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覆天下- 第79部分

　　　　柯遐依旧一动不动地沉默着，玉箜突然之间伸出双手揽住了柯遐的腰，柯遐先是一僵，但是很快放软了身躯，轻轻地回抱着玉箜，好像他双手间，抱着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玉箜的小脸贴在柯遐的胸膛上，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什么，一阵酸意冒上了鼻头，红了眼眶，湿了眼睛，还好，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柯遐，我记起了以前的事。”玉箜把头埋在柯遐的胸膛里，嗡嗡地说道。

　　　　“是吗。”柯遐温柔地回答，“记起来了，就好。”

　　　　“柯遐，我是记起来了，不是知道了。”看到铜镜里的往昔，她不自觉地就知道了下一步会是怎样地发展，感受到了铜镜里那个陌生面孔一模一样的情绪，欢欣，愉悦，心痛，绝望。铜镜中那个红衣美人的一举一动，都和她息息相关，她的喜怒哀乐，她的音容笑貌，她从陌生到熟悉，她全记起来了。

　　　　“柯遐柯遐，我都记起来了……”我是记起来了，不是知道。知道，只是看着铜镜里的故事，就像是听了一出戏，感慨了几句纵然情深，奈何缘浅就再无下文，可是记起来了，那份刻到骨子的情感，是属于她的，那句海誓山盟，是她许下的，那个爱人，也是她的！记起来了，那个凤卿华又回到了她的心房中，那个深爱柯遐的凤卿华又回来了，而不是一个陌生的灵魂，用玉箜的眼来看柯遐。

　　　　柯遐抱着玉箜的头，点点头，说道：“你记起来了，就好。”玉箜从柯遐的怀中抬起头，伸出手，露出一截凝脂似的皓腕。纤长的手指触碰上冰冷的青铜面具，摸到了上面深深镌刻的花纹。

　　　　柯遐抿住了双唇，任由玉箜颤抖的手，轻轻地摘下了青铜面具，露出隐藏在面具下白皙光亮的额头，上面，黑色的堕仙印记在阳光熠熠生辉，丝毫不亚于蕴藏千年的珍珠贝母。纤细的指滑过柯遐的额头，轻轻地抚上那黑色的印记，一指摁住，张开丰润的唇，玉箜问道：“疼吗？”堕仙成魔，剜去仙筋仙骨，这抽筋扒皮的痛苦，你感到疼吗？你一个人面对我化为灰烬的尸骨，你心痛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标题被吞了

　　　　柯遐反手握住了玉箜颤抖的手指，说道：“你回来了，就好。”

　　　　玉箜浅浅一笑，在深宫等待八年的寂寞她忘了，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疼痛她忘了，在忘川中几世沉浮的麻木她忘了，经历仙劫被雷劈的痛楚她也忘了，她只记得，他向她伸出手，像是对着一条宠溺的小狗一般说道：“卿华，过来。”

　　　　那时岁月静好，可忆芳华。

　　　　玉箜问道：“柯遐，你后悔吗？如果没有遇见我，你还是个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仙柯遐，你还是享有万民的尊重，可是现在，你只能戴着面具……”

　　　　柯遐摇摇头，亲昵地说道：“呵，我怎么可能后悔？卿华，上仙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我也记不清我在天庭呆了多久了，我只记得，天庭的日子，日复一日都是一样的，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就像是一尊尊的木偶那样无趣，而且，就算没有你，我想，我有朝一日还是会堕仙的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天庭吗？”

　　　　“我不是不喜欢天庭，我是不喜欢天庭的教条，在他们的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你被归入了错的那一队，那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天庭正义吗，天庭公平吗？天庭的正义和公平是针对天庭自己而言。卿华，我不是一个博爱的人，我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冷血的人，第二次仙魔大战的时候，我一直在闭关修炼，直到众仙都跪倒了栖霞殿的跟前我才出马。有时我也在想，我真的适合当上仙吗？我真的可以普渡众生吗？不是，我不适合，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甚至可以说，我是个残暴的人，我只在乎我在意的人，其他人的命。在我眼里，就是蝼蚁。堕仙，是迟早的事。”

　　　　柯遐低下头，捧住玉箜的脸。对她说道：“卿华，和我走好吗？离开这里，和我在一起。”玉箜抿住了唇，捏紧了拳头，她低下头，不敢直视柯遐的视线，摇摇头，说道：“不行，我要留在这里。柯遐，我也不是什么博爱的人。我也没有无私到可以和天庭共存亡的地步，我只是，只是不想现在离开……”

　　　　柯遐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明白凤卿华的心意？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不博爱。甚至可以说有些残暴，正如当初柯遐明明可以早些出关制止三千仙人被杀的惨剧发生，但是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凤卿华当初也有其他方法可以称霸后宫，可是她选择了最直接的那一种，用郦嫔的血奠定了她在后宫的基础。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原则，对于所爱的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背叛。

　　　　“柯遐，至少，等我和小桃告别以后，再离开，可以吗？”玉箜望着柯遐的眼里带着一点祈求，再仙界多留一天。变数就越大一点。谁也说不清楚第二天会发生什么，柯遐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残暴她凶狠她践踏世间教条，可是她重情义。

　　　　妖界

　　　　寒潇意继续兼任妖王，他在和属下商量行军作战的方案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现在的狐王是谁？”属下有些一愣，话题转折得太快了，但是多年跟随寒潇意的经验告诉他们，永远不要违背他说的话，永远不要背叛他。

　　　　“原本应该是柯遐当狐王的，但是他懒得管理琐事于是就拒绝了，现在的狐王是他的父亲，柯白玉。”

　　　　寒潇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上一任狐王呢？”属下一懵，不是说了吗现在的狐王就是他的父亲柯白玉啊。寒潇意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属下错愕的神情，知道他误解自己的话了，语气冰冷的说道：“我问的是狐王的次子，柯瑜。”

　　　　属下赶紧低下头，握紧拳头沉稳地说道：“胥炀夫人助他谋反夺得狐王之位后，他虽然猖狂了几日，但是柯遐一回归，所有的人就不再听命于柯瑜，柯白玉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没有杀了柯瑜，而是把他软禁起来。”

　　　　“胥炀夫人呢？”

　　　　“回禀大王，胥炀夫人，疯了……”

　　　　寒潇意微微一笑，说道：“疯子是不会说谎的，让胥炀夫人和柯瑜见一面吧，毕竟他们是亲生的母子，有些事胥炀夫人还是得让柯瑜知道的。”属下点点头，拿起手中的作战图，继续和寒潇意商量，仿佛刚才关于狐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碧云山

　　　　柯瑜看了看手中干涸的水杯，不禁苦笑，他也记不得自己被关在房里多久了。当胥炀夫人对他说她要谋反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追随胥炀夫人，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更是为了争一口气。从小到大，柯瑜就知道，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柯瑕不要的。

　　　　柯瑕不喜欢修炼法术，所以父王逼他拼命修炼法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父王去了，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柯瑕。柯瑕不喜欢吃鱼，所以所有的烧鸡都给了柯瑕，他的餐桌上鱼是永远的主角。柯瑕不想当狐王，只想吃吃喝喝度过一生，所以父王强迫他学习帝王之术，把狐王的位子留给他。柯瑕不喜欢胥炀夫人，胥炀夫人是他的母亲。

　　　　对于胥炀夫人，柯瑜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胥炀夫人对他似乎不是很上心，胥炀夫人给柯瑜的感觉，更多是他像一个奖杯，证明秦心生的儿子不如自己生的儿子的奖杯，一个拿来向世人夸耀的奖杯，而不是她的儿子。

　　　　即使他不谋反，待狐王仙去后他会名正言顺地继位，但是柯瑜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篡位，他为了争一口气，他为了证明，狐王这个位子，是他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不是柯瑕不要才留给他的！

　　　　呵，但是他谋划了这么久，还是输给柯瑕了，不，应该说是，柯遐。六界最后一只九尾白狐，曾经的青丘之神，柯遐。

　　　　柯遐甚至什么都不用干，他只是出现在了世人的眼前，所有人都选择放弃他，拥护他们心中的神。柯瑕，为什么，你傻的时候得到了父王全心全意的爱，你回归的时候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爱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不服，我不服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点灯

　　　　归根到底，柯瑜心中最恨的，其实是狐王。小时候，他趴在窗口看到狐王把柯瑕揉成一团放在自己的头上，他多么渴望有一天父王可以如此亲昵地对他，他拼命地读书写字，再各个方面都远远地超过了柯瑕，当他兴高采烈地把得到夫子表扬的试卷拿到狐王面前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再接再厉。”然后转头对柯瑕笑得像朵花一样地说道：“乖儿子，我们去吃烧鸡！”

　　　　凭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儿子，柯瑕明明远不及我，可你的眼中，只有柯瑕？

　　　　就在柯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像是有人破门而入。柯瑜皱皱眉，狐王虽然没有杀了他，也没有废黜他的王子之位，但是实际上已经没人愿意理他了，就连每天的送饭都是敷衍了事，是谁来找他？

　　　　柯瑜逆着光走到门口，看到一个披散着发髻妇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柯瑜的喉结不禁动了一下，这个背影好熟悉，可是现在，她不是也被软禁在房间里吗？狐王不是禁止他们母子二人相见吗？

　　　　柯瑜走过去，胥炀夫人听到背后的声响，默默地转过头。看到胥炀夫人的面容，柯瑜心中一紧，嘴唇微微地颤抖，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曾几何时，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妆容永远精致的狐王如夫人，脸上黑黑灰灰几道痕迹，就像烧炭的老娘们。曾几何时，那永远骄傲闪着坚定目光的双瞳，里面一片浑浊。曾经风华绝代享誉妖界的胥炀夫人，却落了个疯癫的下场。

　　　　柯瑜蹲下身，扶起凌乱坐在地上的胥炀夫人。尽管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是她终究生育了他，给了他机会。柯瑜细心地拍去胥炀夫人身上的尘土，扶她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娘，你要喝水吗？”

　　　　胥炀夫人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动不动。柯瑜叹了一口气，转身去给胥炀夫人倒水，突然胥炀夫人在身后大喊起来：“柯白玉你个没良心的！”柯瑜蓦地听到声响吓了一跳，摇了摇头拿起茶杯。大概是狐王看他们母子不顺眼，索性把他们关在了一起，让他整日面对一个疯了的母亲。

　　　　柯瑜端起茶杯拿到胥炀夫人的面前，轻声说道：“娘，喝水。”胥炀夫人一动不动，大叫完了又变成一幅沉默是金的样子。柯瑜摇了摇胥炀夫人，说道：“娘。我是瑜儿，我给你端水来了。”

　　　　一听到瑜儿两个字，胥炀夫人突然之间变了神色，慌乱地向四周走去，柯瑜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胥炀夫人。说道：“娘，你冷静一点。”胥炀夫人大吼大叫道：“你不是瑜儿，你不是瑜儿，你是谁？你是要来杀我的吗？”

　　　　柯瑜耐着性子对胥炀夫人说道：“娘，我是瑜儿啊，柯瑜，你的儿子。狐王的次子。”柯瑜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狐族的二王子，不管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血脉亲情还是断不了的，柯白玉永远都是他的父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胥炀夫人听完，挣脱柯瑜的说。疯了地大笑起来：“哈哈，柯瑜，我的儿子？狐王的次子？哈哈，柯瑜才不是什么狐王的儿子嘞，他是我想捏死的孽种！”一听到这话。柯瑜脸色大变，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怎么会这样，虽然胥炀夫人平日里待他不甚亲厚，但是该有的样子还是做了，为什么她会说我不是狐王的儿子，为什么她会想捏死我？

　　　　柯瑜双眼怒瞪地看着胥炀夫人，狠狠地捏住她的手臂，对她说道：“你说什么，说清楚。柯瑜到底是谁的儿子？”胥炀夫人全然感觉不到柯瑜死死捏住她臂膀的痛苦，咧着皲裂的嘴呵呵地笑着，说道：“柯瑜，柯瑜，哈哈哈，他就是个孽种，我都不知道他爹是谁！哈哈哈，柯白玉，让你心里只有秦心，你戴了几百年的绿帽子都不知道，你帮别人养了八百年的儿子啊！哈哈哈哈！”

　　　　柯瑜的目光一沉，他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胥炀夫人的手臂里，阴沉着脸，问道：“柯瑜，是你的儿子吗？”胥炀夫人哧哧地笑着，根本不理会柯瑜，自顾自地在那里说道：“柯白玉，你个负心王八蛋，老娘待你这么好，你他妈的心里全是秦心那个贱人。”

　　　　柯瑜嘴唇一抿，猛地把胥炀夫人摔了出去，恶狠狠地问道：“我再问你一边，柯瑜是不是你的儿子？”胥炀夫人在地上依旧呵呵地笑着，说道：“柯瑜柯瑜，他当然是我儿子，我想捏死他很久了。”柯瑜蹲下身，面对着胥炀夫人，用手掰过她的头迫使她面对着自己，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柯瑜？”胥炀夫人嘴角流着涎水，傻笑着说道：“柯瑜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他都比不过一个傻子，哈哈，我要杀了柯瑜，他没用，他没用啊！”

　　　　柯瑜的眼里阴沉地都快滴出血来，但是他死死咬住嘴唇，毫不客气地把胥炀夫人拎到椅子上，甩手不再理她。

　　　　仙魔大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仙魔双方旗鼓相当。这几日，玉箜都小心翼翼地陪着小桃，有目的地带她多出去逛逛，希望她可以多结交几个朋友，将来她走了，小桃不至于会孤单。

　　　　就在小桃和玉箜在瑶池边散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盔甲上沾着血迹的天兵匆匆忙忙地奔向灵霄宝殿。身后跟着一众神色慌张沉重的众仙。玉箜悄悄地拉了一下小桃的衣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小桃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走，我们过去瞧瞧。”

　　　　玉箜刚拉着小桃上前走了几步，迎面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玉箜没留神狠狠地撞了上去，玉箜痛叫一声，摸摸自己受伤的额头，定睛一看，前面是神色惊惶的警幻仙子。

　　　　玉箜一愣，来仙界这么久从未看到过警幻仙子这般慌乱，她赶紧问：“警幻姐姐，你怎么了啊？”警幻仙子着急地说道：“玉箜不好了，妖界的人点燃灭魂灯了，就在南天门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结局上

　　　　小桃瞳孔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