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称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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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称骨-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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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馆里座位还没有坐满的时候,馆门就关上了。
  姥爹听到旁边其他鬼贩子窃窃地说,那空出来的位置是来保定途中遭遇不测的人留下的。每年来的人都比预计的要少一些。
  新老鬼贩子互相寒暄,馆里人声沸腾。有的狗不时吠叫两声,热闹极了。
  不一会儿,十多个俊俏的黑衣女子从前面的侧门走了出来,每人手里提着一串燃着的香。她们分别走到不同的地方,将香悬挂起来。
  鬼贩子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子,见了这十多个窈窕黑衣女子,顿时暂时安静下来,将注意力都集中到她们的身上来。贪婪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胸上,臀上。他们个个目光炽热如火,似乎要将那妙曼女子点燃。
  黑衣女子并不搭理任何人,整个过程中一直将头低垂,将香悬挂好之后井然有序地撤走。
  她们一走,馆内又回复了热闹。
  很快,馆里弥漫着沁人心扉的香气。
  又过了一会儿,前面的平台上走上来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刚才在门口检查鬼贩子的人。此时他的目光没有那么冷峻和摄人了,好像他的目光可以像天空的月亮那样有阴晴圆缺。他拍了拍巴掌。
  馆里的鬼贩子们立即安静下来。
  那人也不说话,点燃了三根香,先向各个方位拜了拜,然后闭上眼睛,嘴巴里念着什么东西,像是在做什么仪式。
  趁着这个机会,姥爹悄悄问身边的鬼贩子:“兄弟,打扰一下,我是新来的,请问前面这个焚香的人是谁啊?”
  鬼贩子回答道:“哦,他叫赫连天,复姓赫连,单名天,据说是匈奴后人。往年的交易都是他经手的。”
  姥爹问道:“我听说收魂魄的是一个瓜尔佳氏的人,怎么成了姓赫连的人呢?”
  鬼贩子低声道:“瓜尔佳氏的人听说双腿残废了,行动不便。再说了,大头目怎么会随随便便出现?一般都是下面人出来做事嘛。”
  “那瓜尔佳氏的人现在在哪里?”
  鬼贩子终于不耐烦了,说道:“你管他在哪里做什么?只要有人跟我们交易,我们能如数拿到钱,这就够了。”
  这时,平台上赫连天的仪式做完了。他将三根香插进靠墙的铜鼎里,然后说道:“各位不辞万里来到这里,辛苦了!没用的话不说,大家一个一个将你们的魂器交过来,我们会按照你们魂器里面魂魄的质量估价。依照以往惯例,魂魄越轻,价格越低,魂魄越重,价格越高。”他的声音略带嘶哑,似乎饱经风霜。
  姥爹又碰了碰旁边的鬼贩子,说道:“魂魄的重量怎么称呢?”
  姥爹知道,一个新死之人的魂魄是最重的,随着他的魂魄在人间滞留,魂魄的重量会渐渐变轻。魂魄如烟,最初的时候最浓,随着日子的推移,浓烟渐渐变淡,最后消失。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意念之下魂魄的重量也是不一样的。执念最强者如罗步斋,魂魄的重量几乎跟他身体一样,他的身外身实际上算是魂魄凝聚而成的新躯体。次者便如姥爹在淄川相救的那个阵亡丈夫,魂魄只有虚形,他的妻子伸手即可透过他。再次便如常见的死人,魂魄无法被常人肉眼看见。
  世间像罗步斋那样魂魄能形成身外身的人少之又少,常人死后魂魄都轻得很。一般来说,魂魄越重,说明它亡故不久,魂魄越轻,说明它亡故时间较长,可留在世间的时间越少。因此,赫连天以魂魄轻重来给各个魂魄估价算是公平的估法。
  姥爹曾和罗步斋聊天,谈及罗步斋的称骨法,姥爹开玩笑说罗步斋所能看到的骨重或许就是一个人的魂魄重量。
  罗步斋不置可否。他从来没有给魂魄称过重量,所以无法确认是不是这样。
  姥爹也从未想过如何给人的魂魄称重,所以听到赫连天要以魂魄重量给出价格时,他忍不住要问以前交易过的鬼贩子。
  “待会儿你一看就知道了。”鬼贩子已经没了耐心。
  姥爹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平台上的赫连天。
  赫连天一招手,两个黑衣女子抬着一根杆秤来到平台上。那杆秤只有人的一只手臂那么长,秤头下悬挂一个圆盘。一个黑衣女子将秤砣拿了出来,放到杆秤的零刻度处,然后松手。杆秤保持水平。
  这是给在场的所有人验证杆秤没有做手脚。
  “这杆秤如何?”赫连天问道。
  在场的鬼贩子们纷纷点头说好。
  赫连天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巴掌。
  又两个黑衣女子走到平台上来,她们每人抱着一只猫,一只浑白如雪球,一只漆黑发亮,但大小看上去几乎一致。猫都懒洋洋的,偶尔打一个呵欠。
  姥爹头上一阵响。姥爹抬头看去,竹溜子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原来它怕这里的猫。
  姥爹心中犹疑,竹溜子似乎没有怕过猫,为什么独独怕这里的猫呢?
  “你们先选白先生还是夜先生?”赫连天又问道。他不将它们称之为白猫黑猫,却称之为“白先生”和“夜先生”。
  有人说白先生,有人说夜先生。
  赫连天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说道:“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就听上天的决定吧。人头的话就用白先生,反面的话就用夜先生。”
  那时候通用的货币是袁大头,正面是袁世凯戎装左侧面像,背面是两株交叉的稻穗。
  赫连天用那鸟爪一般的手将银元抛起,然后接住。松开手来,人头的一面朝上。他指着白猫,说道:“那就有请白先生。”
  黑衣女子将白猫小心翼翼地放到杆秤的圆盘上。提秤的黑衣女子便挪动秤杆上的秤砣绳,使杆秤恢复水平。
  “九斤二两六钱。”一个黑衣女子读出称重。
  赫连天微笑地对那只懒洋洋的白猫说道:“白先生,您老人家比半年前重了三钱哪。”他的态度毕恭毕敬,仿佛此时正面对着比他大了好几个辈分的长辈一般。
  而那白猫对他的反馈是打了一个呵欠,仿佛一个淡漠之极的高傲长辈。
  赫连天并不生气,他对下面的鬼贩子说道:“你们可以将魂器送上来了。”
  一个鬼贩子先上去了,他牵了五条狗。
  赫连天对白猫说道:“有劳白先生了!”态度依旧毕恭毕敬。
  白猫从圆盘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黑衣女子手里的秤杆一翘,黑衣女子急忙抓住秤杆和秤砣绳。
  那五条狗见了白猫,都畏畏缩缩地往后退。狗的主人紧紧拉住狗脖子上的锁链。
  白猫走到第一条狗面前,对着狗的脑袋嗅了嗅,那条狗便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白猫轮流嗅了嗅那五条狗,五条狗都倒在了地上。其情形就如姥爹给魏老板的狗喂了水之后一样。
  白猫回到之前抱它的那个黑衣女子身边。黑衣女子温柔地将它抱起,然后放到杆秤的圆盘上。
  提秤的黑衣女子再次称出白猫的重量,并报数道:“十一斤三两八钱。”
  赫连天点点头,说道:“十一斤三两八钱减去九斤二两六钱是两斤一两二钱。折合银元是两百一十二元。”
  那个鬼贩子欣喜不已。
  外公说,那时候两百多银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时五银元可以买一头大水牛,一银元可以买一担米。总督一个月也才拿六七十个大洋,一般的工人辛辛苦苦一个月大概能拿到五到十个大洋。两百多银元等于普通工人两年到四年的工资总和,等于四十多头大水牛,等于两百多担米。
  赫连天这边说完,平台旁边的账房先生便噼里啪啦地拨了一通算盘,将银元数好,只等那鬼贩子去取。
  在其他鬼贩子都两眼放光地看着账房先生拿出大洋时,姥爹却在心里算着刚才的重量。五个魂器里有五个魂魄,总重量两斤一两二钱,那么平均到每个魂魄的话大概是四两多一点。在罗步斋的称骨法中,骨重最轻的是二两一钱,最重的是七两二钱。如此算来,刚才称出的魂魄重量没有超出骨重。因此,古术中的称骨法或许称的就是魂魄。
  可惜罗步斋此时不在狗肉馆里,姥爹无法跟他探讨称骨的事情。
  第二个鬼贩子牵了三条狗上去了,白猫如法炮制,称出三个魂魄的重量。三个魂魄的平均重量没有超出称骨的范围。
  姥爹以为那白猫在嗅过九条狗之后就要换黑猫。可是那白猫一连嗅了十多条狗,它身体的重量在不断地增长。当嗅到五十多条的时候,它的动作才略显缓慢,身体也变得圆滚了许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猫鬼2

  坐在姥爹旁边的鬼贩子跟姥爹打趣道:“如果你家里养了猫,就要注意它晚上出去后回来有没有变重,不然你不知道它给你家里带来了多少散魂游鬼。”
  白猫嗅了一百多条狗的时候终于步履艰难了。身体已经比刚才大了一倍。
  赫连天微笑着对那白猫说道:“白先生,您受累了,歇着吧。”
  白猫发出“喵呜”一声,似乎是首肯了。
  赫连天走到抱着黑猫的那个黑衣女子身边,恭恭敬敬对那黑猫说道:“夜先生,有劳您上场了!”
  黑猫不买账,将那猫头往黑衣女子的胸脯上钻。
  赫连天道:“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让白先生先上场也不是我决定的呀,是上天决定的。您帮帮忙,忙完今晚,我买麻油鸡给您吃。”
  黑猫这才回过头来看了赫连天一眼。
  赫连天欣喜地对黑衣女子道:“夜先生答应了。”
  黑衣女子将黑猫放在杆秤上称了重量,然后黑猫跃下去嗅装了魂魄的狗,跟刚才白猫进行的步骤一模一样。
  姥爹的听觉灵敏,虽然赫连天央求黑猫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无一遗漏地被姥爹听到。
  当听到赫连天提到“麻油鸡”的时候,姥爹顿时明白了,这一白一黑的猫跟李家庄的拜月猫妖不一样。拜月猫妖是吸取月光精华的猫妖,而这一白一黑的猫则不是猫妖,而是猫鬼。猫妖是从猫本身修炼而成的妖精,猫鬼则是借助人的法术修炼而成的一种蛊。
  猫鬼是古代行巫术者畜养的宠物。因为有鬼物附着其身,可以用咒语驱使害人,所以叫做“猫鬼”。
  猫鬼,又叫猫蛊,巫蛊中动物蛊的一种,也是最凶恶的蛊术之一。这种蛊术盛行于隋朝,独孤皇后异母弟独孤陀家中丫头徐阿尼曾用过猫蛊。姥爹在史书上读到过这段恐怖的记录。
  那是隋朝开皇十八年发生的事情。这年才过完年不久,隋朝国母独孤皇后突然感到全身刺痛,很快就病倒在床。独孤皇后长得非常漂亮,又很有才识,深得隋文帝杨坚的敬重和喜爱。隋文帝见皇后病倒,忙传召御医来给皇后看病。
  恰好这个御医也是个有见识之人,一看皇后的病情,就说这不是自然之病,而是猫鬼之疾。
  隋文帝一听猫鬼二字,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独孤陀。独孤陀是独孤皇后同父异母的弟弟,跟隋文帝算是亲戚,所以隋文帝知道他家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据说独孤陀的外婆家世世代代养猫鬼,独孤陀的一个舅舅就是因为蓄养猫鬼不慎反被猫鬼所害,这件事隋文帝杨坚很早就听说过,但当时他认为这是荒诞之事、不经之谈,也就没有仔细询问。
  这次御医说独孤皇后中了猫鬼之疾,隋文帝马上就联想到了他。
  隋文帝杨坚本身就是一个多疑的人,一旦对独孤陀起了疑心,就越想越是。于是,他命令左仆射高颖、纳言苏威、大理丞杨远共同查案。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一些名堂来。他们抓住了这个案件中的关键人物……独孤陀家的婢女徐阿尼。婢女徐阿尼据说是独孤陀家蓄养猫鬼的具体经办人,抓起来后就经不住拷问,很快就招了。
  原来这个徐阿尼以前是独孤陀外婆家的婢女,还在独孤陀外婆家的时候就开始蓄养猫鬼了,后来到了独孤陀家,继续蓄养猫鬼。
  她有拜猫鬼的习惯。每天深夜子时,她偷偷起床,备供品焚香向猫鬼祭拜。子属鼠,子时拜猫,暗示以鼠祭猫。
  她越拜越灵,猫鬼常把别家的财物搬给她。独孤陀还没有做官的时候,在家闲居,有饮酒的嗜好。他的妻子不肯给钱买酒,独孤陀只得向徐阿尼讨酒。徐阿尼回答说:“没有钱买酒。”独孤陀说:“你为什么不叫猫鬼到越公家取钱买酒?”阿尼只得暗中祈祷。
  不到一个时辰,买酒的钱就送到了,独孤陀就这样贪而无厌地不断叫阿尼向猫鬼取钱买酒。
  独孤陀因内戚关系做官以后,有一天他在花园里向徐阿尼说:“你叫猫鬼去独孤皇后那里,将皇后的钱转移一些给我。”徐阿尼就照他的话向猫鬼祈祷,其后不久,皇后果然常常赏赐钱财给独孤陀。
  隋文帝生性多疑,虽然不相信独孤陀,但也不轻易相信办案官员。他认为凭徐阿尼的一面之词难定独孤陀之罪,于是就叫徐阿尼召唤猫鬼出来,一究真假。
  一晚子时,徐阿尼端了一碗香粥放在宫门外,她念一番咒语后,拿一匙扣轻敲碗边,口中喃喃叫道:“猫女出来,毋住宫中;猫女出来,毋住宫中。”
  不久,徐阿尼便目光呆滞,两眼发直,脸色发青,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向外移动。在场看到这个情景的人禁不住惊呼道:“猫鬼附体了,猫鬼附体了。”
  于是,这个案件定了下来。
  独孤陀因是皇后的弟弟,免了杀头之罪,被贬为庶民,不久郁郁而死。
  这件事发生后,隋文帝杨坚十分震怒,下令捕杀京都所有猫鬼,惩罚所有养猫鬼的人。可是猫鬼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无迹可寻。官员们便来了个斩草除根,竟然把京都所有家养的猫杀掉,将家里有猫的人抓起来。
  同年五月,隋文帝下诏:“蓄猫鬼、蛊惑、魇媚等野道之家,流放至边疆。”最后京都看不见一只猫,听不到一声猫叫,而诛杀、流放的人家达几千户之多。
  自此猫鬼基本从历史上消失了。只有极少数猫鬼可能散落民间,但再也没有闹出过大事。
  后来《大唐疏议》又有规定:“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皆绞;家人或知而不报者,皆流三千里。”有人说这是因为隋朝之后的唐朝又有了养猫蛊的风气,其实不然。
  大唐颁布这条规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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