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着简陋的屋子,还有些不顺眼的杜衡,此时觉得这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的房间,格外的好。至少比那凌国公府,要好上不少。这里是他们的住的地方,他们不是寄人篱下,更不需要看人脸色。
“爹……”杜志高脸色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滴直往下滚。苍白的脸色,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莫要说话,爹知道你的委屈。今日他们凌国公府这般待咱们,我且记住了,以后会加倍讨回来的,是不是口渴了?”杜衡听到儿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便亲自到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看看水还算温,便扶起杜志高,喂他喝下。
杜志高润了润嗓子后,这才好了些许,随即眼眶微红,喘了半天的气,才将凌启轩逼他签下二万两欠条的事情。现在别说是二万两了,哪怕是二百两他们都拿不出。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杜志高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平白无故的揍了他一顿,还得欠那么多的银子。说的好听,叫杜紫琳坐上那个位置,就一笔勾销。谁不知道,到时候他想从中捞多少。
杜衡眼睛黑了黑,身子晃了晃,手捂着胸口,半天后喷出一口血,这才缓过气来,嘴里喃喃道:“欺人太甚,国公府实在欺人太甚!”
“爹,你别伤心。待紫琳坐上那个位置,咱们就不必看他们的脸色了。他们想从我们这里捞好处,那也得我们愿不愿意的。今日的仇,他日我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杜志高看杜衡的样子,心中发慌,他爹可千万不能有事,若是因为凌国公府气坏了身子,那才不值。
“好,好!”杜衡拍了拍杜志高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捂着胸口,走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
金秋十月,原本应该是极好的天气,此刻像他的心情一般,一层层厚重的云布满了天空,空气中时不时吹来的风,预示着狂风暴雨的到来。
杜衡站在院子,呵呵笑了几声,再次喷出一口血,步伐往后倒退一步。这么多年,他机关算尽,没想到现在却落得这般的下场。本以为凌国公府是颗大树,绑在树下,好乘凉。哪里想到,那树要倒不倒,反倒是要压垮他。
渐渐的,雨开始滴落。至始至终都站在厨房屋檐下的馨娘,眼里闪过一抹冷意。雨越落越急,不多时,雨水便顺着屋瓦,往下滴落。
馨娘手中端着一碗药,从厨房走出来。当看到雨中的杜衡,便叫道:“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官……”才叫出一个字,随即马上意识到自己出错的馨娘,快速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官人,这药有些热,放在这凉一会儿。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馨娘说完这话,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随即拿出一把有些破旧的雨伞,走到院中,拉着杜衡道:“爹,你这是做什么呢?这天开始冷了,家里也没什么银子,你要是因此也病了,那可怎么办?现在官人已经躺在床上了,这个家,总得有人撑着才行。”
杜衡听到馨娘的话,这才缓缓地转过头,双眸认真地盯着馨娘,又抬头看看头顶上的那把显得有些破旧的雨伞。再看看馨娘已经湿透的衣衫,随即哑着嗓子道:“你说的对,这个家必须有人撑着。”
随即犹如傻了一般,缓缓地朝他自己的屋子走去。馨娘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回房拿了衣衫,在杜志高疑惑的目光下,拿着衣衫去了厨房。
待她再次回到房间,杜志高再也忍不住了:“你刚才去哪了,不是带着雨伞出去,怎么又湿透了。”
他说话极为缓慢,还一只手捂着胸口。即便是这样,说完这句话,也够他气喘吁吁。
“爹不知道为何站在院子淋雨,刚才怕你着急,才拿了伞说出去有事。现在他已经回房间了,你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我已经熬了姜汤,给他送过去了。还又拿了热水,给爹洗漱!”
杜志高听到这话,看着眼前的馨娘,在想想凌芬芳,脸上露出了动容的表情。有了对比之后,瞬间觉得馨娘即便是一个风尘的女子,可也比那凌芬芳要好上千百倍。
“难为你了!我现在这样,接下来还得辛苦你。待我好了以后,将凌芬芳那毒妇给休了,以后你便是我杜志高的正妻。”
馨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娇羞之意,随即底下头。只是在低下去的那一刻,嘴角却扬起一抹嘲讽之意。这种话,也只有杜志高敢说。不管他好没好起来,他那正妻的位置,是绝对不会给一个像自己这样身份的女子坐的。
再说,她也不稀罕。她时时刻刻都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在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杜志高看到馨娘脸上的娇羞之意,心头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她那白皙的手背。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和许诺,要馨娘放心的意思。
杜志高和杜衡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逃过杜伊和紫弈城的耳目。就见两人听后,轻轻笑了笑,对迅影道:“咱们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到时候看他们狗咬狗就好了。现在参与进去,只怕还惹得一身骚。”
待迅影走后,杜伊道:“阿城,今年百姓大丰收,最迟等一年可以了吧?”
紫弈城略微沉思下,也点点头。今年的官田收获也不小,不过大部分的粮食都留在当地官府的粮仓里。只有少部分的粮食是上交的,除此之外,今年皇家的那些庄子,倒是收了一些。可即便这样,收上来的东西,远远小于国库每个月所消耗的速度。
国家大事,杜伊不懂,但她明白一点,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是民以食为天。有了存粮,心才不慌。只是皇宫里养得废人太多,每个月消耗的银子,也太多了,是该清理一些人了。
“阿城,宫里的那些什么太妃之类的人,是不是该清理一下了?我这赚钱也不容易啊,还得供她们吃,她们喝,完了还得穿着绫罗绸缎,日子过得可比谁都要好。再这样下去,以后儿子的娶媳妇的本都要没了。”
杜伊说的这个,紫弈城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当初选择留下来,没让跟着一起陪葬,现在要将那些人遣散,也不容易。最好有一个好借口,否则势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动荡。那些人,多数都是各个大臣家的子女,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
“你看这样行不行,凡是生过子女的,便留下来。相反的,可以选择到寺庙或者再嫁人。当然,若是嫁人,我们重新给安排个身份,至于寺庙的,倒是可以出些银子,划出一块地来,盖个寺庙,留些田地,以后让她们自给自足。”
杜伊是不想再出钱养宫里的那么多女人了,养了一年,也该够了。她赚钱也不容易,现在大部分的钱又投入到码头的建设中去。再要给宫里大笔的银子,她实在亚历山大。
这个事情,于子恒和她说过几次了,她自然得记住。她儿子的老婆本,她还得存着。
“这个还得再考虑考虑,你别轻举妄动。不过你倒是可以和皇嫂透露一些口风,探探她的意思如何?坤儿这皇位坐得不稳,想来皇嫂应该也有些思量才是。养那么多的人,还不如将银子都留着,多囤些粮食。万一出了个什么事,也不至于到粮草不足的地步。”
紫弈城自然有他的考量,这蓝海国现在动作频频,加上紫奕枫这边,有不安分,他必须也有所准备才行。虽然计划是再过一年,但有句话叫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杜伊提的事情,他觉得不可行,但不能就这样拒绝,得让她自己去试试才知道。
“也是,那明日我进宫一趟,看看皇嫂的意思!”杜伊想了想,便下定决心,要尽早办好这件事。如果万太后愿意的话,她马上就令人去修寺庙,来年开春之前,她必须得把人都清出皇宫才行。
人多了,也就乱。这一乱,小皇帝的安危就没保证。
天气越来越冷,特别是下了一场雨之后的京城,早上冷得令人舍不得起床,其中杜伊就是那喜欢赖床的一个。她发现,只要有紫弈城在身边,她就很喜欢赖床。即便他早已起床上早朝去,可空气中,被窝里,隐隐还传来他的气味,这令她极为心安。
“王妃,可醒了?不是说今日要进宫,还去吗?”此时门外传来了白梅的声音。只要紫弈城在的时候,耳房都是不需要守夜,白梅等了许久,都不见杜伊有任何的动静。眼看辰时都要过了一半,便忍不住在门外,出声问道。
“醒了!”杜伊再次深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咬咬牙,伸出手,快速的换上衣衫。衣衫才刚穿好,就见白梅端着一盆水,紫丁则是快速的过来,替她梳头发。
蔷薇和海棠,一前一后,手里端着她的早膳,就等着她梳洗完毕后,用膳。
“海棠,你去忠勇侯府一趟,将我舅母接过来,一起进宫,就说本王妃有请!”杜伊想了想,这个事情,还是得和她舅母透个口风,回头让她舅母也加入游说比较好。
她舅母在那个诰命夫人的圈子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只要说服了她舅母,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好办许多。别看那些官夫人好像都不参与政事,可那枕头风,也不会是白吹的。
“是,王妃!”
待用过早膳,着装妥当之后,凌杨氏也到了。
“伊伊,这一早的,有什么事?”海棠也没说是怎么回事,一路过来,凌杨氏还以为杜伊是怎么了,心惊胆颤了一番。当看到杜伊好好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进宫,舅母咱们路上说!”杜伊挽着凌杨氏的手,上了马车。待马车缓缓启动后,才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你想让人遣散那后宫?不行,万万不可!你可不知道这涉及面有多广,得知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有多少人家以宫里有娘娘为荣,哪怕是太妃,也是一样的。你现在要遣散她们,那些大臣岂能容得你这般放肆?”
凌杨氏知道这事情有多大,便极为小声的说道。一股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杜伊,这死丫头说做生意就做生意,现在居然嫌弃人家花她太多银子,就动了这般心思。
“舅母,那你说养着他们有何用?要知道那可是大笔的银子。说要是用那么多的银子,能买多少的粮食?我若是将那些粮食屯起来,还会怕万一出个什么事吗?再说,那宫里人少了,坤儿也相对安全一些,不再需要时时刻刻都要提防什么……”
凌杨氏不管杜伊都巴拉了什么,总之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这涉及面太广,可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这该花的银子还是得花。没必要为了每年节省那么点银子,得罪一般的人,不值得。
“算了,我去问问皇嫂,她若是同意,那我就这么做。要是不行,那再说吧!每年不少的银子,想想都心疼!”杜伊看凌杨氏的态度,便知道是说服不了了。
其实她心底隐隐约约的也觉得,万太后不会同意的。这涉及面太广了,要动手的话,不止是朝野上下,而是整个紫月国只怕都会沸腾。
凌杨氏看杜伊摇摇头,觉得让她碰碰壁也好,省的总想些有的没的。省钱固然是好,可得看从哪里省下来的。看她这样,也知道是紫弈城宠出来的,简直都要无法无天了。
越看凌杨氏越是觉得杜伊不能再这样下去,转而开始苦口婆心的说起来:“伊伊,你看小帅现在也这么大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摄政王生一个?这皇家的子嗣单薄,趁着还年轻,多生几个。这摄政王为了你,连妾都没纳,你是不是也该多为他开枝散叶?”
又碰到一个催要孩子,杜伊忍不住脑子都大了。小帅在的时候,三天两头催着要做哥哥,紫弈城那家伙更是三不五时的说欠他一个女儿。现在就连她舅母都说要开枝散叶,难道有一个小帅还不够吗?优生优育,怎么滴,都得等她过了二十以后再说吧。
此时的杜伊,已经下意识的忽视了自己即将迎来二十的生辰,还当自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舅母,这个呢,不着急。你说这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对吧?”
她脸上挂着略微讨好的笑容,看着凌杨氏,这让凌杨氏感到无语。什么叫不是说有就有,她不是懂医吗?要个孩子还不简单,和玩似的。
“伊伊,杜府就你一个孩子,摄政王那边更是不用说了。你和摄政王多生几个孩子,将来过继一个给杜府,以后杜府的产业,就由他继承下去。你现在这样拖着,那杜府,哎……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杜府就这样没了?”
杜伊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到凌杨氏的话后,她下意识的皱眉。她到时候生个孩子,直接姓杜不就行了,还过继不过继的。杜府的产业,她肯定会保留的,她舅母到底在愁什么?
不等杜伊琢磨透,马车已经到了皇宫门口。下了车后,转而坐宫里的轿撵到了万太后的宫殿。
“伊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皇嫂?”万太后自从丁太后没了后,心情好了许多,特别是小皇上的毒都清干净之后。
“皇嫂,我有事和你商量!”杜伊在皇宫里,与万太后和一家人一样,也顾不上什么的尊卑称呼之类的,看到万太后,便直接拉着她的手,朝她会客厅走去。
凌杨氏则是按照命妇的规矩,给万太后简单的行了礼,在万太后的赐坐之后,方才坐下来。当听到杜伊又提起那事之后,果不其然的遭到了拒绝。万太后的思虑和她的一样,是从大局出发的。
“伊伊,这件事,皇嫂万万不能答应你。如果你觉得宫中的花费过高的话,皇嫂就将下令节约一些。一年四季的十二套套衣衫,就变成八套,你看如何?至于那些绫罗绸缎,你看换成什么合适,就换成什么。月银也都缩减一半,你看如何?”
杜伊听到万太后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她要是再不答应,就是没有眼力劲。看来这个办法是不行通了,她只能另想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银子才行。
“既然如此,那边作罢。以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皇宫里,已经够节俭了,再缩减下去,只怕有人该骂我了,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杜伊叹息一声,脑子却活络开了,得趁着天彻底的冷之前,去试试那船只才行。若是成功的话,也能在冬日里,多赚一些。
如今那暖棚种菜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