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裕是南唐的开国功臣,与周宗齐名于世,为李昪倚重,故今马仁裕虽已辞世,然马家却还是家世显赫,亦因此马空凌才有实力在金陵建立起‘大江联’这等江湖上一等一的帮会。
卢梓舟点头表示肯定,道:“没错,据金楼所言,马空凌并非真心依附宋齐丘,在马空凌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个神秘人,此人不但亲自向金楼提供了六殿下的笔迹,而且依照子迁当日在司徒府外的遭遇,我们更可以断定,这个神秘人,同时也是七夕之日策划谋害主公的真正的幕后主使。可怜宋齐丘被人利用做了掩护还不自知,反而对马空凌更加信任了。”
韩熙载皱眉道:“金楼这番话,亦不过一面之词,可信度又如何?”
卢梓舟道:“卢某注意马空凌久矣,此人行踪神秘,背景复杂,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刽子手角色。故金楼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加之这两日我亦嘱托卢郢、孙菁秘密留意马空凌,更加可以证实金楼所言非是胡编乱造。”
李煜当然知道卢梓舟所言不假,事实上自从上次招收龙翔府卫遭到马空凌的阻挠以来,卢梓舟便已留心上了此人。
“然而除了宋齐丘之外,还是有谁呢?难道真的是燕王?”
李煜哪料到因为萧无稽之死,事情竟会演变得如此复杂。他因为并没有“亲身经历”七夕之难,再加上这些日子,忙于应付宋齐丘,潜意识里更以为宋齐丘即是上次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所以七夕那天的遇刺事件,其实已逐渐从他的记忆中淡忘了去。
不过潜藏暗处对付自己的敌人,显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如此苦心孤诣、千方百计的想要加害自己,除了燕王李弘冀,李煜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卢梓舟看出李煜的疑问,高深莫测的道:“意图加害主公的,或许亦未必是燕王殿下。主公请放心,卢某必定会全力以赴,找出暗中加害主公的真凶,使主公可以免除后顾之忧,周旋于天下。”
李煜听卢梓舟的语气,即知道卢梓舟心中恐怕已有答案,他现在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罢了。
李煜自然配合的道:“既得正光承诺,金楼之事,本王且放一边。那么在公堂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申屠令坚不厌其详的道:“在主公重创之后,圣上曾找来吴太医医治,可惜吴太医亦束手无策,说主公的伤势,已非属于单纯的医疗范畴。后来圣上又找净居寺的文益大师等人救治,结果在即将成功之时,赵匡胤却中途杀出,致使功亏一篑不说,文益大师更因此而武功尽失,还有三名高僧亦间接牺牲。”
李煜骇然色变道:“难道赵匡胤真的如此厉害,竟连文益大师也对付不了他吗?”
申屠令坚道:“殿下怕是误会了,若论真刀真枪,赵匡胤未必是大师对手,只是此子趁人之危,所以才被他侥幸得手。不过赵匡胤亦不好受,在他被文益大师击伤之后,我和孙青追杀了两天一夜,几次险些就将他拿下,直到追至滁州北面,这才失去了赵匡胤的踪影。”
李煜心道,赵匡胤不愧是有真龙命格的人,福大命大,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死去,或许在申屠令坚、孙青追击的时候,连老天亦帮赵匡胤逃脱也不一定。
谭照接着道:“再后来,文益坦言已无力救助主公,遂提议圣上去找史守冲、潘佚二人,庆幸的是,这两个妖道果然有些本事,如此也不枉烈祖皇帝留他们不死了。”
李煜愕然道:“为何称之为妖道?”
第四十二章 从长计议(下)
韩熙载道:“当初正是此二人献丹药于烈祖进服,才使得先帝中毒疽发身亡。当年若非先帝临终大悟,肯网开一面放过他们,这两个人估计早已被圣上处死。如今时隔多年,他们的名字一渐渐被人淡忘,遂每当有人提此二人之时,都是以妖道称之。”
李煜苦笑不已,长期服用外丹如李昪者,别说是史守冲、潘佚炼的丹药,哪怕就是晋朝著作等身、有“丹神”之称的葛洪亲自炼药,亦未必能够避免中毒。
可以说,李昪之死,实非史守冲、潘佚之过,而是外丹之过也。须知外丹这一套,在现在的化学理论上,根本就是说不通的。
讽刺的是,祖父李昪死于丹药,而自己则因丹药才得以复苏;时人都认定是史潘二人害死李昪,自己却反而又被此二人救活。冥冥中似有主宰,李昪穷其一身也无福享用的东西,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一一作用在自己的身上。世事之奇妙,盖莫过于此也。
再怎么说,自己也应该好好的酬谢这两名老道,想办法还他们一个清白,就当是报答救命之恩吧。
想到此处,李煜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古代由丹药家发明出来的火药,也许史守冲、潘佚能帮助自己的,还远远不止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李煜长叹道:“看来本王能捡回这条小命,却也是殊为不易,其中最失望的,便该是马空凌的主子了。不过话说回来,本王亦需抽空,好好酬谢净居寺的大师和这两位道长才是。”
接着李煜忽然挺直腰板,正色道:“子迁,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心急,将你从楚州抽调回来?”
包括谭照在外,众人无不为之一振,皆因他们知道,今晚这次会议的主菜,终于要上场了。
谭照一脸兴奋的道:“还请主公明示,否则谭照今晚必定彻夜难眠。”
李煜哑然失笑道:“就怕本王说出来之后,你还是会辗转反侧。实不相瞒,我召你来,是希望你替本王走一趟西蜀。”
卢梓舟第一个明白李煜的深意,却不无担心道:“只子迁一人,恐怕不足以成事,主公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李煜道:“所以我还私下与卢郢谈过此事,他亦表示愿意与子迁同往,有他们二人相互照应,事情亦会变得容易一些。再加上必要时,可以请蜀国的翰林学士欧阳炯应策一二,此时经略,正是时候也。”
卢梓舟道:“若是如此,正光再无异议。”
此时谭照等人玩味片晌,亦终于明白过来,谭照正要开口,询问一些细节,李煜即制止道:“子迁不必心急,入蜀后的具体事宜,等卢郢过来之后,本王会自和你二人交代清楚。不过你们途径武昌的时候,最好去会会武昌节度使何敬洙。”
李煜接着又转向韩熙载,道:“韩公,接下来的事情却还需要麻烦你。”
韩熙载义不容辞道:“主公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李煜道:“我希望你能替我邀见孙晟孙仆射,另外再于朝中替本王物色一个既精通契丹语言、又能机警应变而不是大节的人才。”
孙菁忽然道:“主公若想结交孙相,与他的关系更进一层,或许卑职比韩公更为方便传达主公意愿。”
韩熙载一震道:“莫非孙兄弟果然是孙府出身?只不过韩某思来想去,却始终不能猜透,究竟孙府中,到底何人能有孙兄弟你的这般能耐。”从韩熙载的“果然”二字,可以看出,韩熙载亦曾对孙菁的身份下过一番功夫,不过结果当然不能如意。
孙菁神秘一笑道:“此事且容我暂时保密,他日自可见分晓。”
韩熙载哑然失笑道:“既然孙兄弟拍胸脯保证,要抢韩某的饭碗,那我亦只好谦让了。至于主公要的这个人才,韩某心中倒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煜欣然道:“韩公勿再吊本王胃口哩!”
韩熙载如数家珍道:“此人系兵部郎中段处常,出身北方,且与韩某交情不浅,此人甚辩,明大节,纵横捭阖,是一流的使臣、说客,若殿下请他出使契丹,绝对能不辱使命。”
李煜道:“如此,韩公明日当为本王引荐此人,我要亲自会一会他。”
申屠令坚惊疑道:“萧无稽刚死,今我朝与契丹关系已破,若此时遣使契丹言和,会不会。。。。。。”
李煜笑道:“令坚尽管放心,本王并无与契丹和谈之意,段处常使契丹,明为使者,其实另有任务。不过现在尚言之过早,我会亲自见过此人,方才放心任命。”
这回就连卢梓舟亦有些猜不透李煜,皆因现在萧无稽之案虽未必水落石出,然亦足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这个时候,派一人去契丹向辽主澄清事实,免至误会,自然再合情理不过。只是听主公的口气,似乎消除误会倒在其次,内里其实另有玄虚。难道主公前几日与东丹郡主言和,并不只是为了使自己派去的使者有个照应这么简单?
李煜接着道:“孙青,你的第一营,如今训练得如何了?”
孙菁略带愧色道:“按照本来的进展,即使算不得训练有素,但也可以薄见成果,只可惜这一切,都因为主公前两日的九死一生而夭折了。”
李煜顿时敛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菁引咎责身道:“主要是因为卑职担忧主公安危,心思烦躁,疏于管教,怪不得府卫们不用心操练。”
李煜脸色一变,正要数落几句,谭照道:“这也须怪不得孙营长,主公恐怕还不知道,在你病危期间,龙翔府中十分混乱,流言飞语更是传得厉害,说连吴太医、文益大师也救不了主公,看来主公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许多人虽然感到惋惜,但亦不得不自谋出路,还哪里来的心思放在这里。”
卢梓舟亦道:“主公诚然巨龙之首也,一日主公不在,龙翔府便一日士气涣散、难有作为,此犹如举国无君、群龙无首,混乱在所难免,更有不少人因此脱离了龙翔府,转而他投。倘若主公危殆,不说一众府卫,便就是在府中编撰兵书如徐铉、潘佑者,亦心有牵挂,顾忌重重啊。”
第四十三章 扑朔迷离(上)
李煜虽料到一旦自己命悬一线、生死未卜,那么对于龙翔府乃至于楚州等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班底,或多或少都有些影响,只是他万万料不到的是,后果竟然会如瘫痪一般严重,这就好像是一部巨大、精良的机器,却唯独少了发动机,再也运作不起来了。这种结果,与自己心目中的理想航母,显然相差太远。
想不到才不过两天功夫,士气反差竟然就如此之大,这虽然足以表明自己的众人心目中已经奠定了无可取代的地位,姑可聊以自慰,然而这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李煜亦深知要改变这种情况,使属下们无论遇到什么突发事件,都可以风雨无阻、各司其职的运作起来,绝非朝夕之功。
况且这次的情况也的确比较特殊,先是自己垂危,生死没人可以逆料,再接着则是向来为龙翔府主心骨的卢梓舟病倒,没人主持大局,遂使得刚刚步入正轨的一切安排都脱离了原先的轨道,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不过李煜心里虽然没打算怪责下属,而且还暗暗引以为戒,但他的脸色却仍然十分严肃。
只听李煜沉声道:“下次若再遇变肘,正光、叔言、以及你们在座的各位,就应当全力合作、果敢行事,如此才是真正的替本王分忧,胜过惆怅、哀伤百倍。本王不希望日后再听到有这种情况出现,明白吗?”他这一句话,却等若是将最为信任、得力的五名手下都训斥了一通。
卢梓舟、韩熙载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个个不敢支声,都以为李煜这一次是动了真怒。须知他们与李煜相处这么多日以来,还是首次听到李煜用这种严厉的口吻说话,这一次他破天荒的称韩熙载为“叔言”,而不称之曰“韩公”,亦正显示出李煜心中的不满。
李煜看着众人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的看着自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继而语气一缓,道:“本王这么说,也并不是怪责你们的意思,只是我希望大家能吸取这次教训,下次若本王再遭遇什么不测,你们就不会措手不及,因此而误了国家大事了。”
申屠令坚狠狠的道:“日后令坚必寸步不离护卫殿下左右,确保殿下安全。倘若是再有下次,令坚亦无颜苟活,必自刎以谢殿下。”
李煜想不到自己语气稍微加重了一点,竟使申屠令坚感到如此压力,不禁吓了一跳,道:“本王只要你们全力以赴、尽忠职守即可,至于结果,则尽管交由老天来决定。在本王面前,你们千万别再提自刎二字。须知只有好好留着一条性命,才有将功补过、继续替本王效力的机会。还有,令坚,从今天起,你亦无须再浪费时间来保护本王了。”
申屠令坚虎躯巨震,失声道:“殿下!”
李煜微笑道:“你误会本王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以令坚之才,诚沙场之猛将也。如今圣上却只命你来保护本王,是有些屈就,所以本王想请令坚替我办些大事,如此你可愿意?”
申屠令坚立时有些意动,道:“殿下吩咐,令坚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如此一来。。。。。。”
李煜笑着打断道:“令坚是想说,如此一来,就没人保护本王了,是吗?呵呵,你们尽管放心,无论如何,本王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作儿戏。护卫之事,本王另有打算。”
看着申屠令坚还有迟疑之色,李煜加重语气道:“难道令坚还信不过本王不成?”
申屠令坚于是跪拜道:“申屠令坚愿从主公驱策。”
李煜与卢梓舟相视一笑,两人自然心知肚明,对于申屠令坚这句话,李煜已经等了很久。
李煜示意申屠令坚起身,接着昂扬踔厉道:“从今日起,我要让天下人,都对我们龙翔府刮目相看。”
宋府。
宋齐丘听说李煜居然被史守冲、潘佚二人救活,大发雷霆道:“这两个该死的妖道,竟敢如此不识好歹,坏了本公大事,哼,他们能从天牢里出来又如何?本公照样要让他们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李征古悠然的道:“国老又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怒,李煜既然命不该绝,不如就暂且放他一马吧。”
若换了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宋齐丘早一巴掌掴了下去,不过说话者是李征古,宋齐丘却反而高兴的笑了出来,皆因听李征古的语气,他就知道,李征古已有计较。
宋齐丘道:“征古,你就不要再与本公卖什么关子了。有什么对付李煜的法子,不妨说出来听听。”
李征古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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