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份旨意在这个时候来临,那么也就证明,庆国朝堂反对与燕国结盟的势力已经占了上风。
谁都能够想象,这样一份旨意地达到燕京城之前,在庆国内部却是经过残酷的斗争才最终决定下来的。
“本王早就说过……!”西河王爷看起来似乎更是苍老不少,放下茶盏,无力地道:“那帮子人一直在国内反扑,若是在燕国谈判进展不顺利,时间拖得太长,弄不好便要出问题。一直以来,本王担心的就是这样一道旨意来到燕京,如今却是噩耗成真……这是皇上的旨意,本王已经无力回天了!”
韩玄道将庆国圣旨放在桌子上,眉头紧皱,双手扣在一起,若有所思。
“今日接到贵国君主的旨意,本王倒是很为高兴。”西河王爷看了韩玄道一眼:“韩大人是尽力了,只不过……若是早些时日动手,早些时日见到贵国君主,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本王尚未从四通馆起身,这份圣旨便及时赶到……嘿嘿,还真是他妈的及时……!”西河王爷显得很有些恼怒,堂堂王爷至尊,忍不住爆出了粗口,可见他心中的怒火实在不小。
韩玄道叹了口气,道:“王爷莫太着恼,免得伤了身子!”
“也顾不得了。”西河王爷苦笑道:“本王年近六十,这一生都是碌碌无为,此番前来燕国谈判,倒是本王主动请缨……本王好歹也是大庆皇族,这一生之中,总要为我大庆国做一些事情,本以为能借此番谈判了本王心中之愿,便是闭了眼睛也无遗憾,只是可惜……这一份旨意,将本王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化为了灰烬!”
韩玄道抚着胡须道:“王爷,本官到也曾听说你们庆国后党强势,但是实在没有想到,竟是强势到如此地步……他们当真是因私利而废国本,阻扰谈判,对他们来说,能有多大的好处?贵国圣将商大将军,难道就没有对策?”
西河王爷道:“不瞒韩大人,若无圣将周旋,咱们大庆根本不会派出使团来。只不过……圣将终归是军人,玩弄起权谋,岂能是后党的对手。而且后党……哎,罢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向着韩玄道拱手苦笑道:“韩大人,上次前来府上道别,不过是不得已之计,无非是想催促韩大人早些出手,让贵我两国的谈判能早有结果……但是这一次,本王却是真的要与韩大人辞别了。入燕京以来,一直承蒙韩大人照顾,本王很是感激,心中也一直将韩大人当做朋友看,只不过……此一别,贵我两国必将是化友为敌,本王只怕也要与韩大人沙场相见,再无机会把酒言欢了!”
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情势显而易见。
庆使撤离,终止谈判,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魏国人,在只有一个谈判对手可谈的情况下,魏国人绝对是最受益的。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燕国还会受到一定损失,在没有谈判竞争对手的情况下,魏国人自然不会拿出太过丰盛的谈判条件。
庆国使团的撤离,必定会被萧太师一党抓住把柄,大肆斥责庆国的无礼,谈判中途撤离,那就是对燕国的最大亵渎。
如此情况下,朝野的舆论自然是对庆国产生敌意,那么整个国家的结盟倾向,自然也会倒向魏国一边。
在没有太大阻力的情况下,魏燕结盟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此一来,燕国必定会与魏国进一步磋商战争计划,本来是魏庆之间的战争,必定会将燕国也拉入进去。
那个时候,韩族一派自然不能违背燕国的整体政略,只能够参与到对庆国的军事作战之中,服务于萧怀玉所领导的军事系统之中。
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发展,韩族也将陷入危局之中!
西河王爷说两人要在沙场相见,却并非虚言。
“如今就算本王想接受你们那位太师的条件,也没有机会了!”西河王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颤巍巍地想韩玄道拱了拱手:“韩大人,深夜打扰,已是叼扰多时……本王先行告辞……若是此战过后,本王不死,贵我两国能重新将和,本王愿意再与韩大人把酒言欢……!”显得很无奈,摇头叹道:“告辞!”
云沧澜一直是一语不发,见西河王爷起身,也站起身来,向韩玄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沙场之上,愿凭赐教!”
韩玄道也站起身来,却是缓缓道:“王爷准备何时动身?”
“韩大人也看到了旨意。”西河王爷从桌上拿起圣旨,收进袖子里:“旨意上说的清楚,见到圣旨,立刻启程返回上京城!”
韩玄道神情肃然:“王爷能否缓上两日,看看是否有转机!”
“转机?”西河王爷摇头叹道:“旨意已下,无需再谈,哪里还能有什么转机!”
“王爷!”韩玄道正色道:“韩某不才,但请王爷能迟缓两日……此战一开,贵我两国无数儿郎必将葬身沙场,无数孤儿寡母将云集于世,哪怕是有最后一丝机会,我们也不可放弃!”
西河王爷皱起眉头,看到韩玄道一脸肃然,不由问道:“韩大人……有法子?”
“总要让本官再面见圣上一次!”韩玄道皱着眉头道:“王爷,今日圣上召见,您进宫之时,可有说些什么?”
西河王爷道:“今日是在宫中的乾心殿召见我们,除了本王,还有魏国那位老家伙!”
“清源先生!”
“是!”西河王爷道:“本王进宫之前,刚刚接到了这份旨意,心情可想而知,进宫之后,燕帝倒是设了小宴,仅本王与清源先生在座……!”
韩玄道凝视着西河王爷,仔细聆听着。
“席上燕帝却未谈国事,只是询问我两国的一些风土人情……!”西河王爷平静道:“实际上贵国君主的心思,本王是十分清楚,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些,了解我两国当前的局势以及财力而已……!”
“王爷睿智!”韩玄道说了一声。
“宴席过后,本王身体便很是不适,辞别出宫,倒是那位清源先生……嘿嘿,只怕与贵主相谈甚欢吧!”西河王爷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局势也一定,无需徒劳了!”
韩玄道上前搀扶着一脸疲态的西河王爷,温言道:“王爷最近操劳过度,该当保重身体才是啊。韩某只望王爷能在燕京再待上两日,两日之内,若无转机,玄道也只能亲送王爷离京了!”
“只不过,圣旨明言,令本王接旨便即返京……!”西河王爷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拍了拍韩玄道的手臂:“本王身体不适,有疾在身,一时无法启程,只能多留两日,待身体稍微康复,才能返京了!”
韩玄道显出笑意来:“王爷放心,玄道今夜便请御医去为王爷诊断!”
云沧澜在旁终于向韩玄道行了一礼,恭敬道:“韩大人,若有用得上沧澜之处,但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玄道笑道:“云大人客气了,若要相助之处,本官绝不客气!”
送别西河王爷,韩玄道立刻返回房中,在夫人韩曹氏的服侍下,换上了朝服。
“老爷,这大半夜,你是要去哪里?”韩曹氏见韩玄道从头至尾脸上都是一片肃然,不由担心问道。
“进宫!”韩玄道淡淡道:“明日便有朝会,今夜不进宫,明日只怕要出大事了!”
韩曹氏忙道:“如此深夜,圣上只怕已经安歇,深夜进宫惊扰圣上……!”
“我料定圣上尚未歇息!”韩玄道冷笑道:“咱们的皇帝,此刻只怕就在宫中等着我前去……就算真的惊扰了他而获罪,也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咱们韩家走向危局要好!”
韩曹氏心中明白,能够让韩玄道在深更半夜冒着惊扰皇帝的风险去深宫觐见,那么事情必定是非同一般,忍不住道:“老爷,不如连夜知会兵部尚书范大人、大理寺卿胡大人一起进宫面圣,若不然,将三弟也一起带上,人多了,圣上也不会责罚!”
韩玄道闻言,眼眸子显出冷厉的光芒,豁然转身,冷视韩曹氏。
韩曹氏见到韩玄道冷厉的目光,心中一惊。
“妇人家,不要过问政事。”韩玄道冷声道:“难道是要去逼宫?”
韩曹氏闻言,低下头,不敢再言。
“虽然人人都知道,我们三家如今关系和睦,但是有些事情即使天下人都明白,也不可摆在台面上。”韩玄道冷声道:“更何况,范胡两家虽然如今与我韩家交好,却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难不成你以为他们真的甘心跟随我韩家?谁家没有自己的心思,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有一日他们找到机会,反而会在我韩家背后狠狠咬上一口……贺家背着萧家置办兵备,野心勃勃,前车之鉴,难道你不知道?”
韩曹氏忙道:“妾身胡言乱语,老爷你息怒,莫伤了身子!”
韩玄道叹了口气,道:“咱们对任何人,都要有提防的心思,否则便是被人吃了,那也怨不得别人。有些事情,还是少让那两家掺和的好。”冷冷一笑,低声道:“而且咱们的皇帝的有些事情,未必愿意让太多人知道,人去的多了,有些话反而不好说,甚至会让皇帝对我们生出戒备之心,到时候适得其反,反而不妙了!”
第五七六章 忆及当年事
萧太师最近这几日,每日里都是很晚才睡,在这种时刻,一个老人家考虑的事情总会很多很多,即使躺在床上,那也是难以合眼。/
太师为了方便办事,除了在书房备有大量的藏书,就是在自己的卧室之中,那也是准备了不少的文书,这些文书的内容,自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观赏。
夜色深沉,太师兀自坐在书桌边,披着衣裳,就着油灯,手执狼毫,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的身体显然不是很好,不时地咳嗽两声,有时候咳嗽起来,脸上憋得通红。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道:“爷爷,还没歇息吗?”
太师眼中划过一道犀利的光芒,但是那道光芒很快消失,眼眸子显出复杂之色,望着被敲响的房门,若有所思,一时间竟是没有回答。
“爷爷……安歇了吗?”门外那柔和的声音又响起,“灵芷为你熬了参汤……!”
萧太师终是轻叹一声,起身来,过去打开了门,慈和地看着门前的秀丽女子,温言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歇息?”
“爷爷你不也没有安歇吗?”站在门外的,自然是清美脱俗的萧灵芷,身着乳白色的小外袄,内着玉色罗衫,穿一件水色的纱裙,左手拎着瓷罐,右手则是拿着一只玉碗,脸上带着清美的笑容:“你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晚上便少熬夜才是,你身子一向不好……这是灵芷刚熬出的参汤,你老多少喝一口,补补身子,夜里熬夜费神,补些参汤,倒是可以提提神!”
萧太师慈祥地笑着,进了屋内,萧灵芷倒了半碗参汤在玉碗中,放上玉勺,这才奉给萧太师。
萧太师接过玉碗,竟是将小半碗参汤俱都饮下,萧灵芷接过玉碗,便要再为萧太师倒些,萧太师已经摆手道:“罢了罢了,人老了,凡事都不能贪多。刚才那一小碗儿,已是让老夫舒服多了,若是再饮,反而会撑得慌……!”
萧灵芷笑了笑,收拾好碗勺,拎起瓷罐,道:“爷爷,那你早些歇息,都到了子时,莫要太熬夜!”说完,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萧太师已经道:“灵芷,你稍等一下!”
萧灵芷转过身,问道:“爷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唔……!”萧太师沉吟了一下,才温和笑道:“你到这边来坐下,爷爷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萧灵芷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去,站在书桌旁边,却没有坐下。
“坐下吧!”萧太师柔声道。
萧灵芷这才坐了下去。
“灵芷啊,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吧?”萧太师凝视着萧灵芷,抚着花白的胡须,温言问道。
萧灵芷轻轻点了点头:“还有三个月!”
“时光如水……!”萧太师轻叹一声:“这一晃间,七年便已过去,你也从一个小丫头,出落成了一个美丽的大姑娘了!”凝视着萧灵芷,含笑问道:“灵芷,还记得咱爷俩第一次相见吗?”
萧灵芷点头道:“灵芷此生永不会忘记,若非爷爷当年救下灵芷,灵芷今日只怕早已是不在人世了!”
萧太师摆摆手,叹道:“也不是这般说。”靠在椅子上,脸上显出一丝思绪之色,轻轻道:“老夫记得,当年初见你之时,那天可是下了大雨!”
“嗯!”萧灵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不知萧太师为何今夜旧事重提。
“那一年是老太夫人八十大寿!”萧太师嘴角含着微笑:“他老人家高寿,我这做儿子的自然是要回去为她祝寿的。老太夫人这一生都是在清浦老家生活,很少离开那里,便是我们都进了京,她还是要在老家生活,不肯进京,如今想来,老人家那是恋土……!”
清浦县是会稽郡下辖的一处县府,萧家也是发源于那里,所以在萧氏族人的心中,他们的根,便是扎在会稽郡清浦县。
萧灵芷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太师,一时间弄不清萧太师今夜为何要回忆往事,所以并不言语。
“那一日大雨倾盆,老夫为了早些赶回老家拜见老太夫人,却是马不停蹄,冒雨返乡!”萧太师缓缓道:“老夫还记得,车队刚要进青浦县城之时,便有人在路边发现了你。那时你还只是个小丫头,不知是何原因,倒在路边,衣裳湿透,昏迷不醒……当时老夫见到你,你便只有一口气……!”
萧灵芷神情黯然,低下螓首,轻声道:“当日若不是爷爷收留,灵芷只能成为路边的孤魂野鬼了!”
萧太师微微一笑,继续道:“老夫令人将你带回了城,请了大夫……总算是天可怜见,抱保住了你一命……!”他神色柔和,面容慈祥:“后来一打扮,却是一个极标志的小丫头,当时老太夫人高寿,老夫心情不错,也颇喜欢你这孩子,便让你拜老夫为干爷爷,一晃间,已是七年过去……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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