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
杨光远为滑州变乱,急自白皋至滑城。士卒欲推光远为主,光远叱道:
“天子岂汝等贩弄物!晋阳乞降,出自穷蹙,今又欲改图,乃真是反贱了!”
士卒始不敢再言。及抵滑城,已是风平浪静,重见太平。乃奏请滑州平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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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归功卢顺密。
晋主因三镇迭叛,不免惊惶,遂向刘知远问计。知远道:“陛下前在晋
阳,粮不能支五日,尚成大业,今中原已定,内拥劲兵,外结强邻,难道尚
怕这鼠辈么?愿下抚将相以恩,臣等驭士卒以威,恩威并著,京邑自安,本
根深固,枝叶自不致伤残了!”确是至论。晋主转忧为喜,委知远整饬禁军。
知远严申科禁,用法无私,有军士盗纸钱一袱,事发被擒,知远即令处死。
左右因罪犯轻微,代求赦宥。知远道:“国法论心不论迹,我诛彼情,岂计
价值呢!”由是众皆畏服,全城安堵。
及得杨光远奏报,复命光远为魏府行营都招讨使,兼知行府事。调昭义
节度使高行周为河南尹,兼东都留守,授杜重威昭义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
指挥使,命侯益为河阳节度使。且因重威方在讨逆,卢顺密平乱有功,先调
顺密为昭义留后,令重威、侯益与光远进军讨贼。光远驱众至六明镇,正值
魏州叛将冯晖、孙锐等,渡河前来,当即掩他不备,横击中流。晖与锐不能
抵当,大败走还,众多溺死。重威、侯益乘胜至汜水,遇张从宾众万余人,
迎头痛击,俘斩殆尽。从宾慌忙西走,乘马渡河,竟致溺死。党与张延播、
张继祚、娄继英等,统被擒住,送至阈下。那时还有何幸,当然身首分离,
妻孥骈戮了。两镇既平,范延光知事不济,归罪孙锐,把他族诛。因贻书杨
光远,乞他代奏阙廷,情愿待罪。正是:
失势复成摇尾犬,乞怜再作磕头虫。
杨光远代为奏闻,能否邀晋主允准,容待下回叙明。
俚语有云:风吹墙头草,东吹东倒,西吹西倒。观五代时之将吏,正与
俚谚相符。从珂得势,则归从珂,从珂失势,即降敬瑭,是而欲国家治安,
百年不乱,其可得乎!但从珂弑鄂王,杀孔妃,及其四子,篡逆不道,隐于
天诛,其举室自焚宜也!非不幸也!敬瑭入洛,虽未能迎立从益,昌言仗义,
但奉养王淑妃,仍封从益以公爵,不忘故主,犹为可取。范延光为唐大臣,
不能效死于晋阳,反欲称兵于魏博,朝降晋,夕叛晋,不忠不义,乌能成事?
符彦饶、张从宾等,益等诸自郐以下,不足讥焉。然敬瑭入洛,仅阅一年,
而叛者迭起,降臣之不足信也,固如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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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杨光远贪利噬人 王延羲乘乱窃国
却说晋主得杨光远奏报,不欲遽允,仍敕光远进攻魏州。光远意存观望,
遇有军事调度,辄与朝廷龃龉。晋主曲意含容,且令光远长子承祚,尚帝女
长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光远乃整军徐进。到了魏州城下,驻立大
营,亦不过虚张声势,迁延时日。自天福二年秋季进兵,直至次年秋季,仍
不损魏州片堞。惟招降前澶州刺史冯晖,荐请授官。晋主特擢晖为义成节度
使,欲借此诱劝魏州将士。偏魏州坚守如故,杨光远旷日无功。为下文谋叛
伏案。
晋主因师老民疲,没奈何再议招抚,乃遣内职朱宪,往谕延光,许以大
藩,且使朱宪传谕道:“汝若投降,决不杀汝,如或食言,白日在上,不得
享国!”至此与设重誓,何如前日允请!延光乃顾副使李式道:“主上重信,
许我不死,想不至有他虑了。”遂撤去守备,厚待朱宪,遣令归报。宪复命
后,好几日不得延光降表,因复遣宣徽使刘处让往谕,申说再三,始由延光
令二子入质,并派牙将奉表待罪。晋主颁赐赦书,延光素服出迎,顿首受诏。
接连是恩诏迭下,改封延光为高平郡王,调任天平军节度使,仍赐铁券。所
有延光将佐李式、孙汉威、薛霸等,各授防御使、团练使、刺史。牙兵皆升
为侍卫亲军,就是张从宾、符彦饶余党,一并赦罪,不再株连。未免太宽。
魏州步军都监使李彦珪,本为河阳行军司马,随张从宾同反。从宾败死,他
得脱奔魏州,延光令为都监使,登城拒守。彦珪有母在邢州,为杨光远军捕
取,推至城下,招降彦珪,彦珪拈弓搭箭,竟将老母射死。及延光复降,晋
主却令彦珪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珪杀母,恶逆已甚,不宜轻赦。晋主道:
“赦令已行,如何再改呢?”即许令莅任。叛君之罪尚可赦,弑母之罪乌可
恕!晋主欲全小信,反失大义,故特揭之。授杨光远为天雄节度使,加官检
校太师,兼中书令。光远已恃宠生骄,尝与宣徽使刘处让叙谈,多不平语。
处让答言朝廷处置,均由李、桑二相主议,并非出自宸断。光远不禁动怒道:
“宰相得兼枢密,自前代郭崇韬后,无此重官。今闻李、桑二相,皆兼枢密,
怪不得他独断独行。主上尚肯优容,我光远却忍耐不下呢!”既而处让归朝,
光远即托呈密奏,极言执政过失。晋主明知他有意刁难,但因军事甫平,不
得已曲从所请,乃加桑维翰兵部尚书,李崧工部尚书,撤去枢密使兼职,即
令刘处让代任。光远益加专恣,随时上表,尚指斥宰辅不已。晋主见他跋扈,
恐将来势大难制,密与桑维翰熟商。维翰谓天雄重镇,屡生叛乱,应析土分
众,减杀势力,延光可使守洛阳,调虎离山,免为后患。晋主依议,即升汴
州为东京,置开封府,改洛京为西京,雍京为晋昌军,即加杨光远为太尉,
命任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升广晋府为邺都,即魏州。设置留守,就命
高行周调任。升相州为彰德军,以澶、卫二州为属郡,置节度使,由贝州防
御使王延胤升任。升贝州为永清军,以博、冀二州为属郡,也置节度使,由
右神武统军王周升任。自高行周以下,俱奉命莅镇,毫无异言。独杨光远怏
怏失望,勉强移镇,密贻契丹货赂,诋毁晋室君臣。自养壮士千余人,作为
爪牙,既而诬劾桑维翰,迁除不公,与民争利。晋主不得已出维翰镇相州,
调王延胤为义武节度使,另用刘知远、杜重威同平章事。知远有佐命大功,
得升宰辅,自谓应当此职。重威出讨魏州,略有微动,怎能与知远相比,不
过尚帝妹乐平公主,得列外戚,也居然与揽朝纲。知远羞与为伍,杜门托疾,
不受朝命。晋主不觉怒起,召问赵莹道:“知远坚拒制敕,太觉不恭,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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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削夺兵权,令归私第。”莹拜请道:“陛下前在晋阳,兵不过五千人,为
唐兵十余万所攻,危如朝露,若非知远心同金石,怎能成此大业?奈何因区
区小过,便欲弃置,窃恐此语外闻,反不足示人君大度呢!”晋主意乃少解,
即命学士和凝,诣知远第慰谕,知远才起床拜受。范延光自郓州入朝,面请
致仕,经晋主慰留,仍行还镇。嗣复屡表乞休,乃命以太子太师致仕,留居
大梁。越年,延光又请归河阳私第,奉诏允准,遂重载而行。西京留守杨光
远,偏奏称延光叛臣,不居洛汴,归处里门,他日逃入敌国,适贻后患,请
思患预防,禁止归里云云。晋主乃命延光寓居西京。延光到了洛阳,光远即
遣子承贵,带领甲士,把他围住,逼令自杀。延光道:“天子在上,赐我铁
券,许我不死,尔父子怎得如此!”承贵不允,挺着白刃,驱延光上马,胁
见光远。途中遇河过桥,被承贵推落桥左,连人带马,坠了下去,活活沉死。
死固其宜,只不应为光远父子所杀。所有延光载归宝货,统为承贵所劫,一
古脑儿搬回府署,光远大喜。无非为此。
奏闻晋廷,但说延光赴水自尽。晋主也诇破阴谋,但畏光远强盛,不敢
诘责,只征令光远入朝。光远还算听命,入阙面觐。晋主与语道:“围魏一
役,卿左右各立功劳,未授重赏,今当各除一州,遍给恩荣,免他失望。”
光远代为谢恩。晋主遂选择光远亲将数人,分授各州刺史。待他出发,却下
了一道诏敕,徙光远为平卢节度使,进爵东平王。光远才识中计,惘惘出都,
驰赴青州去了。
时契丹改元会同,国号大辽。公卿百官,皆仿中国制度,且参用中国人,
进赵延寿为枢密使,兼政事令。一面遣人入洛,接归延寿妻燕国长公主。即
兴平公主进爵燕国。夫妇同入虏廷,延寿遂一心一意,为辽效力。晋主闻契
丹改辽,乃遣使上辽尊号,命宰相冯道为辽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鄩为辽主
册礼使,备着卤簿仪仗,直抵西楼。辽主大悦,优待二使,厚赏遣归。晋主
事辽甚谨,奉表称臣,尊辽主为父皇帝,每辽使至,必至别殿拜受诏敕,岁
输金帛三十万外,吉凶庆吊,岁时赠遗,相续不绝。凡辽太后元帅太子诸王
大臣,各有馈遗,稍不如意,即来诮让,朝廷均引为耻事,独晋主卑辞厚礼,
忍辱含羞。前已铸成大错,此时不得不尔。辽主见他诚意,屡止晋主上表称
臣,但令称儿皇帝,如家人礼。嗣且颁给册宝,加晋主号为英武明义皇帝。
晋主受册,事辽益恭。辽主既得幽州,改名南京,用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
思温子延照在晋,晋主命为祁州刺史。思温密令延照代奏,谓虏情终变,愿
以幽州内附,晋主不许。吐谷浑在雁门北面,本属中国,自卢龙一带,让归
辽有,吐谷浑亦皆辽属。因苦辽贪虐,仍思归晋,遂挚千余帐来奔。辽主因
此责晋,晋主忙派兵逐回,才得无事。
北方稍得安静,始思控驭南方。吴越王钱元瓘,楚王马希范,南平王高
从诲,均向晋通好,尚守臣礼。独闽自王延钧称帝后,与中原久绝通问,嗣
主继鹏,改名为昶,晋天福二年,曾遣弟继恭,入修职贡,且告嗣位。晋主
以三镇方乱,不暇南顾,但礼待继恭,即日遣还。次年冬季,始命左散骑常
侍卢损为册礼使,封闽主昶为闽王,赐给赭袍,闽主弟继恭为临海郡王。
使节方发,闽主昶已有所闻,即令进奏官林恩,入白晋相,谓已袭帝号,
愿辞册使。晋主不追回卢损,损竟至福州,昶辞疾不见,但令弟继恭招待,
不受册命。有士人林省邹,私语卢损道:“我主不事君,不爱亲,不恤民,
不敬神,不睦邻,不礼宾,怎能久享国家?我将僧服北逃,他日当相见上国
呢!”不为国讳,亦非所宜。损遂辞归。昶仍不出面,但令继恭署名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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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礼部员外郎郑元弼,随损入贡。晋主召元弼入见,谕令归国禀明,此后上
表,不应再由继恭出名,元弼唯唯而去,还白闽主。闽主昶置诸不理,但与
宠后李春燕,及六宫嫔御,彻夜宴饮,淫媟不休。弑父逆子,独守家法,也
算难得。应二十七回。
方士陈守元、谭紫霄,以房术得幸,守元号天师,紫霄号正一先生,两
人受贿入请,言无不从。通文二年建白龙寺,四年作三清殿,统是雕甍画栋,
备极辉煌。白龙寺的缘起,是由谭紫霄等捏称白龙夜现,乃命建筑。三清殿
是由天师怂恿,内供宝皇大帝、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像,统用黄金铸成,约
需数千斤。日焚龙脑薰陆诸香,佐以铙钹诸乐。每晨祷祝,谓可求大还丹,
命巫祝林兴住持殿中。一切国政,均由兴传宝皇命,裁决施行。确是捣鬼。
兴与闽主叔父延武、延望有怨,假托神语,谓二叔将生内变。闽主昶不察虚
实,即令兴率壮士夜杀二叔,及他五子。判六军诸卫事建王继严,即昶弟,
见二十七回。颇得士心,昶又信林兴言,罢他兵柄,令改名继裕,别命季弟
继曮掌判六军,革去诸卫字样。既而兴谋发觉,尚不加诛,只流戍泉州。方
士等又上言紫微宫中,恐有灾祲,乃徙居长春宫,两宫俱见十六七回。淫酗
如故。有时且召入诸王,强令饮酒,伺他过失。从弟继隆,因醉失礼,即命
处斩,又屡因醉后动怒,诛戮宗室。
左仆射平章事延羲,系昶叔父,佯狂避祸,由昶赏给道士服,放置武夷
山中。嗣复召还,幽锢私第。国用不足,专务苛征,甚至果蓏鸡豚,无不有
赋。因此天怒人怨,众叛亲离。
先是昶父在日,曾袭开国遗制,设二卫军,号为控宸、控鹤二都,昶独
另募壮士二千人为腹心,号为宸卫都,禄赐比二都较厚。或言二都怨望,恐
将为乱。昶因欲将他遣出,分隶漳、泉二州,二都相率惊惶。控宸军使朱文
进,控鹤军使连重遇,又屡为昶所侮弄,阴怀不平。会北宫大火,求贼不得,
昶令重遇率内外营兵,扫除灰烬,限日告成。又疑重遇与谋纵火,意欲加诛。
内学士陈郯,私告重遇,重遇因夜入值,竟号召二都卫兵,焚毁长春宫,攻
逼闽王。且使人就延义私第,迫出延义,令从瓦砾中直入,奉为主帅,共呼
万岁。复召外营兵共逐闽主。
闽主昶仓皇出走,引着皇后李春燕,及妃妾诸王,奔至宸卫部营中。宸
卫都慌忙拒战,怎奈火势燎原,不可向迩,那控宸、控鹤二部,又乘势杀来,
令人无从拦阻。彼此乱杀多时,宸卫都一半伤亡,乘得残兵千余人,奉闽主
昶等逃出北关。行至梧桐岭,众稍溃散。忽闻后面喊声大震,延义兄子继业,
统兵追来。昶素来善射,引弓射毙多人。俄而追兵云集,射不胜射,昶投弓
语继业道:“卿为人臣,臣节何在?”继业道:“君无君德,臣怎得有臣节?
况新君系是叔父,旧君乃是兄弟,孰亲孰疏,不问可知!”可作昏君棒喝。
昶无词可答,即由继业麾动兵士,拥与俱还。行至陀庄,用酒灌昶,令他醉
卧,用帛缢死。皇后李春燕,及昶诸子,并昶弟继恭,一并被杀,稿葬莲花
山侧。后来冢上生树,树生异花,似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