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悦熙没说话，只是默默将他盛好的面端到桌上。
“你也就别再一个劲地向后看。”
温暖有力的手从身后环到她腰上，却让她的身体绷不自觉开始得有些紧，她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我就是想爷爷了而已，所以才没睡好……你真自作多情。”
阮悦熙将那双手从身上拂下，玩笑似地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笑过之后，阮悦熙原本要问的话此时也问不出口了。虽然她只是想听他开口说那个影子背后的事，想听他告诉自己，选择她，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神似或形似某个人而已。可是一切都还没开口，就被他那样一回绝，她就知道，即使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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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从年会那晚上起消失了这么多天，阮悦熙和他再回到公司上班时自然受到了同事们热情地欢迎。
年末就是闲，大家现在无非就是每天来打个卡考勤，数日子等着回家过年，所以有了充分的时间来八卦。关于阮悦熙和顾笙的几日失踪，同事里盛传的原因什么版本都有，有的说是他们去阮悦熙老家摆回门酒了，有的说一定是老大心血来潮带老婆去旅行了，更有甚者说得最是真切，说是前两天还在某医院里看到了一对特别像他们的人，是往妇产科去的……
结果阮悦熙根本就很平坦的小腹顿时成了全公司致敬瞩目的对象、
流言蜚语什么的啊……真是不要太可怕。
阮悦熙无心应付这类不找边际的传说，只是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此时更加郁结。她不想把爷爷去世这种原本就还让她心疼的事满天下告知，所以只能无语地接受着每一双目光的扫视。
“哎，我说夫人啊，这都怀上了还不肯告诉我，当我是朋友吗？我们的友情都已经出现危机了，哼！”
茶水间里，小惠一边等开水，一边满脸傲娇状地盯着阮悦熙的肚子，似乎是恨不得把里面的“小孩”现在就扯出来看看长啥模样。
阮悦熙哭笑不得，只能吸口气又收了收小腹：“小惠，我求你往我肚子上揍一拳好不好。到底要说几遍你才相信他们看到的真的不是我？”
“才不要，把你揍小产了，你老公不揍我一顿才怪！”小惠不死心地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哎，你们有没有找关系照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早点告诉我，我好给小宝贝买衣服啊……”
阮悦熙自知和小惠已经鸡同鸭讲，干脆沉默，心想反正过个把月，这种莫须有的传言也就是不攻自破了。
只是把茶泡好后，她却看着茶盘久久犹豫。她不想进他办公室的，不想看他；她从心底里已经开始衍生出一种对他的抵触，就像从早餐开始，她就用尽一切办法少和他交流。
“那个，小惠……”阮悦熙拍了拍她：“你……帮我把茶送进去好不好。”
“怎么突然要我送？”小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是你老公的好伐，你进去他比较待见的啦。我怕老大要是心情不好我就挂掉了啊。”
“帮我一下吧，我……”
阮悦熙刚想干脆借着怀孕这种鬼话说自己腰痛好了，可这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却适时地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快帮我送一下啦，茶凉了我还要重泡！”
成功指示小惠出去后，阮悦熙接起电话，她还没开口，那边就一阵山崩地裂般吼过来。
“你……什么时候怀的？！！！！”
阮悦熙被吼得一头雾水：“怀什么啊？”
“还装什么傻！怀孕，怀宝宝！”
“我没有，别乱说！”阮悦熙立马斩钉截铁。
“你还骗我！我妈都知道你怀了！”
“听谁说的！”
“听顾笙他爸说的！”
“……”
一番没头没脑的对话下，阮悦熙彻底被尹宝贝这段莫名其妙的质问惊到差点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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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05 105 唯一的特权＇
为了向尹宝贝证明自己足够的清白，从没翘过班的阮悦熙这时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她要使用一次自己的所谓特权，翘班出逃。
小惠之前说得没错的，作为公司老板的妻子或是女朋友，她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没有人敢制止她。这样的特权她虽然不喜欢，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用一次。
毕竟，可能某天过后她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不用向顾笙或是其他任何一人报备，阮悦熙就光明正大地出了公司。室外的冷风吹到身上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些莫名兴奋，因为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几乎都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来说，这样青春期一般叛逆挑衅的事，让她觉得刺激又新奇。
和尹宝贝见面的时候，那个小个子一阵慌慌张张，才见到她就激动地一下冲过来扑到她怀里，低头在她肚子上使劲揉啊搓啊，怎么激烈怎么来，以此确定她是不是慌张肚子里的“孩子”。可袭击了半天，尹宝贝看她真的一点反抗都没有，这才悻悻松了手。
“真没怀啊？”尹宝贝瞪她一眼。
“再不信，你跟我到医院去做检查好不好。”
“算了，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姑且信你了，”鼓了鼓腮，尹宝贝又特别惊奇地看着她：“不过你既然没怀孕，那为什么顾叔叔还说你怀孕了？”
阮悦熙自己更郁闷，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结果还是尹宝贝打电话给她妈才问清，原来是前一天，尹宝贝她妈咪几个老朋友在搓麻，其中一个朋友的女儿刚好曾经和顾笙相亲过，说来说去就问起顾远丰顾笙最近的情况。尹宝贝的妈妈那时候只顾着看牌，没心思把话都仔细听，只听到了关键词是什么结婚怀孕之类。偏偏那时顾远丰似乎又打太极地说快了快了，以至于尹宝贝的母亲听个半句，就自动理解为阮悦熙已经怀孕，过几个月就快生了……
所以说了半天，结果还是天大一个乌龙。
“小贝，你也不想想……你上次见到我到现在这才多久，哪里看出我像怀了。”阮悦熙痛苦地直摇头。
“那我不以为你最近怀的嘛。”尹宝贝囧得很想去钻地洞。
“好啦，你现在安心了吧，根本就没这种事，也不会有。”把误会解清，阮悦熙叹了口气，又看看手机：“对了，你下午应该没事的吧？……反正都快中午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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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重庆火锅店人特别少，一进门，大堂里的客人才两三桌，空气里更没有平时满桌时香浓刺鼻的辣油花椒味，也没有周末或是晚上那种热火朝天的喧闹。毕竟，没有哪个上班的人会花一个中午的时间来中午涮火锅的。
所以此时尹宝贝望着面前红彤彤的锅底时，咽了咽口水，然后看着阮悦熙：“柿子，你今天不是该上班吗？出来跟我涮火锅……真的没关系？”
“我都翘半天班了，还怕多一个半天吗？”阮悦熙说着，把牛肉卷全倒进了翻滚沸腾的红汤里。
“啊啊啊，坏蛋！你留一点放中间的清汤锅里嘛，你要辣死我啊！”尹宝贝赶紧用筷子捞了几片牛肉放进清汤里洗：“你不要折磨我好不好，有本事你去折磨那个变态啊！”
阮悦熙知道她指的是谁。可他们认识这么久，阮悦熙从没有一次拉过他来火锅店。
顾笙根本不喜欢吃辣，甚至生活习惯饮食口味和她有很多很多的不同。刚开始，她是因为害怕而习惯他的生活方式，到后来她也渐渐不再去改变。他口味很清淡，她做的一切食物就都是清淡的；他很爱整洁，所以她努力学会他那一套苛刻的收纳方式；他喜欢安静，她便从不在家用笔记本公放任何的声音，甚至连弄个杯碟，都是轻拿轻放。
即使适应他有时候让她自己很累，可是她却从没有表现出来过。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是无条件地包容适应对方，所以她努力地在适应他，并且一直把这当做一种幸福。可到这一刻，阮悦熙突然发现，她似乎有些在包容和适应中失去自己了。
所以爱一个人，难道要以牺牲原本的自己为代价吗？……
阮悦熙又想起，尹宝贝一直以来就反对她和顾笙在一起的事。她忽然放下筷子，看着面前辣到吐舌头的尹宝贝认真地问：“小贝，我想问你。你和顾笙……认识有多少年了？”
“从我对他有记忆开始应该有快20年了吧。啧，反正是孽缘啊孽缘……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20年……阮悦熙心里忽然一震。
“所以你应该对他的事情知道不少，对不对？”
“干嘛，你该不会是想把他的成长史都听完吧？有必要这么执着吗？”尹宝贝喝了口饮料，继续用手扇风：“告诉你啊柿子，你不要老是事事围着他转！女人一旦放低姿态，男人就不会再重视你了，女人要的就是骄傲矜持……”
“我不是想问这个。只是小贝，你一直都说我和他不适合，还说他和韩承方很像……可是你每一次说到他们很像，都只是说一半就不会再继续往下了。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肯定？……而你会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你没有说完的那几句对不对？只是……那些话是你不想告诉我，对吗？”
“咳咳……咳！”
尹宝贝心思被完全猜透，不免一阵做贼心虚，被饮料呛得狂咳嗽。
阮悦熙垂下视线，看着锅里浓浓的厚油下翻滚起的气泡，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也像是瞬间涌动出了一股这样强烈的力量。她整个心脏像是被不安煮沸了一般，就是迫切地想知道，关于他和之前的那段感情的原委。
“小贝，你们既然认识这么久的，那你也一定知道，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叫洛倩的女生，对不对？……”
她的话还没落，尹宝贝面前的油碟就应声翻到掉在了地上。
“柿子，你……你怎么会知道洛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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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05 106 极端的选择＇
对面的视线直直向她投过来，眼里除了惊异之外全是惊恐。阮悦熙却不答，只是莫不作声地吃掉了一筷不小心卷进了几颗花椒的牛肉。等麻木的感觉渐渐传感到唇齿之间时，她才吸了吸气，无奈一笑：“因为我已经见过洛倩了。”
“怎么会！？”尹宝贝瞪圆了眼：“她在国外的，你们……”
“可是就是这么巧啊，”一口茶下去，阮悦熙原本热辣的整个口腔在热茶的催化下更加灼烧，烫得她眼眶里湿润，不由微微眯起双眼：“不仅见过，还听到了好多……或许我不该听到的事。”
“你说清楚，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尹宝贝干脆从对面的椅子换到她旁边。
“好多呢。比如……顾笙不想和她结婚，她却为他拿掉了一个孩子，还有……”
还有，她们都是他脑海里某个人的替身。
只是阮悦熙没把这话说出来。即使是真相，掩埋在心里和说出口的痛苦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柿子……”
尹宝贝怔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忽然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她小小的手扯上阮悦熙的衣袖：“现在我不管这些你是从哪知道的，但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怕和你说了。我之所以一直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就是因为我知道顾笙和洛倩的事。所以才劝告你，顾笙不是你想的那样完美。”
“可是……我没有遇到过比他对我更好的人。我喜欢他，但我又很在意他和洛倩的那些事……我想问他，想让自己安心，可他好像根本不打算告诉我。小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你该不安知道吗，因为那种事，他根本就不会敢告诉你的！”
尹宝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柿子，我觉得到此为止，我真的也不用再苦口婆心劝你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就把你知道的这些都忘掉，和他在一起好好地生活，说不定也是幸福，我也不再跟你唱黑脸了，因为我想通了，我只能关心你，但没资格左右你人生；可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安害怕，想知道他和洛倩的事，那我可以告诉你，而且我保证，你听完之后不需要我再劝，就会和他分手的。”
阮悦熙的背后忽然生出一阵寒意，这样两个极端的选择让她真的难以取舍了。这就好像面前一个是无边大海，沉溺下去虽然温柔，但总会被溺毙；可另一边是万丈悬崖，跳下去虽然英勇，但一定死无全尸。
哪一边都是痛的。所以到底该选择蒙蔽还是真相？或是，有第三种，两全其美……
算了，这样的事也永远不会有第三种可能。她只能选择要么温柔地死，要么残酷地死。
“柿子……你没事吧？”
尹宝贝见她出了神，对自己嘴比脑先动的冲动又一阵后悔，觉得是不是话说太重了。
“没事。”阮悦熙摇头，又沉默了一会，才坚定开口，“我想好了。小贝，拜托你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吧。”
“咦！？”这下换尹宝贝彻底愣住了。
“我说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想知道这件事。所以告诉我吧。”
阮悦熙刚才在心里想象着自己在抛硬币，她发现自己想要的结果永远是正面朝上。这也意味着，潜意识里，她就是很在乎这个真相，哪怕这个真相可以让她从身到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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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煮了半天，锅里的汤都快煮干了。尹宝贝招了招手，叫来服务员加水。
“柿子，我必须先说好，告诉你这些我不是希望你不幸福，而是因为我希望你更幸福，你懂吗？”
阮悦熙很少见尹宝贝这样正经安静的时候。尹宝贝看着火红却没沸腾的锅底，表情严肃地就像在看着神坛，而她是在举行悲壮庄严的仪式前诚心祷告一样。
“我当然知道。”阮悦熙点头，“你不要有顾忌。”
“所以……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顾笙不是一个当丈夫的好人选。因为他……他那时候明明知道洛倩那已经结婚了，却还跟她在一起。”
阮悦熙手上一顿，心脏瞬间收紧，她右手的指甲紧紧掐进了另一只手的手臂，才使得自己看起来稍稍镇定。
“这大概也是我这辈子守过最大最痛苦的秘密了。就是这些事，我忍住埋了两三年，不敢和任何一个人甚至他本人说。”
可如今终于有个出口让尹宝贝倾吐出来，她觉得轻松。虽然她知道，这番倾吐之后或许就会引发一连串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我第一次看到他们在一起是在顾叔叔公司投资的度假山庄酒店开幕式上。你知道的，那时候我家老头在努力拆散我和夏子微，所以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躲到了很隐蔽的地方接，结果……不小心看到了他们两个在接吻。”
可是顾笙对私生活一向口风极严，所以呆傻一根筋的尹宝贝看到那一幕时，还以为是自己撞到了顾笙的和没公开的女友在亲热，便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