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林军怔了一下,这两锭银子少说也有四十两,将军大人出手果然大方,收起银子,感激道:“我等就在这附近等候!”
韩漠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那御林军便领着其他几人散了下去。
赶车的熟练地从柳树上摘下一只灯笼,然后站到湖边,高高举起,对着湖面左右摇动了几下,然后才笑着向韩漠解释道:“从树上摘下灯笼,然后对着湖面摇摆三下,那些舟女们便会划船过来迎接!”
韩漠点头笑道:“这倒有趣,不怕有人故意恶作剧吗?”
“当初倒也有一些。”那人笑道:“只是后来官府管的严,若是捉到没有请柬却胡乱摘灯笼的,一经发现,便要被抓到大狱去,以前抓了不少人,如今几乎没人敢恶作剧了!”
说话之时,韩漠就瞧见不远处便有两名佩刀衙差向这边望过来,一时间也不过来,只是站在那边远远地望着。
只片刻后,便见一条轻舟往岸边靠过来,舟女划桨,姿势竟是异常的优美,显然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如此看来,上京城的服务业倒也很是发达。
那轻舟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就在此时,却见到迎面过来一辆马车,马车四周亦是有数名壮丁护卫,竟是在韩漠旁边停了下来。
立刻有人上前去掀开车帘子,从马车中下来一名灰衣老者,白须白发,看那穿着打扮,便是一位名士。
那老者瞥了韩漠一眼,径自走到了湖边,他身旁早有人上前去召唤过来的轻舟,叫道:“明公在这里,快来迎接!”
那舟女此时已经靠岸,戴着斗笠,白纱掩着面庞,声音却很清脆:“对不住,是这位客人先摘灯笼,你们先等一等!”向韩漠招招手,脆生生地道:“公子,请取出你的请柬!”
韩漠此时就站在车夫旁边,身着白色锦衣,那舟女在这孔雀湖上,见的人多如牛毛,眼力自然是有的,知道登舟的不是车夫,而是车夫身边的白衣公子。
那车夫正要取出请柬,旁边立刻有人高叫道:“你那小女子,眼睛瞎了不成?这位是明如水明大先生,你怎敢无礼?”
那姑娘倒也执拗,娇声道:“是这位公子先到,自不能轻慢他。老先生若有共舟过去,还要与这位公子商量,公子若是允许,你们可以同舟而往!”
这倒也是孔雀湖这边的规矩,舟女迎送客人,都是先达者先上,而且每次只载一人。
毕竟文人相轻,有些文人对不上眼,别说同舟而渡,便是连走在一起都不愿意,为了防止这样尴尬的境况出现,画舫派出的轻舟,那都是孤舟载独客了。
只不过若是有关系甚好的客人要同舟前往,舟女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那便少一个来回,也就轻松不少。
韩漠已经含笑点头道:“姑娘,这位老先生看来很急,我愿与这位老先生共舟。你可先送他,然后再送我!”
湖上有八艘画舫,韩漠只怕这位明如水不适于自己同一个画舫,所以才礼让。
熟知明如水那手下人却是怪眼一翻,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与我家先生同舟?”向那女子道:“你不识好歹,可知道明公一句话,便可让你滚回家去!”
舟女所挣倒也殷实,这人显然是在恐吓那舟女。
他却也是看到韩漠虽然衣着光鲜,但是年纪太轻,而且身上也没有什么富贵的饰物,只以为是个普通的文人而已。
韩漠皱起眉头来。
自小到大,韩漠虽然大部分时间看起来很有礼貌,但是如果别人对他不敬,他也从来没有客气过。
那舟女一时间也不说话,手握双桨,只是立于轻舟之中。
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和车轱辘上响起,从旁又过来一辆马车,也在旁边停了下来,从马车中走下一人,也就四十五六岁年纪,国字脸,眉毛很浓,身着褐色锦衣,颔下一绺黑须,看起来仪表堂堂,个头也甚是高大,一眼瞧见那明如水,拱手笑道:“这不是明公吗?”
明如水瞥了来人一眼,竟是毫不搭理,脸上显出轻蔑之色,转过了头去。
褐衣人只是淡淡一笑,又将目光投向韩漠,拱手笑道:“小兄弟,可否共舟登舫啊?这些姑娘来回倒也辛苦,少走一趟也是好的。”
此人说话间,颇有气度,而且温文儒雅,比之旁边那个明如水,却是让人更能生出亲近之感。
“正要登舟,能与先生共舟,求之不得!”韩漠拱手还礼,含笑道,别人敬他,他自然也会礼敬对方。
此时那车夫已经取出请柬,上前递给了那舟女,舟女接过,很恭敬地递还回来,褐衣人也是取出请柬递过去,那舟女接过,娇笑道:“两位原来是同登一舫,真是巧,快些上来吧!”将手中的请柬递还给褐衣人。
褐衣人回身向韩漠笑道:“小兄弟,你先请!”
韩漠忙道:“先生请!”
二人谦让之时,明如水的手下已经高喝道:“还真是翻了天了,老子看你们谁敢登舟?”一挥手,从后面又上来三四名壮丁,卷起衣袖,竟是威吓起来。
那明如水转过头去,竟然是放任不管。
第六三七章 氤氲舫
褐衣人皱起眉头来,正色道:“明公,你这手下要动手打人,你莫非坐视不理?在这里动手,可是有煞风景之事!”
韩漠冷然一笑,并不多说,抬步上前,便要登舟,那阴阳怪调的家伙立刻叫道:“奶奶的,还真是打不死你!”一个箭步冲上来,竟是一拳便往韩漠的身上打过来。
这家伙似乎是老手,出手动作极快,干脆利落,而且力气十足。
只是这样的本事,在韩漠的眼中简直是不堪一提,他习练《气经》,五感增强,这家伙的出手在他看来,竟然是极慢,身体侧闪,轻巧躲过,随即探出右手,在那人的肩头轻轻一拍,那人冲势不减,但是方向却已变了,面对孔雀湖,整个人冲出去,“噗通”一声,竟是落到了湖里,那舟女顿时一声惊呼,更是引来路人的观看。
明如水转过头来,怒目而视,他手下那几人对视一眼,便要冲过来,褐衣人已经沉声道:“你们谁敢动手?”
韩漠却是看见,自己手下的那几名御林军正迅速过来,如狼似虎,韩漠立刻摇头示意,令他们不要靠近。
御林军停住脚步,但是却没有退下,目光如狼,死死地盯在那几名壮丁身上。
这几名御林军,任意一人出手,都可以将这几名壮丁打的落花流水。
那几名壮丁似乎也认识这褐衣人,被褐衣人沉声一喝,一时间还真没冲过来,面面相觑,更是回头去瞧那明如水。
跌进湖里的家伙终是自己爬上岸来,全身上下湿透,狼狈不堪,气急败坏之下,还要向韩漠打过来,那明如水终于冷哼一声,道:“还嫌丢人不够?退下!”
那家伙恨恨不已,却又不敢违抗明如水,只能怏怏退下。
就这一会儿工夫,似乎是看到这边的状况,又有一条船过来,靠了岸,那明如水转头看了韩漠一样,冷哼一声,上了后来的这条船,将手中的请柬递过了那舟女,那舟女看了一眼,很恭敬地交换请柬,荡起轻舟,便往湖中而去。
……
韩漠这才拱手向褐衣人笑道:“先生快请吧!”
那褐衣人也不再客气,先登了舟,韩漠这才跟着上了去,小周虽然不大,但是七八个人还是能够容纳下的,所以即使是两个客人同时登舟,却依然显得宽阔。
“两位都是往氤氲舫,在湖那头,站稳了!”舟女娇声提醒,滑动双桨,木浆荡开水波,泛起涟漪,轻舟便已离开岸边,往湖中行去。
立于舟边,白衣飘飘,虽然穿着并不似一般的文人长袖轻衫,但是韩漠的模样,却像极了一位很有修养的青年才俊。
韩漠和褐衣人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只是极目远望,看着湖上的风景,这样的繁华景象,在燕国国内几乎是难以见到的。
耳闻得画舫中传出的琴箫和鸣和女子婉转悦耳的小调声,更是隐隐瞧见画舫中曼妙摇曳的身姿,若有所思,此景此景,韩漠竟是情不自禁地吟道:“孔雀无语话明月,家家临水映红妆。清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月明……人断肠!”
这一首词,字里行间,却是道尽了歌女舞姬的艰辛酸楚。
褐衣人轻声“咦”了一声,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韩漠,却听那舟女已经道:“公子,你这首词真好!”
韩漠笑道:“姑娘也懂诗词?”
“奴家一个小女子,自然是不懂的!”那舟女咯咯笑道:“只不过在这边听得多了,哪些顺耳还是知道的。公子这首词……作的好!”
“姑娘过誉了。”韩漠笑道:“胡言乱语而已。”
褐衣人抚须笑道:“小兄弟过谦了,这可不是胡言乱语。十里孔雀湖,汇集无数文人雅士,但是能够作出如此令人深思的诗词,恐怕没有几人!”
韩漠“哦”了一声,只是微笑道:“先生过于了。”随即问道:“冒昧动问,先生与那位明公相识?”
褐衣人呵呵笑道:“小兄弟不是庆国人吧?”
韩漠点头笑道:“先生看出来了。”
褐衣人也不多问,只是道:“若是庆国人,身在上京文坛,该当认识这位明公才是。这位明如水老先生,当年可是在御史台做过官,不过如今已经辞官,安享晚年而已。只是他在文人圈子里,却依然是威望极大,谁见了他,都要称一声‘明公’的。”顿了顿,才继续道:“小兄弟可知我庆国文人之中,哪一位是最出色之人?”
韩漠笑道:“庆国第一才子之名,响遍天下,那自然是唐淑虎唐公子了!”
褐衣人微笑道:“不错,这位明公,当年可是唐淑虎的先生,很多人都知道,唐淑虎年少时,可是在这位明公的门下读了几年书。能够拥有唐淑虎这样的弟子,而且又是御史台退休官员,你说这位明公在文人中的地位能不高吗?”
韩漠愣了一下,这才知道,方才那位傲慢无比的老者,竟然是唐淑虎的老师。
只不过从心胸来看,这位老师却是比不上他那位弟子了。
孔雀湖十分宽阔,虽说轻舟的速度很快,但也是好一阵子才到得湖中央,韩漠望着湖上分落四处的几艘画舫,不由问道:“姑娘,你所说的氤氲舫,又是哪一艘?”
那舟女笑道:“公子是头一次来孔雀湖吗?谁都知道,孔雀八舫,氤氲独四,这话你没听说过?”
韩漠摇摇头,“我初来乍到,还真是不知道!”
舟女道:“那公子一定是唐先生的贵客了。”抬起玉臂,芊芊细指往不远处一指,“公子你看,那便是氤氲舫了。孔雀湖上八艘画舫,其他七艘画舫都只有三层,惟独这氤氲舫有四层!”
韩漠终于瞧见,就在前面不远,竟是真的出现了一艘四层楼阁的画舫,虽然比之其他画舫只多出一层,但是这多出的一层,却让氤氲舫多出许多的气势来。
如同其他花房一样,这艘氤氲舫亦是楼阁建造,就如同在湖中建起的四层大雅阁,画舫的船头和船尾,都建有八角小亭,整个画舫亦是点缀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你怎知我是唐先生的贵客?”韩漠有些好奇问道。
那褐衣人终于笑道:“小兄弟,你莫非不知,这氤氲舫今日是被唐先生包了下来,除了唐先生的客人,其他人便是有黄金万两,那也是登不上氤氲舫的。”
韩漠这才明白过来,含笑道:“原来先生也是前来赴唐公子的宴会!”
这轻舟速度快起来,很快就靠近那氤氲舫,韩漠却已经清楚地看见,唐淑虎此时正站在船边,远远低就拱手笑道:“韩兄如约前来,淑虎三生有幸!”
轻舟靠近,从画舫上已经搭上了木板,韩漠取出一块银子,大概四五两重,递给那舟女。
那舟女忙道:“这……太多了……!”
韩漠只是淡淡一笑,将银子放在舟女手中,低声道:“谢你夸我词作的好。”并不多言,上了木板,走到那画舫上,唐淑虎已经亲热上前来,拱手道:“韩兄,我还真担心你不会过来呢!”
韩漠笑道:“唐兄盛情相邀,我怎敢不来!”
褐衣人此时也已经上了画舫,唐淑虎又拱手笑道:“关老板,你可终于到了。韩兄,你怎么和关老板碰在一起了?你们莫非相识?”
韩漠和褐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韩漠笑着摇头道:“初次相见,只是在岸边巧遇,这才同舟而来。”想着唐淑虎称呼这褐衣人为“关老板”,韩漠心中跳了一下,拱手向褐衣人道:“不敢请教先生大号?”
唐淑虎已经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淑虎的棋友,棋术高超,韩兄若是有机会,倒可以与关老板在棋艺上切磋一番,必有收获。是了,关老板乃是关氏贸易行的大东家,那可是当今天下最有银子的人物了,天下商脉,有半数是掌握在关老板的手中!”
韩漠怔了一下,原来眼前这褐衣人竟然就是关氏贸易行的大东家,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关少河父辈的人物了,却不知道是关少河的父亲,还是关少河的叔伯。
韩漠也知道,文人素来不耻于商人为伍,虽然偶有接触,但是文人的骨子里还是瞧不上唯利是图的商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为何在岸边,那位明如水对关老板满是不屑之态。
但是从唐淑虎和关老板的表情看来,二人倒是深交,由此却也可见唐淑虎并无歧视商人,心胸倒也豁达,而能够让唐淑虎视为朋友,这位关老板恐怕不是只会经商那么简单,在文采方面,也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关浩峰!”关老板再一次向韩漠拱手,含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韩漠也是拱手:“燕人韩漠!”
关浩峰眼中划过惊异之色,显得很是意外,“你……就是韩漠?”
唐淑虎已经笑道:“关老板该听说过,这位就是燕国副使韩漠,那首《明月几时有》,便是出自韩兄之手了!”
关浩峰点点头,满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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