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并不能代表除过我们之外的其它那些也安全。
我根本停不下手中的结印,急得大叫让近处那些快上台子来,也包括离我最近的白衣男子,我听见自己大叫着‘白衣白衣快过来,那里危险’。
这并不是我真实想的结果,送它们下地狱,只是当时我气极恨极之后的一时恶念,如今成真,反倒惊得我不知如何自处。
即使是僵尸,也在这天地之间真实存在,与埋入地下完全不同,那会让我觉得它们真的死了,会像所有的尸体一样腐化成一堆白骨,千百年后被人翻出,根本看不出与其它那些有何不同。
他只是回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极轻极淡,眼里毫无担忧,反而是种释然的解脱,转回头去看山上山下的僵尸们在纷涌急动。
我才发现那些僵尸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是因为躲避不及而掉入深坑,再被瞬间掩埋。
反而是看到一个坑出现后拼命挪过去,然后跳入,动作毫不拖沓,干净利落得让我觉得它们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一刻。
多的时候,一个坑里会跳进去十几只僵尸,最少的,也在三五只之多。
在这种时候你就能看出有些僵尸还有血缘或者亲属关系,他们互相拉扯,生怕与自己跳得不是同一处。
还有那些后来的僵尸们带的东西,哪怕是半路掉在地上,也会折返去把它拣在手里。
突然之间我明白过来,它们果真是来送死的,跟我一起出城的那些,因为没有鼓声,所以可能并不知道这一次来就可以真正的死去。
而听到鼓声赶来的那些,因为得到切实通知,所以能就近带上自己想要的陪葬,才会出现连生产工具和日常用品也出现的情形。
那些坑起起落落,僵尸的数量随之也急剧减少,没过多久,留下的就只有些许老弱伤残,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扑入坑内。
僵尸少了,视野便开阔起来,这时我发现有一只僵尸并未像其它那些一样寻坑跳入,而是径直超着我们的方向艰难寻来。
我第一反应是,它为什么与众不同?后又想,它这么费力的爬上来,是想干些什么。
它生前一定不是常人,这一点从它的穿着上就能看出来,锦衣华冠,脚上居然还穿着一双布靴。
要知道所有这些僵尸里衣服还没烂完的根本就没几个,而能穿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既然它可以,说明它的地位应当不凡,并且它腰间居然还系有一盘金丝玉带,这更能说明一切。
白衣男子也看到了那只僵尸,留给我的背影微微一震,然后就是无限的等待时间,我想,它应该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他——白衣男子。
僵尸的关节实在硬化的太严重,又加上四处都在翻涌不止的地面,它起初还能步履蹒跚,到后来跌倒的次数太多便开始伏地而行,四肢紧紧攀住地面,好几次都差点要被爆出的深坑吞咽而下,却执念的又翻了出来,继续朝白衣男子这里前行。
连我都要看不下去,恨不能一脚踢到白衣男子后脑勺上,让他去接一把,但无奈的是除过自己这张嘴,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双手,可双手仍在不受控制的连结法印,所以根本是毫无办法。
他们之间是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想。
无论是什么,都该深刻入骨,否则执念不会如此之深,临死还得再见上一面。
终于近到跟前,僵尸摇摇晃晃的站直身体,跟白衣面对着面,他们应该会有很多很多想说得的,但无法开口,唯有无声对望。
时光如刃,将曾经鲜活的生命切割成点点残片,如今即便已经站到对方眼前,却早也不是当年模样。
我不知道僵尸那双黑黑的眼洞里,还能不能看到白衣男子此时风采,如果能,那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悲伤?怀念?不舍?亦或者是仇恨。
可惜我一个也没猜中,居然会是感谢,望够了之后,只见那僵尸从上到下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应该是在整理吧,动作实在僵硬,其实不整理的时候要更合体一些。。。。。。‘咚’的一下,郑重跪在白衣脚下。
不明白为什么在汤胖子震天的鼓声中,我仍旧听到它骨骼落地时碎裂的声音,很清楚,十分的清楚。
有一瞬间,我看到白衣两袖轻动,似是想扶它起来,但最终也没做出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生生受了这一礼。
僵尸跪下后用干瘪的唇左右轻碰了白衣的脚面,然后才慢慢站起来,然后就又是长时间的无声对望。
从白衣留给我的背影里,我读懂了两个字——‘哀伤’。
此时他们的身边又鼓出一个地包,越来越大,直到‘噗’的一声,若大一个深坑露出地表。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白衣居然一伸手将那僵尸推了进去,动作冷硬,侧过来的半张脸跟他的动作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也是同一时间,所有的震动都停止了,包括汤胖子手下的鼓,包括山上翻滚不息的石块泥土,一切都像是刚来时那样平静。
没有僵尸,没有擂鼓,没有舞蹈,甚至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天地异象。
月很圆,风很轻,带来远处水面的气味,淡淡中夹杂着伤感。
☆、第四十九章 僵尸花开
第四十九章 僵尸花开
鼓声一停,我手上也随之一停,顿时感觉四肢又回到自己身上,控制权重新回归。
紧接着,那边汤胖子‘哎哟’一声,八成是白光也一同消失,所以把这家伙摔到到了地上,我是真没空去回头去细看,心道这回坏了,山顶那小风吹得我无处不在的凉,丫,我我我,我这还光着腚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一滚,朝着当时扔下裤子的地方窜过去。
还得说我有先见之明,裤子就扔在跟汤胖子他们完全反方向的台沿子上,我滚过去后立马跳下玉台,蹲身,确定所有人都该看不到我,才摸索着伸出一只手在台边上摸。
摸了半天没摸着,心想不该啊,刚奔过来的时候可不就在这?正琢磨着呢,那裤子居然自动送上门来,身后传来汤胖子无比疑惑的声音“木头,嘛呢这是?蹲坑还带全脱光的?”
没过多久小米也醒了过来,他跟汤胖子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我只得把详细的经过一一又说了遍,听得这两人目瞪口呆。
当说到汤胖子有可能整整敲了三天的鼓时,汤胖子一脸绝不相信的神情。
“不可能”他说“我可一点也没感觉到累,就跟刚睡醒似的”抡了抡大臂“精神百倍”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发觉自己没有一点累的感觉,按理说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繁杂动作,酸麻之类至少还是应该有的吧,但丝毫感觉不到。
“是不是你估错时间了”小米道,顺便往我这儿蹭了蹭,我看她那意思是又想上手了。
这时我们仨都是排开一溜坐在台沿子上的,眼瞅着她有了这种动机,拧身我就绕到另一边,隔着汤胖子的大肚皮冲她道“估没估错,拿你的尤玛出来对对不就知道了,反正月亮自始至终没动过,除过机械,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说着话,把手往天上一指,眼也顺势那么一抬,哎呀我去,怎么啥时候又开始动了?现在明显比刚刚西斜了一点。
他俩就乐了。
小米从胸衣里摸出她的专属尤玛,看完后掰着指头算半天“糟了”
“什么?”
“这么一来我就错过跟米女报平安的时间”才知道尤玛还有通讯功能,小米突然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抱着尤玛不停摆弄,见这样,我跟汤胖子都不好去打扰他。
小米平时玩闹得过份,只有在涉及米女的时候,才会收起那些天真俏皮。
米女是她的天,米女说过的所有话,她都认真去听,所有交待的事,她都拼命去做,哪怕事态已经诡变到难以想像,小米仍没忘记拿回米女交给她的那一小条肉筋。
可是在我看来,米女对小米的态度,却冷淡寡薄,换个说活,不仅仅单对小米,米女是对谁也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事出何因,难以猜透。
“怎么,一提到米女你小子就蔫了?刚不是讲得挺兴奋么”汤胖子挨了挨我,笑道“觉得自己也当了一把救世主?唉,给我讲讲,那感觉是不是特带劲”
我推他道“滚吧你,哪有的事”
“哟哟哟,还不承认?都快走完一条道儿了,把你还看不透”
“那你都看透什么了?”
“看透你俩屁股蛋上纹着仨美女,哥们,你闷骚型的吧”
“走你大爷的”我一把将他扔下玉台,并且在他后腰上盖了一脚“不淫你会死啊”
汤胖子站在下面笑道“不淫当然死不了,但会输啊,这你都不知道”
“我吧”他又道“其实在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你有这心思了,其实也是好事,有能力的时候帮别人一把,说不定什么点子就有福报找上门来”
“我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那些僵尸跳下去的时候完全自愿,我想它们应该也想有这样的结局,其实是在替他们高兴”
“高兴好,高兴好”汤胖子连声道“你一高兴少爷我就舒服多了,之前那闷葫芦样,看得我真心难受”
又哈哈了几句,那边小米看起来是跟米女联络完毕,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
可这家伙才把尤玛收进自己胸衣,就上赶着要来扑我,说什么她听到我屁股上长美女的事情,非要亲自扒开来看看不可,糗得我越解释越连自个都听着不像那么回事。
汤胖子一脚插进我俩中间,前向后背的挡着小米“得得得,你一姑娘家家的怎么一天到晚想看男人屁股,知道羞字怎么写不”
小米横眉一立,叉腰刚拉了声“呀嗬”,就见汤胖子猛然偏头瞪眼,指着一个地方“快快快。。。。。。”的结个不停,破嗓子跟卡带似的。
我跟小米同时一愣,这时候就看出了不同性格的两种不同作风。
我首先第一个动作是顺着汤胖子的指头往那边看,她却是撒了丫子的转脸就跑,赶上我慢了半拍没拉住,她已经窜出好几米距离。
汤胖子才结巴出了下一个字“。。。。。。看”,他其实想说的是‘快看’而已,小米背影顿时僵硬。
白衣男子从他那个僵尸朋友被推进坑里后,就再没挪个窝,两眼直直盯着早就复合的地面,脸上已经悲痛到了没有任何表情。
此时,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金莲山上所有掩埋过僵尸的泥土里,以一种肉眼可观的速度生长出一种植物。
汤胖子叫我们看时,已经有不少抽出嫩叶,叶片由小到大,正慢慢展开,同时根茎也一刻不停的继续生长,每长出一段距离,就会有新到芽叶抽出,直到差不多半人高的时候,打出了第一枚花苞。
花苞在风中颤微微的努力饱满自己,越来越鼓涨,直到最终无声绽放,这一株植物才算是真正定型。
“金莲花吗?”小米在我跟汤胖子身后惊叹道“好神奇”
汤胖子点头,又使劲点了点头,说“木头啊,这回少爷我真是值了,该看不该看的算起来竟一样也没落下”
十分钟左右,漫山遍野已经开遍了这种花,在清亮的月光下散发着梦一样的色彩。
黄色的花瓣随风轻曳,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很看看白衣是什么表情,我在想,也许刚刚我们开心打闹的时候,正是他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分。
走了两步被汤胖子拉住,他不赞成的摇了摇头,我拍拍他的肩,说没事。
☆、第五十章 隔岸金光
第五十章 隔岸金光
有人说,这世上最悲伤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按这个说法,自从我见到白衣第一眼起,他就从未从他的悲伤世界逃离出来过,包括现在,他静静立在一片新生的花海之中,已然悲伤到了平静。
并肩站了一会,我实在无法用语方表达出我的同情,有些事情除非当事人自己,否则谁也给不了他合适的安慰。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地面,小小的一块地方并无特别,但在不久之前,有人应该是亲自推了最难忘的人进入死亡。
那件事我看的不是特别懂,不过有一点很显然,白衣对此很介意。
叹了口气我蹲下身去,抚着眼前新长出来的金莲花,问他“介不介意我把它折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也静静的与我一样矮下身,双手抱膝,目光自然是放在我手下的那支花上,眼睛里流动的一种情绪叫‘寂静’。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便伸手把那花折了下来,扭头问小米“有手帕没”
“我怎么会有那种鬼东西?”
得,现在的女孩子连手帕也不用了,正想问她有没有其它替代品,手背一凉,那边白衣竟然主动将花接过去。
从怀里摸出一块丝帛,小心的将花收了。
“就是嘛”我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人死不能复生,当时如果不是你手快推他一把,可能现在他也不能这么平静的躺在下面,六道轮回虽然都是孽,但好歹也是个去处,生不生死不死的算怎么回事”
我头一回跟人说道这些东西,连自己头皮都有点发麻“有死才有生,有新生才会有希望,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反正你可能也听不见,总之自己要想开才行”做了个拍他肩膀的动作,他能从中体会多少其实我也心里没底。
难得的他竟然冲我点了点头,我开始怀疑他其实从一开始就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只是不想回应罢了。
他先站起身,我随之。
站起来后他做了个让我靠后的动作,干净利落,优雅高贵,眼睛里已经完作没了任何情绪流动,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往后退了两步,那边汤胖子跟小米也跑了过来跟我站在一起。
“聊得挺开心?”汤胖子一脸贼笑“彩礼谈得如何”。
我先愣,后面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拐子捣过去,气笑道“当然谈了,打算切你二十斤肥肉送过去,一举两得”
他捂着肚子,夸张道“少爷我最近瘦得厉害,再切就快成排骨了,不然你考虑一下自己的,比较有诚意嘛,但是。。。。。。”挤眉弄眼接道“估计二十斤有点困难,二两软肉一定是有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