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厉害这么义气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让人很难过,就像当初胡子一样,张弦宁死也要救他,张弦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放弃了,就说明他真的办不到了。
铜棺椁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棺沿冒出了一股黑烟,里面发出一种啸叫声,刺得人耳膜疼。李亨利惊道:“这是鬼话,棺椁里的正主醒尸了!”
八角青铜棺椁剧烈颤动起来,黑雾像熟透的马勃,扑棱扑棱地从棺沿往外冒,地上很快起了一层黑墨。
李亨利又吃了一惊,说:“棺血!这是个贵族,但死的蹊跷。”
我听胡子讲过,棺血是用名贵药材混合雄鹿血,再用上好的糯米蒸熟拌匀,用于封棺沿,可以隔绝阴阳气。雄鹿性烈如火,善斗,又很会逃命,它的血本身不好搞,这还算小事,主要是那几味药材非常罕见,一般人绝对用不起。
但是棺血不能随便用,因为封住了阴阳气,从理念上来讲等于不让死者轮回,属于不敬之举,这是非常恶毒的诅咒,一般对待大凶之人才会这么残忍。通常生者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极度的恐惧,他们认为死者是大恶人,会带来毁灭性的大灾难,为了不让他害人,才诅咒他永远不得出世。
不过好在这种禁法现在的人不懂,随着上古鬼神崇拜进化成了道信仰后,巫术时代也随之没落,它具体的制作方法早就失传了,也只有李亨利这种几千年前的长生人才懂得这些道道,像胡子他们都是照本宣科止于理论,我们要是遇上,肯定将这些黑墨粉当成一种马勃类的真菌了。
李亨利说:“如果用棺血封住的尸体最终变成了粽子,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凶了,因为精气一点也没散,这样的粽子十分精纯。”
棺椁里传来了女人的骂声:“他妈de!”
我吃了一惊,几千年前也这么骂人的吗?大白话其实没变?祂是有多大怨气,开口就骂娘,而且最让我感到心里发毛的是,这他妈是个什么粽子,真是活见鬼了,祂竟然还能开腔说话!
粽子是僵尸,怎么可能会吐字这么清晰地在讲话?我忽然想到了爱妮,当初在洞庭湖底,她也是一直喊我,但那是类似于精神桎梏的一种状态,是勾引人去送死的,不像现在八角铜棺椁里的这个主,会表达真正复杂的情绪。
棺椁里的女尸连着喊了三声,我才发现是自己听错了,她喊的应该是“提亚马特”。
巨蛇听到了呼唤,忽然松开了缠绕着胡杨的蛇躯,拼命地去撞击棺椁,但怎么也撞不开。里面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尖厉,听着让人毛骨悚然,有点像是在施展某种远古的巫术。
大蛇像发了疯一样撞击棺椁的青铜盖板,撞得头破血流,它甚至将整个身体都扭缠在“棺材天”上,但仍然顶不开棺椁。我们看那女尸一时出不来了,赶紧去营救胡杨,谁知道他还醒着,竟然叫出了和棺椁里女尸一样的声音。
“提亚马特!”
巨蛇忽然安静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东海说:“我靠,胡杨是不是中邪了?被那女粽子附体了吧?”
胡杨笑了一下说:“我很好,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家,我不会再走的。”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本来我还以为他是撞邪了,可现在看他说话正常得很,我就不理解了。东海说:“我去你的,少他妈说胡话。哦也是,你本来就姓胡,你不是叫胡杨吧,你叫胡咧咧。”
他一边说,就去扛胡杨,谁知道胡杨随手一推,就将他推出了好几米,东海骂道:“干!哪来这么大蛮劲,别闹了。”
胡杨又说:“提亚马特。”那蛇就盯着东海看。
东海吓了一跳,往后边退边说:“得得得,你牛气!我不背你了行不,你别他妈放蛇咬我啊。”
胡杨说:“放心吧大兄弟,它现在认出我了,没有我的命令,是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东海将信将疑地说:“你和那女粽子反反复复就光会喊它的名字,人都不懂什么意思,一条蛇能懂?”
胡杨笑了笑说:“语气是不一样的。”
东海叹了口气说:“你牛,我不玩了。你他妈究竟是什么来头,开挂了吧?”
胡杨笑着说:“到了今天,我也就不瞒着了。安努王是我爷爷,我的母亲是阿依慕公主,流沙是她的谥号。”
东海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无奈地说:“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张弦忽然开口说:“胡杨讲的是真话。他是长生人,我和李老板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说,我们就不讲。”
夏明惊道:“什么人?我是不是听错了,长春人?”他连串的发问,没人理他。
我吃了一惊,忙问:“那你父亲是?”
胡杨骄傲地说:“我的父亲是蜀山氏,也就是你们早前见过的蚕虫王,传说中的第一蜀帝。”
第225章 往事()
东海问胡杨:“所以你是小蝌蚪,来找妈咪的?”
胡杨笑着说:“我母亲是完美长生法的天生拥有者,她一定不会死。所以我这几千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亲母亲,渴望和他们团聚。”
吴敌奇怪地问道:“这几千年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吗,譬如说开创一代霸业,或是开枝散叶?”
胡杨反问他:“孝道乃是为人根本。父亲音信渺无,母亲长眠地底,我虽然不确定父亲的生死,但至少知道母亲是活着的。无论是谁,如果你母亲在坟墓中受尽煎熬,难道为人子的不想着找到她,将她救出来吗?”
张弦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开棺吧。”
胡子点头说:“八角铜棺大家都见过,硬开是不成的,要是能强行打开,吞天蛇提亚马特早就打开它了,如果构造真是一模一样的话,我想应该是靠机括的,大家找找。”
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再看看这棺椁的摆放,径直朝一个地方走去,张弦竟然也和我想的一样,我俩同时到了。我一看这里也没什么按钮,张弦却将手伸进棺材天的边沿底部,倒着用手一扣,果然响起了机括的声音,第一层棺椁应声而开。
我们几个本能地往棺材天的反面看去,上次在蚕虫王的棺椁上,可是刻着字的,一模一样的棺材,难保不会有一模一样的文字。
这次也没让我失望,但上面的字整体看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些铭文的下半部分被人用金水涂过一层,并且上半部分是古吐火罗文字,下半部分却是巴蜀图语,它们之间的共通性很好,但风格还是有些不一样。
胡子拔出伞兵刀,在上面刮了刮,笑着说:“有人用锡水填充了原先的文字,又涂上一层金水,然后重新刻了字。小哥,你赶紧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张弦点了下头,不紧不慢地说:“这上面的铭文分为前后两段,新旧痕迹有明显差别,显然是被人篡改过。要想知道为什么被篡改了,就必须先看看内容。”
他盯着棺材天的反面看了一阵子,然后说:“阿依慕和蜀山氏不伦之恋东窗事发,安努王震怒,杀死她后以棺血封葬。但是后来陵寝被蚕虫王进入,后半段文字被他用锡水填充,刻上新的文字,讲述了事件的真相。”
夏明忙问:“为什么他说的就是真相?”
张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原来蜀山氏的父亲是古蜀岷山部族的首领,为寻找治水之法,出门游历,他走遍山河各地,在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没有找到好的治水办法,于是远涉西域,希望在那里寻求到答案。”
“岷山氏虽然依旧没找到治水的办法,却认识了自西而来的王母,与她结合生下了蜀山氏。但没过多久,这女子因美貌智慧,被安努王看中,娶为正妻。这位自西而来的美女在成为楼兰王后之后,又和安努王生下了阿依慕公主。”
他忽然停了下来说:“现在完全确认了,这里就是阿依慕公主的陵寝。”
胡杨忽然“扑通”跪下,低着头无声流泪。
“岷山氏流落异乡,无力自保,幸好在王母的保护下,岷山氏和他的儿子幸免于死,被当作奴隶,为安努王烧制青铜。阿依慕和蜀山氏自小相识不相认,暗生情愫,他们并不知道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我吃了一惊:“蜀山氏?你是说,这孩子是蚕虫王?”张弦看着我,微微点了下头。
他看了一阵,才又说:“后来又过了几年,安努王见岷山氏父子所烧制的青铜礼器,居然和自己楼兰部族的礼器高度相似,才知道是一脉相承,都是古羌人的后裔。于是心生大义,决定放他们返乡。谁知道王母执意要跟随岷山氏而去,安努王一怒之下,就改变主意处死了岷山氏,但他总算还有浓厚古朴的民族情怀,并没有断裂岷山部族王室的根源,赐其父随身信物太阳轮,让蜀山氏回到了岷山。”
张弦接着说:“蜀山氏统一古蜀各部,建立伟大的蚕丛王朝,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老去,于是带了一帮亲信前往西域,与情人相好,又发现阿依慕竟然也是和自己一样的长生人,他们情到深处,生下了桐。这时候王母发现了这个事情,告诉了他真相,蚕虫王悲愤羞愧之下,带着母亲离开了楼兰。”
东海问:“王母是谁?你说从西边来的王母,难道是昆仑山的西王母?”
张弦解释说:“这上面没有记载王母的名字,我想这里的王母,应该是蚕虫王以记述体手法记录的,类似于史书,采用上帝视角第三人称述事,是对自己母亲的书面称谓。他自己是王,他的母亲,自然就是王母。”
眼镜追问道:“那后来呢?”
张弦叙述说:“后来安努王发现了女儿不死的秘密,心中感到害怕,担心她是妖邪,而他的担心,也正是举国上下议论纷纷的事情。大家都将荒漠化和阿依慕的不死联系起来,认为她是妖星降世,抽取了大地的生机,才永葆自己青春不老。然而阿依慕公主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知道,她告诉了父王自己和蜀山氏幽会的事情,希望得到他的成全。”
东海说:“这孩子完了,熊孩子真是什么都敢讲啊。”
张弦说:“安努王知道他们是兄妹,见她乱了伦理,是悖德之举,又见自己的王后竟然跟她和情敌生的儿子跑路了,一时怒火攻心,在国民高涨的妖星声讨下,就这样处死了阿依慕。”
我心里一颤,胡杨失声道:“什么?”
张弦叹了口气,我猜他估计是想到自己的身世。他继续看了一会儿铭文,又说:“那个叫‘桐’的孩子,被蚕虫王带去的护卫偷偷在民间养大,等他长大后,楼兰战火四起,他流离失所,楼兰的荒漠化也更加严重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永生不死的秘密。”
李亨利忽然问胡杨:“那个叫桐的孩子,就是胡杨兄弟吧?”
胡杨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棺椁说:“护卫晚年告诉了桐这一切,当他知道真相后,再想去寻找母亲,却已经找不到被风沙掩埋的太阳城了,只打探到了太阳宝藏的传说。他找了几千年,一直到今天。”
他抿着嘴苦笑了一下:“当年的那个孩子,就是我。胡杨树古时候叫沙桐,简称桐,后来才叫胡桐、胡杨。”
东海叹了口气,带着真实的同情,用戏谑的口吻说:“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这样,你母亲既然是完美长生体,我们赶紧打开这棺材,说不定她还活着咧!”
夏明摇头说:“不可能啊,要是阿依慕还活着,为什么蚕虫王来开棺却没带她走?我看要么她已经被蜀山氏带走了,只留下一具疑棺,要么她就死在里面了,谁知道安努王先祖是怎么杀死她的?万一是砍头、腰斩,或者是车裂分尸呢?”
胡杨浑身一颤,我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夏明说阿依慕公主被蚕虫王救走,我却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蚕虫王正是因为思念阿依慕才放弃了长生,以至后来在棺中多年,生出白发白须,受尽天蚕噬体的折磨才最终死去。如果他们在一起,蚕虫王就不会一心寻死了。
有了一次经验,再打开这种棺椁就容易很多。当第三层的胡杨木船棺被打开时,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具穿着青铜甲胄的干枯武士,而不是想象中的楼兰美女。
我们都吃了一惊,张弦忽然说:“粽子!快走,这是一具甲尸!”
第226章 帝之亲卫()
我匆匆看了一眼,赶紧和他们一起退开。这粽子的青铜盔甲上面纹路纵横密布,随处可见太阳神鸟图腾标记,还有青铜神树和铃铛纹格。我想起张弦刚才说的话,再想想墓穴的规格,小声狐疑地问:“这是安努王吧?”
他们都惊愕地看了我一眼,胡杨却摇头说:“他不是安努王。你看到他盔甲上的图腾标记没有?我见过这种甲胄,将我养大的老护卫也有一套,这是古蜀蚕丛王朝的亲卫甲!”
东海听了之后,努努嘴说:“这么说他是你爷爷的亲卫了?那你跟他打个招呼呗,说不定他还带着记忆咧。”
张弦说:“胡闹。粽子的确带着执念不假,但都伴随着凶狂的本能,在尸体腐朽的过程中,祂们的身体极度衰败,以至于影响了精神,属于妄念。祂肯定能记住一些往事,也能随着新事物的发生而产生刻痕,但这些往事或刻痕就像是不停倒带的电影碎片一样,已经僵化腐朽,甚至都不能算作记忆,更没有思想可言。在祂们脑海中,只是存在着无尽的恐怖循环。”
我试着问李亨利:“李老板,这就一只粽子,我们能不能解决祂?”
李亨利表情凝重地说:“甲尸大致分为四种,金甲尸有尸粉,你们在冥厄地下要塞里已经见识过了,玉甲尸我就不说了,你基本上看不到,铜甲尸浑身刀枪不入,也很难对付,和不化骨有一拼,我们拉起这个队伍之后,还没遇上过祂。”
“现在看到的这种叫铁甲尸,只有武艺高强的人才会变成这种粽子,由于肌肉发达脂肪少,身体强度高,韧性大,所以祂的肌肉筋骨在粽子化的过程中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