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授,我来了。”李林敲响了一间客房的房门。
门开了,孙遗风目光望着他,口中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李林进屋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问:“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么?”
“嗯,”孙遗风缓缓说道,“孙思邈可能有下落了。”
“怪不得你不辞而别,原来终于找到了药王墓。”李林顿时兴奋不已。
“老白让我们在西安城内寻找嫌疑人的落脚点,不过他们有了新的帮手。”孙遗风讲述了在河东风陵渡郭家老宅所发生的事情。
“大灵猫?”李林疑惑的问道,“我们家族里不可能长得体型那么大。”
“是啊,他们称呼其为‘大灵猫’,但与你绝不是同类,牠的体内充满阴森肃杀之气,我们不是对手,好在并没有同行。”
“我们现在怎么办?”
孙遗风叹道:“寻遍西安也要找到他们的下落,注意先不要惊动他们,一切等候老白的指示。”
“明白了,我先从旅馆招待所开始查起。”
“行动吧。”孙遗风吩咐道。
清晨,邢书记满面春风的拉开门请老佘进到客房内。
屋里正在梳妆打扮的可儿扭过头来嫣然一笑,老佘诧异的望着邢书记。
“她是我老婆。”邢书记笑容满面的介绍说。
“哦,我们可以出发了,汽车就停在外面。”老佘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催促大家赶紧收拾行装下楼。
这是一辆北京213吉普车,驾驶员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邢书记一行则坐在了后面的车厢内。
“这位是我的助手,叫他小金就可以了,现在把玉琀给我吧,”老佘要过玉琀撂在手持的一部仪器平台上,解释说道,“这是磁力仪,雌巫蝉的听器可以接收到远方雄蝉发出的微弱磁场,仪器将会成千百倍的加以放大,现在接通电源……看,有反映了。”
金属平台上,玉琀的蝉头缓慢的转动起来,最后固定在一个方向不动了。
“正南偏东2度,这么说雄蝉在西安南面的某个地方。”老佘兴奋的说道。
“有多远?”邢书记问。
“远近还不知道,我们只要沿着指明的方位去找就可以了。”
吉普车驶出了西安城,一直沿着公路南下,路上走走停停,老佘随时修正着方向,两日后已经来到了四川大巴山中,前面就进入巫溪县境了。
虽然山路崎岖,但磁力仪的读数越来越高,老佘的情绪也越发的亢奋了,有良心中暗暗祈祷,但愿那只雄性巫蝉就在药王墓内,这样自己就可以找到“噬磕针”了。
宁厂古镇位于巫溪县,此地远古时为巫咸国,后被巴国兼并改名“巫郡”。吉普车沿着后溪河穿行于深山峡谷之中,过剪刀峰便进入了古镇。
镇内狭窄的青石街道,古色古香的木屋临河而建,下面斜立木桩,桩上东倒西歪的支撑着木楼,当地人称之为“吊脚楼”,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牢固耐用。后溪河穿楼而过,把古镇一分为二,如同江南水乡一般风光旖旎。
黄昏时,吉普车停在了镇口的一家客栈前,这是古镇唯一的旅社,总共也只得十余个房间,窗户外面便是清澈的后溪河,远山青黛,流水潺潺,甚是清幽。
老佘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在这里磁力仪的读数已经接近峰值,那只雄性巫蝉肯定就在这附近的大巴山中,天色已晚,只有明日再继续追寻了。
在客栈餐厅里,老佘特意叫了一坛当地的土烧酒,点了巫溪老腊肉、葱排炸肠头、大宁河烤鱼以及粉皮野菜卷等特色小菜,连续几天的颠簸是该好好放松了。
“佘组长,我去给馆里挂个长途电话,知会一声。”小金走开了。
“邢书记,这个宁厂镇为上古时的盐都,‘盐巴’这个称谓即是由此而来,想不到雄蝉竟会隐匿在这个地方。”老佘一边饮酒说道。
“会埋藏在什么古墓中吗?”邢书记没有直接提及药王墓。
“大地会吸收屏蔽磁场,若是深埋于古墓之中,雌蝉则很难接收到雄蝉发出的讯号,因此它不在地底下,而是可能在山上。”老佘解释道。
有良一听心里划了个问号,难道雄蝉与药王墓无关?
“山上?”邢书记闻言也有点泄气,闷头喝起酒来。
“此地据西安路途遥远,尽管这对巫蝉已经历尽沧桑数千年,却仍然相互吸引着,我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导致了它们分开,若是能够研究出来,肯定是相当曲折精彩的。”老佘眼镜后面的双眸散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啊,巫蝉化成石头还能够这样长久的思念,可是妮子呢,竟然如此之快的就变了心,比起小小的知了难道就不脸红么?有良心中郁闷,两杯酒落肚眼圈一红竟自伤感起来。
“你怎么了?”二丫发觉有良情绪异样,关切的问。
“俺想俺娘了。”有良遮掩道。
“唉,我也想爷爷了。”二丫叹息着。
夜里,有良仍与二丫在一间屋里,各自躺在床上小声的说着话,隔壁的邢书记与可儿正在鏖战,自西安出来以后每晚都是如此。
“这个小木楼也不知会不会给他俩摇塌了?”二丫听着楼架吱吱嘎嘎的声响担心的说。
有良若有所思:“如果雄蝉不在地下,那么药王墓又会在哪儿呢?”
“药王墓也可以在山上啊,先祖孙思邈活了168岁,肯定见多识广,与平常人不一样。”二丫说。
“你讲的也有道理,但是老佘不是说土壤能吸收屏蔽雄蝉的磁力波么,照他的意思,雄蝉肯定不在土里……”
“我知道了,”二丫突然灵机一动道,“可能摆在山上某户人的家里,或者是挂在哪个人身上。”
“嗯,还是你聪明。”有良也认可她的想法,但其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仍然是药王墓,只有找到“噬磕针”才能医好自己的双手,释放出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
两人聊着聊着便睡着了,隔壁床铺的吱嘎摇晃也终于停歇下来,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经过门前的轻微脚步声。
☆、第二十章 无名寺
孙遗风撂下电话,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在四川巫溪的宁厂古镇。”
“现在要赶过去么?”李林问。
“老白让我们原地待命。”孙遗风答道。
清晨,大巴山峡谷笼罩着白茫茫的雾气,青翠的水梨子和连香树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老佘一行人手持磁力仪,根据雌蝉所指的方向沿着陡峭的山间小道缓缓攀行着,翻过山岭前面来到了青狮白象岩,山间出现了一群似人非人的石蹲,由于常年风吹日晒,已经风化显得斑驳陆离。
“据说这里曾是数百年来中原最神秘的民间宗教组织白莲教的遗址,也称作‘明教’或‘魔教’,其中不泛名家隐士,历朝都被斥为邪教而被官兵剿杀,但却始终灭不掉。新中国成立短短几十年,这些会道门便都烟消云散了。”老佘停下脚步,目光扫视着那些随着时光渐渐被人遗忘的陈迹,禁不住的感叹起来。
“凡是反动的东西终将被历史所淘汰。”邢书记说道。
老佘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上攀去。
山势渐高,俯瞰峡谷内的古镇白茫茫一片,磁力仪的读书越来越高,众人加快了脚步。转过垭口,远远的望见了一座不大的庙宇,掩映在一片水青树林中。
寺庙早已经破败不堪,烟熏火燎的墙壁可以看出当年鼎盛的香火,走上石阶入内,一尊弥勒佛泥雕静静的端坐于须弥台,肥嘟嘟的大脸上挂满了蛛网灰尘,由于天长日久佛像泥胎已经破败皲裂。
东侧墙壁上题有诗句,字迹仍然清晰可辨,老佘驻足轻声念道:“《寄清源寺僧》,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邢书记也凑近前来观看。
“嗯,词风婉丽,情致含韵,语言工炼,格调清俊,不愧为花间词派的温八叉啊。”老佘赞叹道。
“什么‘温八叉’?”邢书记不解的问。
“就是唐代诗人温庭筠,与李商隐齐名,素有‘温李’之称。”
“这些封建文人就知道咬文嚼字,意思表达的不清不楚,群众百姓哪里看得懂?再看毛主席的诗词是何等的通俗和博大的胸怀,‘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不须放屁!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邢书记记不全,把两首主席的词弄混了。
老佘和小金在一旁哭笑不得,只有可儿敬佩的望着邢书记,感觉到这个男人真的是才华横溢。
有良则在一旁寻思着,这座庙里有唐朝的诗词,孙思邈也是唐代人,会不会跟药王墓有关呢?
此刻,磁力仪上面的读数已经达到顶峰,小金捧着在寺外绕行,雌蝉的头部始终迂回向着这座小庙。
“雄蝉就在这寺庙之中。”老佘肯定道。
站在殿内,由于两只巫蝉过于接近,磁力仪读数已经停止在最高峰值,雌蝉的身体也不再转动,静静的躺在那里。
雄蝉会在哪里呢?老佘仔细的打量着大殿,吩咐大家四处搜寻。众人敲敲打打找了一整天仍是一无所获,眼瞅着天色已晚,殿内光线暗淡,无奈只好收队下山明日再来。
回到客栈,尽管没能找到雄蝉,大家却仍都情绪高涨,毕竟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相信第二天一定找得到。
吃晚饭时,有良问老佘:“山上的那座寺庙就是清源寺么?”
老佘摇了摇头,道:“这座寺庙不知叫什么名字,但肯定不是清源寺。过去考察蓝田玉时,我曾经仔细查过《蓝田县志》,上面记载蓝田县城南面八里有个地方叫辋川谷,景色秀丽,唐朝武则天时宋之问有处别业在此,后来被山水派大诗人王维买去做了别墅,旁边就是清源寺,地点在秦岭北麓。”
邢书记向客栈老板打听山上的寺庙。
“那是座无名寺,供奉着一尊大肚弥勒佛,听老人说起好像还是元朝白莲教兴起的时候建的呢。”老板对此也所知甚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有良嘴里叨咕着,问老佘说,“这个戴顒是个人名吧?”
“戴顒是东晋末南朝时期一位有名的雕刻家,字仲若,谯郡人,素以雕佛像见长。”老佘到底是老学究,什么都知道。
大家累了一天,饭后都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雄蝉既然在庙里,雌蝉可以还给我们了。”走廊上,有良厚着脸皮朝老佘讨要玉琀。
老佘淡淡的掏出雌蝉交给了他。
刚刚躺下不久,隔壁房里“嘿咻”声音又起,吊脚楼吱吱嘎嘎一阵乱响,二丫面红耳赤的尴尬一笑。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窗间半偈闻钟后,闻钟后……”有良回忆着寺壁上的题诗,下面的记不住了。
“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二丫随口念道。
“你怎么都记得?”有良惊讶的说。
二丫微微一笑:“我从小记忆力就好,上学时的课本看过一遍就能背下来。”
有良闻言自愧不如,思索着说道:“俺在琢磨雄蝉在那座庙里,寺壁又有唐朝人的题诗,你祖先孙思邈也是唐代的,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二丫也说:“是啊,有良哥,还是你想得远,说不定这首《寄清源寺僧》真有什么秘密呢。”
“老佘说诗中的那个名叫戴顒的人是个雕刻佛像的工匠,会不会与那尊大肚弥勒佛有关?不对,这庙是元朝才有的。”有良胡思乱想道。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顒来’,”二丫自言自语说,“若是你要在庙里藏匿一件东西会在哪儿呢?”
“当然是最重要的地方佛心啦。”有良脱口而出,在风陵寺的几年,他听一渡法师说过,每建一尊佛像都要在佛心的位置上摆放一些重要的东西,如经书舍利之类的。
“雄蝉在佛像肚子里。”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没错,应该就在弥勒佛的大肚子里,”有良兴奋的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他再也睡不着了,翻身下床。
二丫望了望窗外,为难的说:“现在是夜里,山上万一有野兽就完了。”
“你等在客栈,俺一个人去就行。”有良若是不去恐怕一宿难眠。
“那还是喊老佘他们起来一同去吧。”二丫不放心。
“不用了,俺叫上邢书记就可以了。”有良来到隔壁轻轻敲门。
邢书记与可儿刚刚行完房,意犹未尽都还没睡,听有良一说都来了情绪,连同可儿一道悄悄下楼,四个人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朝山上攀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无名寺,清凉的月光下,破庙四周静悄悄的,林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静谧之极。
最近,有良的左眼皮渐渐的下垂,已经开始萎缩了,而右面的阴眼却比原来好使了,甚至可以看到附身的可儿,那是一团影像不规则的暗色气体,在那具年轻女宿主身上若隐若现,就连邢书记体内的蠕头蛮也多少能瞧出点端倪来了。
可恨的柳十三,自己的左眼算是彻底的毁了,将来即使再见到妮子,又有什么脸面呢?有良忿忿的想着。
“有良哥,我们真的要敲破佛像肚子么?”二丫的问话令有良回过神儿来。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打破泥像。”有良答道。
“让我来,共产党员是彻底的无神论者。”邢书记呵呵笑道,他忘记了自己就是蠕头蛮。
“嘭”的一声,邢书记举起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泥塑的肚子上,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原来佛像的肚子是空的。
“咯咯咯”一连串爆响,邢书记的脖子伸长了,然后轻轻的探进了弥勒佛的肚子里。尽管里面漆黑一团,但蠕头蛮仍然看得很清楚,发现一只小木盒,于是他张开大嘴将木盒叼了出来。
“找到了。”可儿高兴的叫道。
有良紧张的托着那只小小的木盒,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一只同样大小的玉琀静静的躺在那儿。
“这就是雄蝉?”二丫颤抖着手轻轻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