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无论谁有理,事实上弦国入侵了西阳国,并将西阳国王室连同家眷和亲卫一同封印在铁壁之中,埋藏千年!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三千年前的悬案,时至今日再来追究,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个山野刁民,对这些“历史真相”没有什么兴趣,但梅生伯这一番话,却让我对自己的家族感到好奇起来。
“你说我们郭家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守陵人家族,那我们究竟在守护什么呢?”我开始有点相信梅生伯是我真正的亲人了。他这么煞有介事,肯定不会只是跟我喝酒,讲个烂故事。
梅生伯眼中一亮,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我们家族的秘密,在冥厄要塞遗址有记载。我年轻时去过不少神殿遗址,终于在那里发现了我们家族守护的秘密。”
“神殿?”我不太明白他讲的是什么,不过问一下不就清楚了。“郭家的秘密是什么?”
梅生伯再三叮嘱我不要对第三个人说起,直到我郑重发誓,他终于说:“我们守护的,是克制西阳地宫里魔鬼的神兵。”
我本来不想笑,但喷了一桌子饭,梅生伯像是在讲动漫,我感觉他可以执导“金龙奖”作品了。
他接着说了一句话,却让我再也笑不出来。他说:“据说有三个秘密,一个关乎长生不老,一个关乎家族的发展,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家族所掌握的这个秘密。所以我们一直在迁徙,围着这个小小的地宫转悠了几千年,郭巨埋儿奉母只是为了隐瞒真相而做的幌子,当时他埋的不是儿子,是粽子!其实每一代都有个郭巨,可能成为巨人的郭巨。”
他说的话跟张弦讲的大同小异,我忙问:“你为什么相信这些故事?你证明过吗?”
梅生伯又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然后若有所思地回应我:“我证明过。”
自小到大,梅生伯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都特别稳重,就连喝酒吹牛也是故意做出夸张的言行,让人了解自己只是在打发时间,不能当真的。大家好这一口,听听故事谈谈玄打发无聊的日子,不点破而已。
现在他笑都没笑一下,还说自己证明过,尽管我很怀疑,却没有理由不信他。
我不死心,又问了一句:“那这一代的郭巨是谁,不会是你吧?”
梅生伯愣了一下,再度点头:“就是我。”
他回答的这么直接,让我感到一惊,看来我从小长大的这块土地上,还隐藏着许许多多我不知道的隐秘。以前别人说起隐居的高人,我总以为是小说和电影里的情节,离我很遥远。而且我从不认为社会有这么复杂,生活有这么精彩。
但是现在,我又动摇了。
这是我第二次信念的崩溃,不得不让我重新思考起人生的定义,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享受着虚幻如尘烟的物质,还是追求精神的升华?
我们活着是目的是什么,人一生要去做些什么,这看起来很高大上的问题,我一个山里娃居然思考了,想想都觉得自己有病,还是讨媳妇生娃来得实在。
梅生伯叮嘱我不要对人再讲这件事,对着烟屁股狠嘬几口,掐灭后起身说:“我们先去外面看看。”
他在山上,都是抽自己种的烟叶,折好了撕一片报纸或者我以前用过的老课本书页,将粗烟叶往里面一卷,在饭桌上筑密实了,然后掐头去尾,就是一根好烟。这导致了他口味重烟瘾大,卖的过滤嘴香烟他抽不惯,养成了总恨不得一口气抽到底的习惯,这么个抽法要是换了我,非得活活呛死不可。
又回到湾塘里,挖掘机的活儿快干完了,龙女井完全浮现出来。挖机师傅看到梅生伯到了,就停掉机子说:“这都大半个钟头了,井里的稀泥巴怎么也舀不完,跟泉眼似的,邪门的很!我看这是口古井,怕破坏了可惜,就没敢作主将它挖掉。”
梅生伯忙夸他细心,说挖不得,就招呼这小伙子到村民家吃饭去了。我们正好趁空去瞅了一眼井内,泥水比我们走的那会儿下降了两三米的样子,刚刚我们就在边上看着,井水一直停在那个高度,再舀,自己就漫上来,好像通了东海龙宫,永远也舀不完。
我们正想先离开一会儿,等师傅吃完午饭了再一起过来开工,我忽然发现水里冒泡,泥浆底下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动,但埋得太深,看不真切。要不是我常在泥巴水里捉鱼,比较敏感,还真就分辨不出来。
第42章 寒泥尸布()
我马上跟梅生伯说这事儿,他吃了一惊,脸上变了色:“快去我屋里拿那根特别长的纤绳来!”
我也被他吓了一跳,忙问:“干什么?”
他瞪了我一眼:“你说干什么!这底下是三姑娘!”
我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什么三姑娘?”
梅生伯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等了半天,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实在憋不住又问:“是那个三姑娘井的三姑娘?”
梅生伯没搭理我,自顾窥测着那团泥影,眉头紧锁,也不知道他现在想什么。我看他这么紧张,就连忙跑去找绳子,回来时挖机师傅也在,估计是被他喊过来的。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连饭都不让人师傅好好吃一顿?
我好奇地递上纤绳,梅生伯赶紧一路紧跑,将绳头系在塘岸的百年老柳树上,另一头打个很大的活结,用挖掘机的合金铲撑住,伸进泥中去套那个泥影。尝试了几次,终于成功套住了,我们都特别兴奋,连忙将纤绳往挖掘机上绕了几圈,让车子受力绷死,就可以拉了。
出乎意料,拉出那团东西并不很费力,出水时一眼就看出是个人形,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整个被布包裹着,因为上面都是泥巴,看不出是什么布料,以及包裹中是男是女、尸身保存是否良好。
我手心都捏出了汗,三姑娘井里面真的有个三姑娘,传说是真的!可梅生伯怎么会知道这事儿呢?
再看那井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来几条死鱼,可能是随着那尸体带起来的沉底鱼。这些鱼长得有点奇怪,肚子很大,没有眼睛,嘴里还有牙齿,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鱼,叫不上它的名字。
尸体被捞起来,看得出是老式的夏麻布,现在都没人织这种布了。村里很多人都跑来看热闹,忽然一道人影掠过来,像闪电一样,在我们惊慌失措的表情下抢走了那具尸体。
我看得真切,那人竟然是张弦!他总算是回来了。
张弦怎么会对这具尸体有如此强烈的需求欲?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能力,他刚才的速度,刷新了我对人类体能极限的认知,这简直太科幻了!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张弦并没有逃走,他将裹着布的尸体抢到一边放下,不顾上面都是泥巴,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那层厚实的夏麻布,叫了一声“红英”,我只见里面的人面目栩栩如生,竟然是个男的。
我对那尸体的脸感到特别眼熟,好像以前见过。张弦看起来很失望,梅生伯却指着尸体,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我不禁感到纳闷,难道他也认识这个死人?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了。村里年纪大点的人都目瞪口呆,狗爷喊了一句:“这不是三儿吗,他怎么会被人包成粽子一样,丢在三姑娘井里头溺死?”
狗爷的话让我瞬间找回了童年记忆,这可不就是我三叔嘛!时间太过久远,我甚至都模糊了亲人的记忆。
梅生伯忽然指着张弦的鼻子,冷冷问了一声:“你究竟是谁?”
张弦抬头看他,并没有恶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赶紧给老爸打电话,说是三叔的尸体找到了,就跟刚死了没两样。老爸在电话那头还训斥了我一通,直到我将电话递给梅生伯,他才确信了,说马上坐飞机赶回来。
我靠,不是吧坐飞机?咱农村出门打工的,能挣几个辛苦钱?一张机票是不贵,可也不便宜,犯不着吧?梅生伯感叹了一句:“兄弟就是兄弟,你爷爷奶奶都去世了,你爸是老大,长兄如父,他现在是归心似箭呐!”
梅生伯一席话,唤醒了我对亲情的强烈感触,我一下子明白了老爸此时此刻的心情。
村里人对张弦感到很害怕,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梅生伯走过去抱起三叔的遗体,靠近张弦脸旁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
我觉得事儿越来越玄乎了,梅生伯在打什么哑谜,他真的知道张弦是来自于三千年前的周朝?说实话,到现在为止,连我都还不太确信这件事的真实性呢。
张弦愣了一下,站起身说了句:“郭为先知道我。你有什么疑惑,也可以问他。”他说完这句话,梅生伯就盯着我看,搞得我都莫名其妙,我知道的也有限啊喂!
梅生伯找我一块儿给三叔洗了澡,我发现除了那块夏麻布,三叔竟然什么也没穿,光溜溜的,浑身涂了一层油。张弦听说后,就闯进来叫我们住手,说不能再洗了。
梅生伯遣散了拿着棍棒锄头赶过来的狗爷他们,关好门后,劈头就问张弦:“这大布为什么不能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弦看了我一眼,说:“这块夏麻布上面浸润了尸油膏,是我媳妇儿葵英用过的,但是怎么会跑到你三叔身上去,我也不大清楚,也正是如此,才保存了他的尸身,不至于腐坏掉。”
我靠,晴天霹雳呀,自从女朋友闹了分手后,我还打着光棍呢,他这么年轻,特么小媳妇儿都有了,这让我情何以堪?我心里一荡,忙正色问:“你是说,这块夏麻布功效神奇,类似于耶稣的都灵裹尸布传说那样,能令人起死回生?”
张弦点了点头:“起死回生我不敢保证,夏麻布本身很普通,神奇的是申屠家的血脉,申国离我们西阳国很近,也是姻亲,后来有一位申国小王子战功卓著,被周天子分封到位于今陕西地界的屠原,就以申屠为姓。两地虽远,申屠家族仍与我西阳互通往来,用现在的话说,我媳妇和我就是经熟人介绍,相亲认识的。我们定于九月重阳举行婚礼,谁知她却能没捱过六月的离乱,被隗章的弟弟隗介给害死。”
“你知道申屠家的血脉不同于常人,所以就用夏麻布裹住她,丢进龙女井,想要令她复活?”我又忍不住开始猜想。
张弦说:“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尽了人事,但并没有将她投入井中。红英的遗体还停放在灵堂时,我就成了弦国的阶下囚,被迫喝下毒酒。等我醒来时,眼前只见无边黑暗,我除了极度的饥饿感与无穷的力量之外,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恨意,直到这些都被消磨殆尽,一切都归于平淡。我找到一个滴漏计时,一年又一年,一刻又一刻,我已经能够忘记了饥饿感,可还是没有死。”
我吃了一惊,他说:“就这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直到我发现那口青铜鼎,才明白了一切。”
他接着说道:“我将青铜鼎丢进神河深处,开始疯狂挖掘铁壁,想要出到外面去,为家族报仇雪恨。可是无论多好的冥器都没这铁壁坚硬,它用的是天外陨铁和青铜混合熔铸。我陷入了极度的疯狂,开始用指甲去刮挠,手被磨坏了又长好,不知道多少回。我时而理智时而癫狂,工具与血肉之躯并用,早已忘记了苦痛与时间,只剩下机械化的顽固。在我的毅力下,铁壁终于被掘开了一道口子,我在外围找到那个只完成了一半的盗洞,继续挖掘下去。”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就在盗洞快要被打通的时候,被我一脚给踹破了,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躲起来观察我们?”
张弦点头:“有些事可以讲上三天三夜,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我没讲。之后的事情,你基本上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尼玛什么叫我知道得差不多啊,这人真会开玩笑,老是说这种话,我心里疑问多着呢。
还没等我发难,梅生伯就说:“你果然是从地狱深处抬头的人……讲了这么多,你还没说申屠家血脉的事情吧?我家老三……能活吗?”
第43章 诡异的组合()
梅生伯的这句话,又让我回想起从前,我们几个小小少年指认着铁壁上的那首诗,吵得不可开交。我脱口问道:“梅生伯,从前铁壁上的现代诗,是你刻上去的?”
梅生伯居然承认了:“那是国外一个预言家诗集中的一首,预言这种事我是不信,但它起码关联着某些未知的隐秘,才能一语中的。因此从另一角度上来讲,预言也就变成了可信的,只是我低估了这件事的影响力,它居然达到了这么可怕的程度。”
张弦冷笑了一声,连声发问:“你认为我是恶魔,我做了什么?你又是谁,新时代的预言家?你知不知道在这场贯穿数千年的博弈中,谁才是赢家?真正的地狱不在陵墓中,而在人心里。我,不过是个沉睡了数千年的白痴罢了,你居然来质疑我?故人都已不在,这几千年发生的一切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梅生伯被他一连串诘问搞的哑口无言,我为了缓解尴尬,赶紧问:“真正的赢家?是不是李亨利?他既然没有在螺旋棺阵的任何一具棺材里睡过,又是怎么做到长生不老的?”
无意中问出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迷惑了,如果李亨利是在其它地方得到的长生之力,那必定要再一次刷新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所熟悉的一切,我所留恋的一切,将是多么可笑,多么狭窄。
张弦再度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只有地球仪上绘制的那么大?”
“这……”他的话跳跃太快,我去过的地方不多,无非一些沿海经济发达的城市,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生伯叹了口气,咬咬牙说:“以前我嫌你不懂事,没敢告诉你。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就是三青鸟之一的大乌。”
“……什……么?”现在是张弦不知所措了,皱了眉头又舒展开,脸上阴晴不定。
我看他反应比我还大,觉得梅生伯真会逗闷子,他要是说自己知道大乌的行踪,我还真信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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