑。
当他爬上床从后方抱着她时,立即被她打掉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