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之诧异的看她一眼,随即道:“好。”
有些事情在府里总归不好说的,三人就近来到火车站附近的咖啡馆,涵之坐定之后看二人:“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果然是猜到有事。
岚之与悠之对视一眼,将这两日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番,之后双双眼巴巴看着涵之。涵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道:“悠之,你去结账。”
悠之听了,乖巧起身,不多时回来就见四姐与五姐似乎在说什么,等她过来,涵之道:“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和岚之去买些礼品。我觉得沉,并未带什么回来,只是去了一趟上海,回来什么都不带也不好的。至于你们刚才说的事情,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等我们回府从长计议。”
悠之应了。
姐妹二人吩咐司机送她回家,之后就拦着黄包车离开。
她还没开学,回家也没事儿,就从大哥的书房寻了一本英文书翻看坐在客厅翻看。
“呦,你这还看上英文书了,你看的懂么?”沈言之睡到这个时候才起,一身睡衣都不换,邋里邋遢的下楼,见到妹妹,调侃道。
“常看才能会,不看只能像三哥一样了,越发的不会。”悠之含笑道,倒是斗起嘴来。
“我……”沈言之正想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他纳闷的咦了一声,道:“这个时间谁会开车回来啊。”走到门口,见是经济司的车子,道:“父亲怎么会回来。”就要缩回来,“且别与父亲说我在家,不然他又要念叨我不务正业了。”闪躲闪躲才是。
悠之将书放下,只是还没等她起身,就听外面传来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沈言之,你给我站住。”
言之一愣,尴尬笑,“父、父亲。”
沈蕴大踏步进门,怒气冲冲,“啪”一个耳光就这样直接打了过来,言之没有防备,这一下子挨得结结实实。
“阿庆阿福,将三少爷给我绑到书房。”之后率先上楼,看都不看悠之一眼。
悠之脸色一白,突然就慌张起来,她立时跟上沈蕴的脚步,“父亲。”还不等说话,沈蕴便道:“这里的事儿与你一个小孩子无关,你回房。”
悠之突然就想到了前世,前世也是这般。她坚定的摇头,拉住了沈蕴:“父亲,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沈蕴怒道;“凤喜,给六小姐拉回房里。”
沈言之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揣测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去工务局,道:“悠悠,没事儿,你回去吧!”
“这好好的日子,吵什么吵,又是干嘛。”沈夫人从房里出来,二姨娘与三姨娘都跟在她的身边,见儿子狼狈的样子,道:“老爷子,老三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沈蕴见到三姨娘,眼中仿佛能够迸发出一团火,他咬牙切齿:“周玉珍,你给我进书房。”
三姨娘一怔,随即上前,“老爷……啊!”
沈蕴一把拉住她的头发,直接将她拽进了书房,沈蕴虽然是大家长,但是一贯都是和气,何时见过这样的发飙的样子。众人都是呆住。
“将那个孽障也给我带进来。”
沈言之与三姨娘都被拉到了书房,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当年的情景竟然全都重现,悠之突然就感觉仿佛有一桶冷水从上而下浇了过来,她拉住沈夫人,连忙道:“母亲,您快去看看吧,父亲这样盛怒,别是伤了三哥。”着急的不得了。
沈夫人蹙着眉头,倒是二姨娘道:“怎的就将他们两人都拉进去了呢?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吧?”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沈蕴愤怒的吼声:“你们看看你们两个做的好事儿,你们看看,好端端的被人拍下,现在被人勒索到我的头上了,你们两个好,真是好啊!”
众人面面相觑,二姨娘又道:“老爷,老爷在说什么啊?”
悠之疑惑的看向了二姨娘,道:“您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之后拉住沈夫人,道:“母亲,您看看吧,三哥,父亲别是冤枉了三哥啊!”
屋里似乎传来呼喊求饶的辩解声,只是沈蕴的声音更大:“你说,你们搞在一起多久了?你们给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伦常,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你们说。”
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住,谁也不敢多言,沈夫人敲门,就听沈蕴斥骂道:“滚。”
之后屋内传来乒乓的声音。
悠之哀求的拉着沈夫人,“母亲,您不管三姨娘,也管一管三哥啊,父亲这样,会伤了三哥的。”
沈夫人顿了顿,道:“我自然不管那狐媚子,竟是勾引到我儿子身上了。”冷下脸,“至于你三哥,他是老爷子亲生的,老爷子还能杀了他不成。教训一下又没什么。”
悠之很想大喊,大喊不是的,三哥的腿……可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又能怎么说呢。只不断的劝道:“母亲,三姨娘与三哥未见得就有那样的关系,我们应该相信三哥的啊,父亲暴怒之下真的说不好会做什么的,母亲。”
沈夫人淡然:“你一个小女孩儿懂什么,回房去。”
悠之不肯:“母亲。”
“回房。”语气严厉几分。
“六小姐,您还是回房吧,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听不得这些的。”二姨娘又开口。
悠之也不理她,直接冲到门口,不断拍打:“父亲,父亲,你开门。您不能冤枉了三哥,虽然三哥平日里有些轻浮,但是决计不是那种人,您不能被小人蛊惑。您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虽然并不知道什么照片,但是这一刻,悠之不知怎的就想,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悲剧重演。
“父亲……”
房门被霍的拉开,沈蕴满脸通红,满是怒气呵斥:“你们都是死人吗,将六小姐拉回房间。”
悠之望了过去,就见三哥与三姨娘都衣着凌乱甚至带着血迹,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脸都是肿的。
悠之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照片,那照片里,三姨娘倚在门边,体态风流。而门口的男子恰是三哥,面上带笑。两人看起来极其和谐,男俊女俏。这是她们跟踪那日的情形,而更可怕的是,恰到好处的没有将周玉秋拍进去。
“父亲,三哥是冤枉的,三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您听我说,不管怎样,您也不能单凭什么照片和别人几句话行事。您把他们关起来,您可以把他们关起来详细调查,仔细的调查一下。求您了父亲,您不能就这样任由这一盆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啊!父亲!”悠之苦苦哀求。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沈蕴满脸都是恨意,回头看着两人,道:“阿庆阿福,将三少爷拖到外面动家法。至于那个贱人。”他眼里燃着火,掏出了枪,“我杀了她。”
悠之脸色一白,就去夺枪,沈蕴没料到她的行径,竟是被她将枪抢了过去,悠之反手将枪扔到了楼下。
沈蕴一见,更是气得不行,“好呀,一个两个的,一个两个都反了。当我杀不得他们?当我杀不得他们?都给我带到楼下,我打死他们两个混账。”
几个听差押着两人,悠之不断的后退,哀求:“父亲,父亲,您别对三哥用家法,我求您别对三哥用家法。”她满脸都是泪痕,不断的求着。
沈蕴正在盛怒,哪里听得她的话,看她挡着,直接推了过去,“你们将六小姐拉回房,你……”
沈悠之没有防备,竟是直接滚下了楼梯……
“悠悠!”沈蕴万没料到,肝胆欲裂的叫了起来。
第8章 男二
悠之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外文书翻看,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三姨娘和三哥的误会终于解开了。
“你都躺在医院了,还看什么书,小心头又疼!”涵之提着热水瓶进来。
悠之放下书,脸上带笑,挽住四姐的胳膊撒娇:“好四姐,我高兴啊,你再说一遍你是如何英明神武,把父亲说通的?”
“你都听了好几遍了!”涵之无法,只好再说一遍:“我这性子最怕夜长梦多,当场就让你五姐带我去了那个巷子。问一问吓唬一下就出来了,原来那个女孩子是三姨娘失散的妹妹周玉秋,三哥见过她的小相,两年前逛窑子的时候认出了她,通知三姨娘并且借钱给她,助她为周玉秋赎了身。三姨娘对三哥好,就是因为感激三哥。周玉秋人在,又有你五姐为照片作证,父亲自然相信,再说有些事情也不是查无实证。那照片无中生有,父亲已经去查究竟是何人心存不轨了。”
悠之撅嘴:“姐姐你下次再把我支开,我就不跟你们好了。”
涵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我早知道你这样,肯定带上你,不是怕听见什么腌臜的,你不该听嘛,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谁知家中更是天翻地覆。”
悠之用被子挡住自己的半张小脸儿,咯咯的笑了起来,皆大欢喜,总是最好。
“你也不知道好生的休息一下,亏我还将他们都撵了回去,怕耽误你休息。”涵之看她活泼的紧,没有一丝睡意,叹道。
悠之瞬间就苦着一张小脸儿道,“我也是想要休息的啊,只是你听……”她指了指墙壁。
仿佛是为了配合悠之的指控,墙壁那边传来杀猪一样的叫声。
“庸医,你们这帮庸医,等小爷我好了,看我不拆了你们这鬼医院。都他妈是庸医,啊啊啊!疼,疼啊!我是人,不是动物,你他妈能不能小心一点,啊……”尖叫声不绝于耳。
涵之蹙眉,道:“秦家的二少爷,草包一个。”
悠之摊手:“医院不是我们家开的,我们也不能给这棒槌撵出去,所以只能忍着啦。不过他骂人也没什么花样,这两天一直都是这么反反复复的几句,啧啧!”
涵之感慨一声,“他也真是闹腾的可以,我看外面阳光不错,要不要推你出去转转?”总比听草包花式骂人的好。
“要!”悠之笑眯眯。
虽然悠之是从楼梯上滚下来,但是她伤的并不重,额头磕了一下,另外崴了脚。涵之与丫鬟凤喜将她一齐扶到了轮椅上。
“凤喜,你稍微收拾一下,让被褥晒一晒,也杀菌。”涵之交代。
凤喜哎了一声应了。
两姐妹很快就来到医院的花园,如今正是夏日,风和日丽、花团锦簇。两姐妹在花间,人比花儿娇。
“赏花还真是好过听乱叫好多了。”悠之由衷道。
“赏花什么赏花,鬼才要赏花,晒什么太阳,我在屋子里好好的,你干嘛让我出来,烦死人了,都他妈给我晒黑了。”叫嚣声再次传来。
悠之呆了一下,回头望去,果然不远处那噪音的来源正是她的“邻居”,而这位邻居倒也不是接她的话,而是对自己身边伺候的一个听差叫嚷。
很巧,只是不太好。悠之如是想。
听了这么久的声音,总算是见到了真人,悠之仔细打量起来。
一身病号服的青年不过十七八岁,青春飞扬,丰神俊朗,只是现下看他气急败坏的神态便可知他心情委实不太好。
察觉到悠之的视线,他望了过来,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发火啊!”
悠之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压根不与他一般见识,直接转回头,“姐姐,看样子,我们可以换个位置了。”
涵之蹙眉望向那个青年,寻思了一下,推着悠之离开。
两人边走边聊,涵之言道:“我与他的兄长是旧识,他过世的嫂子还是我在英国的同窗。说起,他与他哥哥的性格截然不同。”
悠之笑了笑,“小儿子嘛!总归是更加受宠一些。这可不就养成这样任意妄为的性格。”
说起来,这个人她竟然还是识得的,虽然听说隔壁住的是秦家的二少爷,但是她并没有联想到眼前这个人。
现在看了这张脸,恍然想起此人,少年纨绔,十九岁去了国外空校,之后进入北师王牌军。那个将来让人闻风丧胆的飞行员,可不就是这个现在看起来是个弱智青年的秦二少——秦希。
纨绔少年都能成长成真正的男人,可见,只要努力,何时都不算晚。她也一样,只要努力,何时都不算晚,重来一次,再也不能浑浑噩噩。
……
“少帅,秦二少就在三楼三一四。”
陆浔点头,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副官立刻上前点燃。
医院里人来人往,如果不是有白大褂的医生和病号服的病人,或许会让人误以为是热闹的集市。陆浔很不喜欢这里,消毒水的味道,痛苦的呻吟,总让他想起战场上的炮火,和逐渐冰冷的尸体。
他需要抽根烟来冷静一下,他并没有上楼,反而是来到花园。
“四姐,经过这件事儿,我想了很多。我年纪小没什么能耐,但是我要改变现状。我要去当记者,多说话多做事,去帮助所有能帮助的人,不要只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坐井观天还不自知。”
娇俏而清脆的声音隐约响起,明明是坚定的口吻,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陆浔听了却只想嗤之以鼻,不知又是哪个无知的女人在痴人说梦。
他回头,就看见了花园旁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有些眼熟。眯眼仔细瞧,才发觉是上回被偷了钱包的小姑娘。
相比于上次的明媚鲜妍,这次的小姑娘变化可不小,身上的病号服似乎大了一圈,裹在身上没有丝毫美感,却透着孱弱的娇美,让人怜惜。额头上绑着纱布,只是那双杏眼依然明亮如初,眉眼弯弯,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气,却又感受到一股温暖。
她的笑容特别美。
陆浔轻咬着烟嘴,烟气被吸入肺里,他也跟着暖洋洋的,方才萦绕心头的憋闷感散开。
烟雾缭绕之中,小姑娘更加显得肤白如瓷,他抬起手夹住烟,任由烟在指尖燃尽。
陆浔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这姑娘比手里的烟,更有吸引力。
“齐修哥!”爽朗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陆浔的臆想。
坐在轮椅上的小青年正是秦希,甫一见面,便是急冲冲开口道:“齐修哥,你可来了。你快劝劝我家大哥,赶紧给我办出院吧,这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人都要变成傻子。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断腿而已,回去一样可以休养。”
秦希嗓门颇大,这一嗓子一下子就让周围说话的声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