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道观正殿,清玄正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听见徐明远的声音,转头过来看着徐明远笑道:“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徐明远龇了龇牙,苦着脸说道:“师父,你倒是睡得舒服,我可差点给人打死了。你看我这浑身都痛,还饥肠辘辘的,不如你去弄点吃的吧。”
“我不饿呢。”清玄笑着说道,说着从背后摸出了个酒葫芦灌了一口,然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咕噜噜肚子叫的声响。
徐明远翻了白眼,向着殿外走去。以他师父的性子,要是让他去做饭,那还不如饿肚子呢。
太阳已经升起,蔚然的天空被雨洗过之后愈发明净,又是晴朗的一天。
石坪上的雨水已经干了,血被瓢泼大雨冲走,除了还刺在苍松中的青霜长剑,和那地上断成两截的长剑,昨夜激斗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
徐明远刚跨出门槛,两个人便是接连从小道走了上来,正是一头白发的曾夫子和跟在他后面拎着一把琴和一个食盒的曾清怡。
徐明远连忙冲着曾夫子微微行了一礼,有些疑惑道:“夫子,你们怎么来了。”
曾夫子看着脸色还有些发白的徐明远,还有敞着领子的胸膛上的伤势,不禁眉头微蹙道:“明远,你这是怎么了?”
一声淡紫色衣裳的曾清怡也是从曾夫子背后站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徐明远没有大碍,这才把手里琴弦断尽的琴往前一递,看着徐明远有些疑惑地问道:“这琴是小道上捡的。笨明远,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晚还有人来山上找你打架了?不会是上次我们在街上遇到的川南六怪吧。”
徐明远对着曾夫子笑着摇了摇头道:“夫子,我没有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了,我师父就在里面呢,昨天还念叨着要和你下棋呢。”又是冲着曾清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说话。
曾夫子见此,笑着点了点头,扭头对曾清怡说道:“清怡,你把明远吃的拿出来,剩下的我给那老东西拿进去。”
曾清怡应了一声,把食盒里半只烧鸡和两个烧饼拿了出来,然后把那食盒递给了夫子。
曾夫子接过食盒,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徐明远说道:“明远,昨日之事,心里不好受吧。”
徐明远接过曾清怡递来的烧饼,笑着点了点头道:“夫子,要说好受的话,那肯定是骗你的。不过既然那孙学政要这般故意为难,那这次院试结果恐怕是无法改变了。不过既然院试我能拿第一,一个月后的乡试,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上榜的。”
“好,若是一个月后你再中解元,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在上面动手脚。”曾夫子笑着点头道,提着食盒进了道观。
徐明远拿着烧饼往嘴里塞去,嚼了嚼便是咽了下去。昨天一天没有吃饭,消耗又那么大,早就饥肠辘辘了。走到那苍松旁,伸脚把那把断剑踢到一旁,然后直接坐到了苍松下的方正青石上,拿着烧饼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曾清怡站在徐明远身前,把手里的琴丢到了一旁,看着徐明远吃了一个饼,又是把另一个给他递了过去。
两个烧饼下肚,徐明远才是感觉肚子有了些暖意,接过曾清怡递来的半只烧鸡,看着曾清怡笑道:“你怎么来了,书院今天不是应该要上课了吗?”
“那是他们要上课了,我决定以后都不去了,反正那些教习翻来覆去讲的那些东西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了,以后想看书去藏书楼找就是了。”曾清怡摇了摇头道,又是指着那琴和断剑问道:“对了,这是怎么回事啊?看你这模样,虽然没什么大碍,不过也不像是出门摔的吧。”
“你先帮我把青霜拔出来吧,我这浑身没力呢。”徐明远指了指头上刺入苍松,只留下剑柄在外的青霜说道。
曾清怡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拔,便是将锋利的青霜拔了出来,拎在手里,看着正在啃这鸡腿的徐明远威胁道:“要是你再不说,我可是要揍你了哦。”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我正负手仰头夜观星象,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琴声,山道下走来了两人,一个剑客,一个琴师。”徐明远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烧鸡,已是进入了讲故事的状态。
“你不是说风雨交加吗,哪来的星象给你观啊。”这样毫不留情的打断道。
徐明远脸色一红,干咳了两声,继续将昨日发生事加以夸张和联想,把昨夜的打斗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不过徐明远没说自己已经突破三品的事,他还想着等自己伤好了,能不能趁着曾清怡不备胜她一次呢。
“你已经入三品了吧。”徐明远还在想着下次胜了曾清怡之时,该怎么庆祝一下呢,曾清怡已是开口说道。
“嗯。什么?”徐明远眼睛一瞪,一脸惊奇的看着曾清怡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曾清怡以手扶额,指着那地上的断剑说道:“不是三品才能剑气断金吗,不然就你那点实力,你怎么打得过那个剑客。”
第五十四章 千军万马齐过独木桥
(感谢白墨楼的万赏,此id略骚、)
伤痕累累的苍松下,徐明远有些苦闷的啃着烧鸡,心想最有可能趁着曾清怡不备的胜过她的机会就这样没了,连突破三品的欣喜都随之降低了不少。
曾清怡像是能够看穿徐明远心里想什么,轻轻转悠着手里的青霜长剑,笑盈盈地说道:“笨明远,你是不是想着等伤势好了,然后再来挑战我啊。”
徐明远把最后一口肉咽了下去,把鸡骨头丢进油纸包,抬头义正言辞的摇头道:“哪里啊,我可不想找虐。”
“那两个人是李立新派来的吧,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你,就花钱雇两个江湖人来对付你,还真是卑鄙。”曾清怡手上动作一停,声音微冷地说道。
从刚刚徐明远稍显夸张的描述之中,她也是能够听出昨夜激斗的凶险。若不是徐明远莫名其妙的突破了三品,一个在三品境界中淫浸多年的剑客,可不是好对付的,断徐明远一臂,又是何等狠毒之心。
徐明远把正对着自己的剑尖移开了一点,也是神情微冷的点了点头道:“是李立新那家伙,一个月前在醉霄楼便被我揍过一拳,昨天在书院门口被我一拳落了面子,没想到当天就找人来寻仇了。不过那两人都跑掉了,我甚至连他们的容貌都没能看清,所以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李立新也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要是没有证据的话,还真拿他没办法。成都府那帮纨绔一直就没消停过,若不是白家出了个白哲修,恐怕那些人都要到蜀州城来耀武扬威了。”曾清怡听此也是点了点头道。
“白哲修?”徐明远疑惑道:“你是说白家大少爷,近几年在西南边境名声大盛的白将军?”
曾清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白大哥可厉害着呢,没参军之前就敢领着蜀州城里的大小纨绔,把成都府府主和一干来蜀州城纵马的成都府纨绔给揍得哭爹喊娘的。大家都是纨绔,家世在那摆着,倒也不敢让江湖人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从那以后成都府的纨绔来蜀州城都不敢嚣张,甚至连崇州书院都不来了。”
“从军以后,与吐蕃交战,更是军功累累,很快便是擢升都尉,在西南边境之上独当一面,可谓是一人压制了整个剑南道纨绔的风头。”
徐明远看着曾清怡如数家珍的讲着,不知为何竟是感觉有些泛酸,啧啧道:“看来你对你那什么白大哥很是敬仰啊。”
曾清怡斜了徐明远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继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那是当然,你不也和玲玲很亲嘛。白大哥上次回来,身披银甲,银枪白马,那可不知迷倒了多少蜀州少女呢。”
“哎呀,我这好痛啊。”徐明远突然捂着肩膀叫道。
曾清怡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道:“你刚刚不是说伤到的是左肩吗,现在捂着右肩干嘛。”
“暗伤,暗伤……”徐明远讪讪的笑着说道,又是捂着左肩道:“其实这里也蛮痛的。”
曾清怡翻了个白眼,走到石坪边沿,看着远处高低起伏的群山说道:“曾家应该也有一些高手的,要么我和爷爷说说,让成都府那边派几个过来。实在不行你也可以住书院去,那里没人敢动手,就算动手至少也还有我。”
徐明远听着曾清怡的话,感觉心里一暖,也是扶着苍松起身,走到曾清怡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命大着呢,昨天我还怕自己晕了被那琴师捡了便宜,没想到他琴都不要就跑了,看来是被我犀利的剑法给吓坏了。”
曾清怡瞪了徐明远一眼,又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道观正殿方向,嫣然一笑道:“也对,在这山上还有太上老君保佑你,比去书院还要安全呢。”
“对啊,说不定昨日那琴师就是被太上老君给吓跑的呢。”徐明远也是笑着说道。他知道曾家在剑南道权势不小,应该是有高手在暗地里保护着曾夫子和曾清怡,至少曾夫子的那个车夫王伯徐明远就看不穿。
不过让曾家派高手来保护自己,徐明远也实在是开不了这种口。虽然徐明远和曾清怡从小一起长大,曾夫子也是待他颇好,但他终究是还是外人。
至于书院的话,昨日刚刚闹出那般事情,徐明远也不想去书院看那些人丑陋的嘴脸。
如今徐明远突破三品,而李立新昨日派人来失败之后,应该也会消停一阵子了。虽然徐明远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人,但毕竟身后还是站着曾夫子和白墨楼,若是李立新做的太过了,恐怕他也不好收场。
见徐明远拒绝之后,曾清怡也是没有继续提这个话题,转而和徐明远讲了一些一个月后的乡试的事情。
曾清怡虽然不参加科举,不过对于科举的各项事情比起徐明远还是懂了许多。乡试的内容和院试大同小异,不过相比于书院一百人参考,最后选十人上榜,那乡试可谓是千军万马齐上独木桥,落水者无数。
蜀州下辖晋原、唐隆、清城、新津四县,依大宛科举的规定,如蜀州这样的中等州,乡试可上榜的只有十位。
要知道蜀州可是有上千名书生的,有的如东城那个刘书生,考了数十年都没能上榜,也有如徐明远这般正当年华,不过没能入书院的年轻书生。
上千名书生,百不取一,足可见乡试之惨烈,比起书院的院试不知惨了多少。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书院书生除了权贵之子,大部分本就是蜀州甚至是剑南道中顶尖的书生。每次科举,崇州书院都能有学生进士出身,有时甚至不止一个,这也是崇州书院能够名列大宛十大书院的原因。
而蜀州乡试上榜的,如果能够出个同进士出身的,已是极为难得的了,进士出身的,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徐明远和曾清怡在石坪上聊了一会,又是进了徐明远的房间。曾夫子和他师父已经是摆开围棋下了起来,一坛黄酒,两个酒杯,正杀的起劲。
徐明远房间了有很多书,虽不敢说比书院藏书楼多,但是胜在多奇书和孤本。徐明远每次和师父远游,能够带回来的书有限,所以基本上是一路买,然后一路看,再一路卖掉。只有那些真正有意思,或是值得珍藏的孤本,才是会带回来。
如果说这米仓山上什么东西最贵重,不是正殿里那座泥塑的台上老君像,而是徐明远房间里的这些孤本古籍。
曾清怡修长的手指在一本本古籍书脊之上滑过,最后停在了一本有些陈旧的江湖游侠传记上,顺手抽了出来,随意翻看了一会,便是拎着书桌前的凳子,走到床边坐了下去,开始看书。
徐明远慢慢走到床边,顺手拿起床边的书,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曾清怡笑了笑,也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过了好久,一壶酒喝完,臭棋篓子清玄和曾夫子的围棋也是下的差不多了,太阳已经西斜,曾夫子和曾清怡也是要下山了。
走的时候,曾清怡还不忘往食盒里放了三本自己挑的书,然后在徐明远“千万要记得带回来还我,这可是孤本,孤本啊。”的殷切叮嘱下下山去了。
休养了一天,徐明远身上的酸痛感也是减轻了许多,不过伤口想要那么快愈合也是不现实的,还是得有些时日。而且现在天气这般炎热,伤口不溃烂才行,否则就不太妙了。
山上有一些金疮药,不过他们师徒俩基本上用不到,所以也只能简单处理一下,徐明远也是打算等明天身体好些了,再去蜀州城里配些药。
坐在大殿门槛,看着太阳落山的徐明远,还在想着要不要自己动手,解决一下晚上的温饱问题时,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小厮却是拎着一个食盒,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来了。
那青衣小厮看着坐在那里的徐明远,站在小道口喘了好一会气,才是有些腿软的走上前来,有些恭敬地问道:“请问,您就是徐明远吗?”
徐明远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我是,你这是?”
那青衣小厮见徐明远点头,松了口气,把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说道:“小的是东兴楼的伙计,这是一位曾小姐订的,让我们送到这里来的,您看这些酒菜先放在哪里,食盒小的要拎回去。”
徐明远也是明白了,应该是曾清怡回去后,知道徐明远不方便烧饭,他师父又不烧饭,所以让酒楼给送到山上来的。
徐明远指着正殿角落里那张小方桌说道:“你帮我把那张小方桌拿出来,然后把酒菜都摆上去好了。”
“好嘞。”那小厮笑着应了一声,把手里食盒先放下,把小方桌搬出来之后,又是把酒菜一样样拿出来摆了上去,丝毫没有因为徐明远的衣着有半分怠慢。曾清怡的身份他不知道,不过从掌柜一直陪着笑便可以猜到她的身份不俗,而徐明远即使穿的再差,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第五十五章 世家之争
青衣小厮摆好酒菜下山去了,徐明远看着桌上鸡鸭鱼肉一样不少,还有一小盅瘦肉粥,一坛酒,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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