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清楚,如今自己已经是与韩玄道父子绑在一起,必须与韩沧共进退。
韩沧毕竟是朝廷钦封的大将军,名正言顺,他这句话怒喝出来,一来固然是责问韩漠,另一个原因也是提醒在场的众将,西北军如今的主子不是韩漠,而是韩沧。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群将领之中或许有不少人对韩漠十分的敬畏,但是他们却也清楚,既然朝廷已经颁旨,那么他们只能听从韩沧的命令,否则就是违抗军令,完全可以以谋反之罪论处。
正因如此,有不少正准备上前向韩漠行礼的将领犹豫了起来,不好再上前。
韩漠带人杀入王府,而且明显已经使用武力杀死了不少护卫,这可是非同小可之事,如果韩沧指责韩漠率兵作乱,韩漠还真是难以辩驳的。
万俟青的职责,没有让韩漠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一只手抖了抖马缰,缓缓上前几步,将领们见到韩漠的绝影马向前,却是纷纷闪避,为韩漠敞开路来。
骏马已经靠近万俟青,万俟青看到韩漠那一双寒意彻骨的眼眸子,竟是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什么,站直身子,与韩漠的目光对视着。
“记得你当初告诉我,是孔非出卖了本将和四千将士。”韩漠看着万俟青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道:“那时候本将心里就很不高兴……你一直在欺负本将的智商,想要以你的老资格来玩弄本将的智慧……本将没有对你即刻发难,道理也很简单……本将只是在思索着是谁教你这样做,没有想通之前,本将可以让你继续卖弄你的老资格……!”
韩漠的声音很平静,而所有人听到这番话,都已经是豁然变色。
万俟青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他脸上那苍老的肌肤已经抽搐起来,但是韩漠的声音却还是钻入他的耳中:“在本将踏入这座都城之前,本将就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当本将看到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确定了本将诸多的猜测……!”他淡淡地看着万俟青,一字一句道:“你泄露本将与四千将士的行踪,导致我们遇袭中伏……我来问你,你该不该死?”
万俟青看到韩漠那古怪的表情,他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身便要走,但是韩漠的手却已经动了。
没有人看清韩漠出手的一瞬间,所有人只见到一道影子划过,随即便看到韩漠手中的血铜棍如同毒蛇一样直探而出。
万俟青虽然年过六旬,但是身为西北武将,他的身手并不像他的年纪那般老迈,转身的速度依然不慢,当他看到韩漠眼中出现的那道凌厉寒光之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虽然手中握着寒刀,但是却根本不敢与韩漠交锋,那种死亡逼近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转身便走。
人性其实十分的奇怪,初生牛犊不畏死亡,反而是越接近死亡年限的老人对死亡有着极深的恐惧。
万俟青怕死。
但是怕死的人往往死的最快,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这个道理。
万俟青尚未跑出两步,他就感觉自己的背部一阵剧痛,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他就感觉到前胸处似乎有东西蹦出来,整个身体顿时就变的酸软无力,想再向前奔出一步也是不能。
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感传遍全身,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只见到从自己的心脏处突出了一截子铜棍。
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地看到,韩漠手中的血铜棍已经在眨眼间便贯穿了万俟青的身体,自后背入,自前胸出。
韩漠依然骑在马上,但是他握着血铜棍的手臂已经抬起,将半死不活的万俟青挑到半空中,然后猛力一摔铜棍,万俟青整个身体就直飞出去,“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正在韩沧那张白玉案几之前。
万俟青的身体抽搐着,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但是拼命挣扎两下,终是再也不能动弹。
“你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韩漠淡淡道,似乎是在告诉万俟青,又似乎是向韩沧说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第一零八六章 道理
在场诸多将领,每一个都是经过战场的浴血厮杀,也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敌人死时的惨状,但是此刻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所有人都只觉得是幻觉,如同一尊尊石像,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因为没有一个人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当堂杀人!
杀的是西北军的一关总兵,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描淡写地用一招就杀死了一员燕国武将!
这是燕国立国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是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所有人在一时之间根本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血腥一幕,就如同在看一场梦幻且荒谬的戏剧。
便是坐在主座上的韩沧,此时也是长大了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灯火灿烂,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只是短短片刻间,就已经陈尸两具。
终于有将领惊呼起来,正是那位一心想向韩沧投诚的裴角,后退两步,握紧手中的大刀,惊呼道:“他……他杀了万俟总兵……!”
不由自主地,在场有不少将领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盯着韩漠。
韩漠终于下了马来,整了整衣裳,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步走到万俟青先前落座的案几旁边,拿起桌上的酒壶,扬手饮了一大口,叹道:“想不到魏都也有如此美酒,我还真是来迟了。”他提起酒壶,对着韩沧提起,平静道:“来,你我兄弟相逢,总要饮一杯的!”
韩沧握紧拳头,随即缓缓松开,瞥了万俟青的尸首一眼,淡淡问道:“韩漠,你可知道你这是造反?”
韩漠摇头:“只是处死内奸,扯不上谋反!”
“他是我大燕边关总兵。”韩沧冷冷道:“便算他有大罪,也需向兵部禀明,然后由朝廷裁决……你擅杀大将,便是谋反!”
韩漠抬起一条腿,将万俟青桌上的碗碟全都扫开,然后旁若无人地在白玉案几上坐下,凝视韩沧道:“你只怕忘记了,我大燕立国,有一条规矩却是一直沿袭下来,遭逢战时,主将有权惩处部将,不需事先向朝廷禀明,只需事后向朝廷奏明原委就是……万俟青勾结司马皓月,泄露军机,罪该处死!”
韩沧冷笑道:“这条规矩,自然没忘。只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处决万俟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撒野!”
韩漠端起酒壶,又是饮了一大口,才悠然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坐在主座之上?”
“大胆!”裴角犹豫半晌,终于喝道:“你怎敢对大将军口出狂言?你……你擅杀万俟总兵……还不向大将军请罪,任由大将军发落?”
韩漠皱起眉头,瞥了裴角一眼,淡淡道:“本将之前倒也没看出来你是如此识时务的人物……只不过你实在不该用这一招来讨好他,本将实在很不高兴!”
韩沧却也是十分镇定地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上酒,淡淡道:“韩漠,在这个地方,还轮不到你自称‘本将’。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会将你送进京城,交给朝廷处置……你若不想连累你的父母也被打成谋反之罪,我劝你还是束手就缚……有时候威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逞的!”
韩沧提到韩玄昌夫妇,韩漠的眼眸子里寒意更浓,他淡淡道:“你说的不错,威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逞的。你知道这个道理,还在这里摆什么威风?”
韩沧冷哼一声,终于向那一群武将道:“韩漠擅杀大将,欲图谋反,罪不可恕,将他给我拿下!”
此时众将面面相觑,都不知是否该上前擒拿韩漠。
韩沧见众将没有动弹,冷然一笑,指着铁奎道:“铁总兵,本将令你速速拿下韩漠,你没有听到吗?还是你想违抗军令?”
铁奎脸色十分难看,万分为难。
他是韩漠提拔起来的人,属于韩漠的嫡系,要他向韩漠动武,那自然是万万不能,可是韩沧身为西北大将军,若是违抗他的命令,那后果也是十分的严重。
……
“你不必去为难他们。”韩漠淡淡道:“你也没有资格去为难他们。”
“本将乃西北大将军,令出如山,谁若违抗,等同造反。”韩沧冷笑道:“韩漠,你若真的顾念与他们的旧情,免他们为难,大可束手就擒,否则导致他们违抗军令,那便是你一人之过了。”
“西北大将军?”韩漠笑起来,声音中充满嘲讽之意,“本将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既然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西北大将军,本将倒想问问,你的兵符何在?”
韩沧脸色骤然一沉。
韩漠淡淡道:“莫非你这位西北大将军连兵符都没有?那我倒奇怪了,没有兵符,怎地还有资格对众将发号施令!”
韩沧眼眸子冰冷,握拳道:“是你……原来是你害死了二叔?”他抬手指着韩漠道:“韩漠,我来问你,言赤信谋害二叔,抢夺兵符,可是你一手所谋?”
韩漠面无表情,轻叹道:“我素来只以为你有勇无谋,想不到你也懂得栽赃陷害。”他握紧手中的血铜棍,平静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问你几个问题!”他猛地转过头,眼光犀利,淡淡道:“都给我退下!”
韩漠声音不大,但是威势十足,眼看着韩家两兄弟争锋相对,这群将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只是还没等他们多想,韩漠就已经亮出了那枚西北大将军兵符,声音淡定无比:“兵符在此,谁敢抗令,杀无赦!”
这一瞬间,诸将似乎又仿佛回到了韩漠执掌军权的时候。
铁奎已经率先拱手道:“末将遵令!”
凌云和秦洛也立刻躬身道:“遵令!”
倒是那位一心想讨好韩沧的裴角心中有些惊讶,想不到西北大将军兵符竟然出现在韩漠的手中,他此时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不应该在时局还没有完全明朗之前倒向韩沧,更不应该在方才出声呵斥韩漠。
但是他却也明白,此时实际上是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他自然也看出来,韩家两兄弟实际上已经是在争夺大将军之位的合法性。
已经得罪了韩漠,一旦韩沧败下阵来,自己也绝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并没有遵令而退,而是上前一步,大声道:“朝廷下了圣旨,钦封大公子为大将军……韩……韩将军,你手中的兵符,应当立刻交还给大将军!”
韩沧冷笑道:“韩漠,你该听清楚了吧?还不将兵符交过来!”
韩漠也不看他,只是向裴角招招手,温言道:“来,你过来!”
裴角握紧手中刀,内心十分紧张,但他终究是一员沙场猛将,胆子还是有的,上前两步,沉声道:“韩将军有何指教?”
韩漠打量裴角两眼,才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让我好几次不开心了!”
裴角凛然道:“我只是按照朝廷的军令行事,大公子既然是西北大将军,你手中的兵符就该交还给大将军。你……你擅杀军中大将,毫无证据便诬陷万俟总兵与司马皓月勾结,这……这是触犯了军法……!”
他说这话,但是眼睛却瞅着韩漠的手,只担心这位煞神突然暴起对自己动起手来。
“很好,你很有骨气。”韩漠淡淡道:“这才是为将者的样子!”
“我……我只是说句公道话!”韩漠的眼睛让裴角很不舒服,甚至感到了不安,但他还是状着胆子道:“你总不会因为我说了公道话,便也要向我下手吧?”
“吃错了东西,未必会死,说错了话,也未必会亡。”韩漠淡淡道:“但是跟错了人,却一定是要不得的。本将兵符,乃是萧大将军亲授,将西北军托付给本将统领……本将刚刚说过,违抗军令杀无赦,但是你好像真的以为本将不杀人!”
“你……你这是抢夺兵权,你是……你是违抗圣旨……!”韩漠最后一句话中蕴含的杀意十分明显,这让裴角心惊之余,干脆横下心来,后退两步,指着韩漠大声道:“诸位,咱们都是大燕的臣子,效忠的是圣上,圣上钦封大公子为大将军,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韩漠前来夺权篡位吗?”他看了韩沧一眼,见到韩沧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眸子里隐隐带着几分鼓励,顿时更是来了信心,抬刀指向韩漠,高声道:“韩漠,你若想擅杀忠良,尽管过来,我……绝不屈服!”
韩漠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此人,等他说完,才平静道:“当初萧大将军提拔你上来,或许是因为你的勇武,绝不是因为你的脑子!”脸上寒光一现,已经欺身向前,厉喝道:“违抗军令,杀无赦!”手中的血铜棍已经直取裴角的咽喉。
裴角身为步军都指挥使,倒也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对韩漠的出手早有提防,又是后退一步,大刀向前横削,便想将韩漠的铜棍击开。
他的刀不慢,而且力道也十足,带着呼呼劲风削过去,只是他明明看到韩漠的铜棍是向他的咽喉打过来,但眼前突然一花,大刀削过,竟是打空,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又感到右腿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脚下一瘸,瞬间明白,韩漠铜棍攻向自己是虚招,在自己出刀抵挡之时,血铜棍已经转去打断了自己的右腿。
只是他根本无法想到,韩漠的速度竟然有这样快,就在自己出刀的一瞬间,韩漠竟然能够让血铜棍攻到自己的底盘。
非但他无法相信,厅中众多将领也是感到匪夷所思,他们几乎没有看清韩漠的招数,就见到韩漠的血铜棍从上盘转换到了下盘,这种变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却偏偏被韩漠展现出来。
韩漠铜棍击中裴角大腿,不等裴角叫出声音,他的身形又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转到了裴角的身后,铜棍挥出,击打在裴角的背部,这一棍的力道实在惊人,裴角整个身体被这一棍打飞出去,尔后落在了一张玉案之上,桌上的碗碟被裴角的身体压的残碎不堪,酒菜满桌子都是。
裴角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骨已经被血铜棍打断,而且五脏六腑似乎也被血铜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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