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陶织沫正在屋内呆着,紫灯忽然被春桃寻了个借口叫了出去,紧接着暮雨便走了出来,偷偷在陶织沫耳旁道:“小姐,初景……初景她自残了。”
陶织沫闻言,连忙奔入秘室。
入了内室后,便见初景脸色苍白地躺在就床上,她下身的血染红了她的长裙,一只手持着一把刀,另一只手满是鲜血,手中还握着……
“初景,你这是何苦?”陶织沫奔了过去,热泪盈眶。
初景颤着唇道:“这块肉,我老早就想割掉它了。就是它……害得我……男不男,女不女。我就算是死了,我到了阴间,也不想带着它……”
陶织沫急得直掉眼泪,“初景,你不会出事的,我会救你的!”又冲身后的暮雨喊道,“暮雨,你们快去叫遥思啊!”
暮雨道:“小姐,采薇已经去找了,刚刚洛姑娘去外面采买药材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辰!”陶织沫急得直跺脚。
☆、第110章 送武当山
“不必了……”初景虚弱地拉住了她,“反正我也、也不想活了。我活着,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屈辱。”
“不会的!初景你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吗?你还有爹娘、还有喜儿、还有阿满……难道、难道你就不想回家吗?田大福!田大福!你真要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初景苦笑,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从前了,她抓着陶织沫的手,睁大眼睛看她,艰难道:“小姐……你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陶织沫摇头,难道,不是天生的吗?
初景苦涩一笑,目光有些迷离起来,“我娘,她嫁给我爹多年……才怀上了我。可是,她只想要生男孩,她从知道有了我以后,每日都喝那江湖郎中给的转子汤……结果,硬生生将我这个女娃子,转得不男不女……我出生后没多久,她就被我气死了……”
“不是的……”陶织沫落泪,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你、你难道忘了吗?阿满……他常常念叨你,他说……在他小时候,你常常背着他上山,带他去摘野果……还有喜儿,你陪她下河抓鱼、捞虾……她们都想着你,念着你。还有爹娘,他们说你最懂事了……”
“我、”初景眼皮越来越重,渐合渐拢,喃喃开口,“我好想回家……我想爹娘了……想他们……”渐渐的,她的眼皮终于彻底合上。
“会回的!会回的!我会送你回家的!”陶织沫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
两个时辰后。
陶织沫红肿着眼坐在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的初景,采薇已经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床上也换了干净的被褥。
洛遥思洗净手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陶织沫,叹道:“好了好了,人又没死。”
陶织沫带着哭腔埋怨道:“这不吓死我了,谁让你今天跑出去的!”
“得得得,当我卖身给你了!唉,我已经帮她彻底割干净了,到时候你和二当家借点药,一抹上去,保证收成一个小疤,说是胎记都大把人信!”洛遥思说着又在心中补了句,就是位置特殊了一点。
“她以后,真的可以生孩子吗?”陶织沫又不放心问道。
“可以呀,”洛遥思像个长辈一样摸了摸陶织沫的头,她怎么觉得,这陶织沫哭起来很可爱呢?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脸包包的,她心中甚至起了要是经常能看到她哭得这么可爱的样子就好了,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厚道,连忙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之前帮她把脉过那么多次,也没有发现过她的‘男儿身’,她呀,百分百是个女的!我保证她绝对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嫁人生子!她除了胸小一点,其余的都不错的!”
听了洛遥思的保证,陶织沫这才红肿着眼露出了笑颜。
初景这边醒来后,情绪还算稳定,在听说了自己的情况后,也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后面也在陶织沫的劝说下写了一封信回家报平安了。看到初景安好,陶织沫这才放了心,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来。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给陶夫人一个教训呢,自己便莫名其妙地惹火上身了。
这日晚上,陶夫人派了曾嬷嬷过来,说是相爷要将她送到静慈庵里吃斋,为陶府祈福三日!
“为什么?”陶织沫莫名其妙,心想是不是陶夫人在相爷面前使了什么绊子,不然她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干嘛会被送去静慈庵?而且就算真要人去祈福,也轮不到她呀?
“奴婢不知,是相爷吩咐的。”曾嬷嬷站得规规矩矩,却是一脸的趾高气扬,“请六小姐收拾下这几日的衣物,轿子已经备好了,明日辰时在侧门候着,小姐勿让他们久等了。”
陶织沫又吃一惊,投胎都不用这么赶吧,又追问道:“爹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里去?”
“奴婢不知,相爷的意思奴婢已经传达,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夫人,就不打扰六小姐就寝了。”曾嬷嬷说完,福身退下。
“这是什么情况?”陶织沫一脸郁闷,看向了蝴蝶。
蝴蝶垂眸不语。
“蝴蝶你知道?”陶织沫试探问道。
蝴蝶抬起眼帘,点了点头,这才道:“相爷今日下朝后,去看了四公子。”
提到陶凌雨,陶织沫立刻面现尴尬。那件事后,紧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让她来不及处理此事,而且,她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机会和陶凌雨碰面,反倒是省了尴尬了。她四哥,就算是被下了药,可是怎么会扑向她呢?而且,口口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她想想都觉得可怕!平日里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起此事!
“那、那关我去尼姑庵什么事呀?”
蝴蝶看向洛遥思,洛遥思抓了抓头,这才道:“你四哥那日后便又病了,这几日一直半睡半醒,刚刚相爷去看他的时候,听得他连连唤着你的名字……”
陶织沫顿时一脸懵逼。
“相爷当场便把他叫醒了,你四哥他……他还说了一些话,他说……”
“说啥?”陶织沫额上冒出冷汗,他该不会说出一些什么要娶她的话吧?
洛遥思压低了声音,“这些是后来我走的时候躲窗子外偷听到的,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你们家另一个秘密,你四哥好像说什么‘我既然不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要是你的孩子?”
“什么?”陶织沫听得一脸懵懂,四哥说他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不是陶夫人生的?什么?难道陶右相真带了那么多顶绿帽不成?她也不是陶右相的孩子……四哥也不是……不对不对!四哥是陶右相的,可是不是陶夫人的?那陶夫人会替谁养孩子?
蝴蝶上前一步道:“此事我们会去核实。目前相爷是想你暂离三日,等四公子这几日养好身子后,就将他送去武当山。”
“送武当山?”
“嗯,武当山上今任掌门人是相爷曾经的一位同窗,只是当年并未入仕,而是看破红尘成了道门中人,四公子身子孱弱,送他上武当山,那里山水养人,也可以让人静心。”
“这个……”陶织沫听得有些难过,他四哥性子本就孤僻,如今竟然因为……她的缘故,要被送上山,面对着一些臭道士,天天诵经打太极吗?四哥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吗?陶右相真的是为他好吗?
然后,她也跟着倒霉了,莫名其妙就被送去尼姑庵了。这陶右相也真是的,一个送庵堂,一个送道观,至于这样拆散他们吗?他们本来,就只有兄妹之情呀,而且,她跟四哥本来就不是亲生兄妹,还是陶右相还真不知道她娘给他带了绿帽?
其实去庵堂吃吃斋念念佛,她倒没什么意见,就是去得有点……不体面,说白了就是有点没面子,陶织沫本来还想磨磨蹭蹭地折腾点面子回来,可是当天晚上,四哥身边的小厮便偷偷来了院子,说四公子想见她一面,吓得陶织沫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赶紧坐马车跑了,只让洛遥思带了一句话:四哥,好好照顾自己。
她让洛遥思转告的时候,千万要强调“四哥”这两个字,一定要重重地喊出来。结果,洛遥思在转告的时候,突然气鼓丹田地喊出了这两个字,震得陶凌雨手中的药都没端稳,撒了一被褥。
不过他听闻后,只是神色哀戚,有口难言,默默转过了身子,连手腕也不肯伸出来让她把脉了,那消瘦的背影看得洛遥思心酸不已,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几两肉,在这两天就瘦了下去。
他那一双受伤的眼眸,直看得洛遥思心中一痛,简直是觉得心被人狠狠剜了几刀。洛遥思甚至在想,管他们!是兄妹又如何!她都想立刻把陶织沫抓到他面前,塞到他怀里——喏,给你!
这样,或许他就会笑了?他那双眼睛,忧郁起来简直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看一眼。不知道,它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哇,肯定美翻了,他虽然长期病态,可是一双眸子却极其清明,眼眸幽深如墨,细密的睫毛长而微垂,这一双眼睛,美得不可说。
他的身份,她们已经连夜查清了,当年相府中曾经有一个公子病逝,对外传的是排行第五的陶凌落,也就是病逝的红姨娘——楼兰细作红花夜叉生的。实则,红花夜叉并无病逝,而是生死不明,而且,病逝的也不是她的儿子陶凌落,而是陶夫人最小的儿子,排行第四的陶凌雨。
只是碍于当时陶凌落身份敏感,陶右相便将二人身份调换了。而且,当年陶凌雨的死似乎也与陶夫人和红姨娘争宠有关,是以这么多年来,陶夫人都将怨恨发泄在那幼小的陶凌落,也就是如今的陶凌雨身上。以陶夫人那般恶毒的心性,想来他自小也是受了许多暗地里的毒手了,不然怎么会那般久病不愈。
☆、第111章 订亲订情(二更)
静慈庵不算远,陶织沫一行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半日,午时刚过便到了。
如今正值七月下旬,天气还有些炎热,所幸这静慈庵不是在什么半山腰上,而是在一片深林里,他们从府中带了不少冰块,终于赶在了冰块消融前入了林子。这片林子遮天蔽日的,倒比外面那些阳光大道凉快多了。
陶织沫带了蝴蝶暮雨,还有四五个丫环,紫灯她则寻了个借口将她留在了府上。
下了马车后,他们便入了庵堂,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姑子,五官平淡,皮肤白净,唤念修师父。
接下来这几日,倒不难过,就是起得早了一些,寅时听到打板声就得起来上早课,上完两个时辰的早课后用早饭,用完早饭后歇一会儿再诵半个时辰的金刚经,下午是空闲着的,闲到酉时上完晚课,她们就可以吃晚饭了,接下来便是洗洗睡了。日子虽平淡,却也十分安宁,阉中的姑子和修行的居士们都很和善,见了她们只要合掌唤声阿弥陀佛就行。
今日是第三日了,这日晚上,陶织沫洗漱完后想着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回去了吧,只是回去后,她四哥怕是不在了,不知以后二人还会不会再相见了,这么一想,陶织沫倒觉得有点想起她四哥来了。
“小姐!”暮雨匆匆踏了进来,面带喜色,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可听好了!”
“怎么啦?”陶织沫笑看着她,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暮雨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即墨家无罪释放了!”小姐盼望了这么久的事,如今终于成真,想来她知道了定会欣喜若狂吧。
果然,陶织沫整个人都愣住了,唇张了几次,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中哽咽着,最后竟是红了眼眶,未笑泪先流。
“小姐,你怎么哭了?”暮雨轻拍着她的背,“这是喜事,应该高兴呀。”
陶织沫突然紧紧抱住了暮雨,趴在她肩上放肆泪流。即墨家,终于得救了。阿难,阿难,你知道了吗?他们,都得救了,他们都没事了。
“我很高兴啊。”陶织沫擦着眼泪,“就是太高兴了而已,我觉得、这里的菩萨真灵!等下我们要去还愿!”
“灵什么呀!还不是二当家的功劳!”
陶织沫一怔,看着她。
暮雨笑道:“二当家说了,替罪的这一家人是罪有应得,皇上也是想借机除了他们,并不难做。”
“我……”陶织沫咬唇,“我真不知如何谢谢他了。你们二当家是已经回帝都了吗?”
“这个,暮雨就不知了。不过他要是回来了,应该会来找小姐的。”
陶织沫擦干面上的泪痕,“快准备笔墨!我要给阿难写信!”
亥时,窗外传来姑子葬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中愈发显得余音渺渺。
陶织沫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明月。即墨家一事,莫忘南真的做到了,可是她却无以为报。她今日提笔,本来也想给即墨难写一封,却觉得无从下笔。她与他,再多说一句谢谢反倒显得生疏做作了。
正沉思间,突然门被人敲了几敲,这个时辰,暮雨去洗漱了,蝴蝶刚刚说去给她倒杯蜂蜜水,陶织沫以为是她回来了,便喊了声,“进来。”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人推门而入。
陶织沫皱了皱眉,奇怪,难道回来的不是她吗?陶织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上,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分外高大的身影。陶织沫呆呆地看着,刚刚那敲门声,若她没听错的话……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便有一只穿着黑靴的脚踏了进来,未待她看清是何人,来人突然像龙卷风般地卷了进来,一把拥她入怀,她只知道自己被他抱在怀中随他转了几圈,紧接着便听了门“呯”的一声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正当着她晕头转向的时候,忽然面前一个阴影落了下来,一个炙热而温柔的吻迫不及待地落到了她唇上。她入目的,是满脸的大胡子。陶织沫瞪大了眼,可他却闭着双眼,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热烈地亲吻着她。他想她,好想她,这两个多月来的思念,他都想靠这个吻要回来,他好想要她。
他的舌,放肆地袭卷而入,掠夺她的气息,陶织沫呆呆的,任他所作为,她没有抗拒,一点也不想抗拒,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热烈的亲吻。这是莫忘南,她知道,可是她不想去想了,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他的亲吻。
她只知道,她不想拒绝他,她喜欢他的这个吻,她想他吻她。
这么久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