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我还记得休佑说过的那些话,大概意思就是他没什么可纠结的。想想也是,老天给他那么长的寿命,可他还是那个他,还是一生,和历史上只活了二三十年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的人生长一点,还没走到头而已。这在任何人都一样,真正的铁血汉子,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损及自身,也许善变的人,他的心都比较脆弱,早就向这世界低下了头颅,而还懵然不知。
我想要掀开帐篷,手却被东海按住了。他一言不发,死死地拽住了我的手。我看他这么倔强,心里一阵好笑,就跟他僵住了,暗暗较劲。忽然一股浓烈刺鼻的尿骚气,熏得我实在受不了,肯定是他碰倒了尿瓶子。我只好不跟他较劲了,又去捏鼻子,他还不情愿松手。
外面的东海正在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忽然李亨利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了他背后,拿伞兵刀割了他的喉咙,然后将尸体默默地拖进了树林里。
我身边的东海浑身发抖,我也被这一幕给震住了。我有点发懵,想到当初第一次听张弦跟我提起李亨利的时候,他说这个人心狠手辣,想来是真的,相处这么久,我都有点麻痹了,甚至拿他当作朋友,忘了他同时是个危险的人。
这样的人或许可以共生死,却做不得朋友,在这样的人心里,大概是没有朋友这个字眼的吧,他们做人做事,只在意自己的准则,相向而行时他可以为你拼命,可一旦逆向而行,他毫不犹豫就会要你的血命。
最后是李亨利自己掀开了帐篷,跟没事人一样。看到他这样,我感到有点悚然心惊。而东海的表情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那是种讳莫如深的神情。
我能感受到东海的恐惧,因为我也相同的寒意,大个子的反应震了我一下,我似乎有点重新明白吴敌的心态了。外面的东海死的时候,我身边的东海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一丝渴盼的火光,他的眼睛一亮,然后又是深深的恐惧和自责,好像这一瞬的恶念,让他感受到了杀人的痛苦,好像那人是他杀的。李亨利简直太可怕了,洞悉人性,替人杀人轻松利落,他知道人性的渴盼,知道反向而行的痛苦,他都知道。
但他和张弦不同,他像是老天派来掌管刑罚的恶神,因为看透,所以冷漠,所以锐利,所以潇洒,而张弦做不到这一点,张弦太善良了,所以张弦这样的人,从一认识开始,就注定我们是朋友。
我还在发愣,李亨利在坑上朝我伸出了手,笑道:“发什么呆,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抓紧了他的手,他的手非常有力,却又不显力道,不知道这主宰命运的巨手,在漫长的岁月里救过多少人,又杀过多少人?
我一个恍惚,脱手又掉进坑里,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第499章 集体大营救()
等我爬上大土坑,东海嘲笑了我几句,他笑得很干涩,一看就知道是装的,估计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我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转移话题,问李亨利:“那些优昙鬼呢,怎么都不见了?”
李亨利笑道:“怎么,你还想来个亲密接触吗?”忽然他脸色一板:“看来小哥有危险了。”
我吃了一惊,愣道:“什么……危险?”
李亨利说:“这些优昙鬼数量太多,反常得很,估计都是从附近的坟地爬出来的,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我又吃了一惊,李亨利继续说:“你不是问那些优昙鬼去哪里了吗?如果我们不去救人,估计小哥就该撑不住了。”
我一听急道:“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去帮忙啊!小哥要是出事了,你不是少了个厉害的帮手!”
李亨利看了胡子一眼说:“这还得看看大家的意见,不能强人所难。”
胡子说:“我没意见。”阿勒也说:“我也没意见。”
李亨利点了点头,有意无意瞟了东海一眼,他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默认了,懒得回答。
休佑说:“我们这就走吧。你们记住了,如果遇到优昙鬼攻击,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拿伞兵刀削掉祂脑袋上的尸花,不可以有丝毫的犹豫,下手要狠,要快,更要准!”
我点了点头,大家就默契地朝来时的方向狂奔,说是狂奔,其实还都在收着点脚力,这是经验了,就怕到时候累得没有了战斗力。
大概跑了一大半的路程,林中的浓雾开始消退了很多,根据我小时候的经验,这是快天亮了的节奏,树木的吐纳现象根据时间和环境温度、湿度发生了一些化学变化。
时间似乎越来越紧迫了。
东海忽然叫喊了一声,他叫得有点吓人,我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刹住脚步,朝他迅速靠拢过去。只见荆棘丛里有个身体破败的优昙鬼,正抓着他的脚踝往自己嘴边送,,被我们拉住了人,却死活不松手。
我骂了一句,说这东西还是吃肉的啊?休佑二话不说,马上砍断了那只“鬼手”,大家迅速将东海拖开,休佑已经迅速戴好一次性手套,掰开了那只断手僵化的手指。
做好这件事后,他马上脱了手套丢到一边,并且对东海说:“快脱掉那只袜子!”
东海吓得揪住袜口,一把翻卷扯了下来。心有余悸地说:“亏得我早有准备,走夜路袜子穿得比较厚,不是有真菌感染吧?”
休佑点了点头,胡子过去给他脚踝上喷了点喷雾药剂,说:“徒弟啊,你这运气真没得说,下次看着点,好运气不是一直都会有的!”
东海惨着个脸点了点头。
虽说留着力气,但到了地方,我还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家只好在入口处稍作休整,歇了几分钟,每个人都在身上套了一件那种薄薄的全身防护的雨衣,防止感染,才敢往里面钻。
盗洞里面有一股恶心的气味,我想到之前进来的时候,我们都没做什么防护,不禁打了个寒颤。老天保佑,但愿别出什么事情。
休佑解释说:“你们不用担心,优昙鬼身上的真菌属于**寄生的,离开身体之后,不用太久就会枯死,之前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应该是?”我被他的话搞的哭笑不得了,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点听天由命的悲凉意味。
五十多米的长度,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还好一切都顺利,没出什么岔子,我们平安地下到了墓室夹层里。
手电灯光一打,白花花的一大片,密密麻麻全是优昙鬼,在这么逼仄的夹层甬道里,让人感到特别毛骨悚然。奇怪的是,张弦竟然和祂们站在一起。
我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优昙鬼好像分成了两个阵营,彼此对峙着,张弦在靠里边的队伍里,他看到我们却没有打招呼,瞎子都看得出形势很严峻。
我被这阵势吓到了,不过也有点庆幸,休佑忍不住惊叹道:“我靠,粽子也分阵营的?”
这话要是从东海嘴里说出来,我一点也不奇怪,可是现在东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一只袜子套在脚上,感觉有点阴郁。而休佑是什么人物,一般人说吃的盐比走的路多,已经是很夸张的话了,可他倒斗的经验,要我说比我吃的盐还多,他居然也闹不明白这阵仗,可见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和复杂得多。
大概是发现有生人跑下来了,我们前边的优昙鬼出现了一些骚动,但好在没有立刻转身攻击我们,我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我们下来的人虽然多,甚至还有两个长生人,可这场对张弦的集体营救,目测要变成肉包子打狗了。
李亨利小声说:“跟张弦在一起的东西,并不是粽子。”
我被他的话弄迷糊了,他说那些人模人样的家伙不是粽子,可也没说是人,而是用“东西”这种词来形容。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是人也不是粽子呢?看外表,祂们和优昙鬼没有什么两样,毫无疑问,从前祂们肯定是人。
那到底又是什么人形活物,既不能被称为人,也不是粽子?祂们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我想到之前和我们谈判的梁孝王刘武,难道是他和他的部下们?
我紧张地盯着前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了,脑子里满是猜疑。
李亨利忽然高声问道:“梁王有把握控制这些粽子吗?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怎么样能帮你?”
我满心期待,可是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连张弦也没有开口。
和张弦在一起的,究竟是不是梁孝王,我心里拿不准,李亨利的话音里,我感觉也有试探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也没把握,这事儿就难判断了,或许就这么僵持着,是目前最安全的法子,可是我们处境这样被动,又能坚持多久呢。平衡总是要被打破的,我们下斗只为救人,不为送肉,可目前的情况明显对我们不利。
我一直盯着张弦,发现他忽然朝我们摆手,意思好像是叫我们退出去。我心里移动,难道他是有办法了?还是说这里太危险了,他叫我们自己悄悄退走,别管他的死活?
我看了额李亨利一眼,期待他拿个主意,但他好像无动于衷。再回头继续看张弦,他也安静了下来。
墓室夹层里一时沉默得可怕,这么多活人,竟然没有闹出一点动静,这很不正常。
第500章 转机()
突临变故,我猛然不知所措起来,本来不管是逃也好,是战也罢,方向都是很明确的,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夹在中间最为难了,我们已经失去了行动的方向。
我焦急万分,更有些茫然无措,被逼着去思考。突然间,我想到不管是战是逃,行动方向太明确了,恰恰说明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那是很被动的。而现在,我们起码掌握了一些机动能力,拥有选择权,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可是从哪儿化起呢,这个棘手的问题又把我难住了。时间紧迫,我沁出了一手心的热汗,正在冥思苦想呢,李亨利突然拉了拉我的衣服,朝外面使了个眼神。
我去,他不是想打退堂鼓吧?
大家都开始默默撤退,我没有更好的点子,也只能跟着一起往后面退。
撤退的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是凌乱而细碎,听着还是很扎耳朵,我的心都悬了起来,只盼这些半腐烂的优昙鬼并没有发现这一点细节。
然而心存侥幸是没有用的,你怕什么它就来什么,因为害怕的总是有怕的理由,本身担心的事情,往往就是自己正在犯的错误,犯错都不出事那怎么做才会出事?傻子也知道的概率问题,根据因果定律,不出事才是反常现象。
正当有几个优昙鬼回头关注我们的时候,张弦突然一声张狂的大笑,将那些回头粽子又吸引了过去,我们趁机赶紧撒开腿丫子跑,三下两下钻进了盗洞里。
狭窄的盗洞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一面担心着张弦,一面担心着自己,或者说自己所在的这个队伍,要是有从后面追上来的,在屁股后头咬一口,咱们又回不了头,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五十多米长的盗洞,人精神高度紧张,空气似乎有点不够用,几乎所有人都憋得满脸发紫,才爬到了树林里。我拿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一张鬼脸吓了我一跳,想啥来啥,还真有优昙鬼追上来了!
我们赶紧往出口相反的方向靠拢,躲在洞口上方的荆棘丛里,或蹲下或趴下,高度戒备着,暗地里观察。
优昙鬼头上的“蘑菇花”看起来让人悚然心惊,真菌感染浑身溃疡什么的联想画面,从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祂们鱼贯而出,很快散落在洞口草坪四周,到处都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伏在荆棘丛内杂草稀疏的地上,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进湿润的土地,弄得地上像是被蚯蚓爬过一样,鼻尖偶尔碰到被自己寒水浸润的泥土,我也不敢随意擦拭,就怕惊动了那些鬼物。
脸上特别痒,我只好梭动腮帮子勉强止痒,可这就像是隔靴挠痒,怎么都过不到瘾,加上地面趴久了,几个人的热量烘得人又闷又热,难受的要命。厄运当头,谁还顾得了这些,我纵然难受,想着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无论怎么告诉自己不去想,那种难受还是祛除不掉。
这时候,阿勒用衣袖有意无意在我脸侧刮蹭了一下,我整个人都舒坦了,向她投去感激的微笑。不是我装逼,没办法,我也只敢到微笑这个程度了。
我感到很纳闷,这些有“传染病”的粽子为什么会全都跑出来了?难道张弦已经镇住了祂们?
还是说,祂们已经将张弦吃掉了?我有点不敢往下瞎猜了。
那些优昙鬼粽子在草地附近徘徊了一阵,突然往前面跑去,天还不是很透亮,我依稀看到祂们跑的是一条直线。
确认四周都安全了,我总算舒了一口气,东海还是趴在地上没起来,我感到有点奇怪,这要换了平时,他肯定第一个跳起来。我轻轻踢了他屁股一下,他还是趴着不动,我心想你小子不是**尸变了吧?
赶紧蹲下扳过他的身体,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刚大哭过一场。我就说:“你小子看着挺硬朗的,怎么还学姑娘娃哭鼻子?”
东海居然腼腆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觉得他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时候阿勒问道:“小哥嘞?他现在安全吗?”
东海说:“如果没有被吃掉的话,应该很安全。”
我忙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东海说:“知道人在什么时候精神最集中吗?只有两种情况,极度紧张和极度放松的时候。我刚才数过了,大部分的粽子都出来了,有可能全都跑出来了。所以如果小哥刚才没事的话,那现在就算下面还有粽子,以他的身手应该也不会怕了。”
他又说:“真他妈怪了!刚才粽子怎么会分成两个阵营,而且有一帮子居然会保护小哥呢?难道小哥就是那个最大的粽子?”
我说:“你别瞎猜,我看李老板他们没说错,保不齐那还真的是梁孝王刘武和他的部下。”
东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