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阿尼……”赫连天对着那女人温柔地呼唤。
“它要成为白先生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过我这关。”那女人打断赫连天说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赫连天暂时忘记了其他,依旧喃喃地对着那女人说道。
“你找了我吗?哦,对,你找了几年便再也没有找过了。”那女人扭头对赫连天说道,颇有怨气。
赫连天连忙解释道:“不,我一直在找你。自从在日本见到你的画像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
“别骗我了。这些年我一直在你的狗肉馆附近,从来没有见你找过。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人迟早是要变的。”
“不,我在这里是因为拜托了别人帮我找你。”赫连天解释道。
“是的。你拜托了别人找我,然后把最好的猫鬼赠送给了别人,现在又要让别人的猫鬼成为猫鬼里至高无上的白先生!”
“你想多了,她是我朋友的弟弟的……”赫连天看了小米一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明她和马秀才的关系。
那女人见赫连天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讥笑道:“你连自己的骗不过去,居然用这样的谎言来骗我。”
“我说的是真话。”
“行了。不必多说了,你想让她的猫鬼成为白先生,我没有意见。但是白先生都必须达到白先生的境界,我必须考验它。”那女人说道。
赫连天道:“你今天突然来这里,就是为了考验白先生吗?”
“不然呢?”那女人斜睨了赫连天一眼。
“我还以为是马先生帮我找到你了。”赫连天说道。
“哼!”她很是不屑。
“以前选出白先生和夜先生的时候,也没见你出现过。”
“以前你都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来选的,现在你要打破沿用了几千年的规矩,所以我要出来阻止你。”她说道。
“我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你,你可不可以……”赫连天几乎是央求的口气。
她一拂袖,说道:“仪式继续吧,别耽误了时辰,过了子时可就不好了。不过如果白夜过不了我这层考验,可别怪我心狠。”
小米着急道:“你要对白夜做什么?”
她低头摸摸小米的脑袋,说道:“小姑娘,别怕。你不是有他保护吗?”她的字句间透着阵阵凉意。她的手比她的话还要凉。
“如果有什么残酷考验的话,我宁可不让我的白夜成为白先生。”小米抱住白夜,生怕它受到一丝伤害。
赫连天无奈,只好让仪式继续。
他打了一个响指,众猫鬼如拜月猫妖对着月亮跪拜一般做出鞠躬状。它们跪拜的不是月亮,而是小米怀里的白夜。
黑衣女子早已将檀香燃起,烟雾缭绕,香气沁鼻。
白先生和夜先生也在跪拜之列。小米尤其注意到了白先生和夜先生。它们俩刚跪拜完,便身形迅速消瘦,瞬间有了老态龙钟的样子。她想起赫连天之前说过的话,有了新的白先生夜先生,原来的白先生夜先生便会加速老去。
跪拜完成,那女人反客为主,对着黑衣女子发号施令:“给我拿个铜脸盆来。”
黑衣女子一动不动。
赫连天点点头,黑衣女子便去拿了一个铜脸盆过来。这种铜脸盆那时候常常用来给亡人烧纸钱。
那女人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袋,将一些黑色粉末倒入铜脸盆里。然后,她走到小米面前,伸手要去抱小米怀里的白夜。
小米连忙后退,不让她将白夜抱走。
一旁的赫连天说道:“徐阿尼,现在的猫鬼不同以前,能浴火重生的猫鬼已经很少见了。你这么做说不定会将白夜烧死。”
那女人冷冷道:“你既然为一只小猫鬼举行仪式,定然是它实力出众吧?如果实力平平,你为何要特意为它打破规则?既然打破规则,那它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好材料。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它这么小就能获得白先生的称号,必定会浴火重生。”
小米担心地问赫连天道:“师父,什么是浴火重生?”
赫连天道:“我们家族原来猫鬼最盛的时候,选白先生和夜先生常常会引起族人的争执。有的人对选出来的白先生夜先生不满,质疑其实力还不如他自己养的猫鬼。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便会用浴火重生的办法来考验新的白先生和夜先生的实力。浴火重生,顾名思义是让猫鬼在火焰中重生,如同炼金。办法是用一铜器装上硝石,将猫鬼放入铜器中,然后将硝石引燃。如果硝石烧完,猫鬼安然无恙,则说明猫鬼实力足够强大。”
小米急忙摇头道:“不行!白夜会被烧死的!不烧死也会烧伤!”
那女人道:“怎么会呢?如果你的白夜足够厉害,就不会被烧伤。猫鬼都是阴气之物,硝石不过是急火而已。一个装了水的纸袋是不会被急火烧掉的。聚气多的猫鬼就如那纸袋一样,不会被烧坏,顶多烧坏一些毛而已。聚气少的猫鬼就如没有装水的纸袋,被烧掉是自然的,但那也只能怪它实力不及白先生称号。”
赫连天担忧道:“徐阿尼,我们家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浴火重生的方式来考验猫鬼了。突然考验一只小猫鬼,是不是不太公平?再说了,现在我们家族养猫鬼的人已然几乎绝迹,并没有别人的猫鬼要争夺白先生夜先生头衔的情况发生,浴火重生是不是多此一举?”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白先生2
“你们家族祖先用来考验猫鬼头领的方式,你居然说是多此一举?”那女人反问道。
赫连天无奈道:“你如果生我的气,请发在我身上,不要误伤了猫鬼。”
“生你的气?多少年前,你因为贪恋一点猫尿让我驱使猫鬼去偷皇后的钱财,最后我身首异处你因为是皇后的弟弟而安然无恙,我都没有生你的气。多少年前,你在你外婆家醉酒时兽性大发夺去我的贞洁,最后你娶了名门望族的姑娘我做了你家的丫鬟,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会因为一只猫鬼生你的气?”那女人气咻咻地说道。
“不要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话。”赫连天尴尬不已。
小米确实听得脸颊发烧,心中又暗暗为这徐阿尼的遭遇叹息。
“我一直想亲自跟你道歉,想求得你的原谅。”任徐阿尼咄咄逼人,赫连天依旧好声好气。
“你可以托别人找我,为什么不托别人给我道歉?”徐阿尼得势不饶人。
“你为什么在我周围却不出现呢?”赫连天不解道。
小米心中暗暗责备赫连天不懂女人心。在这两个大人之间,年纪尚小的她可不好对赫连天不会揣摩女人心思这件事指指点点。虽然她的前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
徐阿尼不回答赫连天的话,她走到小米面前,伸手找小米讨要白夜。她说道:“把白夜给我吧,如果你确定它称得上是白先生的话。”
小米的胳膊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想避开徐阿尼。可是白夜居然一跃而起,跳到了徐阿尼的手上。
白夜的动作让徐阿尼惊呆了片刻。
赫连天也为之一震。
“有胆量!”徐阿尼半是夸奖半是嘲讽道。她将白夜放到那个铜脸盆中,然后从腰间抽出一盒火柴来。
赫连天急忙上前,一把捏住了徐阿尼拿着火柴的那只手。
小米看到徐阿尼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涩,但稍纵即逝。
“白夜还小,你这样会害死它的。”赫连天劝阻道。
徐阿尼那只手一抖,火柴盒就开了。她的手指非常灵活,就像小蛇的舌头一般,小蛇的舌头卷起一根火柴,按在了火柴盒的磷面上。紧接着,她的手指一弹,火柴头擦着磷面飞出,带着火焰直奔那铜脸盆而去。
小米心想,赫连天真是傻,他不知道自己不应该阻止徐阿尼的,他越阻止,徐阿尼就越要跟他对着来。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小米已经摸清了徐阿尼的脾气性格,而赫连天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却依然不清楚。
燃烧的火柴头落在了铜脸盆里。硝石被引燃,火光乍起,发出“嘭”的一声。白夜立即被火光淹没。就在同时,小米看到白夜的两只眼睛里的蓝光亮起,仿佛眼睛也被这硝石的火焰点燃了。
离铜脸盆较近的其他猫鬼急忙后撤。纵然是一直面无表情的黑衣女子,她们看到了此时的火光,脸上也不禁掠过一丝不安。
小米则惊叫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脸,不忍直视,但眼睛又忍不住在指缝里往那铜脸盆看去。
火光很快就熄灭了。
白夜僵硬地站在铜脸盆里,眼睛紧闭,一动不动,焦黑如炭!
小米的心一颤,几乎要哭出来。
赫连天的眼睛里露出痛惜的神色。
徐阿尼见白夜如此,也愣住了。
其他猫鬼则哆哆嗦嗦,战栗不已。虽然白夜曾跟它们中的绝大多数结下梁子,但是白夜毕竟是它们的同类。物伤其类,莫不如此。
忽然,白夜的身子抖了一下。眼睛依然紧闭。
小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赫连天目瞪口呆。
一阵黑烟从白夜的身上腾空而起,又迅速落下。
白夜仿佛是脱壳的金蝉,仿佛是破茧的蝴蝶,那阵黑烟仿佛就是它的壳,仿佛就是它的茧,而此时它的壳它的茧已经粉碎。它的毛发焕然一新!原来的黑毛几乎全部变成了白毛,仿佛以前它就是浑身白毛,但是从锅灶里钻出来时被锅灰草灰弄成了黑色而已,此时它全身一抖,便将那些锅灰草灰抖落了。
不过它还是没能将所有的锅灰草灰尽数抖落,脑袋和身子上还留下了几条若有若无的灰色虎纹。
“它居然……”徐阿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明了。
赫连天摇了摇头,看来这情景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其他猫鬼也慌乱地看着由黑变白的白夜,不知道它们的伙伴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小米惊喜地扑向白夜,一把将它抱起。这是她第二次对白夜失而复得。
白夜的眼睛缓缓睁开,像一个懒睡的人不情愿地醒来。它的右眼居然变成了黄色,而左眼依然蓝如宝石。
徐阿尼的态度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改变,她居然对着小米和白夜弯腰鞠躬,恭恭敬敬道:“白先生!”其态度一如当初赫连天对原来的白先生夜先生一般谦卑恭让。猫鬼家族的人都是如此,一旦猫鬼的实力得到确认,养猫鬼的人便必须对猫鬼以礼相待。
赫连天也对着小米和白夜低头施礼,同样恭恭敬敬道:“白先生受惊了!”
小米也惊讶于白夜的涅槃重生,但她很快心中有了答案。近段时间白夜不但得到了人精的指点,还吃了不少的恶灵,其中包括坐贾提供的亡灵。尤其是坐贾提供的亡灵,简直是上佳丹药一般。
白夜安静地躺在小米的怀里,并不搭理徐阿尼和赫连天。
小米倒紧张拘束道:“师父,徐阿尼,你们不要这样。”
“这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赫连天说道。然后,他对站在一旁的黑衣女子说道:“快送白先生去休息。”
黑衣女子便从小米手里接过白夜,送到里屋去了。
赫连天将手一挥,猫鬼们便如烟雾一般散去,只留下徐阿尼带来的那只黑猫。
赫连天转身面对徐阿尼看了半天,看得徐阿尼只好低头将手搓来搓去。
“你一直都在这附近吗?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为什么今晚又突然出现?”赫连天清了清嗓子问道。
徐阿尼见白夜走了,稍稍放松,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没有回答赫连天。
“为什么?”赫连天又问道。
“我不想还做你的婢女。”徐阿尼咬了咬嘴唇,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
小米想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此没有离开。她一边剪着自己的纸人,一边偷偷听他们说话。
“那时是我不好,我们已经都转世了,我自然不会再那样对待你。”赫连天急切地说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徐阿尼说道。
“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真的一直在寻找你,希望得到你的原谅。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在日本看到一个画家画了你的像,画师告诉我他是在上海看过你一眼。我从日本回来之后便将上海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没能找到你。后来我又去了很多地方找你,可是都是徒劳。”
徐阿尼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说道:“我是故意让那个日本人看到我的。”
“你故意让他看到你的?”
“你忘记了吗?女人学习猫鬼之术有三分是蛊术,除了求财还可以求色。我知道他是画师,于是故意让他对我难以忘怀,让他画下我,然后让你看见。”徐阿尼招了招手,她的黑猫就走到她脚边,挨着她的脚躺下。“要一个男人服服帖帖,就像叫一只猫过来那么简单。”
她说得不假,猫鬼本来又叫猫蛊,是巫蛊中动物蛊的一种,也是最凶恶的蛊术之一。会蛊术的女人,往往擅长勾引之术。据说盛行蛊术的苗寨中,会蛊术的苗家姑娘只要对喜欢的男人招一招手,笑一笑,那个男人便会乖乖地跟着姑娘走。
有的会蛊术的已婚的苗家妇女会在男人身上下一种奇怪的蛊,避免男人变心。被下蛊的男人稍离那个妇女远一点便会非常想念,恨不能立刻回到她的身边。
小米虽然现在也养了猫鬼,但她的养猫鬼方式跟赫连天他们很不一样,她并没有学多少蛊术。不过由此她对蛊术或多或少有了一些了解。
小米一边剪纸人一边想,看来徐阿尼也是对赫连天有感情的,既然这样,你徐阿尼为什么不让赫连天服服帖帖,像一只乖猫一样听话呢?你何必为了他而去偷人钱财,何必眼睁睁看着他娶了别人?
“原来那时候是你借那个画家之手唤醒了我的阿赖耶识!”赫连天幡然醒悟。
徐阿尼莞尔一笑,她侧头看了小米一眼,目光落在小米的纸人上许久。
“你既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就让我忘记好了,为什么又要让我记起呢?”赫连天说道。
小米停下剪刀,插言道:“这还不简单,她想看看你记起来之后会不会找她。”
小米既理解徐阿尼,又没理解透。徐阿尼既然让赫连天记起她,为什么又躲着他?躲着他的话,让他记起前世的意义何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