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玄道眉头一紧,随即舒展开来,淡淡笑道:“想不到他还懂得谦让。”
“不过五少爷在镇抚军营之中,正在动用大批人力制造一种奇怪的物事。”韩隐禀道:“似乎是用来喷射的水具,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唤作‘竹龙喷’!”
“竹龙喷?”韩玄道脸上显出疑惑之色:“可查清是用于何种用途?”
韩隐摇头道:“竹龙喷是由五少爷亲手设计,并无说明用途。”
韩玄道背负双手,来回踱着步子,半晌过后才淡淡笑道:“小五年纪虽轻,但是心智奇高……!”说到此处,他带带愣神,许久之后,才喃喃自语:“只可惜……不是我的儿子……!”
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小,但是一旁的韩隐却是极清晰地听到,眼角微微跳动,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惧之色。
“听说他那三艘战船已经造好?”
“是!”韩隐道:“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这三艘战船,五少爷都已经取了名字,东海鹰、巨鲨和黑珍珠。三艘战船比之镇抚军的大型战船还要强大!”
“那自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韩玄道淡淡道:“论起来,如今我韩氏一族,韩小五有海上商道,钱财滚滚而来,他可是我韩家第一巨富……在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最是厉害,一是权势,二是钱财,两者相比,权势或许看起来风光一些,但是真要论起办事,有时候因子能够办到的事情,权势却未必能够办到!”
韩隐并没有答话,他只觉得韩玄道这话中带有大大的深意,自己绝不可轻易附言。
“你派人告诉杨清,令他暗中调查关少河的动静,特别要注意关氏贸易行银钱的走向。”韩玄道肃然道:“小五的银子大都在关氏贸易行的账上,他本就七窍玲珑心,若是手中有银钱这样的强大武器,只怕会不甘寂寞。”
韩隐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老爷,你是说……五少爷会有异心?”
韩玄道神色淡定,“他的心思,难以猜透。但是他三年前入京,短短三年,就掀起了不少风浪,实在是一个不甘寂寞之人。我大燕如今需要的是后方稳固,所以……我只担心他调皮不听话,又会惹出乱子来。”他转过头,瞥了韩隐一眼,“有些祸事真要闯下来,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无法收拾的。”
韩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老爷,五少爷虽然聪明睿智,但却也是个仁孝之人,对老爷也是十分尊重。他幼时固然顽劣,但是经过这几年历练,行事为人已经成熟老练许多,再不是当初那个闯祸的顽劣少爷……!”
韩玄道点头道:“隐伯,你说的不错。当年小五只是一个顽劣的少爷,如今却成了城府极深手段干练的人才……!”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显出犀利之光:“人一旦成熟,便会有着少年时不会拥有的想法……有些人,总是不甘人下的。”说到此处,他摇头叹道:“如果他还是那个顽劣的少年,我倒是不必如此挂心了……!”
韩玄道声音平静无比,但是这些话听在韩隐的耳朵里,却是如同惊雷一般。
正当韩隐心中震惊无比之时,韩玄道已经问道:“可查出那夜究竟是谁在后面搞鬼?”
韩隐立刻道:“回老爷话,目前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不过……!”
“不过什么?”
“老奴不敢肯定,但是当夜那批人突然出现,出手配合极其默契,而且赶到的时间恰到好处,这便证
明他们也一直注意着皇宫的动向,而且对易空霆的行踪了如指掌。”韩隐肃然道:“老奴感觉,那批人很有可能是军方训练出来……!”
几个月前,易空霆奉皇帝之命,夜出京城,被韩隐率领韩家影子卫追杀,但是在易空霆危在旦夕之际,却有一群人横空杀出,如风般席卷而过,也就是那一刹那的出现,让易空霆能够突围而去。
“军方?”韩玄道眼眸子里显出冷厉之色,缓缓道:“紫藤谷也是有一群人忽然杀出,这才让曹秀能够脱身……隐伯,看来一直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
韩隐躬身道:“是老奴无能……!”
“这不怪你。”韩玄道平静道:“范云傲老谋深算,如果他不这样做,我反倒会觉得不正常。”
韩隐道:“老爷的意思,这一切……都是范云傲在背后搞鬼?”
韩玄道抚须道:“除了他,谁还有能力在暗处给我们使绊子?别人不知,我却知道,这么多年来,范家暗中早就驯养了一批死士,那都是从军中校武之中脱颖而出的骁勇之士,被范家暗中收拢过去……!”
说到范家,韩隐的表情与提到韩漠大不相同,冷厉无比,眼眸子也如同刀锋般犀利:“老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完全可以调动人手,将范家暗处的力量剿灭。”他上前两步,轻声道:“甚至不必我们亲自出手,穆信投靠老爷,正可让东花厅却办此事,一来免我们麻烦,二来也可给穆信效忠的机会!”
韩玄道笑道:“倒不失是个好主意。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此时对范家的暗黑力量下手,范云傲必然惊觉起来,搞不好会生出更大的变故。”他袖中的拳头微微握起:“不要小瞧了范家,他们在军中还是有些势力的,甚至于西北军中也还有不少范家的党羽,在整顿西北军之前,不能轻易动弹范家。而且这个时候,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我燕国内部……不可再动风波。范云傲是个聪明人,只要我们不逼得太急,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是,老爷!”
“曹秀的下落可查到了?”
“回老爷,曹秀从紫藤谷突围之后,行迹全失,老奴本以为她会前往渤州赵夕樵那里,但是那边秘密打探过,并无曹秀的踪迹,她如今身处何方,老奴还未查出来。”韩隐回道:“只是在紫藤谷一战,曹秀应该受了重伤,她是否还能活下来,也尚未可知!”
韩玄道肃然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女人……可不是泛泛之辈。”
“老奴会继续派人查探。”韩隐立刻道。
韩玄道微微颔首,沉吟片刻,终于道:“范胡两家的动静,时刻派人注意,曹秀的下落,一定要查出来,找不到活人,也要给我找到尸首。至于小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韩隐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紧,却听韩玄道继续道:“也要派人注意他的动静,随时将他的动静告知于我。”
第一零四二章 扬帆南下
韩漠要求韩源提供的武器装备,韩源很快就安排人暗中将武器装备分批运送到了黑水崖,装上了三艘战船。镇抚军是韩家的私军,每年朝廷都要花费一批军费用于镇抚军的武器装备更新,韩玄道身处户部,自然会对镇抚军极尽照顾,而镇抚军的装备,无论是甲胄还是武器,在燕国那都是最精锐的装备。
彭班所率领的建造队,加班加点,日夜赶工,在韩漠规定的时间之内,终是将三百竹龙喷俱都建造完成,这些竹龙喷从镇抚军营运出去的时候,惹得营中官兵都是膛目结舌,随即便都私下议论着,最终得出结论,五少爷是个谨慎的人,这一定是用来防备火患,做好灭火准备的工具。
竹龙喷并没有与武器装备一样运到黑水崖,而是直接平均分配给七艘商船。
关少河按照韩漠的吩咐,这次只是供应了三船的货物,平均分配在五艘商船之上,其中有一批古怪的货物运上船之后,船员们都是十分的奇怪,不知道那些木桶之中所装何物,有一名胆大的船员瞧瞧打开盖子,却闻得里面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急忙盖住。
这二十多日,船员们大都待在船上歇息,准备又一次远洋航行,至于随船而来的十多名南洋商人,韩漠则是令人好生照顾,而杨清作为东海郡守,一来瞧着远方的客人,二来也是看在韩漠的面子上,派了当地官员带领这些南洋商人四下里看了看,而且也令见识渊博的文官吏员说一些中原的风土人情博文轶事。
在南洋人面前,官员们少不得夸大其词,有些事情听得南洋人惊叫连连。
实际上南洋人在东海所见所闻,已经让他们大感震惊,想不到在大海彼岸竟然有如此庞大繁荣的国度,即使燕国官员不吹嘘,眼前所见所闻也足以让他们永生难忘。
便是到了出海之日,这些南洋人兀自依依不舍,他们将自己身上带来的所有金币,都用来购买中原货物,有一名南洋商人不小心进了一家青楼,竟是迷恋上了一名青楼姐儿,中原女子的秀雅才情让他如痴如醉,当即便要花三百枚金币买下此女,准备将其带回南洋服侍自己。
那女子和楼里的老鸨见得如此巨商出这样大价钱,自然是心中欢喜,只是韩漠得知此事之后,自己不便出面,派燕国官员强行干涉此事,勒令楼里决不许应诺此事,自己则是出了银子帮那姑娘赎身,放她回乡。
海上商路,只能是货物的流通,韩漠绝不允许开启类似人贩子的交易。
那南洋商人被拒绝,悲痛欲绝,与那女子依依惜别,为了表示对那女子的感情,留下了一百金币,却也足够那女子活下半辈子。
本来韩漠只是向韩源要求了武器装备,为了不让韩源为难,并没有让镇抚军直接插手此事,但是韩源顾念兄弟安危,担心仅凭一帮海上人无法保护韩漠的周全,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暗地里派了两百名骁勇善战的镇抚军勇士化装成船员,随同韩漠出海。
韩漠本想拒绝,但是韩源一再坚持,韩漠也就作罢,将这两百镇抚军猛士带在了身边。
而且此番出海,韩漠还要携带家人,虽然对于倭匪韩漠毫无所惧,已经成竹在胸,但是为了进一步确保家人的安全,两百名骁勇善战擅长水性的镇抚军兵士直接安排在了东海鹰号之上,而东海鹰号则是这次出海的旗舰。
此番出海,连上三艘战舰,共计十艘大船,七艘商船上大部分都是海上人,其中也不乏关氏贸易行的一些成员,加起来超过千人。
而三艘战船,早就招募了一批水手,除了东海鹰号是两百镇抚军兵士护卫,另外两艘战船则是五百名精壮的东海子弟。
十艘大船,近两千船员,便是这一次出海的规模。
杜冰月所在的仙人号商船,之前一直都是诸商船的旗舰,在海上行使,各船俱都听从仙人号指挥,虽然此番韩漠所在的东海鹰号成为了船队旗舰,但是按照韩漠的吩咐,在遭遇倭匪之前,正常的航行全队依然听从仙人号指挥,一旦遇到倭匪,那么指挥权便立刻转入东海鹰号,各船必须听从东海鹰号的旗语安排。
关少河并非没有想到,此番出海,韩漠竟是热情邀请,让他随同前往。
韩漠虽然人在东海,但是他在燕国的政治活动依然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而活动的其中一项根本,便是引资的大量支出。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期,关氏贸易行旗下的银子,已经成为韩漠政治活动的重要武器。
关少河与韩漠的私人关系,如今可算是极其深厚,犹如兄弟,在生意上,二人也是极其默契,利益相连。
但是韩漠却没有忘记,关少河终究是庆国人,他是关氏贸易行的少东家,而且关氏贸易行在庆国的后台,便是庆国后党。
他不得不防一手。
一旦自己离开,关氏贸易行因为其他的因素干涉,断绝了银子的供应,从而导致自己事先安排的各项计划不能正常运转,那对韩漠来说,等同于灭顶之灾。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少河作为关氏贸易行的少东家,只要将他带在身边,时刻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那关氏贸易行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策,就必须要考虑的关少河的安全。
对于韩漠来说,以关少河为人质在人情方面虽然欠妥,但是在目前的处境下,却是极其必要的一步。他虽然不会伤害关少河,但是却必须保证关氏贸易行在这段时期为自己所用。
关少河并非愚笨之人,韩漠的邀请,他只是在片刻间就明白其中的深意,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在关少河也非泛泛之辈,他知道韩漠这样做,并不是有意针对自己,而是处在这个局势下的韩漠必须要使出这一手,如果换成是自己,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如果韩漠没有这样做,关少河反倒会觉得韩漠行事不周密,留下了陷入困境的可能,并不是做大事之人,而韩漠这样做了,虽然关少河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快,但是这丝不快在片刻间就烟消云散。
对他来说,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干大事的合作伙伴,又或者说,在未来,关氏一族一旦要投靠新的势力,就必须是一个强大的势力,而韩漠的手段,让关少河深为赞许。
船队出发的时候,如同以往每一次船队起航,显得悄无声息,在黎明曙光尚未显现之前,商船队和三艘战船便按照事先约定的时辰离开了码头。
离开前夜,韩漠少不得与二宗主韩正坤一番夜谈,分别之际,韩漠竟是情不自禁抱着老人,在老人满是褶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毫无疑问,韩正坤或许是这一世对韩漠影响最深的人,老人家自小到大的许多教诲,韩漠深记在心中,对韩漠来说,能有这样一位长辈,实在是他一生的幸事。
离港之际,悄无声息,但是韩源还是亲自到黑水崖相送,相比起担忧,韩源对于韩漠的信任更多一些,自小到大,在韩源的眼中,韩漠难得吃亏,而这一次出海,韩源相信韩漠依然是一帆风顺,他对韩漠所提出的要求,只是希望韩漠不要将镇抚军的装备搞坏,记得回来之时如数归还镇抚军库。
……
当阳光照射在湛蓝的海面上之时,三艘战船与七艘商船早已经在海上汇合,仙人号首当其中,带着商船行在前面,而三艘战船则隔着一小段距离呈品字形跟在后面。
海风如同情人的手儿轻轻地抚摸着脸庞,海面上一片平静,犹如庞大的镜子,将满是白云的天空倒影在海中,那阳光照射下,海面的轻浪泛着点点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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