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添香不由得叹气,道:“我去哀求过秦靖的爷爷,请他施以援手,可他并不乐意。他说,一切都是两位爷爷顽固不化造成的后果,他也无能为力。没办法,两位爷爷实在太过正直,是绝对不会认同新皇篡位一事的,而新皇,一定会以他们的血来立威,这样一来,便是再也没有人敢与他过不去了。”
“是啊,这样一来,谁还敢说半个不字。”李小瞒的眼中多了几分深邃,慕泽是要用李家和沈家的血来稳固帝位,她又岂会不知?但,她坚信,像慕泽这样的人,即便让他当了皇帝,他这皇位也无法长久。
沈添香想了想,又是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李小瞒,道:“这是秦靖离开之前给我,是秦家的玉牌,如今,拿着这个,进大牢应该可以。不过,李将军,你一定不要冲动。即便你进了大牢,也千万要以自身的安全为主。你要想,若是你出了事,那李家和沈家就真的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李小瞒接过了令牌,对着沈添香道了谢。能进大牢,她便可以去见见爷爷,说不定爷爷能给她出出什么主意呢!
“时间差不多了,该分开了,免得引人注目。”夜元平这时候推开门,提醒她们道。虽然今天的人很多,但,她们长时间呆在一起,有心人看见的话,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来。
她们四人均是点点头,便是决意先行分开,免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李小瞒准备离开的时候,沈添香忽然又喊住她,道:“对了,李将军,我哥并不在大牢,他好似逃了出去,如今在哪,我也不清楚。你若是见到他,帮我多多照顾他,你们俩都不能冲动。”
“好,我会留意下的,若是见到沈大哥,我会转告他的。”李小瞒说着,便是再也没有停留,匆匆的离开了铺子。不管会有怎样的结果,她都必须要走到底!
……
刑部,一直比以别处更加的严谨,而如今刑部大牢关押着重犯,这刑部之外,便是兵力重重,生怕闹出个什么意外来。
李小瞒到了刑部之外,便是远远的瞧见这里的防护异常坚硬,自己若是拿着秦家的令牌,也不见得能成功进去,毕竟在这个关口,一点点风吹草动只怕都是引人注目的,所以,她一直在附近徘徊,却是不敢上前。若是自己去了,没有成功进入大牢,反倒将自己搭进去,那倒是不好了。可她一直到了太阳落山,都没能找到更好的机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此,她皱起眉头,硬着头皮,准备上前,试试再说。
正当这时,她却觉得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她有些疑惑的转头,来人却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拉着她便是转身,离开这里。这人带着同样戴着斗笠,容颜朦胧不明,可是李小瞒还是看清楚了,这人是沈擎苍。当然,李小瞒十分意外,她竟然在这刑部外碰见了沈擎苍。沈擎苍看来跟她一样,也是在这附近徘徊,寻找可以进去的合适机会。而沈擎苍拉着她离开,一直到了无人来往的小巷里,才松开手,两人面对面而立。
“你怎么回来了?”
“你去哪了?”
两人同时开口,问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问题,这话问出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略显尴尬。倒是李小瞒反应快,却是低低的笑着,道:“我本来就没有走远,知道皇城出事,我便是赶紧赶回来,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刚听秦夫人说,你没有被抓,我还觉得庆幸呢!也不知道你去了哪,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沈擎苍看着李小瞒,眼神十分复杂。继而,缓缓开口,说道:“我只是去外地游历,听说皇城出了事,便是赶紧赶了回来。如今,皇城到处都贴了我的通缉令,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至于爷爷,我一直想办法,却是没法联系上。”
李小瞒点点头,道:“我是刚回来。真是没想到,慕泽竟然藏得这么深,他这一出手,真正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可实在是!”
“他应当不会对你如何,毕竟,他那么喜欢你。”沈擎苍眸光幽深,道,“只不过,想来,你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可就怕他拿整个李家来逼你就范,那样的话,可就不好办了。眼下,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秦夫人给了我一个令牌,我想,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令牌进刑部,去大牢里看看爷爷也好。”李小瞒将那枚令牌亮了出来,对沈擎苍说道。
“现在别轻举妄动。”沈擎苍连忙告诫,道,“秦家现在一心想着慕泽,而你若是拿这这个令牌进监牢,只怕前脚还没站稳,那些人后脚便是找上门,如果连你也落进了圈套,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们了。”
“可是,若不这样,我如何才能见到爷爷?见不到爷爷,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救他们!难不成要我直接去找慕泽?不行,我跟慕泽说不到一句话就要吵架,他要是一个生气,会直接下令杀了爷爷的。”李小瞒连忙摇头。
沈擎苍不觉间蹙眉,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可是,即便考虑了,又能如何?如今的他们,就像是被关在千里之外一般,知道发生的一切事,可是,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沈大哥,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如何?我保证能平安归来。”李小瞒提议着,她总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行!我不能让你涉险。”沈擎苍想都不想,便是拒绝了。
“沈大哥……”
“你不用说了,我不可能这么做,你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重要,这么重的担子,我不会能交到你的身上,就算背负,也该是我来背负,你明白吗?”沈擎苍认真的说道。
“可是……”
沈擎苍摆手,阻止了李小瞒要说的话,道:“你听我说,我打听清楚了,三日之后,慕泽会让两位爷爷游行至法场,然后斩首示众。你听着,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里,我们能做的事有限,但是,能做的事也有不少。”
“你的意思?”
“李家和沈家还有一些旧部,我们趁着这三天的时间,去将那些旧部招揽过来,愿意一起的,就三日之后与我们共进退,至于不愿意一起的,我们也不能强求。”沈擎苍认真的说道,“若是成功则已,若是不成功,就当我们是为李家和沈家牺牲了吧!”
“嗯,说的对,就算死了又能如何?只要心中没有遗憾,什么都会好的。”李小瞒低低的叹气,心中却是在念着,三天之后……三天之后爷爷和沈爷爷要遭逢那么大的羞辱,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承认。这两位老人都一样,已经一把年纪了,却还要面临这样的屈辱,也实在是……总之,慕泽实在是欺人太甚!若是她能成功,若是慕泽什么时候落到她的手里,她一定会让慕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便开始行动吧!”沈擎苍也李小瞒没有反对,便是出声提醒道。
“好,先去哪里?”李小瞒问。她一直知道李家和沈家有不少旧部,可这些旧部藏在什么地方,她还真是不大清楚。可看沈擎苍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玩笑,想来,沈擎苍是真的知道那些旧部的人在哪里。
“先去城西的董林军。董林军的元帅曾是爷爷的副将,我们若是请他帮忙,他八成会派些人给我们,先去试试吧!”
“好,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是这样的。”
……
李小瞒陪着沈擎苍去过附近驻扎的军队,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如意。那些人,谁都不肯担上这么大的风险。李小瞒想,人,总是这么现实。以前李国公和沈国公没有是失势的时候,谁不想着巴结他们,可眼下,一个个都冷眼旁观,有的甚至还落井下石,这可实在是太过分了!可她又能如何?如今李家和沈家失了势头,他们只能忍着。
三天过后,他们只招募到三十多名旧部,愿意陪着他们一同冒险,将性命都豁了出去。三日后的清晨,李小瞒、沈擎苍与那三十多名旧部聚在一间空置的房间中,将今日要做的事规划了一番。
“谢谢大家在这紧要的关头肯伸出援手。”沈擎苍先行道谢。
“沈公子不必客气,我们能有今日,全靠两位国公爷的栽培,如今,国公爷有难,我们先前是没有门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如今沈公子和李将军既然出面,我们断然不能当缩头乌龟。”一人憨憨的笑着,表示自己的忠心。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二位请放心,我们唯二位马首是瞻,二位只要一声令下,我们绝不含糊!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嘛!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死的时候呢?没啥可怕的!大伙说是不是?”另一人说着,又是扭头问后面的其他人,其他人跟着附和起来。其实,走到走一步,大家又何尝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呢?
“诸位重情重义,在下感激不尽。”李小瞒大受鼓舞,虽然去召旧部的时候,受了不少白眼,可不管怎样,还是有人肯与他们共同进退的,这比什么都要强。
“李将军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李小瞒听他们这般说,也没有再说什么道谢的话来,便道:“我已经暗中查过了,今日午时之前,国公爷会从刑部正门而出,沿着孝肃街环朱雀大街绕上一圈,最后抵达法场。而从孝肃街转朱雀大街的档口,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机会。”
“今日守卫应该森严吧?孝肃街与朱雀大街交汇的路口,人很多,动手的确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直接没入人流,应当也是丝毫不引人注目。”
“呸呸呸,这还没去呢,你就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了,这话可不爱听!”
“哎哟,我这不是说的万一吗?”
李小瞒听着他们中的两人拌嘴,不由得笑笑,道:“的确如此,若是对方实力太强,我们不要硬碰硬,就算牺牲被抓,我跟沈公子落网就足够了,你们其他人,能逃一个是一个,切莫负隅顽抗,做出不必要的牺牲,明白吗?”
“不行!我们怎么能让你们俩牺牲呢?我们要是都走了,那岂不是成逃兵了?这可不行哪!”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沈擎苍淡然说道,“李将军所言,是在为我们留后路,你们逃走,至少以后可以与李将军的天机营合作再度来救人吧?若是不走,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那得多无辜的,那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牺牲。”
其他人皆是沉默了,若是真的失手,他们不逃走,留下来也不过是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李小瞒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大家别胡思乱想了。等会我们该出发了,大家隐入人群,等我号令。我和沈公子不会蒙面,你们出手的时候全都要蒙面,免得被认出。若是谁落网了,逃不掉了,也千万不能将其他人供出来。”
“嘿嘿,放心,我若是被抓了,立马自尽,旁人也休想问出什么问题来。”
李小瞒无奈的笑着,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又是叮嘱了几句,一群人便是按先后顺序出了这屋子,所行的方向,正是孝肃街与朱雀大街的交汇处。
午时将近之时,刑部赴法场的队伍自刑部正门而出,沿着孝肃街,一路向朱雀大街而来。李小瞒和沈擎苍皆是戴着斗笠,并没有站在一起,却是一样的隐在人群里,随着那法场的队伍一直往前。
斩杀两位旧臣,这是十分严峻的大事。刑部自正门而出之后,慕泽派遣的御林军便是跟上,几百人护送这支队伍,十分的庄重。
李国公和沈国公二人并排被囚在一辆囚车之上,身上穿着死囚的衣服,花白的头发散乱不堪,但精神却依然良好,似乎完全没有被眼下的形势所影响。
“哎呀,咱们俩这搭档了一辈子,这到老,竟然还要赶着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李国公忍不住打趣道。他们俩自年轻的时候就相识于朝堂,两个人志趣相投,在政见上,观念基本一致。这一辈子,他们也算是互相扶持着,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今,总算是到了归途了。
“可不嘛!能一起赴死,倒也不错。咱们俩也算是活得恣意潇洒了,这死后啊,也绝对不会太差,你就放心好了。”沈国公跟着笑着回答。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而这些光景里,能得到这样一位知己,对他而言,此生足矣。只愿下辈子,他们还能像现在这般一样,也成为知己,一辈子的知己。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我们年轻的时候模样。那时候好啊,年少轻狂,做什么都不管不顾,如今看来,可当真是老了,老了啊!”李国公叹息。旧时,他和沈国公,虽是一武一文,但很多时候,却是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就连现在,他有时候都想不通,他们这两个没有什么共通性的人,怎么就当了一辈子的知己了?
“哎!此生最遗憾的是,却是我们家擎苍没能娶上你们家小瞒!”沈国公又是一声叹息。从前,他们的夫人怀孕之时,他们就盼着能结为亲家,可谁知道,两府一前一后添的都是儿子。没办法,只能让他们结为异性兄弟。要说,那俩兄弟感情也真是好,竟然跟他们这两位老人一样,也是要当一生的知己。只是,比起他们,那两兄弟福薄了一些。十年前,沈擎苍和沈添香的父亲因政事过劳,生了场大病,没能熬过去,去了同年。,李小瞒的父亲战死沙场,戎马一生,也算是轰轰烈烈了。他们这两个老的,一样的命运,皆是丧了子。
李国公听了沈国公的叹息,却是笑道:“老伙计,他们俩没能在一起,那是他们的缘分不够,这没啥可遗憾的。擎苍那孩子,有更好的姑娘在等着他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还能想啥,我们俩可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如今所愿,不过是儿孙们平平安安罢了!”沈国公说着,转头看向李国公,一脸的泰然。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不多久,却是到了朱雀大街的路口。孝肃街与朱雀大街交汇之处,人格外的多,刑部的人员在前方疏通交通,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努力的疏通,这前面的路,还是被堵得乱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