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护着轻悠就往外跑,场面一片混乱,轻悠身上染了太多的油漆,这要是有一点儿火星子,必然不可收拾。好不容易冲出百货店,没想到外面埋伏的人更多。
她们两左突右进,逃脱不得,刚动手就被众人吆喝得厉害,街上的人被越来越多地引了过来,那帮闹事者趁机大肆宣传,惹得更多的人义愤填膺,朝他们扔瓜果。
“小姐,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不行,十郎,人太多了。”
轻悠不得不对平民动了手,勉强跟着十郎钻出了人群,朝他们停放在街对面的汽车跑去,突然,几个腥红的小亮点,同时朝轻悠扔了过去。
“小姐――”
十郎一眼就看到,扑上去想要挡掉那些可怕的火星。
要知道,这油漆遇着火就烧,轻悠身上泼了不少油漆,那要燃起来非得毁容不可。
可惜十郎的身子娇小,哪里掩得住轻悠。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侧方冲了过来,展开一件宽大的黑色扑风,一把将轻悠包了起来,背身挡住了那飞来的几个打火机。身上的羊毛毛衣立即被点燃,多亏跟着一起冲来的同伴用力扑打,迅速灭掉了火星,可多少还是被灼伤了皮肤。
与此同时,待头传来一声刺耳的警哨声,两辆警车开了过来,穿着黑色警服戴着青天白日国徽的国民政府警备军冲了过来。
“恺之,你怎么会来?”还那么及时,好像太凑巧了点儿。
姜恺之触到那怀疑的眼神,心头一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也不回应,拿出帕子扔给轻悠,就再不理她。
果然大哥所说,他之前算计了她,现在她看他的所作所为都带上了有色眼光。
前面开车的副官连忙解释,“七小姐,其实从你们出门起,三少就”
“闭嘴,开你的车。”
轻悠汗颜,忙给姜恺之道歉,又问有没有汽油,想要擦油漆。
副官指说后备箱里有,就要停车给她们拿时,就给姜恺之一口喝住了。
“又胡来!这汽油的挥发性很强,有一点儿火星儿都会引燃整个空气,油漆一沾火立燃,你是不是还没折腾够,毁了自个儿名誉,还想毁容吗!少废话,开车,去芙蓉园,我让老嬷嬷帮你清洗。”
轻悠暗骂自己一句,乖乖应承,“对不起,恺之,我太鲁莽了。最近五姐要临盆了,我才想出来买点婴儿用品,安抚一下她”
姜恺之一直不应声,也不看轻悠,迳自扭头看着窗外,到了芙蓉容也没像以往绅士地替轻悠开门,轻悠叹口气,犹豫着,还是跟着进了门。想到待会儿回家时,还得偷偷走后门,也不知道消息会不会已经传回家了,为以防万一,还是
“十郎,等一收拾好,咱们另外找人买些婴儿用品。免得我爹和二娘他们起疑担心。”
轻悠低声跟十郎商量着。
没想姜恺之竟没走远,回头一听到这话,又来了气,“还想回去再被人泼一道吗?行了,进去换衣服。东西我派人去买!还愣着干什么,要我亲自帮你换!”
说着,伸手就来,吓得轻悠往后一跳,连声说“不用”,跑进屋子关上了门。
副官看着这一幕幕,只得叹气去请婆子来帮忙。
芙蓉园,另一间屋中。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泼油漆?抓到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都说是从轩辕族人嘴里得知,气他不过,自动自发组织的反汗奸行动。”
姜啸霖放下手中的资制通鉴,起身走到窗边,拨开一扇,朝楼下的跨院里看去,便看到刚换好一身玉兰色旗袍的女子,披垂着一头柔滑莹亮的长发,绞着手,垂着头,站在弟弟面前,吱吱唔唔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轻轻一哼,目光深邃绵长,“自动自发组织?那怎么不直接闹到轩辕家去拦人,一定要在大街上。她也不是个傻的,还敢大张旗鼓地在外面走动。
这暗中监视,一路跟踪,还认准了人,算好时间地点在公众场合出手,闹得满城皆知,还捎带上恺之这个有心没眼儿的傻瓜,跟着一块儿搅进去。到时候我们想将人都护走,也要变成包庇卖国贼和汗奸的帮凶了。
这背后设计的人,确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箭双雕啊!”
秘书长听了,也着急起来,“大人,现在可怎么办?三公子肯定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可他对这轩辕家的七小姐这么执着,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事要真传出去了,不正是给丁家那帮人漏子钻,即时他们在议会上策动其他人进行大总统的换届选举活动,一定会获得更多的支持。若现在不想办法,到时候我们就会特别被动”
姜啸霖举手打断了话,又轻轻将窗户推得更开。
那白玉兰般的人儿,忽然绽开笑靥,朝弟弟俯身行大礼,那头光滑水的青丝顺着肩头漱漱滑落,丝丝缕缕飘浮在空中,抚过那张莹白漂亮的侧脸,很难让人移开眼。
砰地一声,窗户被重重合上。
姜啸霖的脸色落在灯光的阴影里,让已经习惯他天生威仪的秘书长莫名地觉得更压抑了。
“此处不亦久留,立即安排飞机回南京。”
“是。”
秘书长退出房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这时警卫长匆匆而入,手中拿着几大叠的报纸杂志,低声对他说了句“大事不好”,看了眼那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甚至还是非常清晰的彩印版,秘书长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先说彩色照相机,在当时也只有真正的权贵上流们才玩得起的。更不用说彩印报刊,在当时可谓是个相当稀罕的物件,虽然已经发明成功,但就广泛应用于民间,仍然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就眼前来说,对方突然来这一手,花了这么大手笔,故意用清晰的彩印报来发布这条轰动的大新闻,分明就是向他们发出赤果果的挑战!
轻悠轻声问,“恺之,谢谢你。你的伤,好些了么?”
姜恺之额头一叫,难以抵制地低吼,“你连聘礼都退回来,还来多此一举干什么。我不需要同情!你要走就快走,不要,不要等到我后悔,真把你囚起来一辈子!”
轻悠吓得退了一步,“恺之,难道你真要我以后见了你,大家就像陌生人一样,不理,不问,完全无视,装做从来也不认识么?”
“哼,只要你做得到,我也可以!”
他双拳重重一握,觉得自己此时的态度蠢得就像十几岁的小鬼,可笑至极。可偏偏忍不住
再强悍自信的男人,在面对感情时,似乎都会变得弱智无能,手足无措。
“恺之”
轻悠难过地低下头,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扭扭捏捏,直接离开为最佳。
可若她真这么做,就不是姜恺之心中最爱的女人了。更就不是轩辕轻悠了。她性子坚定,韧性极强,可内里比谁都容易心软。
难怪世人总说,爱情就是把双刃剑,不管你优柔寡断,还是干脆利落,都必然伤人,更伤己。
两人又沉默良久。
轻悠决定离开,说,“你大哥来了,我也放心了。之前没机会,这次能不能请你替我跟他说了谢谢,谢谢他为我们的家人和族人们争取时间,还答应护送我们离开。”
“七小姐不用客气了。”
回应她的是正从月洞门里大步走来的姜啸霖,那强悍泰山般的迫人气势随着他的靠近,迅速激升,轻悠下意识地朝姜恺之身边移了一步。
这小小的动作看在姜啸霖眼里,眼神黯了一黯。
“我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宣布,正好七小姐在,我就不用再托人跑这一趟。”
目光迅速扫过轻悠,最后落在弟弟身上,“恺之,我们必须马上回南京。一个小时后,就起程。”
“大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秘书长将那叠报纸递给姜恺之,同时也递了一份给轻悠。
颜色鲜丽的彩色照片在第一时间冲进眼中,让两个人都僵住了目光,瞳孔慢慢扩大。
“东晁帝国最光芒万丈的亲王殿下,莅临上海东晁租界,参与其投资兴建的第一家全上海最大的电器洋行的剪彩典礼。”
“光德亲王殿下,在东晁帝国享有极高的威名,曾为现任东晁皇帝陛下誉为――可与日月同辉,其无与伦比的风采和高贵优雅的谈吐,瞬间风糜整个上海社交界。”
“近日,光德亲王殿下频频与英国公爵夫人瑟琳娜女士密会,常见两人一起出席上海各大名流的社交沙龙。”
“光德亲王一掷千金,在上海租界内购置一套豪华海景别墅,据传闻,此为金屋藏娇之地,瑟琳娜夫人时有出入。瑟琳娜夫人谈及光德亲王时,容光焕发,言辞甜蜜,俨然陷入爱河的女人,并说今冬将在别墅中举行万圣节晚会,邀请全上海的名流参加。”
亚夫现在上海!
虽然有些惊讶,但这又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小叔现在上海就医,他那么担心小叔的病情,一定会陪在小叔身边的。
可是,这些新闻下面的深意,似乎让大总统姜啸霖非常震怒。
“大哥,我们今晚就走,那轻悠他们”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担心他们。”
是的,姜啸霖是用着微微动怒的声音截断弟弟的反驳,不容置喙地下军令。
“可是你之前已经答应宝仁大哥,要带他们一起离开的。您现在说走就走,不是失言而肥吗?”
姜啸霖转头问轻悠,“七小姐,你可听你大哥说我要带你们一家人走?”
那双盯来的眼眸寒意森森,轻悠心头莫名一跳,直觉不安。
姜恺之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道,“没有。大总统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带着我们一家上百口人走。你们在这里数日,帮我们稳住了张大帅,我们已经托关系找熟人打包转运家中重要物件了。恺之,你别怪你大哥,这事是你理解”
倏然失声中,一个闷声响起,刚刚还直挺挺瞪大眼站着的男人突然昏倒在地。
轻悠退后一步,十郎立即护在她跟前,警惕地看着那个动手打昏了姜恺之的警卫长。
姜啸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这背后暗算弟弟的一手,稀松平常,他看着轻悠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低沉得仿佛能坠入人心的大山:
“你还不笨。现在,我派人送你回去,警备处的人会派出便衣护送你们出城,之后”
轻悠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过话,“轻悠代我爹和我们全家,感谢大总统为我们设想这么多。果还有机会,我会跟恺之解释。”
“不必了。你快走!”
姜啸霖大手一挥,背转过身。
轻悠咬了咬牙,“不管怎样,谢谢您的慷慨相助。”
然而,身后又传来声音,“轩辕轻悠,你该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偶然,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你也该心里有数。
那个男人倒是够狠心,抛下你另结新欢,连半点情份也不念,还任你为人欺辱,更逼我带走恺之,完全不顾你家人死活。
他在上海滩声色犬马,妄想结交名流以染指我亚国领土,其心阄四愕募胰耍米晕 ?b /》
轻悠捏紧手指,道了声“谢谢关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一刹,姜啸霖回了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车上,轻悠忧心忡忡。
她当然知道姜啸霖的言下之意,表面关心,实为警告。
很显然,那彩色报刊竟然能在芙蓉城大肆发行,根本就是织田亚夫故意为之,让姜啸霖不得不离开,他一走,必然会带走姜恺之。
姜家一走,他们轩辕家就失去了庇护。看起来,倒真像织田亚夫被轩辕家的女人抛弃后,故意所做的报复。
可她知道,事实绝不是此。
因为轩辕家,不仅是她的家,同时也是他的家人。
她不信,他会这么狠。
至于那个泼她油漆,暴露她爱上东晁人的那个人是谁,她已经知道了。那些辱骂她的人,没有一个人提到织田亚夫或光德亲王的名讳,只是指骂她为情妇汗奸。很显然,除了百合子,不做第二人想。
突然,轻悠浑身一震,急让司机赶紧开回轩辕家。
“小姐,怎么了?”
“十郎,我怕家里已经出事了。”
“那,那这车就不能直接开回轩辕家。小姐你在外等着,我先回轩辕大宅看看情况。”
轻悠哪里等得着,十郎的态度非比寻常地坚定。
“小姐,您若还相信少主。就听十郎一劝,此时绝不可冲动。”
她当然知道。可是,他到底不是神,他虽手眼通天,早在她的家乡布下了不少耳目眼线、暗桩间谍,可是这里不是东晁,是她的祖国,有很多事他不可能都预料到,就像今天泼油漆事件。
最后,轻悠还是勉强答应十郎在轩辕大宅后的暗巷里,等上一柱香功夫。
没想一转眼十郎回来了,还带来了家中的门房,门房得了轩辕瑞德的命令,专门等轻悠回来,叫她赶紧离开芙蓉城,不要再回来了。轻悠一听这话,哪可能离开。
“不行,小姐您现在要是回去了,就被他们抓个正着。”
“难道看着他们杀了我的母亲吗?”
“那属下去救夫人。”
“别乱来,只有你一人,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得出来。而且,要是他们发现你也是东晁人,就凶多极少了。我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那样十一郎会难过的。”
“小姐”
十郎讶然,在她的意识里,像她这样的忍者死士早就随时做好准备为主人牺牲。虽然她遵织田亚夫的命令,向轻悠宣誓效忠,但她还是不喜欢轻悠过于优柔寡断的好心肠,暗地里,她也觉得轻悠配不上亲王殿下。
可此时,轻悠抓着她的手不准她乱来时,她的心也抑不住微微一暖。
最终,轻悠在十郎的护卫下,踏进了轩辕家的大门。
一进门,守在那里的族男们就一拥而上,十郎立即抽出随身的长剑一挥,就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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