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丘差点气得吐血,他怎么也料不到李煜竟然有此一招,弄得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说,反而还给了李璟一个对付他的借口,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当天下午,恢复科举制度的消息一经传开,江左震动。
而其中最为高兴的却是李煜府上乐史、宋贞观等文士,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消息令他们他们大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说,亦更方便他们日后投身宫门,为朝廷效力。一时间,江南士林雄心勃勃、争先恐后的准备科考,务要一展所长,登科夺魁。
只可怜了那些风月场所,过客从此稀少,门庭冷落,就连天香阁、国色楼这样的明楼,生意亦受此风波及,虽不说是一落千丈,也大不如前了。
滁州北面,清流山下的某一村落。
赵匡胤在此调养了一段时候,感觉伤势恢复了八九成,于是打算北返,乃对寄宿的那间人家,道:“那日若非先生替在下隐瞒,引开追兵,在下恐怕早已身死人手,大恩不言谢,来日有机会,我必定回来还报。”
那名教书先生穿扮的青年儒士却忽然高深莫测的道:“将军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赵匡胤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此人一语道破,大为惊讶道:“先生何出此言?”
教书先生笑道:“将军眉锁疑云,眼含杀机,断断瞒不过山人的眼睛。若我没有猜错,将军应是胸怀天下之人,如今不过龙困浅滩,来日必大有作为。不过将军需要切记,契丹、江南,皆不足取,欲取天下,必先取蜀中。”
赵匡胤如获至宝,又惊又喜道:“先生虽然高卧山野,却能知微见著,天下大势了然于胸,一如当年南阳孔明,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赵某不才,可否请先生随我同回开封,共谋大事?”
教书先生笑道:“高姓大名不敢当,在下祖上与将军同宗,姓赵,单名一个普字。”接着婉拒道:“至于将军盛意,请恕赵普俗务藏身,忙于教书育人,抽身不得。将军如今既已痊愈,请自便吧。”
赵匡胤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大贤,几乎恳求,最后赵普盛情难却,终于道:“将军来日必会回来此地,届时山人再给将军答复,如何?”
赵匡胤是个明白之人,赵普既然没有一口拒绝,自然知道有戏,于是也不再勉强,拱手告辞,北返开封去也。
一个月后,龙翔府。
原本寂静无声的庭院,忽然爆出了雷鸣般的彩声。
只听李煜欣喜若狂道:“成了,成了,终于成了。今日真可谓是三喜临门,先后有报恩禅院、文物馆落成,现在《武经七书》历经一个月的整理,亦终于杀青面世,这还多亏了大家不遗余力的襄助本王。今天晚上,本王做东,就在文武馆宴请以报答诸位,请诸位务要赏脸尽兴,不醉不归。”
李煜所说的文武馆,即是当日叫卢梓舟在府中那块空地上兴建起来的,之所以取这个名字,除了有“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之意,更因为从今日起,龙翔府中一众府卫,不论文臣武将,都将客宿于此也。
主编徐铉道:“理应我等报答六殿下才是,能够与六殿下合力完成这本《武经七书》,是我等的无上荣耀。”
秘书省正字潘佑亦道:“徐大人所言甚是,这一顿,该由我们大家一起做东,宴请六殿下才是道理。六殿下大度,坚持将我等姓名与六殿下一同题名书首,使我等名声,可以与《武经七书》并行于世,流芳千古,此既为国效力,上对得起陛下,亦是光耀门楣,下对得起父母,如此恩德,又岂容我等不报。”
乐史、宋贞观等人自然趁机起哄。
卢梓舟亦顺应民情,半开玩笑的道:“殿下,恐怕这一顿你就算是想请也请不了了。皆因府中已无多余钱资,再也请不起这一顿饭了。”
徐铉、潘佑等人不知李煜正不遗余力的策划蜀中、南汉之事,故以为卢梓舟这不过是句玩笑的话,不过李煜却是听得心中一惊,卢梓舟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看来财政方面,的确是遇到了问题。
李煜最后只好佯装可怜的道:“如此说来,本王便是想不领情也不成了。”
第四十六章 禅师解梦(上)
当晚筵席散后,李煜即找卢梓舟到书房,脸色凝重的道:“正光,我府上是否果真如此捉襟见肘了?”
卢梓舟道:“近一个月来,先是谭照、卢郢带走三万两,申屠令坚亦带走两万两,去北方购马的朱元则用去五万两,再加上一众府卫、门客的薪俸,以及兴建文武馆的资用,总计花费了四十万两,当初若非周大人请主母捎来的八万两白银,如今龙翔府的财政恐怕早已透支。”
李煜点头道:“本王知道正光你已殊不容易,这些时日,亦多亏了你精打细算,节流将开销降至最低,还有,若非正光眼光独到,把握时机,看准奚氏墨的市场,请奚氏父子为我们制墨,代理全国销售,恐怕如令龙翔府早呈不支之象,这亦怪本王当初考虑有欠周详,实在是难为你了。”
卢梓舟虽然对李煜的“开销”“市场”“代理销售”这些名词感到新鲜,不过李煜的意思,他自也能明白无误的理会。
卢梓舟叹道:“如今奚氏墨供不应求,只可惜奚氏父子人手有限,加之又需特意为皇宫供墨,不能加快奚氏墨的生产,否则定能为我们缓解不少压力。”
李煜笑道:“既然不能加快生产,就让他们暂停一阵子吧。”
卢梓舟惊愕道:“主公的意思是。。。。。。”
李煜哑然失笑道:“我要等市面上的奚氏墨一扫而空之后,再抬高墨价,限量出售,届时江南必会出现‘千金易得,奚墨难求’的局面,于我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卢梓舟担心道:“这样会否不太合适?如今奚氏墨已经高出其他墨锭许多,若再抬高价格,恐怕弄巧成拙,反而没人购买呀。”
李煜神色笃定道:“江南士人,手头阔绰,他们有钱去喝花酒,区区墨锭,理应难不倒他们。更何况,朝廷百官,穷奢极欲,我们若将奚氏墨升格为一种奢侈品,他们必定会竞相攀比,以拥有奚氏墨为荣,皆因这是皇室内定的用墨,再非普通墨一般,任谁都可拥有。此亦古人谓之曰洛阳纸贵。本王更可奏请圣上,奏明来年科考,指定以奚氏墨为官墨,如此一来,奚氏墨生产虽不曾消减,而营业总额却得以倍增也。”
卢梓舟这才叹服道:“既然如此,正光姑且一试。”
李煜又道:“自古财政之事,莫过于开源节流,如今既再无可节之流,那就放胆开源吧,这方面的事情,趁年终将近,本王偷得空闲,《武经七书》又已告一段落,就由我来想办法吧。”
卢梓舟看李煜对“开源”二字说得如此轻巧,既知他心中早已打算,当下自然喜笑颜开、愁云尽去。
而事实上,李煜对于“开源”之事,确早曾思虑过,只是这些天来,一则忙于负责《武经七书》的编撰,二则因受“沿江巡抚使”的头衔之累,疲于奔命,故而一时间也抽不开身。
契丹南京,幽都府。
朱元、段处常二人带着近百名随从,扬帆启航,从大江出东海,再浮海北上,终于登陆,再经过一日的行程,抵达了幽都府(即今北京)。
朱元、段处常二人虽同朝共事,但并未曾打过交道,这几日的相处,却使二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朱元惜别道:“段兄出使契丹,任重而道远,只可惜朱某另有要务,不能再陪同段兄进抵临潢府,段兄请一路保重。来,朱某先干为敬。”
段处常一饮而尽后,又再斟满,举杯胸前道:“这一杯,段某却非敬你不可。说到任重道远,段某此行不过与胡人喝酒应酬,口舌周旋于胡官汉臣之间,实不足道。段某又哪比得上朱兄你,替六殿下选购良驹,置办牧场于燕云,将来征伐天下,收复燕云,朱兄理当记首功。”
朱元竟少有的谦虚道:“记首功的却非六殿下莫属,六殿下高瞻远瞩,胸怀天下,我等能为其效力,此生无憾矣。”
段处常忽道:“请恕在下多言过问一句,我听闻契丹马匹管理极严,朱兄却准备从何处入手?”
朱元指着一众随从护卫的箱子,笑道:“胡人草肥马贱,却是最缺柴米油盐、丝绸锦缎,此谓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两相便利之事。购马选驹,段兄其实过虑了。你有所不知,今六殿下不但委我巨款,更使人备足货物以与胡人交换马匹,更重要的是,我来契丹,还有一个人可为应策,是以购选马匹其不难也,唯难挑选精良。”
段处常好奇道:“究竟何人如此能耐,可让朱兄感到这般放心?”
朱元神秘一笑道:“是契丹女性中,最有能耐的人。”
段处常恍然道:“原来是她。六殿下不愧是六殿下,行事出人意表,处处占人先机,实在叫人叹服。”
清凉山,报恩禅院。
李煜禅院的落成大典与佛像的开光大典,李煜身为工程的监督,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等到举国同庆,文益大师、李煜等人分别发言之后,百姓们始蜂拥而入,参观禅院、虔诚敬拜。
文益大师将李煜请到主持的厢房,又禅味十足的道:“施主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文益大师犹是声如洪钟,神色、体态皆与他武功尽失以前并无不同,若非知道内里虚实如李煜者,其他人还以为文益由始至终不过是禅理精湛的得道高僧,而并不懂武功。照如此看来,文益大师虽然失去了武功,但对他的身体,似乎并无多大影响。
而这亦让李煜心中稍安,少了些许的愧疚,因为文益会弄得这般田地,皆拜自己所赐。
李煜想不到的是,文益一见到自己,竟然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立时目定口呆,同时当日初次遇见文益的情景亦历历在目,涌上心头。
李煜忽然心中一动,却竟然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答道:“我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文益显然料不到李煜会这般回答,不禁微感错愕,道:“施主信手拈来间竟有如此境界,果然非同凡响,这回连老衲也要自愧不如了。”
李煜立感汗颜道:“大师过谦了,其实李煜此来,出了道贺之外,还有两件事情,想请教大师。”
文益双掌合十,道:“施主但说无妨。”
第四十六章 禅师解梦(下)
李煜道:“这两件事情一实一虚。实,是为苍生福祉,虚,是为心安理得。”略微一顿之后,李煜即言辞恳切的道:“我听说当年南汉云门宗的创始人文偃大师与您有同门之谊,本王念如今南汉境地,苍生倒悬,黎民处于水深火热,有意解救众人,故而需文益大师帮我一把,若本王在南汉之事能得云门宗助力,必定能减少杀戮,早日大功告成,此亦功德无量也。”
文益大师却似乎早料到李煜有此要求,微笑道:“如今老衲寄居报恩禅院,行动多有不变,实恐无能为力。不过施主尽可放心,一个月前,老衲已派出两名得意弟子匡逸、慧朗前去南汉,施主若有需要,若可去找他们。阿弥陀佛,苍生福祉,莫过于天下太平,老衲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李煜大喜,正要开口言谢,文益又道:“不知施主所谓之虚,又如何?”
李煜讪讪道:“此事在下还确实有些难以启齿。实不相瞒,当日史守冲、潘佚将我救醒,我曾做了一个怪异的梦。心中一直疑惑,希望大师能指点一二。”
文益哑然失笑道:“又是梦?这回施主总不会又是上天国去了吧?”
李煜想起那场梦境的景象,心有余悸的道:“吾恐不是天国,而是地狱也。本王依稀记得,那场景电闪雷鸣、暗无天日,忽然就有一只巨大的魔爪毫无征兆的从黑云中向我头颅罩来,结果本王避之不及,痛失一耳,其撕心裂肺之感,痛入骨髓,至今犹深。本王原也不是迷信之人,向来对所谓异梦嗤之以鼻,奈何这几日来连连做此怪梦,每每将我惊醒,为求心安,故而冒昧求教于大师。”
文益大师皱眉道:“竟有这等奇怪的事情?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果真暗示了什么?”
李煜吓了一跳道:“总不会是说,我李煜遭了天谴,连老天都要收我吧?”这个想法确实令李煜感到毛骨悚然,须知他本该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稀里糊涂的来了这里,保不准哪天也会稀里糊涂的就一命呜呼了。
文益大师好笑道:“若果真天意如此,施主那日中了金楼一掌,亦未必就能够复活过来了。由此可见,天意还是向着施主的,凡事有因有果,做梦原是常情,无需太过介怀。对了,施主可否告诉老衲,异梦中,你失去的那只耳朵,究竟是左耳还是右耳?”
李煜想也不想道:“右耳。”
文益沉吟半晌,忽然笑道:“既然是右耳,当可喜可贺了。”
李煜越感纳闷,道:“本王失了耳朵,却是何喜?”
文益大师遂道:“这关键之处,就在于施主之名号也。施主本是安定郡王,安定二字,是有安邦定国、安定天下之意,而至于‘郡王’二字,施主既异梦失其右耳,则‘郡王’从此变‘君王’也。”
李煜一听,果然有几分道理,心下安定不少,接着问道:“那只从天而降的魔手又当如何解释?”
文益大师笑道:“自古成就君王事,重重险阻困万难,这恐怕是预示施主将来得天下不易,甚或有应天命之巨擘,为施主宿命之敌也。”
李煜喃喃道:“应天命之人?难道真的是他?”
楚州。
自当日李煜洗脱诛杀车廷规之罪名以来,傅宏营等人心中惴惴,深恐李煜秋后算账、借题发挥,将他们一网打尽,遂贪赃枉法胆小、如傅宏营者,竟效仿李煜处理三万两贿款的手法,暗中资助百姓恢复生产,建设家园,数十名官员皆如此,更有甚者,不惜散尽家财,只求自保安身。遂楚州境内一时间,欣欣向荣也。
这一日,张彦卿来找欧阳广,道:“先生,那三十万石粮食已经准备妥当,全部都是上等的米粮。”
欧阳广满意道:“那就好,再过几日,等下了一场大雨,水路通涨,粮食就沿泗水北上,直抵开封。”
张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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