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凌涵清慌张地摇着素衣的手,一顿乱喊:“你醒了,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大夫说过你已经无碍,起来走走可好?素儿,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要不理我……”
素衣被他摇得难受,装睡又装不成,只得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手,疼。”
凌涵清手上稍稍减了几分力气,犹自不肯放手:“素儿,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两个月了,你知道吗,你睡了整整两个月!那没用的大夫总说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可是你总是不醒,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现在好了,你终于没事了,我保证,再不让你受委屈,我们到一个再没有俗事缠身的地方……”
“停。”素衣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
你道你是在演琼瑶剧吗?一个男人叨叨咕咕的,说的尽是些不着边际毫无意义并且没有半点可靠度的话,不嫌恶心吗?
看着凌涵清错愕的神情,素衣只觉得头痛。
如果是在现代,还可以叹一声琼瑶剧害人不浅,可这是古代啊!这边没有琼瑶阿姨啊!为什么每一位前任都如此之极品,台词都几乎如出一辙啊?这个人当真是凌涵清,而不是昔日的何惜晖吗?
素衣气愤之下,没有发现她已经将凌涵清扔到“前任”的文件夹中去了。
“素儿……”新任“前任”很受伤。
素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自己气得发胀的小心脏。
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强。她无法在一个苹果已经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时候还可以欢欣地将它捧在掌心,赞美这个完美的水果是上帝最慷慨的恩赐。
坏掉了的东西,唯一正确的出路是垃圾桶。
“两个月了吗?我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可是你为什么要担心?药是你给我下的,你会不知我何时醒来?莫非……你在下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药靠不靠谱?”素衣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竟然会这样平静,平静得连她自己都以为这件事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凌涵清的手慢慢地放开了。素衣发现自己的手失去依托,无力地垂在床沿上,忽觉有些好笑。
被揭穿了,要翻脸吗?很期待呢。
一段足够素衣再睡一觉的沉默过后,凌涵清才沉声质问道:“你胡说些什么?”
胡说些什么?
素衣伏在枕上笑出泪来:“不得不说,你这一招实在高妙得很。我被囚在凤仪宫,你觉得很丢脸是吗?为了保住你的颜面,我只有一死了。可惜死还不能死得突兀,所以你给我下了慢性的药?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不错。死了一了百了,即使不死,就凭我半死不活的样子,凌沐清也不会再有兴趣——我怎么忘了,凤仪宫中最不会少的,就是你的人!那群蠢笨的太医,看不出什么名堂,就只会往心病上推,害得我险些以为,离了你就真的活不下去呢——真真好笑死了!”
凌涵清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素衣不理会他似是责备又似不甘的表情。这个男人一向自以为是,难道自己还要继续受他折磨吗?
“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你明明知道,我只是一个麻烦。既然死了就好,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你实在太无聊,忽然想起这个曾经的糟糠之妻来了?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所以你如此大费周章实在多余,何况,我这场病的真相这样显而易见,你真当我是傻的吗?”
素衣觉得自己已经笑得差不多了,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一定是因为刚才笑得太厉害了,一定是。
凌涵清的脸色冷得吓人,气氛降到了冰点,素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冷得昏过去了。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这就是你以为的真相?”凌涵清的声音却听不出喜怒。
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了呢?素衣有些迷惑。
很多很多年了吧?
不过,她从来没有怕过他。不喜欢他这样的神情,也仅仅是因为气压太冷,让人不舒服罢了。
他如今又用这样的气压,来对付谁呢?
“不是我以为的真相,是我看到的真相,”素衣平静地回答他,“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心病,却是草药治好的,博学如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好,好,好!”凌涵清一脸说了三个“好”字。素衣闭眼等着他的下文,却听到他呼哧呼哧喘了一阵粗气,然后忽地起身,摔门走了出去。
素衣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仿佛这一生的一个什么牵绊,忽然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遭软禁
更新时间2014…8…23 18:02:48 字数:2129
病来如山倒,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可是人人都说病去如抽丝,偏偏素衣这病,说来就来说去也就去了,若说没有蹊跷,谁也不信。
有谁见过倒掉的山可以扶起来的吗?
看着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颤巍巍地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素衣带着近些日子惯常的冷笑:“我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要喝药?”
那大夫一惊,哆哆嗦嗦地就要跪下。素衣见状,眼中的冷意更甚。
不是说请来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吗?谁见过世外高人这么容易害怕的?居然为了她一句话就吓得发抖,分明是一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
素衣端过那碗药,没有像从前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像喝茶一样轻抿一口,任那带着些酸腐之气的苦涩汤汁在口中蔓延,平静得看不出喜怒的面容,让那老大夫几乎要吓尿了裤子。
素衣自然不会知道,两世为人,而且从不知道什么是平庸的她,气势并非寻常人可以抵受得住的。她平日不甚在意时尚好,真要计较起来,她的冷冽之气,比凌涵清只多不少!
那老大夫早已开始后悔,真不该趟这脚浑水,这一场较量,谁胜谁负尚不可知,押错了宝的他,下场却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悲惨!
“我不为难你,”素衣见此人不过如此,也懒得跟他饶舌,“药是谁给你的?除了解药,这碗汤里还有什么?”
“这……这就是解药!对,只是解药而已,没有别的什么……老朽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大夫果然很没出息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素衣见了烦,摆摆手吩咐青儿将他拖了出去。
菡香忙收拾了桌子,出门将那药远远地倒掉了才罢。
不消片刻,却见青儿转了回来,冷笑道:“没脊梁骨的东西,老白毛了还是上不了台面!我以为他能有多硬气呢!”
素衣没有丝毫意外,菡香听见这话却立刻跳了起来:“你审他了?”
青儿不理,向素衣躬身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这解药之中竟确实另有名堂!”
“什么!”菡香吓得呆住了,“你不是故意吓唬他的,你早知道这药不对?那你干什么还喝?”
青儿静静地看着素衣,神色之间竟有些悲悯。
素衣平静地笑了:“我瞎猜的。一计不成二计生,也是常情,谁料被我不幸猜中了呢。”
还有半句话素衣没有说。如果这是他希望的,她就如他所愿多好。
这两日,她多么希望他在她喝药的时候忽然出现,夺下她手中的药碗,狠狠地骂她一顿!
可是他从没有出现。
是啊,他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如果不是铁了心要给她喝那药,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走出这一步,他们又何至于此!
菡香闻言急得直哭,擦了半天眼泪发现另外两个人像看戏一样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为什么小姐身边不管换多少丫鬟,最受欺负的永远是她?她不应该是最得脸的大丫头吗?
素衣怕她翻脸,忙向青儿笑道:“你细细跟她说,我先出去走走!”
“为什么啊!”这一声是两个丫鬟同时发出来的。
平时不怎么灵活的菡香竟然一个箭步跑到门口,结结实实地将门堵了起来:“不说清楚休想走!”
素衣错愕地发现自己竟然被丫鬟“软禁”了,不由得哀叹自己威严之不存。这时代,主子也难当啊!
还是青儿老实,见菡香脸色不善,忙替素衣解释道:“姑娘前一阵子服过灵药,体质异于常人,寻常药物已是奈何不得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此番这事才不容小觑——毕竟知道姑娘服过灵药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可是这件事怎么会有别人知道?药是大少爷私下里给的,除了我和暄和暄妍,再没有别人知道了啊!难道小姐怀疑我们吗?”菡香忽然着急了起来。
“只有你们三个知道?这个倒也未必,”素衣忽然觉得很累,轻轻一叹,看不出是喜是悲,“我想,知道大哥那药是从哪里来的,大概也就可以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菡香忽然有些担心。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一些那么复杂的事来让她们伤脑筋呢?大家简简单单的多好!
青儿却有更深的担忧。,
她很想说,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是公子做的,可是有人会理会她吗?她知道如今她得到的信任,是有所保留的。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
事实上,她确实也不值得完全的信任,不是吗?
“你知道大哥现在在哪里吗?”素衣忽然转向菡香。
像她这么失败的人也算难得的了。生死之际都没有人理会,想必那个原本看似很疼她的大哥,也未必将她放在心上吧?如今,她甚至不知道大哥到底是忠于谁的了。原来看似坚固的亲情,也会莫名其妙地渐渐淡去,仅仅因为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素衣觉得自己如今陷入了一个非常无奈的境地。明知进退都是无趣,却不得不清醒着面对如今诸般的无奈。既然无论如何真相都不会是美好的,不如索性将一个都弄个清清楚楚吧!
“大少爷在京城,可是我们……”菡香有些迟疑,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那就去京城!”素衣没有任何犹豫。
她不认为回到京城有什么危险。凌沐清那人再怎么偏执,也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她并不担心落到他的手中会如何。
更何况除了回京城,她眼下也没有别的路走。不回京城,难道死皮赖脸地跟着凌涵清吗?
这些年的折辱,难道还不够?
菡香与青儿对视一眼,无奈地道:“我们回不去的!公子着人守住了院门,我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走掉!难道小姐以为,进了笼子里的金丝雀,还有机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他究竟想要怎么样!”素衣终于沉不住气了。
软禁,又是软禁!他们兄弟都是一样的德性是不是?即使在这个时代,她的这条命有些多余,也搁不住他们这么折腾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缘尽
更新时间2014…8…24 20:29:36 字数:2123
当被囚禁也成为一种习惯,素衣已经不想再徒劳地伤春悲秋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打了那大夫,停了药,好端端地活着,凌涵清也没再有什么动作,这让素衣多少欣慰了一点。
也许他还没有那么着急对她下手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最近很忙。
这一点,从她的两个丫头越来越勉强的笑容中可以看得出来。
而那个女高音红儿,本来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的,今日一早忽然莫名其妙地来打了个照面,甚至还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这让素衣的心里立刻敲响了警钟。
事实证明,女人的预感是很准的。
午饭过后,素衣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名为荷塘实为小水洼子的景观旁边,对着那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枯荷发呆,却见外面呼拉拉地进来了一大堆人。
素衣很想装作不认识,但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实在是避无可避。
而且,人家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怎么可能让你躲了过去?
素衣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迎了上去:“你还是来了。”
任岚衣依旧是风情万种的样子,一袭红衣衬得娇艳的面容愈发妩媚动人。见素衣起身相迎,她似是颇为愉悦,笑生双靥,艳如桃李:“难得小妹还记得我——见到活着的我,很难过吧?”
素衣很高兴她的直白,心情不由得跟着愉悦起来:“确实很难过,就像你看到活着的我一样。”
任岚衣顿了一顿,似乎刚刚想起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懦弱得只知一味逃避的小妹了。
不过,如今的她才更加有趣不是吗?很想知道这个丫头能伶牙俐齿到什么时候啊!
“看来小妹的日子过得不错呢,如今我想找一个这样清幽的去处却是不可得的了!”任岚衣幽幽地叹了口气,当真如西子捧心,柔弱堪怜。
素衣暗叹造物之神奇。
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外表却可以这样惹人怜爱,真是没天理了!
任岚衣作势要坐下,小丫头慌忙七手八脚地在地上铺了好几个垫子,红儿更是殷勤地跪坐在地上,权当人肉靠背给任岚衣靠着,临了还不忘挑衅地扔给素衣一个高傲的微笑。
素衣被口水呛了一下,扶着太湖石咳了半天。
这也不能怪她笨,实在是一个人做奴才能做出高高在上的自豪感来,这一现象简直太惊悚了!
不远不近地站着的暄和深深地看了素衣一眼,掩饰不住满脸的担忧,暄妍更是干脆几乎要哭出来了。
素衣一见二人脸色,便知道这些日子她二人怕也没少收了委屈,对凌涵清的愤恨愈加多了几分。虽然两姐妹原本便是他的暗卫,但明知是火坑,还要硬把人推进去,分明就不是人做的事!暗卫怎么了?暗卫就不是人吗?他是在惩罚者两姐妹对她的忠心,顺便警告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一直只能任人宰割吗?
那个恶劣的男人!
看任岚衣对暄和她们的态度便知道,凌涵清依然没有暴露她们真正的身份,只当普通丫鬟给送过去的。这算什么?难道任岚衣还缺丫鬟不成?
他只是为了折辱她吧!
她们两个,一个恶男,一个劣女,当真是天生一对!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天真,竟以为揭穿了任岚衣的真面目,就可以将他们分开的呢?
没想到一场小计谋的成功,倒更显得他们情比金坚了!自己这算什么?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