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笑:“你说呢?”
“虽然我没立场说这种话,但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来抢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李木觉得好笑,他不否认殷商的话,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你确实没立场说我,你的东西不也是抢来的吗?”
“不一样,我是从鬼王手中抢来的。”
“别逼我把话说的太难听,”李木想说的是那句“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抢就是抢,“你已经不把我当人看了。”
殷商认为从鬼王手中抢就不是抢,可李木在殷商眼里又哪里是同类?
殷商沉默了会儿:“别逼我出手。”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殷商索性不做掩饰,而李木还是想确认:“你带的是通天壶,根本不是那劳什子的绿浓对么?”
殷商不是赵家人,以他现在的处境和赵家合作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他就不可能有太多能保存碧浓的容器。
予取予求的绿烟,直接来自通天壶。
殷商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于是李木继续往下说,他一步步走近殷商:“你来山里,和苏泽浅讨价还价,根本就是在做戏,你是来确认殷夫人是不是真在我们手里,顺便勘测地形的对不对?”
“你根本没想着要和我们交易,你就是想用抢的。”
“祸不及家人。”殷商面无表情,“这算是天师界的铁规了吧?谁遵守了?既然别人不受规矩,我为什么要守规矩?”
他问李木:“你跟踪我,是被迫,还是自愿?”
李木看了殷商很久:“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殷商了。”
殷商回答:“你也不是我熟悉的李木了。”
两人最后的对话是宣战的口号,他们同时运转起灵力,准备发动攻击!
然而在他们的攻击出手的前一秒,天塌地陷的震动从山中传来!
玄龟现身,在空中投下一片阴影,阴影中无数符文拔地而起,织出了一片肉眼可见的,笼罩整片山林的结界!
结界内金线如花枝舒展,又如长蛇捕猎,缠绕、绞杀着破土而出的黑气,织出一个又一个精致的茧,造就一个又一个的小结界,阵中阵!
山里人终于回了神,慌忙继续自己的工作。脆弱的小结界渐趋稳定,鬼王黑气被压缩在一定的范围内。
然而被山里人控制的范围显然不包括悬山所在的中心位置!
苏泽浅一剑祭出,封神大阵支离破碎,鬼王在痛呼中放声大笑:“莫洵,你还不信吗!苏泽浅是我的人!是他破了阵!”
他喊着,笑着,收缩了黑雾,重又化作人形,向着阳光射入的方向直冲而去!
人形比黑气纤细,更容易逃跑,鬼王主意识所存的这道人形是鬼王本身,是最大的威胁所在。
苏泽浅被鬼王的一句话说得愣住,然后就听见莫洵在不远处大喝:“阿浅,出剑!”
这句话带着溢于言表的急切,失去了一贯的从容态度,这是进入天师界以来,莫洵第一次不为苏泽浅的安危失态。
这是第一次,苏泽浅感到莫洵将自己放在了同伴,而不是保护者的位置上。
于是鬼王的话变得无关紧要了,苏泽浅斩出第二剑。
那是一道撕裂长空的银光,看上去舒展又柔软,如水纹扩展,然而玄龟结界被刺破,鬼王不敢直面其锋芒,硬生生该了路线,往旁边折去!
莫洵在旁边等着!
对上鬼王,黑无常没有丝毫保留,缚魂锁哗啦甩出!
前有炽烈剑光,旁有玄龟结界,鬼王避无可避,被捆了个正着,被从空中扯落!莫洵手持黑棍,飞身迎接上!
黑棍下击,金光绽放,而鬼哭狼嚎声也被一棍子砸了出来!
带着剑伤的鬼王身上陡然溢出一股黑气,被打散出来的黑气!
无常鬼,哭丧棒,棒下恶鬼哭!
玄龟结界的一线破碎被鬼王莫洵对战的飓风不断撕裂,两大鬼王的气息溢出,草枯木萎,岩石化作飞烟。修为不到家的小妖怪被压趴在地上,退回原型,口鼻流血,痛不欲生却叫都叫不出!
玄龟道:“苏泽浅!”
于是又是一剑。
剑光平平铺开,长短控制得正好,恰恰挡住了袭向裂缝的飓风!
完全由灵力组成的飓风撞上剑光,引发新一轮爆炸!挡不下飓风亦挡不住剑光的玄龟结界更不可能挡住这两者相加的力道!
但苏泽浅挡得住。
剑光如柳絮如飞雪,短促、柔软、密集,覆盖包裹了那声势浩大的爆炸,还了天地一片寂静。
玄龟结界合拢,老王低头看见的是用剑抵着地面支撑身体,喘着粗气的年轻人。
短时间内的集中爆发对苏泽浅身体负担极大,他在一次次的超越自己。
老王甚至可以说,他现在的表现,已经超越了凡人能够达到的极限。
鬼王被苏泽浅砍伤的位置留有很深的伤口,然而人形鬼王的伤口是不流血的,在莫洵的攻击下,才有黑气溢出来。
被缚魂锁捆着,承受着莫洵的攻击的鬼王,突然间冷冷的笑了,他看着因为透支而不断吐血的男人:“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做个人?!”面目平凡的男人表情渐渐狰狞,白净的面皮上浮现黑气,呈现出一股不祥的意味。
“神要做人,鬼要做人,天地生灵全想要变成那羸弱的凡人!甚至连我,化形也是个人!”
“难道你恨人吗?”莫洵喘息着,疾风骤雨的攻击不可能持续太久,他现在仅仅只能困住鬼王,“如果没有人类,也不会有你。”
男人的眼睛是金色的,失去了那神秘深邃的黑,他身上的人气仿佛也被削弱一层。
苏泽浅听着他们的对话,莫名的想,师父果然不是人。
“俗神是人类创造的,我也是人类创造的,为什么前者万人敬仰,我却人人喊打?!”鬼王不否认自己的出生,却深觉不公平。
鬼王在挣扎,缚魂锁咯吱作响,绷到了极限。
“所以你想要这个世间?想要迫使人类信仰你?”莫洵握着缚魂锁一头,和鬼王角力。
苏泽浅撑起身体,望过去,做好了再次出剑的准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出几剑,他只知道,莫洵需要自己出剑的时候,他必须出剑!他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为了成为一个对莫洵有用的人,为了让对方切切实实的看到自己,承认自己!
“统治的时间长了,被迫的信仰,就成了真信仰。”鬼王身形骤然涨大数倍,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
缚魂锁于脆响声中断裂!化作一道道暗光溅射而出!
玄龟结界骤亮!堪堪挡住了缚魂锁碎片!
鬼王伸手抓向苏泽浅!年轻人不用提示,一剑斩出!
灿然光华深深埋入两米来高的巨掌之中,黑气喷涌而出,箭一般冲向苏泽浅!
那黑烟触动了心底的什么东西,苏泽浅动作陡然一僵,眼神瞬间放空。
苏泽浅在鬼王千百年的侵蚀下保全了自己的魂魄,但到底,不可能不受影响。
以他的意志力,如果鬼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他,他肯定能习惯并抵抗他。
千百年的侵蚀让鬼王和莫洵一样,了解苏泽浅,于是他把这第一次的控制,一直留到了这个时候。
“没了苏泽浅,你还要这个人间吗莫洵?!”满怀恶意的声音响起来,莫洵被缚魂锁崩断的冲击力往后面甩开一段距离,来不及救苏泽浅,而此刻的苏泽浅无法自救。
哭丧棒拖着一道黑光冲着鬼王后脑甩来,鬼王不闪不避!
他还在大笑:“我不是人!”
脑子碎了,他还能活!
就在哭丧棒即将撞上鬼王后脑,而鬼王大手即将握住苏泽浅的瞬间——
一声咆哮!
晴空霹雳!水桶粗的黑色闪电骤然落下!
玄龟结界在天威之下支离破碎!
莫洵的声音,从极高处传来:“都躲远点。”
第一二九章()
山里人都被鬼王出世惊天动地的动静震惊了,李木和殷商却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迅速的回了神。
被打断的攻击续上,李木玉器投出,殷商碧浓祭出。
同样是绿色的灵光,一个浅而轻灵,一个深而沉重,两相角力,深色的占了上风。
通天壶克鬼气,而接受了传承的李木灵力中鬼气越来越重,殷商把他划入非人的归类,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木身上也带着须弥袋,须弥袋中也装着许多宝贝,但这些宝贝对于通天壶来说,完全就是一顿美餐。炼器师身上带着的东西被不断消耗着,而殷商手下的绿烟却在不断壮大。
李木且战且退,在林间灵活的穿梭,殷商手持通天壶追在他身后,攻击手段完全在于绿烟碧浓。
李木抵挡得吃力,但他看得出殷商控制通天壶也不轻松。李木在火车上见过碧浓,那烟非常灵活,但殷商手中的,却显得僵硬。
殷商能控制通天壶,但却无法得心应手的使用。
对战双方不过是交流了一个眼神,就知道了彼此在想什么,殷商知道李木看出了他的局限,而李木也从殷商眼中读出了这么句话——
“那又怎么样呢?”
殷商依然克制着李木,甚至李木安排的李家人也帮不上忙,因为他们的血脉中都有通天壶最爱的鬼气。
李木咬牙道:“山里人可不都是鬼!”
殷商没有表情——他不笑起来,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山里人自顾不暇。”
地面震动越发大了,两人的战斗毁坏着山脚的草木萋萋,山崩地陷的震动同样在摧毁这片现出了春日繁荣景象的绿色。
两人在倾倒的树木间追逐,在开裂的地面上跳跃,符咒的光,法器的光,还有碧浓游动时的暗色和着溅起的草皮,崩下的树枝将整个画面点染的混乱无比!
在一片混乱中,无声无息的剑光摧枯拉朽的平切而过!
白色剑光中带着勃勃生意,以及满得要溢出来的怒火!
小少年持一柄木剑,出现在李木身边:“将通天壶带来山中,是何居心!”
桃木看着年纪小,经历的却不少,他还很聪明,结合李木抽空传回的消息,以及刚刚听见的几句话,他复原出了全部的事情经过,甚至猜到了更深一层的目的。
将克制莫洵的通天壶带到山中,在鬼王临世后还与李木大打出手,是想攻破山里人防线,拿着通天壶冲进去,攻击莫洵吗?!
绿烟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殷商很光棍:“既然已经猜到了,还问什么?”
他表现得像个孤胆英雄,疾言厉色:“你们将人类的世界搅得一团乱,让鬼王和你们的山主一起死是我最好的选择!而机会就在眼前!”
“大言不惭!”桃木一声怒喝,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李木打断了。
被吞噬了大量灵力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声音很冷:“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把殷夫人杀了?”
别忘了他们还要人质在手里。
殷商恶狠狠的笑:“你敢杀我妈,我就送你妈下去陪她!”
李木瞳孔一缩,嘴上却说:“你做不到!”
殷商:“我做不做得到和你信不信没关系!”
“和他废什么话,打呀!”毫不客气的小姑娘踩着倒下的树木跃了过来,举着一把药草就塞进了李木嘴里,“补气血的。”
桃木大感头疼:“你来做什么?!”
甘草委屈的扁嘴:“我要跟着你,我怕!”
桃木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脸色几经变幻:“随你……退后面点去。”
他握了剑,望向殷商,眉眼瞬间锋利起来:“李木说的不错,山里人不都是鬼。”
桃木驱邪,克通天壶。
刚刚一剑斩下,绿烟中有什么东西被打散了,此刻壶口的一团绿色淡了不少。
殷商道:“我也不是只会用通天壶。”
杂家有杂家的好处。
桃木敛眉,对李木轻声道:“去弄清楚你妈妈的事。”
这个板正严肃的少年聪慧,又心思柔软,面面俱到。
李木看了眼桃木,又望了望一脸懵懂的甘草,一笑:“你自己小心。”
李木抽身外撤,往人类居住的村落奔。山中是没有信号的——他完全不知道森蚺的电脑是靠什么上的网——他联系李家人是用的传信纸鹤,而现在要做的事,用电话比用纸鹤更方便。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李林:“爸,妈在哪儿,她身边有没有不对头的人?”
“我遇见殷商了,他用我妈来威胁我,你看着点。”
年轻人极有主见,进入山中后,他在某种程度上开始指挥他的父亲——家主李林:“殷商是一个人来的,殷坊没有出现。我觉得他的威胁不是口头说说,殷家家主和继承人笼络人心的手段不会少,通天壶在他们手上,没了殷家,另外再拉起一支队伍不是难事。”
钟家出事,依附于他们的小家族另谋出路,而出路在哪里呢?
与其像丧家之犬一样去寻找新的靠山,不如顺从殷家父子的号召,组成一股新势力,获得平起平坐的话语权。
李林久居上位,李木稍微一点他就能想得透彻,他说知道了,山外面的事就交给他。
李木已经在山外了,他回头看山中面目全非的景色,听着山脚下种田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突然生出了被挤在夹缝中的压抑感。
然而在那些质朴的农民“快跑啊快跑啊”的呼喊声中,他终究是转了身,又往山里去了。
桃木和殷商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顿时间,小少年一柄木剑锋利无比,殷商手段层出不穷,一时不相上下。
甘草在一旁看着,动手催生植物给殷商制造麻烦。
甘草一出手,桃木就着急:“你别添乱!”
小姑娘的攻击确实帮助了桃木,于是她不服气:“我哪里添乱了!”
殷商转手一道符甩向甘草。
一对二,先攻击哪个太容易判断了。
甘草的攻击没有桃木有力,而桃木的话也从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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