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赵观道:“阁下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要让好汉子折腰,银子却不见得有用。人命关天,年坛主可知道误杀人命是甚么罪行?”
年大伟霍然站起身,脸上满是惊怒之色,喝道:“你究竟知道甚么?”
赵观道:“我也不知道甚么,只晓得金莺院的小凤姐上个月突然失踪,我听人说,小凤姐失踪前有人见到她和令长公子吵嘴。”
年大伟脸色难看已极,这件事情他只道已掩饰得不留痕迹,这人才到天津几日,怎会知道?他心中正转着如何向徐按察使行贿遮掩的念头,却听赵观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听说徐大人性格正直严厉,刚刚派任直隶按察使,一心想树立官威,做事不免急了些。这种人跟他讲不了道理的,你提银子去求情,他立刻便让小吏将你抓起,下牢审问你行贿的罪名。”
年大伟坐下身来,态度全然变了,哀求道:“江兄弟,自家兄弟,我落个难看,对大家都没好处。”
赵观微笑道:“年坛主说得是。自家兄弟,还是以团结精诚为重,相亲相爱为上。但是总坛若是不保,帮内大乱,大家都落个难看。”年大伟会意,说道:“林伯超阴怀异志,我绝不相帮便是。”心想:“这小子是李四爷手下,自是替帮主来试探我的意向的了。四爷哪里弄来这号厉害人物?”
赵观笑道:“年坛主好聪明。晚辈有坛主这一句话,就好放心了。”便告辞出来。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六十八章 伏年大伟
方平等见赵观与年坛主谈了半天才出来,连忙询问情况。
赵观道:“今晚危险些,姓年的多半会派人来杀我。明儿一早,又会派人来求我。大家晚上小心些就是。”
他回到客店,丁香笑问道:“年大财主怎样了,少爷没将他吓死罢?”赵观笑道:“多亏木棉师姊偷到了那账簿,我一提账簿的事,姓年的脸色马上变了。”便说起与年大伟对话的经过。
丁香听了直笑,说道:“青竹姊当真有远见。她听说你要加入青帮,先就安排了人在年府里,咱们办起事多方便。那年大少爷是个浪荡子,咱们院子里对他了若指掌。他失手误杀小凤姊的事,芍药婆婆老早知道,恼怒他们多方遮掩,正想找年大少爷算账哩。门主若能逼他家拿钱出来赔偿,才好饶过了。”赵观道:“这年大伟老奸巨猾,一毛不拔,我要他又失财,又乖乖听话。”
却说到了晚上,果然有三十余个蒙面汉子闯入赵观等下榻的客店,出手偷袭。赵观早让十多个辛武兄弟准备好兵器,聚在一起,一听到有人闯入,便连手抵挡。来人武功不弱,却如何挡得住赵观的快刀?偷袭不成,反被擒住了四人,余下的趁黑逃跑了。
赵观对那被擒的几个汉子道:“咦,这不是丙武坛的兄弟么?年坛主说晚上要来送我银子,却送了三十个大汉来,定是弄错了。”当下解了那四人绑缚,请他们喝酒吃宵夜,直到清晨,才要方平送四人回丙武坛,说道:“四位请回去跟年坛主说,银子他不肯给,我也不要了。此后他自己若有个甚么病痛奇疾,可别算在我头上。”
那四人只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回到丙武坛,跟兄弟说起去暗杀被擒后竟还有酒菜宵夜可吃,都道是奇遇。年大伟果然立时要四人去他府里,询问情况。他听了赵观的传话,冷笑道:“甚么病痛奇疾,胡说八道。”
话才说完,忽觉头痛欲裂,全身发热,呼吸困难。众人见他脸色不对,忙上前搀扶,却听年坛主大喝一声:“别碰我!”坛中兄弟都惊然退开,却见他脸颊?双手陡然肿了起来,隐隐透出黑色。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症状,发作得又如此猛烈出奇,都相顾骇然。年大伟的家人连忙请了城里出名的五个大夫来瞧,都道是闻所未闻的恶疾,有的说是血瘤肿,有的说是异种伤寒,有的说是瘴气毒,莫衷一是,问起解救之法,却是谁也不会。到得午时,年大伟已是气息奄奄,全身肿得如要爆裂一般,只好吩咐家丁快去请辛武坛江坛主。
赵观正带着手下在赌馆豪赌,听说年坛主的家人来请,叹道:“我今儿手气背,尽输钱。好在年坛主是城里的大财主,我得快去向他借点本钱。”便跟着年大伟的家人来到年府。年大伟的夫人妻妾早已哭成一团,上来拉着他的衣袖道:“老爷快不行了!请江坛主快快救人。”
赵观奇道:“年老爷怎么了?我昨日见到他还好端端的。”带着手下兄弟走进内室一瞧,但见年大伟全身发肿发黑,好似一个大气球。年大伟一看到他,便挣扎下床,跪下哀求道:“江小兄弟,我知错了,请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饶过我罢!”
赵观假做惊讶,说道:“年坛主,我从未见过你这等怪病。但我曾听家乡长辈说,这是积德不够之征。年前辈,你该好好布施行善,散尽不义之财,安守本分,才能得享天年啊。”年大伟到此地步,如何还敢不听从?满口答应,立时依赵观之意写下据子,捐出二十万两银子给州县内善堂,济助鳏寡孤独?残废乞丐,又拿出五万两给小凤姐的家人。
赵观看着他写好字据,甚是满意,转头见他儿子站在一边,便道:“年大少爷,请你给我倒杯水来。”那少年便赶快去倒了一杯水,双手捧上,赵观望瞭望那水,说道:“还不快拿去给你爹喝下?”少年拿过去了,年大伟连忙接过喝下,忽觉一阵昏沉,倒在床上便昏睡了过去。他这觉直睡了一天一夜,次日醒转时,全身肿胀消失,身体恢复原状,皮肤上连半点迹象也看不出。
年大伟只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下又惊又疑,不知这江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吞没公款的账簿半个月前突然不见,他只道是师爷胡涂弄丢了,病好当天,那账簿却又出现在书桌上,想来曾被江贺取去又送回,此人在自己家中进出自如,虽有数十个护院武师日夜看守,竟然毫无知觉,实在神通广大。更奇的是他竟知道儿子失手杀人之事,这两个把柄正是他的致命伤,加上昨日无缘无故身患奇病,痛苦不堪,这人一杯水便将自己治好,全然看不出下毒解毒的半丝迹象。年大伟不由得想道:“这人若要取我性命,可是易如反掌。”想来实令人毛骨悚然,不禁对这江贺尊敬若神?畏惧如鬼。
次日年大伟便设宴请赵观,说道:“江坛主还有甚么吩咐,老哥哥一定照办不误。”赵观道:“年坛主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人?大施主,人人敬重,晚辈怎敢有甚么吩咐?老实说,晚辈刚从武汉总坛回来,很多年坛主的事儿,都是在总坛听说的。我听赵帮主谈起年坛主,总是器重非常,还说年坛主一向忠直重义,对兄弟公平照顾,以后帮中分红,理当多给丙武一些。帮主吩咐晚辈,说我若有机会去天津拜见年坛主,定要将这几句话带到。”
年大伟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先父与赵帮主是拜把兄弟,总有数十年的交情。赵帮主算来是我的世伯,这分红之事,我看在两家世交上,从来不去计较。但我坛中手下众多,分红不够已是大问题。我有时不得不走旁门多取些收入,也是逼不得已之举。帮主既关心照顾本坛,还请他老人家考虑重新配红之事。”
赵观道:“帮主体贴手下,自然会多作考虑。帮主眼下有更大的担忧,若解决了,再来谈重新配红的事也不迟。”年大伟点了点头,说道:“是,是。”
赵观见他神色有异,说道:“年坛主,说句实话,事情若是不能解决,对大家都没好处。”年大伟微一迟疑,才压低声音道:“江坛主,这事我听人传闻,也不知是否真确。有人说林家父子打算秘密率众闯上总坛,逼迫帮主让位。”
赵观闻言一惊,林伯超居青帮乙武坛主数十年,手上人众多至五六千人,他若秘密攻上总坛,击杀帮主,自立为主,帮中再无人能制住他。他不动声色,摇头道:“所谓不知天高地厚,轻举妄动,便是指林七爷这样的人了。总坛防守严密,能人众多,这般偷袭如何能成功?”年大伟听了唯唯称是,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我听人说他想五月初动手,最好他诚心悔悟,实时停手,这事情便算过了。”
赵观道:“五月初,算来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唉,这会要去劝他,也来不及了。年坛主,你想他们人已到了哪里?”年大伟道:“据我猜想,可能已到了信阳。”
赵观知道年大伟多半从头至尾便参与叛变,此人被自己逼得捐出二十五万两银子,定然肉痛得很,他原本大抵答应资助林伯超父子,现在谅他也不敢跟着林伯超反叛,钱自也不会给出了。当下又问:“那林小超呢?已从岳阳北上了罢?”年大伟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听说他先往北来,要跟他爹会合后,再一起南下。”
赵观道:“这事需得及早制止,才不致弄得不可收拾。请问年坛主有何对策?”年大伟苦笑道:“一切有李四爷和江坛主主持,我在天津路远难及,加上家财空罄,本人年老力衰,只能早晚烧香祝愿帮主平安无事了。”
赵观见他打算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心想:“这人被我折磨得也够了,我也不该欺人太甚。”便说道:“所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年坛主既然不愿出钱,那么派几个人去意思意思,也是好的。这就像作生意,你投下一笔小本金,风险嘛并不很大,以后却有大利滚滚而来,何乐而不为?晚辈想请令大少爷带上一百兄弟,跟晚辈去武汉一趟。”
年大伟听他要的人少,不好推托,虽不放心让儿子跟了他去,但心中算盘一打,颇觉得合算,便叫了大儿子年海阔过来,吩咐他率领一百个坛中兄弟,跟着赵观上路。
赵观知道将年海阔带在身边,年大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甚是放心,当夜便写了一封急信给李四标,告知林伯超的密谋。李四标接信大惊,立即亲自率领手下前往武汉,捍卫总坛,回信要赵观与山东戊武坛吴长升会合,再去九江与张磊?李画眉率领的甲武?辛武手下会合,齐赴总坛。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六十九章 兄妹争执
赵观便带着丁香?辛武坛手下和年海阔等南下山东。众人在运河和黄河交口的阳谷县等了数日,戊武坛的吴长升等都未出现。赵观心中感到一阵不祥,忙派人去探查。两日后,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急道:“不好了,吴坛主已被人刺杀,林小超正率了三百人围剿戊武坛!”赵观大惊,骂道:“他妈的林小超,甚么时候从岳阳赶到了山东?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解救。”当下率领众人向济南赶去,路上听传言道:“戊武坛两百人逃到了卓山谷,全靠田香主撑住,已血战了三天三夜。”
赵观道:“对方人多,须攻他们个出其不意。年大少爷,林小超多半还不知道令尊已弃暗投明,决定不跟他造反了罢?”年海阔原是个庸庸碌碌的少爷,说道:“爹没交代,我不知道。”赵观道:“你不知道?那最好了。请你带十个手下,去帮大家打先锋。”年海阔吓得白了脸,忙道:“这个嘛,我想林小超多半不知道我爹的事。”赵观道:“好,那么他仍会好好接待你。我要你带五十个手下去投奔林小超阵营,说你爹派你来帮他。今夜子时,我率领其他兄弟攻入,你做内应,引我们攻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年海阔仍旧害怕,说道:“他若发现我去做内应,把我捉起来,可怎么办?”赵观道:“他不敢杀你。你放心好了,我定会救你出来。我江贺甚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年海阔全身发抖,不敢反驳,心下却想:“我才认识你没几日,怎知道你说话算不算话?”
赵观见他害怕得狠了,摇头道:“看你胆小成这样,如何做众兄弟的表率?这样罢,我让我随身侍卫跟了你去。这位丁兄弟会仙术,也会武功,我派他专门保护你,让你半根毛发也不少了。”当下让丁香跟着年大少去,负责保护。年海阔见这丁兄弟矮小瘦弱,更加没有信心,但在赵观威逼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却说年海阔带着五十个手下去找林小超,说父亲派他前来相助,林小超果然没有生疑,反而好生夸赞他一番。到了子夜,赵观率众攻入,与年海阔和丁香等里应外合,果然将林小超杀个措手不及。赵观知道己方人少,须得趁势救出卓山谷中的戊武兄弟,便一股作气杀出一条路来,向山谷叫道:“戊武坛兄弟,李四爷的救兵到了!在下辛武坛江贺,率领手下前来相救,快出来与兄弟们会合!”
过不多时,戊武坛人众果然杀出,赵观见为首的一个大汉身高七尺,手中单刀挥舞,独斗七八个对手,气势雄浑,不由得一呆,心想:“这人好面熟。”
但见那汉子又打杀了十多人,率领弟兄闯出山谷,与赵观的人连手向外冲杀。林小超的手下人数虽多,却因全无准备,乱成一团,不多时便被杀散,林小超自己也趁乱逃去了。
戊武众人和辛武兄弟?年海阔手下合力杀出包围,受伤甚少。此战以少胜多,救出了戊武二百多兄弟,众人都极为振奋。年海阔武功平平,当时在丁香的督促保护下,大起胆子率领手下四处冲杀,威风八面,自己也很觉得意,不断向丙武坛兄弟吹嘘,只说得口沫横飞。
戊武坛的田香主过来向赵观道谢,说道:“属下戊武坛田忠,多谢江坛主为本坛解围!”赵观走上前,喜道:“田大哥,真是你么?”
田忠望向他的脸,也是一呆,惊喜道:“赵小兄弟!没想到老哥哥又被你救了一次。我二人的缘分可真正深厚!”原来这田忠乃是老相识,赵观幼年便曾坐他的粮船北上京城,又曾在西湖上见他受官兵追杀,出手相救,不意今日在此重逢。田忠见赵观也入了青帮,并成为辛武坛主,惊喜交集,两人双手互握,都极是欢喜。二人谈起近况,原来田忠当年在被追捕得紧,便离开杭州,潜逃回家乡山东。他勇武尚义,几年下来积功成为戊武坛的香主。前不久林小超来山东劝戊武坛主吴长升跟随反叛,吴长升不从,林小超便出手偷袭,杀了吴长升,之后派手下围剿戊武众人。田忠率领余下兄弟逃出戊武坛,退到卓山谷躲避,众人苦战数日,又无粮食,几乎便要撑不下去了。
田忠咬牙道:“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