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
乌月挡掉桂的话后,把身体往她那边转去。桂不知不觉也变成在面向她,把背挺得直直的。乌月慢慢地向桂低下头。
“很抱歉。我没有想到羽样家的人会来到这里”
“咦?咦咦?不,抬起头啦,乌月”
对其他住宿客的视线很不好意思,桂急着让她抬起头。
“我吓到了。为什么这样做?”
“那是……耳朵靠过来一下好吗?”
乌月看了一下周围的目光后,小声地这么说。桂很客气地把脸靠近乌月,似乎这样还是不够的样子,乌月也把脸靠过去。白皙漂亮的脸就在好像快要碰到脸的部分……只是这样桂就小鹿乱撞的。
“所、所以呢……”
“其实,那是骗人的”
“咦?……骗人?”
乌月的脸轻轻地远离了桂。紧张到连呼吸也没办法调整好的桂,大口地呼一口气并看着她。
“我来到经观冢是其他原因。有关祭典是到这里才知道的。我觉得如果带着大刀行动,说是关系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那,关于仪式你不太了解吗?”
“我有一般的神学知识,所以能够像这样掩人耳目。祭典那天是有打算要照那样做……但如果了解的话,还是想以正式方法祭拜的”
“可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连经观冢有爸爸的家这件事都不知道,还有祭典的事情,一切”
“似乎是这样。从昨天说的话就知道了”
女服务生在两人的面前摆好了清汤跟白饭。两人面向餐点坐好后拿起筷子。一边将烤鱼漂亮地分小块放进嘴里,乌月继续说话。
“因为如果从你父母那听过羽藤及千羽的事情,昨天互相介绍姓名时有所反应就是应该的嘛”
“有所反应?这么说来,乌月清楚羽藤的家吗?”
“说是清楚,也没有这么了不起啦。不过,你的母亲是千羽的血亲。因为是分家的人,我跟你算得上是所谓的远房亲戚吧”
“咦?妈妈的旧姓是‘千羽’吗?”
桂回想起来。关于妈妈的家这些,都不太记得了。以前的故事确实听过,但全部尽是毫无关连的。大概是有关家族的事等等、大不了结婚时的事。
“爸爸和妈妈呢,是类似私奔的人,有这样说过。所以我觉得应该不太有话题聊吧”
原来如此,乌月点点头。桂一边把白饭含在嘴里,一边回想起昨晚乌月说的话。她所说的‘斩妖’……那个不就正在指‘千羽’家本身是这样的家境吗?
“……这么说来,妈妈也是那个……有斩过妖怪或者鬼吗?”
总是不会让笑容消失掉的母亲。非常难以想像那个人挥舞着刀在战斗。
乌月停止动筷,稍微定了一下格。像是在考虑该如何解释。
“……千羽的人们并不是说全部都能当斩妖耶。不是只有努力,天赋之才也是必要的。所以若非特定的人就没办法担当那个角色”
“总言之,就是指,除鬼的才能?是指用乌月所带着的那种刀,对吧?……那么,不对嘛。妈妈呢,结婚之后做菜可是非常不拿手的。菜刀也不太会用,受到了奶奶的魔鬼特训,这样”
那样的人要用刀……这个不论如何都太勉强了吧,桂拍了拍胸口。乌月露出看起来有点复杂的表情,并且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改变了话题。
“关于千羽,总而言之你也没有问过羽藤的事情。这么一来,你的母亲就更加不会告诉你了吧。我们不认为不知道就能够解决,所以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太清楚啦”
“那是指关于祭典?”
“那个也在内,大概。……是关于祭典,不过在这里似乎有棵被称为支柱大人的神木。因为是关于羽藤的事,我就认为跟这个有关了。虽然我觉得若是斩妖头领,对祭拜的事情也会很清楚的……”
“斩妖的,头领?”
“跟这个人聊着聊着就会出现好几个没听过的词语耶”,桂在心里面这么想。每个都尽是有些脱离现实的单字,所以没办法假装很了解的去进行话题。因为乌月一定也是了解被询问的事情才会说的嘛,这样的话就重新开始问问很多事情吧……桂调整坐姿等待乌月的说明。
──‘斩妖’是指并非只有乌月,也不是只算千羽家的工作。代代在继承‘斩妖’的家有好几个存在。
关于在管理不同流派的各家‘斩妖’,就是被称为‘斩妖师’的人。千羽的家……千羽党现在的‘斩妖师’,正是目前和桂在聊天的乌月。
他们‘斩妖师’并不是能够自由地追捕鬼、杀鬼。基本上会是收到命令的行动。下达那个命令的,是管理‘斩妖师’的人……总之正是能够让所有‘斩妖’自在地行动的人,‘斩妖头领’。
“但是,上个月前代的头领已经去逝了。身为斩妖头领的所有知识应该是有传承给后继者,所以羽样的神学也应该也有所了解的……但是现在我们也无法把握行踪。
“嗯-。不过那个斩妖头领不在的话,乌月就不是因命令而过来的,这样吗?”
“……不。前代头领还健在的时候就有只一直在追捕的鬼。我是为追捕它而来的喔”
好像听得到乌月沉静的声音在说我已经不打算再讲下去了,桂打断了话。
好,今天也去找一下房子吧……桂一边搅拌纳豆一边如此决定了。因十年前的火灾而无法期待,但也说不定仪式的资料还留着。或许自己看了也不懂吧,可是有着祭祀的知识,乌月就能够整理体裁是不会错的。
“嗯,决定”
“……桂?”
“咦?嗯嗯,没什么事”
对表情很疑惑地看着这边的乌月,微微地笑。
2
公车一小时一台或两台。一天好像也只经过十几次而已。停在名为‘羽样’的公车站牌,现在一年搞不好一次也没有……看着司机惊讶的表情,桂心想。
站在停车处转圈环视周遭。昨晚太暗不能完全看到,挟住公车通过的道路的一边是森林、另一边是田地、跟和煦的景色一直延展。傍晚一定看得到在电车里看到的那种风景,不会错的。
桂想要用手机的相机拍下时间表,但被风吹日晒雨淋的时间表并不是能看懂内容的。“幸好在下车的时候有先向司机问一下大致上的时间”,大大地松了口气。
把帆布背包背起来后,桂从口袋把手帕拿起来擦拭额头上流出来的汗。从走出开放冷气的公车刹那间,热气就不断地缠绕在身上。忘记涂上防晒油,脖子后方像要着火一样痛。想起了吃早餐时看到的电视天气预报,有说今天也会很酷热。
这种天气走路都会很讨厌,但要回到旅馆也非等一个小时以上的公车不可。无计可施而放弃的桂,走进比较阴暗的小路。是昨晚坐计程车经过的路。
风轻轻地吹来。
“……啊。还算挺凉的嘛”
晚上将月光盖掉的枝叶,现在则是将太阳强烈的光控制得很柔和。而且,风正从宅第朝着公车站牌吹去。热气还留着,但远超过跟在停车处时相比,感觉很舒服。
桂慢慢地散步在这条隧道中。跟晚上完全不同,白天是非常明亮的场所。叶子互相重叠、树枝延伸……抬头一望,会想起彩色玻璃样式的天花板。
道路幅度大致上都形成车子差不多过得了的平坦度,旁边两端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人的手动过。“动物……对于例如狐狸或狸猫等等,或许是很好的居住环境”,桂一边想着一边前进。
“……咦?”
再一下子就到宅第那个部分了。因杂草而变得很难分辨,但有条细小的小路。仔细一看似乎是往山的方向连接着。
“难道说,是到达神木的道路,吗”
怎么办。桂在山路前方停下来考虑了一下。宅第已经在面前。如果确定房子的状态、找出祭典的资料就能达成目的。快点的话搞不好能够搭下一班公车回去。
可是,向乌月托付仪式的话,先看过神木会比较好吧。因为从这里要多久才能到达、和有关往那一边的路上情况都是不了解的状态。
“趁精力充沛时先过去看比较好吧。天色暗下来也麻烦”
桂如此低语后,脚步就往小路踏进去了。
◆
“……休息、一下~”
开始走路后十分左右。桂在山路途中发出声音,在合适的石头坐下去。感觉得到脚底板很痛、大腿也抽筋了。“回旅馆之后就用温泉来马杀鸡吧”,一边想着一边揉揉脚。
坡度没有多么陡,却仍是未铺装的山路,不适合登山的懒人、加上跟体育系社团无缘的桂,就算只走到这里也想要称赞一下自己了。
桂从帆布背包里把事先买好的保特瓶装茶水拿出来倒进口中。已经没有凉快感,但液体充满身体的舒畅感残留着。
蝉此起彼落的呜叫着。桂所住的地方夏天也有蝉在合唱,但跟这里相比的话就算不上多可爱了。喜欢昆虫的话,会拿着网子不断地跑来跑去吧。
用手扶起额头边缘,并且交互眺望来到这里的路和接下来要走的路。没有任何人。“有走错路吗”,桂开始不安。就快要祭典了,如果那个祭典跟神木算是有关的话,参拜者有一个人跟两个人也不奇怪吧。可是一旦什么人都没来,这里搞不好就是完全错误的路线了。
桂这么想着却不转身回去,是因为这片风景她有印象。很像昨晚梦境的风景。这种山路到哪里都没差别吧,有感觉到一次相似后,要转身回去就好像还意犹未尽。
“因为在家附近,说不定孩童时期有来玩……不过既然幼小的时候,是这边吗?”
林木茂密的这座森林,幼小的自己是如何看得到的呢。桂这样的思考降下大石头在身上。腰再弯下一点的话就会失去平衡感而倒下,千钧一发的时刻。视线开始接近地面。
──
“……呜”
眼前染上了红色。视野暗得失去了平衡。桂反射性的将手扶在目前坐着的石头和地面,即使如此眼前的晃动仍停不了。地面通红的左右移动。很大力、像是在绕圈。闭上眼睛深红的世界也不消失。
在深红的世界,看到了像是光的残影的白色物体。白白的手掌。那只手正朝着桂伸过去。想要看看应该正在前方的人脸孔时,头痛就来袭,白白的手被涂上了红色消失掉。一直重复着。
桂闭着眼睛用摸索的打开保特瓶盖子,慢慢地移向口中。第三口时摇晃终于停了。红色慢慢地变淡,留着余韵的头痛也跟着消失掉。轻轻地睁开眼睛后,出现土的茶色跟树林的绿色世界。
“是因为突然鬼遮眼了吗……”
一边把还有剩茶水的保特瓶敷在脖子上、桂再度坐在石头上。会有贫血麻烦的原因,是昨晚没有睡好跟在大热天行走的关系吧。会看到像是白白的手掌的东西,也是相同的原因没错的。
长时间在外面很不好。是有印象的路,但是再走一会看看,如果什么都没有就回去。桂如此决定,再度开始往山路前进。
◆
“……哇啊……”
目前为止都任由大自然造化的山路消失,取而代之出现了宽广的场所。被杂草覆盖着,但桂也看出来有那种被人的手处理过的部分。确实是石头和木头都除去,竭尽所能让它变平坦。
然后,这块广场上,有着唯独一棵被允许存在的树木。
树龄有超过几百年了吧。“大约五位成年男性张开双手,总算是有办法包围树干了,不是吗”,宽到让人这么想。树根也紧紧地在地面扎根,受多少风雨都不会弹起来的吧。
让桂被冲击到快发出声音的是比这些树根及树干更加上面的景色。长在朝天空伸展的树枝上,白色花朵。随风起舞,慢慢地降落到地面的模样,像是季节反常的雪花或蝴蝶。压倒性的存在感让桂深信着。
──这个是,神木。支柱大人。
“这里是……”
桂不自觉地抓紧了胸前的衣服。跟严肃的心情及恐惧的感觉不同的东西一涌而上。那是怀念感和心痛感。桂出现了很像跟昨晚梦里的人相遇时的感情。如果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就会大声哭泣起来,是这种程度的心情。
之所以没有哭泣,是因为有人在那里。
神木树干的旁边,有什么人站着。手摸着树干,一直在看上面。桂一靠近就往这边转过身来。是位少年。应该跟桂及乌月年纪差不多吧。一想到T恤搭牛仔裤这种休闲服,就有可能是经观冢的居民了。身材瘦,整体上给人柔弱的印象也算是因为有个中性的长相吧。应该是初次见面的,桂却不可思议地出现一种怀念的心情。
“啊-。你也来看这棵树?”
“对啊。是棵相当高大的树耶”
桂稍微再靠近树抬头看。白色花朵受到光照而发光,每当风一吹动,那块光芒也飘来飘去地沙沙作响。
“花也……简直就像蝴蝶”
“嗯,槐树的花瓣确实很像蝴蝶啊”
“槐树?”
少年对桂说这棵树是槐……是写作木字旁的鬼。
“你知道吗?展开翅膀不动的蝴蝶有‘鬼车’这种别名喔。中国是把鬼字放在死者的灵魂里,因此所谓鬼的车原则上,就是灵魂的交通工具”
“咦……那,是指蝴蝶在运送灵魂?”
“也说不定啊。在别的地方也有着人一死灵魂就变成蝴蝶的传说。那种地方的人们是使用槐树做墓碑的……这也是牵连到蝴蝶啊”
“灵魂变蝴蝶……”
“槐树或许是在进行这种协助的吧。这棵神木也是,在进行将不想要归还的灵魂变花瓣……变成蝴蝶模样散播开”
“……这么一想,还真是了不起的树耶”
少年仰望槐之树,温柔地抚摸树干。好像非常重视的,小心地。
“所以咧,你为什么在这?”
“啊,我其实是要来看爸爸的老家。听人说附近好像有神木,想说“去看个一次吧”。……那你呢?”
“这么说来还没有介绍名字嘛”
少年“嘻嘻”地微笑。“曾经在哪里有看过这样的表情”,桂心想。感觉到那好像不会是这么久远的事情,但想不出来。
“我啊,叫做贵啦”
※废话:“贵”其实是“桂”,原文怕读者搞不清楚“这个桂是哪个桂?”所以只打片假名,而我又不可能打注音嘛,就翻译成“贵”了。
“咦?贵?”
“……是很惊人的名字吗。我是觉得很常见啦”
“我吓到了耶。因为,我也是叫做桂啊。感觉真的很巧耶”
他……贵的笑容消失了。
“……那,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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