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傲摇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易空庭如果是蝉,这追赶他们的便是螳螂,而我的人……则是随后跟踪的黄雀了!”
韩玄昌越听越糊涂,不知道范云傲到底要说什么。
范云傲见韩玄昌眼中显出疑惑之色,轻叹道:“亲家,我们不同你。你或许以为韩氏一族如日中天,你可得享安宁,可是我和胡大人这大半年来,没有一日不是谨慎小心,为家族的前程而忧心忡忡,稍有不慎,便有灭顶之灾。如此情况下,我们自然要多长一双眼睛,也要多一对耳朵…。。!”
韩玄昌闻言,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尽力显得十分淡定。
世家之争,贯穿大燕国百年的历史,虽说范胡两家和自己都是姻亲关系,但是从大局来看,却终究是敌手。
韩玄昌心中其实十分清楚,一旦等到韩族真的在燕国完全稳固下来,这两族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范云傲此时将话直白的说出来,还真是让他感到有点意外。
“我长话短说吧!”范云傲肃然道:“易空庭出京,是要送出几分密函,而令兄玄道公则是暗中派人在半路截击……我的人适时赶到,救出了易空庭,更是一路上秘密护送易空庭抵达紫藤谷……!”见韩玄昌神情古怪,咳嗽一声,继续道:“只不过赶到那里的时候,却恰巧碰上一群刺客刺杀秀公主,我的人协助易空庭一起保护秀公主突出重围,但是……包括易空庭在内,全军覆没,等到我第二批人赶到之时,幸有一名部下没有死透,这才得到了消息……!”
“刺客?”韩玄昌沉声道:“那又是谁派人行刺秀公主?”
“是风国人!”范云傲淡淡道:“秀公主的武道修为本就高明,其手下还有一群厉害的武者,一般人岂能行刺于他?”
“风国人?”韩玄昌张了张嘴,随即显出愤怒之色:“好大的胆子,南风小国也敢如此猖狂吗?”
“你说的不错。”胡雪辛终于插言道:“南风小国三郡之地,国弱民穷,若无靠山,布速干怎会亲自出手袭击我大燕公主!”
“布速干亲自出手?”韩玄昌显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眉头锁起,但是他却也听出胡雪辛话中的意思,问道:“胡大人,你所说的靠山,又是指的什么?”
胡雪辛淡淡道:“这还要我说出来吗?风国与我大燕已经多少年相安无事,布速甘为何要对秀公主下杀手?”他瞥了韩玄昌一眼,缓缓道:“秀公主若真是死了,谁受益最大,你不会不知道吧?”
韩玄昌心中已明白几分,却没有说话。
“秀公主被刺,圣上大半年不曾上朝……!”范云傲缓缓道:“如今韩总督被害,吏部韩信策却在内阁提出由韩沧接任西北大将军之职……我的女婿韩漠被调回京削了兵权,又被调去东海远离京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再多言。”
韩玄昌听话听风,沉声道:“亲家此话何意?我二哥被害,难道另有隐情?”
范云傲皱起眉头,盯着韩玄昌看了半晌,才叹道:“玄昌啊玄昌,我是该说你太过宽厚,还是该说你太过迂腐?韩总督何等人物,在那种时候,竟会被一个贪生怕死的魏国宠臣下毒害死……哈哈哈哈,荒天下之大谬,此事说与三岁孩童,只怕也会不相信吧!”
韩玄昌身体一震。
他一直以来,从未将韩玄龄的死往其他方面想,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但是范云傲这一句话说来,却如晴天霹雳,将他遮挡着心扉的那层布狠狠地劈开。
“如今玄道公父子手中的兵权,已无人可与抗衡。”范云傲平静道:“只是我却不知,令尊不在东海颐养天年,却突然来到京城做什么?是他老人家自己要来,还是玄道公使了花样?”他眼中陡生寒意:“莫非是因为担心令尊身在东海,在贵族大宗主死后,会掌控东海一方?”
“你不要说了!”韩玄昌厉声道:“你们今夜过来,原来是为了挑拨离间?我韩玄昌岂会上你们的当!”
“上当?”范云傲笑道:“韩玄昌,我和胡大人就在你面前,你只要叫一声,我二人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院子……你若觉得上当,大可现在就将我们抓起来甚至杀死在这里!”
胡雪辛此时也是不怒反笑,指着韩玄昌道:“韩玄昌,我今夜来此,固然是为了我胡家的前程,也是为了我的妹妹,我可不希望看到她陪着你成为韩玄道的刀下亡魂。韩玄道已经疯了,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他脸色一沉,冷笑道:“你要想好好活下去,倒也不难,放弃手中一切权势,成为韩玄道随意摆布的一条走狗……你要做狗,我可不让我的妹妹和你一起成为一条狗!”
“你住口!”韩玄昌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一本书,便往胡雪辛扔过来。
胡雪辛伸手打开,也抓起旁边的一只瓷瓶,毫不犹豫朝着韩玄昌砸过去,口中怒骂道:“当初要是知道你是如此庸碌之辈,我是打死也不回让我妹妹嫁给你。韩玄昌,你是连你的儿子也不如,他早就发现端倪,带着妻儿躲到南洋去,就你还自以为兄弟情深,在这里任人宰割!”
他这瓷瓶子飞出去,范云傲却已经欺身上前,探手抓住了瓷瓶子,随即看着韩玄昌,正色道:“圣上只怕早已经遭遇不测,曹家算是完了。玄昌,你是说我们为了自家的前程也好,是说我们无路可走也好,只要你应允,我范家和胡家联手拥你为帝,而且我二人现在便可向你立誓,只要你愿意称帝,我范胡两家可以交让属地,自今而后,世代忠于你韩家!”
第一零九五章 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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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玄昌张了张嘴,可是见到范云傲和胡雪辛都是紧紧盯着自己,终是叹了口气,坐了下去,神色凝重摆手道:“两位今夜所言,我就当没有听到,两位大人今夜也根本没有来过……你们……你们这就先回去吧!”
胡雪辛冷哼一声,低声道:“韩玄龄之死,是为兵权,你是否觉得韩玄道没有理由会对你下手,所以你甘愿听他摆布?”他握起拳头,上前两步,沉声道:“我可告诉你,你有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儿子,他是是你们韩家年少一代最强之人……文韬武略,如此人物,别人不忌惮,韩玄道会不忌惮?”冷然一笑,看了范云傲一眼,才缓缓道:“韩玄道得逞之后,就算权倾一时,总有一日还是会老、会死,他老谋深算,岂会不为将来的事情考虑?”
范云傲微微颔首,正色道:“父业子承,韩玄道之后,自然是要将基业传给他的儿子,那韩沧虽然也算有几分本事,在年青一代中算是佼佼者,可是比起韩漠,那还是差了一截子……韩漠担任过御林军指挥使,西花厅又是他一手振兴起来,而且在西北军中大有威望……如此人物,你觉得韩玄道会放心吗?韩玄道活着的时候,固然不会畏惧,但是如果他死了,韩沧会是韩漠的对手吗?”他将手中的瓷瓶子放下,缓缓转回坐下,淡淡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你们父子就算无心去争,但是韩玄道会安心?古往今来,兄弟争权的事儿多如牛毛,韩漠当初锋芒毕露,对韩家有利,对韩玄道也有利,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但是九大世家,九去其五,我们这些剩下的世家大族已经无力与你们韩家抗衡,韩玄道自然不会再忌惮我们,反倒会忌惮你那位越磨越锋利的儿子了!”
韩玄昌眼角抽搐,不得不说,范云傲这番话实在是极有道理。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燕国平衡之局未破,韩家的有才之士自然是越多越好,像韩漠这样的年轻俊杰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当韩族掌握大权,对于韩玄道来说,韩漠这类韩族嫡系精英子弟的存在,就必然威胁到他长房一系的地位。
当一个人为了权势,弑君杀兄的事儿都做了,那便不会有任何顾忌,任何挡在前面路上的障碍,必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
韩玄昌闭上眼睛,半晌不语,他脑中寻思诸多事情,从一直以来发生的诸多怪事到各种事情的种种迹象,他隐隐感觉范云傲和胡雪辛所言未必是假。
但是他却不得不防备。
范云傲和胡雪辛终究是残存的世家的支柱,这两人都非泛泛之辈,韩玄昌即使心对韩玄道有所疑,却也绝不会在这两个人面前表现出犹疑之心。
……
见韩玄昌闭目不语,不置可否,范云傲和胡雪辛互视一眼,屋内安静一阵之后,胡雪辛终于叹道:“玄昌,今日我说话或许冲了一些,但是……我并无恶意。你的妻儿也是我的妹妹和外甥,我就算不为你想,也要为他们的前程想一想。你身为丈夫和父亲,更应该为他们想一想……!”他微一沉吟,才继续道:“韩玄道今日对陆英季下手,可见他已经是迫不及待了,纵观朝野,如今还让他不安心的,或许只有三股势力,我胡家,范家,还有渤州的赵夕樵……在对付赵夕樵之前,我范胡两家难免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一旦我两族有失,你韩玄昌日后就算后悔,也不会再有势力能够帮你了!”
范云傲微微颔首道:“玄昌,如今你们韩氏一族的势力遍布朝野,难有相抗者,而你亦是韩家的嫡系子弟,以你在韩家的地位和威望,一旦韩玄道有失,你完全可以凭借你的地位稳住朝局,我和胡大人可以在此发誓,若是如此,定会鼎力相助,决不相负。”他眼中光芒闪过,缓缓道:“曹家已经败亡,难以为继,萧家如今不堪一击,当朝之中,也唯有你韩家和我范家、胡家三氏留存,有我两族支持,你要当皇帝,绝非难事。”
韩玄昌淡然道:“皇帝之言,休要再说,否则休怪我翻脸!”
胡雪辛脸显恼色,欲言又止。
范云傲叹道:“我们选择你,不过是因为知道以你的性子,就算得了权势,恐怕也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但是韩玄道不同,他心狠手辣,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剪除我们……!”说到此处,冷然一笑:“我范家虽然今不如昔,自问不是韩家的对手,但是韩玄道若真的逼人太甚,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想要轻松将我范家剪除,那是痴人说梦。”
“不错。”胡雪辛也是握着拳头道:“我胡家就算实力孱弱,但是欺人太甚,那也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范云傲正色道:“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大燕国内恐怕真要乱起来,便宜的只能是庆国人……大燕乃是我们九大世家当初协助燕武王打下来,我们不希望看到祖上打下的江山就此白白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中。”
“你们是要我与你们联手,对付我自己的亲兄弟?”韩玄昌神情怪异,皱眉道。
胡雪辛立刻道:“人不伤虎,虎便食人。你当他是兄弟,他却未必当你是兄弟。”他眼角抽搐,沉声道:“你到底敢不敢做?”
“敢不敢做?”韩玄昌眉头一挑:“做什么?”
“好,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胡雪辛道:“趁韩玄道如今还没有对你动手,你编个理由将他骗到你府里来,无论是请他饮酒也好,还是你装病也好,只要他到了你的府中,接下来的事情你就该知道如何做。得手之后,你便可以韩族嫡系子弟的地位,顺利成章接手韩玄道的位置,我两家也会鼎力相助你应对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韩玄昌淡淡道:“你是准备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
范云傲立刻道:“至于如何处置,由你做主。你若实在不想杀他,大可将他囚禁起来……只不过那终究有风险。”他眼中显出冷厉之色,缓缓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玄昌,我二人都是在为你父子的前程考虑,听是不听,都由你自己来决定。”见韩玄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范云傲似乎又想到什么,淡然一笑,道:“你若是怀疑我们想利用你另有图谋,那也怪不得你,不过我二人现在就可以向你立下誓书,若是你觉得有必要,我二人甚至可以送上人质交到你手中,我和胡大人的家人,你大可随意挑选人质,甚至……我范云傲便可做你的人质!”
胡雪辛也肃然道:“不错,你若真是要人质,我和范大人甘愿成为你的人质,只要你答应掌握大权之后,不会赶尽杀绝!”
韩玄昌此时心乱如麻,他既不会答应这两位,合他们之力去对付自己的兄长,可是今夜范胡两人的一番话,确实在他的心中翻起了巨大的风浪。
韩玄昌固然不知道许多韩玄道的私密之事,但是韩玄道的野心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心中也十分清楚,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韩玄道必将成为大燕真正的执权者,一旦一个人拥有了权势,就绝不会放手,哪怕是死去,也会让自己的血脉继承自己的权势走下去,这便是人的私欲。
有子韩漠,是韩玄昌的欣慰,但却是韩玄道的心腹大患。
韩玄道对韩玄昌或许不会忌惮,但是对韩漠却一定会十分忌惮,一代大权臣,等到真正的手握掌控他人生死大权之时,又怎能容得下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韩玄昌虽然不发一语,但是心里却隐隐发寒。
……
“今夜之语,我并没有听见!”良久之后,韩玄昌才平静道:“夜已深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胡雪辛骤然变色,便要开口大骂,却被范云傲一声咳嗽止住。
范云傲凝视韩玄昌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拱手道:“韩大人多多保重,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只盼他日还有把酒言欢之时!”再不言语,转身就走。
胡雪辛狠狠瞪了韩玄昌一眼,一跺脚,也跟着出去。
韩玄昌等到二人离开,这才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夜色下二人的身影自书院中离开,脸上终是显出忧心忡忡之色。
今夜无月,书房内的灯火极是暗淡,火苗跳动,显得清冷而苍然。
“大哥,你真的要背弃祖先同室操戈?”韩玄昌背负双手,半晌才喃喃自语:“你当真要赶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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