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映你的心理。因此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独立的人格了。一开始只是微小的差异,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差异越来越扩大。现在的我已经是彻底独立的他者了。你本来不就是希望不被欺负,希望能够变成我这样子吗?我是因为你的这个愿望诞生的,所以才会朝着你希望能够变得更强大的方向前进。然而我却也陷入必须保持着一致的自我的两难。你或许认为乍看之下是没有任何变化的静止状态,但是这两股力量却不断拉扯着我。因此当本来一致的自我出现了微不足道的差异时,我就急速成长了。即使是现在,我也仍旧不断地变化着!」
我拼命地踢着双腿。看起来分身似乎是认为他是脱离我的独立存在,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然而就算不是真的,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毫无意义。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分身也会消失,但是那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得救。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解决方法,只要想起那件事,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我现住……终于……想起来了。
眼前一片朦胧,我几乎要不能思考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开始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有必要这么勉强自己努力吗?反正接下来也只有痛苦的事情在等着我,就这样当只丧家之犬被分身杀死也没什么不好。我全身放松,将自己交给分身,一切都放松了下来,感觉真好。
「哇!脏死了!」分身的手突然从我的喉咙离开,「你太恶心了!」
我摔到浴缸理,泡沫飞了起来。我的阴茎也用力地喷出了尿液。
「你干嘛小便啊!」分身皱起脸,「臭死了。」
我开始咳嗽,气管发出讨厌的声音。
分身再次瞪着我看。
「不要过来!」我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句话。
「什么?我才不是认真的。我也知道真的在这里杀了你,会很麻烦。就算不这么做,再过一阵子你也会自己不见。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们的立场已经颠倒了。放弃抵抗吧。这样的话,我会把你沉到我心中的黑暗深处去。」
我只是拼命地喘气摇头。
「明天我要跟鮎川约会,六点在神社后面的公园。」分身抓住我前额的头发,把奄奄一息的我往上拉,「你也过来。到时候,我就会开始实际存在了。」
分身放开手后,我再次低下头去。当我绞尽所有力气,抬起头时,分身已经消失了。
情况彻底绝望了。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鮎川喘着气跑了过来。
周围已经微暗,没有任何人影。夕阳晒在鮎川的脸上,不知为何令她看起来特别艳丽。
正当我打算开口回答时,从神社的森林中,出现了一个身形巨大的男人。是分身,他比昨天又大上不少,恐怕还比我还大上了一大圈。
鮎川一瞬间露出了「咦?」的表情,接着轮流地看着我和分身。接下来,表情放松了下来,重新转向我。我松了口气,对她伸出手。
「咦?我是怎么搞的?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鮎川向我行了个礼,跑向分身的方向。
「哇啊啊啊啊啊!」我双手抱头蹲了下来,「分身,拜托你不要这样。」
「分身……那是我的名字吗?」
「拜托你把她留给我,其他通通给你也没关系。只有鮎川,求求你不要碰她。」
「你在说什么梦话?鮎川一开始就是我的女人,是我去追她的。你根本就没有对跟她交往这件事情,付出任何努力。」
「她是我的生存意义。」
「这不关我的事。」
「不,这和你有很密切的关系,这是你存在的理由。」
「我存在的理由?不就是为了给欺负你的人好看吗?」
「不是的。让他们好看,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个条件而已。我知道你存在的理由,而你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就凭这件事情,就知道谁才是主人吧。」
「你这不过是老套的诡辩而已。你既然这样说,那你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吗?知道的话,就说来听听。怎样?我看你根本就说不出来。」
「我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和你就是对等的。你也不知道我存在的理由。因为我在前,你在后,所以我知道你存在的理由。拜托你不要做傻事了,不要逼我使出最后的手段,让我们再继续当朋友吧。」
「不要笑死人了。你有什么最后的手段吗?你干脆趁这机会告诉我,我存在的真正理由吧。」
「是鮎川。」我开始流泪,「因为我想要讨鮎川会喜欢的自己。给欺负我的人好看,不过是这件事情的条件而已。」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鮎川似乎楞楞地听了一阵子我们两人的对话,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要加入这场谈话。
「我们是同一个人。」分身说着抱住了鮎川的肩膀,「对了,我想到一个好方法。就让鮎川来决定吧。」分身看着鮎川可爱的眼睛,「你听好了。这个男的跟我,哪一个是你——鮎川美智的男朋友?是哪一个在学校走廊上盯着你看?是谁跟你约过好几次会?」
「这不公平。」我大叫,「你被赋予了成为她理想对象的方向。如果一致的自我中的他我不存在的话,你一定会成为她的理想情人的。」
「你们在说什么傻话啊?」鮎川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带朋友来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我的男朋友当然是你啊。」鮎川紧紧握住分身的手腕。
分身露出胜利的表情瞪着我。
「消失!」我指着分身大叫道,「我这个本体命令你,命令你这个分身立刻消失!」
分身一瞬间显得十分惊讶,停下了动作,空气非常紧绷。鮎川睁大了双眼。分身缓缓地举起手,在自己的眼前一开一阖,僵硬的表情渐渐放松,最后开始放声大笑,「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吗?」他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这个本体命令你,命令你这个分身立刻消失!』?愚蠢透顶!我已经不是你的分身了。你还搞不清楚吗?我已经成长了,已经有实体了。和胆小鬼的白日梦不一样。」分身抱着鮎川的肩膀,「你看!我们可以互相摸到对方。鮎川和我彼此相爱,你才是多出来的。对了,你的轮廓好像开始模糊了喔。」
我慌慌张张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是我多心吗?颜色似乎有点褪掉了。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消失?明明我才是本体。一定是因为我在哭的关系。
「我跟你说些话吧。」分身露出了阴湿的笑容,「全部都是相反的。不是什么没用的、被欺负的孩子妄想有个强壮的自己,而是有着坚强身心的少年的想像游戏罢了。克像如果自己是意志薄弱、被欺负的孩子,没办法跟现在的女朋友开口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已经玩腻这个游戏了,所以你就给我治失吧。我接下来要跟鮎川快乐地去约会了。」
我失去了力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试着要站起来,但是双手却失去力气,接着就这么倒下,全身开始麻痹无法动弹。
「消失吧。」分身说。
鮎川盯着分身看,眼里根本没有我。
我下定决心,使出最后的王牌。
「再见了,我的憧憬,消失吧。」
「你还在这么说啊。」分身对我露出夸耀胜利的表情,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劲地转向身后,「鮎川!你去哪了?!」
「根本就没有鮎川这个人。」我慢慢地站起来,拍掉上衣和裤子的灰尘,「分身,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在鮎川之后出现的,在鮎川之后被创造出来的。」
「吵死了!给我闭嘴!」分身遮住双耳蹲了下来。
「我是个胆小鬼,根本就不可能交到什么女朋友。」我伸手擦掉眼泪,「但是我实在太寂寞太寂寞了,所以我想像着自己理想中的女孩,来排遣寂寞的心情。」
分身倒在地上,从指尖开始犹如热空气似地缓缓地融在空气中。
「我所想像出来的鮎川实在是太过美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想像出自己和她交往的样子。鮎川太完美了,和我根本不适合。所以,我……」我吞了吞口水,「我想像出了适合鮎川的另一个自己——就是你。我创造了你。」
分身捶打着地面,仰天大叫着。
「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我明明应该只是创造了理想的恋人和理想的自己,却还想同时得到好朋友。理想的自己和理想的朋友重叠了,但是人是不可能和自己当朋友的。为了把你当朋友,我在你的身体中看见了和我自己不同的人格。结果你变成独立的人格,带走了鮎川。因为你们是理想的一对,事情当然会这样发展。可是鮎川和我交往的可能性一旦消失的话,那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所以她只能消失了。」
「可恶!你这个混帐东西!」分身哭喊着,「鮎川是我的命,你现在就把她还给我!」
我摇了摇头,「鮎川是是为了我存在的,而你是为了她存在的。她现在已经消失了,你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分身哀伤地半张着嘴,发出呻吟声,朝我伸出手。
「再见了。真的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任性害的。」我别过脸去。
等我再回头时,分身已经不在了。
我的胸中突如其来地涌起一股对于同时失去无可取代的人——恋人和朋友的哀伤。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伤痛。
第3章 下一站下车
「咦?什么?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知不知道那个传言啊?」
「传言?什么传言?好玩的话就快跟我说啊。」
「可是我在下一站就要下车了耶……怎么办?」
「什么嘛,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这样?你就赶快讲一讲吧,拜托啦。」
「好吧。那我就简单说一下好了。我今天在学校听到有人说……」
「等一下。你在学校听到的?就是那个吧?田中同学看到只有一条腿的美加娃娃,对吧?
田中同学很宝贝那个美加娃娃,可是有一天因为她的不小心,那个娃娃有一条腿掉下来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那个娃娃就让她不太舒服,之后就不再玩了。所以搬家的时候,也没发现美加娃娃不在行李里面。
然后从某一天晚上开始,她每天都梦到那个美加娃娃。到了暑假,她因为很在意那个娃娃,就一个人回到以前的家。结果发现傍晚的时候,那个娃娃在空房子里面跳来跳去。
『我叫美加,但是我只有一条腿。』」
「不是啦,不是那件事。」
「是喔,那一定是这个吧。三年级以上的班级去校外教学的时候,照相馆拍的照片中的人数比班级本来的人数还多的事情吧。
这种事情对照相馆的人来说是司空见惯了,所以他事先跟学校确认了班级人数,然后偷偷找老师来确认多出来的脸孔。
因为照相馆的人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所以他打算请老师告诉他不认识的脸孔后,就修掉那张脸,再把照片印出来。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不只一张脸多出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还有一张脸。照相馆将照片交给老师时,老师发现了,所以没将照片发给学生。不过有个学生的爸爸硬要老师把照片给他看,结果发现有个孩子的头掉在大家的脚边。」
「我听说的是,照相馆把幽灵和真正的学生弄错了,修掉了学生的脸。」
「骗人。」
「骗你干嘛啊。铃木的哥哥在脸被修掉后,马上就碰到车祸,就像照片一样。……
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啦。」
「那我知道了,一定是女孩子的传言,对吧?
几个国中女生跷课去逛街。其中一个人进了服饰店的更衣室后就一直没出来。因为大家实在等太久了,所以就偷看了一下更衣室。这才发现里头根本没有人,只有留下一双鞋子。她们慌慌张张地去找警察,回来一看,发现连鞋子也不见了。
店员笑着说,没有看过那样的女孩子。所以警察也以为这些国中生是骗他的,就回去了。然后……
嗯,结果有没有发现那个女生啊?」
「在国外的怪胎秀小屋发现她了,她变成很恐怖的样子。因为被下了药,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听说现在也还在某个地方的医院里。……
同样的绑架团体似乎也出现在游乐园里。他们会抓住独自进厕所的小孩,用绷带将小孩捆得动弹不得,再用轮椅把小孩运到外面去。他们不会要求赎金,所以只要被带出游乐园就再也找不回小孩了。听说大型游乐园为了跟他们对抗,所以到处都安装了隐藏式摄影机。……
但是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那你是要说木下姐姐的事情吗?
她两年前开始自己在东京住,有一天好朋友去她那里住。但是到了半夜,那个朋友一直吵着要吃三明治,要木下的姐姐跟她一起去便利商店。木下的姐姐因为很困了,就叫朋友自己去。可是那个朋友就硬是要两个人一起,所以木下的姐姐只好跟着去了。一出屋子,那个朋友就说要报警,她跟木下姐姐说,『你的床底下有陌生男人喔。』警察进了房间一看,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可是床底下有食物的残渣跟旧报纸,看起来已经在那里待了好几个月了。
然后又过了几个月,那个朋友又来玩了。这次到了晚上,她说她不想回去。因为从窗户看出去的公园树丛里躲着那个男人,所以她不想出去。可是木下的姐姐什么都没看见。不巧的是那天晚上木下的爸妈要睡他姐姐那里,而且时间也还没那么晚,所以他姐姐硬是要朋友回去了。结果那个朋友就失踪了。」
「我要说的才不是那种谁都知道的事情。」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公车上的鬼。」
「公车?我知道了,你存心要吓我,对吧?」
「这条路线有时候会有不对的公车在跑。」
「不对的公车?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听说是不可以在这个世界跑的公车。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了。整个车体都是铁红色的,座垫也湿湿的,还飘着讨厌的味道——又酸又甜,好像什么东西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